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蝴蝶的畸情线 ——乡村奇女系列之三

花蝴蝶的畸情线

——乡村奇女系列之三

赵太常

我是先认识黎树高的，我们俩是小学同学。后来才认识的花蝴蝶。

黎树高个头并不高，比我大个七八岁，团团脸，黑黢黢的，左面脸蛋上被马咬过一口，留下一个不大的疤，圆揪揪儿的，像一朵暗红的花，不难看，也不好看。他为人老实厚道，心地善良，有点儿笨，学习不咋好，但却好出头露面，总爱出风头，显摆自己。

他给我印象最深的有这样几件事儿：一是他在班级里差不多是年龄最大的，有一回却在上课时尿了裤子，臊得他本来就黑红的脸，都变成了紫茄子，低着头跑回家去换裤子。二是他当兵回来后，穿着军装躺在他妈的炕头上休息，这时他爹进屋了，乐颠颠地回来看儿子。那是冬天，他爹戴着狗皮帽子，上了一帽子白霜。他妈说，你爹回来了，他坐起来，拿出从外地带回来的腔调说，啊哦，不认识了！把他爹气得要死。人们从此就传出一句话：黎树高当兵真大爷，回到家里不认识爹。三是他好显示自己水平高，爱背诵毛主席语录和诗词，还摆出个架势，却往往说得不准确。毛主席一条最新指示中有个词"纲举目张"，一出来，他不大懂，背诵时顺口就念上了"纲举木个张"。"木个张"是北方话，即有点儿发木、麻酥酥的意思。两者大相径庭，他这纯属乱念。有一次，晚上开大队团总支会议，他是大队民兵连长兼团总支书记，我是宣传委员，我们支委开完小会一进屋，闹哄哄的会场立即安静下来，大伙都不做声了，他触景生情，开口就来一句："锦绣山河，鸦雀无声！"这句毫无联系的词语胡乱组合，逗得大家哄堂大笑。会议开始，他发表讲话，头一句就是引用的毛主席诗词，他慷慨激昂地念："四海翻腾五洲震荡风雷激！"他念得很快，上下句没停顿，连起来念，却把上句的"云水怒"给念丢了。又把会场笑乱套了，不少人都笑出了眼泪。还有一次，一个人着忙赶火车，见着他就问，几点了？他很豪迈地抬起手腕，扫了一眼，大声说："三点多，不到四点半！"他这句话拉的跨度有点儿太大了，当时就把那个问话的人造迷糊了。

黎树高人是好人，就是水平不太高，再加上有点儿不太好听的家庭背景，当兵回来十来年了，三十大几了，就是说不上媳妇。

啥背景呢？解放前，他妈为闺女时，让地主家的少爷搞大肚子了，地主就把他妈许配给赶车的黎老板子了，还把地主家前院的场院屋子送给他俩住。后来这个孩子生下来了，就是黎树高的哥哥，叫黎树云，人很聪明，长得也精神，后来上了大学，毕业后去北京工作了，很少回来。他妈结婚后，和地主少爷的关系没有断，趁他爹黎老板子出车在外的时候，和少爷经常幽会。幽会的暗号是，他妈在前院轰小鸡：呕噬、呕噬，这些死小鸡，家里一个人没有，它们就呼雹了。后院的地主少爷一听就明白了，她家里现在没有人，他就过去了。

按理说，黎树高他妈也是受害者，解放后就不应该再提了，可是人们就是不肯忘记这段历史。

黎树高很注意修饰打扮，穿着整齐，经常擦雪花膏，保养皮肤，在农民堆里，显得不土不洋，有点儿气质，像个干部，本身就是大队民兵连长，人称官衔，都叫他大连长，按理说，找个对象并不难。但是，他的这点儿不太光彩的家庭背景，对黎树高造成一定的影响，再加上自己的不足之处，至今还是跑腿儿一个。三十多岁了，这是一个令人十分着急、特别头疼的事情。

当地有一种说法，没对上像的人，大年三十夜里搬一搬、动一动荤油坛子，大婚（荤）就会动。可是，黎树高一连八个年午夜都搬动挪移了荤油坛子，大婚就愣是没动。他想媳妇，盼媳妇，急得两眼直发蓝，愣是连个介绍人都没有。你说这可咋整啊？

正在这个时候，从东面邻县一个小屯来了一位介绍人，介绍的就是花蝴蝶。当时还没有

花蝴蝶这个绰号，她有一个响亮的名字，叫高粱。她真是人如其名，细里高挑，亭亭玉立，弯眼道眉，瓜子脸庞，像白瓷一样洁白细腻，十分可人。她往你跟前一站，真像一株红高粱那么洋溢着风彩，婉约秀丽，别看是个乡村少妇，却也有一种动人心魂的魅力和风情。

看官，你心里可能有点儿嘀咕，这么漂亮的女人肯嫁给大连长么？会同意么？

你别不信，高粱同意了。为什么呢？

高粱已经结过婚了，她的小女孩都五六岁了。她的丈夫贾伟男，当兵在外好几年了。她带孩子在家，不甘寂寞，又加上她的吸引力太强，竟然家财不出外国，和亲小叔子贾伟夫好到一块儿去了。贾伟男探家回来发现了这种情况，家丑不可外扬，赶紧悄悄离婚了事。

在这种情况下，高粱低调地处理自己的婚事，黎树高就拣了个便宜，连娘带仔都娶过来了，皆大欢喜。

贾伟夫爹妈去世了，哥哥当兵去了，他就没收没管了。他外号贾二，跟他哥哥不一样，在屯子里牛逼哄哄的，贼他妈生性，说打就捞，敢下死手，谁也惹不起。二十四五岁了，也没有对象，哥哥不在家，嫂子也风流，他就上嫂子炕了。这样，贾二的心不再往别的姑娘身上使劲了，屯子就消停不少，高粱这也算是为维护屯子治安做贡献了。贾二是真心爱嫂子，高粱也挺喜欢他，两个人臭味相投的叔嫂恋情就搞得个天昏地暗。这回，他俩让他哥哥贾伟男给拆散了，贾二也是不死心，但他惧怕哥哥，心里生气，嘴里也就没敢说啥。高粱和黎树高结婚了，他就悄悄地跑个七八里地，一趟一趟地去和嫂子幽会。这事黎树高慢慢也知道了，但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没看见，也就相安无事。

高粱和黎树高过了两年消停日子，后来就和小白鞋打上了连连。小白鞋是这个小屯的屯花，交际广，城里屯内都有不少朋友。当时有一趟哈尔滨到南岔的小客车，车长姓吴，是个麻子，大伙都叫他麻子车长。小白鞋和麻子车长是老相好，一到麻子车长当班，她不用买票，就坐这趟车往东山里林业地区倒腾瓜果蔬菜，赚俩钱儿。高粱见了眼红，就也跟着小白鞋去坐蹭车倒腾小买卖。经过小白鞋的介绍，高粱和麻子车长也勾搭上了，一边倒腾小买卖，一边和麻子车长在窄小的车长室里寻欢作乐，麻子车长给她不少方便。一来二去的在这条火车线上，高粱就出名了。因为她花枝招展，像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一样，在火车上飞来飞去，大伙家就都叫她花蝴蝶了。

有一次，花蝴蝶倒腾了两个小猪羔儿，整到了火车站，上了火车就没事儿了，那是麻子车长的天下。问题是还没上火车呢，就让派出所的王民警抓住了，不但小猪羔儿没收，还要罚款100元。这下子花蝴蝶傻眼了，没咒念了。在这关键时刻，从人堆里走出一个人来，只见他漫不经心地打个招呼，王哥，忙哪？随手递给民警一支烟。民警一见，立马就笑了，接过烟说，小富啊，没啥忙的，抓个倒腾猪羔的。

花蝴蝶一见小富，两眼就笑出花来了，她用膀子轻轻碰一下小富，悄声说，是我的猪羔儿，您快给说说情吧！

原来小富是个知识青年，就在花蝴蝶他们屯里那个青年点下乡，平常说话不多，见面都认识。小富对民警笑笑说，拉倒吧，她是我朋友！小富就这一句话，就把花蝴蝶救了。

回到屯子，有一天，花蝴蝶去挑水，在井沿上遇见了小富。这次见面俩人热乎多了，小富给她打水，还挑起来帮她送到家。

到家后，花蝴蝶又是端茶，又是倒水，又是点烟，又让脱鞋上炕。小富上炕了，也把花蝴蝶往炕上拉，劲使大了，一下子把花蝴蝶拉到怀里来了。你说巧不巧，俩人的嘴就碰一块了，还紧紧地吸住了。小富就势就把她抱住了，又亲又啃，俩人久有此意，也就水到渠成地滚到一块儿。

从此以后，小富就常来常往了，从街里回来，都要买糖买水果，给小富家送去。小富一来，花蝴蝶就把孩子交给黎树高，让他上大队去。他俩就在家里随便了，愿意干啥就干啥。后来，干脆也不背着黎树高和孩子了。黎树高家是两间小房，里外屋，外屋门北面，还间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