金庸小说第三次修改_从_流行经典_到_历史经典_韩云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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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隐秘已很难做到。金庸小说,有头有尾皆如完璧,除了《雪山飞狐》最后那一刀40多年未曾砍下来,好像也未剩多少悬念。倒是作品的几次大删大改为金庸作品的阅读者们留下了一些可供玄想的空间。我个人在读《射雕英雄传》时经常在冥想:小红鸟、蛙蛤大战、铁掌帮行凶是怎么回事?秦南琴是怎样一个人物?那些描写,尽管真的读过可能反会失望,但在没读以前总让热爱的人充满幻想。想象永远比现实更美,这应该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罢。
所以,从这个意义上,我也完全赞成金庸第三次修改他的小说。
金庸小说第三次修改:从“流行经典”到“历史经典”
韩云波
(西南大学学报编辑部,重庆市400715)
金庸小说第三次修订版已经完成,尚未面世,就已经沸沸扬扬,成了近期文学和文化生活中的又一个热点。
一、金庸小说再修改的写作行为
金庸全面修改他的小说,已经不是第一次。金庸小说的原创从1955年开始在报纸上连载,到1972年完成,跨越了20世纪后半叶中国历史上最复杂的岁月。1970年3月,金庸开始全面修改他的武侠小说,到1980年完成,这就是我们现在看到的金庸小说第二次修改版,在大陆地区就是“三联版”《金庸作品集》。2001年,“三联版”合约到期,改由广州出版社出版,正在这时,传出金庸正在第三次全面修改其武侠小说的消息,一直到2007年全部完成。
在历史上,作品成形后再次进行修改,无论在古代还是现代,都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就武侠小说领域而言,梁羽生、古龙都曾对自己的作品进行修改。但历史上的种种修改,几乎都未引起金庸小说修改这样大的争论。就古代作品而论,更多的是因为残本导致的版本学歧异而形成热点;就现代作品而论,成为热点的修改多伴随着种种文坛公案,如聂云岚与王度庐家人关于《玉娇龙》与《卧虎藏龙》的改编,如钱钟书《围城》汇校本的诉讼等等。然而,一当公案平息,修改本身已经并不构成热点。
但金庸小说的修改则不同。如果说他的上一次修改是作家对自己作品精益求精以形成“定本”的必要工作,那么这一次修改则是在金庸小说已经全面“经典化”之后貌似“重写经典”但却又未对原作进行根本颠覆的貌似“再创作”。那么,由金庸小说第三次修改,从其写作行为和文本面貌两个主要方面的背后,就可以看到更多的东西。
从其写作行为来看,其中倒是具有一定的历史必然性,是值得理解并尊重的。
在连载本时期,金庸小说虽然取得了巨大声誉,但也受到了严厉批评。在金庸小说创作开始十年之后,梁羽生化名佟硕之发表《金庸梁羽生合论》,就对金庸小说进行了批评:一是在诗词方面闹笑话;二是武多侠少,“是非不分而消失艺术感染力”;三是团圆结局,一男多女。在梁羽生看来,“论到`艺术水平',新派武侠小说未必胜得过唐人的武侠传奇,甚至也未必超得过近代的白羽、还珠”[1]241-270。可以说,在连载本时期,金庸小说虽然已经名声在外,却远远不是任何一种意义上的“经典”。因此,全面修改以“自我经典化”,就是一件很有必要的事。
1980年,金庸小说在台湾远景出版修订本之后,“金学”便开始创立。然而,在1989年台湾的叶洪生所著《中国武侠小说史论》中,称金庸小说为“集`综艺'武侠之大成者”,然而却并没有指出金庸小说的创新之处,评价也不甚高,而叶氏同时称卧龙生为“巨擘”、司马翎为“奇才”,其论述篇幅在金庸之上[2]。
直到1994年,以三个事件为标志,金庸小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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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07-11-20
作者简介:韩云波(1966-),男,山东济南人,文学博士,西南大学学报编辑部,编审,主要研究叙事文学。
基金项目: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规划基金项目“`后金庸'武侠小说与武侠文化现象研究”(07JA751029),项目负责人:韩云波。
DOI:10.13718/ ki.xdsk.2008.01.006
大陆才开始全面“经典化”。5月,三联书店出版《金庸作品集》,被认为是金庸小说“典藏”价值的体现;10月,金庸被聘为北京大学名誉教授,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会会长严家炎在致辞中说金庸小说是“一场静悄悄的文学革命”;同月,海南出版社出版王一川主编的《二十世纪中国文学大师文库·小说卷》,金庸名列第四,在鲁迅、沈从文、巴金之后,老舍、郁达夫、王蒙、张爱玲、贾平凹之前。1998年,更是被称为“金庸年”。至此,金庸的“自我经典化”就变成了“普遍经典化”,达到了当代作品经典化的顶峰。也正是由于金庸小说的巅峰效应,才在1999年出现了对金庸小说的文化反拨,11月1日,《中国青年报》发表王朔《我看金庸》,掀起了一股反对甚至诋毁金庸的浪潮。
恰在此时,金庸开始了对其小说的再一次全面修改,上述这样一种“誉之也极、毁之也极”的大背景,也就因此有了特殊的意义。一方面,事实证明,金庸小说倾倒了无数普通读者,也倾倒了许多学者;另一方面,人们从精益求精的要求出发,也对金庸小说提出了许多质疑,包括思想意识、艺术水准以至故事细节等多个方面。由此,金庸非常重视读者和学术界的评价,自1998年以来,他参加了几乎每一次金庸小说学术研讨会,认真听取学者们的讨论。来自于读者和学者的意见,成为他修改小说的重要参照点,形成了作者、读者、学者之间的高度互动。就其具体修改情况来看,最初改《书剑恩仇录》时,人物剧情几无更动;至《碧血剑》而大开大阖;改动较多而又尤其典型的如《射雕英雄传》、《神雕侠侣》、《倚天屠龙记》、《天龙八部》;原本透露说将在《鹿鼎记》中让韦小宝的老婆都应该“跑了才对”,但招致了读者和学者的反对,金庸本人后来也认为这样“改下去没完没了”,《鹿鼎记》和《笑傲江湖》就成了在金庸小说重要作品中修改最少的两部。
在此背景下进行的金庸小说再次修改,笔者以为,就不仅仅是金庸本人一时的突发奇想,而是他在表面平和的外貌掩盖之下,内心也经历了巨大的拷问与折磨,最终才下定的决心。当然,据说他在十年之后以93岁高龄还要进行第四次修改,那就有点“修改狂”的意味了。
二、金庸小说再修改的文本面貌
虽然目前还未看到金庸小说第三版的全貌,但金庸先生在修改过程中已经透露了不少情节,可以从这里进行讨论金庸小说第三版的文本面貌。
金庸小说修改的总体原则是“武功可以夸张,性格一定要真实”,落实到具体情节,则主要是在两个方面进行:一是历史方面,原有的破绽要补缀,使之更连贯;二是性格方面,要更进一步反映真实人性中的复杂;三是金庸先生独特的敬业精神,由“精益求精”而因此被称为极具金庸本人个性化的所谓“金益求精”,并由此打造以小说语言为主的文学技术构成,比如“特别改正旧版中拗口而不通顺的西式语法,并将书中部分江湖人士对话由书面语改成口语化”[3]。
就历史方面而言,金庸近些年来一直想做历史学家,并企望进入学院体制的历史学视野。这一倾向反映到小说里,如《射雕英雄传》将“吕文焕守襄阳”一节改为“李全、杨妙真夫妇领忠义军守青州”,以符合史实,全书所涉及的地理名称、行政区域划分,也完全依照宋元时代有关文献所载,一一对应更改。《碧血剑》、《倚天屠龙记》、《鹿鼎记》也在这一方面做了不少工作。
最复杂的当然是人性问题,这一问题又集中地反映为情感问题。金庸表示:“中国传统武侠小说着眼侠义,缺少西方小说强调的情爱纠葛”,因此在新版中他要“彻底颠覆武侠的传统爱情模式”。在多部作品中,最大的修改都无异于爱情结局的颠覆,过去以团圆结局为主的模式变成了离弃和无奈,正如所谓“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金庸本人早在2003年接受采访时就说:“我在书里面写的全部是男人对女人从一而终,对她好就永远对她好。我这样写,并不是为了迎合现代,主要是觉得男主角不够`人性'。不论中国人或外国人,男性女性,一生几十年只喜欢一个人,事实上不会的。人生最理想的是拥有专一的爱情,但不专一的爱情常常有,这样改更接近现实。”[4]沿着这一思路,段誉不再执着于王语嫣,而王语嫣为了驻容有术,不惜修炼其外公丁春秋的邪功;郭襄企盼成为“大龙女”,拜金轮法王为师,而法王最后舍命救了郭襄;至于黄药师暗恋女弟子梅超风,张无忌梦想“五人行”等,更是人所熟知。
至于语言方面,1998年在美国的科罗拉多会议上,李陀提出了“金氏白话”的概念,把金庸小说的语言实践称之为“一个伟大写作传统的复活”,它源自于“五四”之后的旧式白话而又极大区别于还珠楼主和张恨水,又明显地吸收了欧化的新式白话的种种语法和修辞,“正是在这种语言当中我们看到了现代汉语写作突破欧化汉语的限制(这种限制主要表现为欧化汉语和西方`摹拟再现'这一深度模式之间的深刻联系),以追求新的更为自由解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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