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方金:生活不止诗和远方,还有甲方乙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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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方金:生活不止诗和远方,还有甲方乙方
本文根据宋方金发言整理大家好。
十分钟时间很短,拣重要的说。
前段时间,我跟编剧李樯约了吃饭。
吃完已是深夜,在昆仑饭店门口互相道别的时候,李樯又叫住我,说等我见到王兴东老师的时候,一定让我转达他对王老师的敬意。
因为王老师对编剧行当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一是呼吁增加百花奖最佳编剧奖跟金鸡奖最佳改编剧本奖
并最终获得了成功。
这俩奖李樯恰巧也都拿到了,还都是兴东老师颁的。
虽然奖项并不是评判作品水平的绝对标准,但编剧作为故事行业的核心,必须要争取自己的权利。
否则不能保护我们精耕细作的故事。
▲ 王兴东(左)、李樯(右)二是王兴东老师这两年一直在关注著作权法的草案与送审,新著作权法的草案中没有“剧本”二字,实在令人担忧,尤其是应该令编剧担忧,但其实很多编剧朋友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
跟李樯吃完饭之后,我见过几次王兴东老师,但我没转达。
我觉得不够隆重。
今天这场合我觉得可以转达了,旧雨新知,高朋满座,同声相应,同气相求。
编剧同行之间的善意与敬重,是我们写作手艺人的体面与担当。
总有人认为编剧必须坐在家里埋头写剧本,我觉得这是极端
资本主义亡我之心不死。
你让我埋头写作,我偏要仰望星空。
一个埋头劳作的民族是没有希望的。
一个埋头地球的人类是没有希望的。
霍金老师正布局去另一个星系的事儿,这非常好,我代表银河系和戏文系向他表示衷心地感谢。
海子说,你来人间一趟,你要看看太阳。
我们不能老低着头。
余飞老师在很多场合讲过一件事情。
某著名编剧,勤劳勇敢,耐得住寂寞,天天在家里埋头写作,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写电视剧,从不关心云起云落沧海桑田。
在跟他同等条件的编剧都拿到十五万一集的时候,他给某制片人报了一个五万的数字。
该制片人乐到心梗,装了几个支架,险些闹出人命。
要高价会让人心疼,要低价会让人心梗。
编剧朋友们,写剧本要人钱就可以了,别要人命。
今天的中国被哪两家暴发户统治着审美?
好。
接下来说点好玩的。
资本用ip概念重新制定了影视业的游戏规则,我也一直想找个词来概括当下这个时代,找来找去找不到,我的好朋友刘震云老师告诫我说,当你对世界的大小多少长短高低失去了概念的时候,你应该回望似水流年,回到你出发的地方去看看。
我出发的地方是哪里呢?一个偏僻的小山村。
世界那么大,我有些头晕,但我把脑子往小山村一放,豁然开朗,全想明白了。
我们是一个什么时代呢?暴发户时代。
记得那时年纪
小,我们村有两家暴发户。
一家住村子东头,是收破烂的。
他们家收破烂发了家,这家人的特点是什么呢,胳膊上都戴着套袖,手里永远捏着一个什么东西,可能是一个破酒瓶子,也可能是一块破纸壳箱子。
所以我们村东头的人,胳膊上都爱戴一个套袖,手里也往往都捏着个破酒瓶子或破纸壳箱子,捡到了好给收破烂那家送去。
还有一家在村西头,是杀猪的。
他们家搞屠宰发了家,这家人的特点是什么呢,嘴唇永远油光铮亮,膝盖上打着厚厚的补丁,为什么要打厚厚的补丁呢,因为这家人最早买了摩托车,天一早出发去卖赶集卖猪肉的时候,怕冷,膝盖上就打上厚补丁。
那时候护膝还没有流行到我们村。
所以我们村西头的人,膝盖上都爱打上块补丁,虽然家里并没有摩托车,但有钱人觉得膝盖冷,他也觉得膝盖冷。
看来膝盖真是块贱骨头。
我们家住村中央,所以我特别想戴一副套袖,膝盖上再打上一块补丁。
但这两个梦想一直都没有实现。
我娘说,如果给你做一副套袖,就没有布打补丁了,所以补丁不能打;如果给你打补丁呢,就没有布做套袖了,所以套袖也不能做。
我当时没算过账来。
不知道我娘最后把那块布干吗用了。
反正最后我膝盖上没补丁,胳膊上无套袖,在自卑中度过了没有补丁和套袖的童年。
当然,现在我非常感谢我娘,因为戴着套袖打着补丁太low了。
大家可以脑补这个
画面。
所以今天我穿着正装在这儿说话我很激动。
不过我不知道我这算不算正装。
反正王兴东会长一再强调,宁波方面工作做得非常好,我们北京方面要重视起来,正义之师一定要穿正装。
感谢宁波的朋友们。
后来我们村这两家暴发户结了亲家。
搞屠宰家的嘴上永远油光铮亮的胖闺女嫁给了收破烂家的认为不管什么玩意儿捡
到手里就是宝的愣小子。
这两家暴发户在漫长的年代里统治着我们村的审美。
我们非常low却浑然不知,以为那就叫有范儿。
就跟今天的影视界一样,也是被俩暴发户给统治了审美。
今天的中国,是被哪两家暴发户统治着审美呢?
跟我们村一样,一家收破烂的叫互联网,戴着大数据的套袖,手里永远捏着一个破ip,现在不捏个破ip都不敢拍戏了,一拍怕被板砖拍死。
另外那家搞屠宰的暴发户叫资本,两家也结成了亲家,全称叫互联网资本。
一个提供平台,一个提供屠刀,将好作品屠杀得干干净净。
企业界好歹还有老干妈和华为这两家坚持不上市的典范公司,但在影视界,只有上不了市的公司,没有不想上市的公司。
由此带来的后果就是假收视率、假票房、真水军,以及一群热锅上的影视工作者。
非常惊悚地说,现在你抬眼一望,影视界遍布着犯罪嫌疑人。
长此以往,谁都难逃原罪。
原来在影视界,所有矛盾都是人民内部矛盾,是创作环节之
间的矛盾;现在是外部矛盾,是审慎的创作与扩张的资本之间的矛盾。
创作跟着资本走,去的必然是屠宰场。
资本跟着创作走,才有可能摆脱眼前的苟且,抵达诗和远方的田野。
自称矮大紧的高晓松为了押韵,加了仨字“的田野”,基本是焚琴煮鹤。
在这里我代表中文系向他提出批评。
生活不止诗和远方,还有甲方乙方
当然,对于我们故事作者来说,生活不止诗和远方,还有甲方乙方。
前几天,有个甲方跟我说,我们有一套大数据系统,现在我们想知道你正在做的这个故事的目标观众群是哪一类人,我们好给你评估。
我说我写的故事,目标观众群是而且永远是全人类。
你是甲方,但我认为你已经变成了真假的那个假的假方,我是乙方,但我想的是甲天下。
这是我作为乙方跟甲方的根本分歧。
最后我想说最重要的一点:其实我们编剧,跟导演、演员、制片人、影视投资人并不是一个行业,他们那个行业叫影视行业,我们编剧从事的这个行业叫故事行业。
他们靠的是电,我们靠的是心。
没有电,就没有电影电视了。
他们就干别的去了。
但是没有电,我们还可以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听妈妈讲那遥远的故事;我们也可以在村头的大槐
树下,听白胡子老头给我们讲沧海桑田的故事;我们还可以坐在田间地头坐在茶馆酒楼,听说书先生讲那些过了几个世纪永远也不翻篇儿的故事;或者三五知己燃一堆篝火,听有故事的人说说他的故事。
我们就是那妈妈,就是那白胡子老头,就是那说书先生,就是那个有故事的人。
我们在,故事在。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按惯例,最后给大家念一首诗,尹丽川的《旧日理想》:
看红楼梦长大生一颗水浒的心在三国纷飞的年代独自去西
游
祝大家红楼西游,各取所需。
谢谢大家。
宋方金作家、编剧。
毕业于中央戏剧学院戏文系。
主要作品有:电视剧《决胜》、《手机》、《家是一座城》等。
电影《飞》、《温凉珠》等。
出版物《我没有守口如瓶》、《清明上河图》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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