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蝴蝶派与中国现代电影发生

有时一日内要看几场电影，他不得不将几部电影放在 一起评论，如《战功与悔不当初》 ，就是评论大中华影 片公司的《战功》与晨钟影片公司的《悔不当初》 ，周 瘦鹃“一文写二影” ，足见他在电影人与观众心中的地 位。郑逸梅也为但杜宇的 《杨贵妃》 写过文言体的评论， 即《月宫听曲记》 《华清池》 《翠盘舞》 《美女棋》 。 由于通俗文艺创作的成就，鸳鸯蝴蝶派文人广为 市民接受，这种名声被借用在电影宣传中，作为票房 的保证。如《荒江侠女》的广告右侧显著位置就写有 徐碧波先生说明，顾明道先生编剧的字样，足见当时 二人的影响力。 徐枕亚因为《玉梨魂》名满天下， 被请去做其他商品广告，如为实验牌保肾固精丸题写 了广告词（图 2） 。

如他主编的《紫罗兰电影号》就汇集了文人和影人的 文章。王雪影称 ： “吾友瘦鹃近以紫罗兰将刊电影号见 告则思为撰一稿。 ” 徐卓呆受周瘦鹃稿约要求“述 开心公司之内容” 。 程步高称： “将各公司已出或将摄 之影片，列表于后，以答瘦鹃先生征稿之盛意焉。 ” 有些从事电影工作的鸳鸯蝴蝶派文人也会向其他文友 约稿，如在上海影戏公司工作的姚苏凤向顾明道约稿 ： “姚子庚夔服务于上海影戏公司，近以书来云，将有西 游记影片之制，属为特刊贡其芻羹。 ” 姚苏凤还向郑 逸梅约稿，郑逸梅写道 ： “挚友姚庚夔来书谓上海影片 公司拟出盘丝洞片，勾心斗角，幻出洞天，玉□ 脂 温，妖娥戏水，是真银镫素幕中之别开生面者也，嘱 为特刊撰稿，乃吟打油诗一绝，以塞责： 春满洞天感不 支，蛛丝盘绕比情丝，老豬艺术开先例，曲线研来模 特儿。 ” 随着与电影人交往的加深，鸳鸯蝴蝶派文人也积 极参与电影公司的内部事务。郑逸梅、江红蕉担任过 上海影戏公司编辑，据郑逸梅回忆 ： “上海影戏公司职 员方面，凭我记得的，杜宇自居总理，秦绍亮任营业 主任，管际安任监理，蒋梅康任剪接，夏维贤任布景， 钱病鹤、陈秋草、方雪鸪、潘思同、方之庆都任绘图、 我和姚苏凤、江红蕉先后任编辑，黄少岩任庶务。 ” 徐碧波也在友联公司任编剧和说明，进入电影公司制 作电影的核心圈子，如在《双剑侠》中与导演一起商 量电影构思 ： “去冬□□ 于办事室中，女星徐琴芳， 忽跃然而起曰，吾有一故事，述之大堪编一武侠神怪 ” 剧。□□ 陈铿然君曰，姑言之，众遂侧首倾听。 由影戏公司派生出的培训学校也是电影产业的一个分 支。 1924 年黄楚九之婿曾焕堂创办上海中华影片公司， 附设的中华电影学校也随之开学，鸳鸯蝴蝶派文人陆 澹庵主持教务， 任教务主任， 聘请洪深、 汪煦昌为教授。 该学校开办 1 期（9 个月）就宣告结束，培养出胡蝶、 高梨痕、徐琴芳、汤杰、肖英、朱飞、林雪怀、孙敏、 周空空等著名电影演员。 洪深对这所学校这样评价， 中华电影学校虽只办了半年一届即解散，但在中国电 影初创之时， 它“使得一般人稍为感觉， 电影须要学习， 也是严肃而不太容易的工作” 。 鸳鸯蝴蝶派文人也创 办不少电影公司，如郑逸梅开办昆仑影业公司 ： “鄙人
鸳鸯蝴蝶派文人常邀电影人为自己主编的报刊撰 稿。周瘦鹃本有以稿结友的传统，他不但向其他鸳鸯 蝴蝶派文人约稿，也向当时炙手可热的电影人约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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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演新剧的，后来开办了影戏公司， “老友凌怜影， 曩以新剧悲旦鸣于时，恨海一剧，久饮香名，自去红 氍鯂，习陶朱术……比忽手创三星影片公司。 ” 鸳鸯蝴蝶派文人直接参与电影公司工作，与演 员、导演们合作，见证并进入了他们的日常生活。不 少演员受他们作品影响，也成为他们的挚友。如殷明 珠是郑逸梅儿子汝德的寄母 。包天笑认识一些女演 员，了解很多关于她们的小道消息，如杨耐梅和张织 云各有所欢的内幕 ，而且他还是王侃如和凤昔醉等 演员的证婚人。周瘦鹃与张织云关系不错，在《紫罗 兰电影号》中有张照片的签名，就是张织云送给周瘦 鹃“惠存”的（图 3） 。他还与演员郑鹧鸪私交很好， 当郑鹧鸪去世时，他专门撰文悼念，认为郑鹧鸪是明 星公司的明星 ： “明星者谁，郑君鹧鸪也。鹧鸪为人甚 干练，能尽瘁于公共事业，比投身影戏界，又能专心 研究，崭然露头角，所主演诸名片，如孤儿救祖记中 之老翁， 诱婚中之恶少， 好哥哥中之军人， 均表演周至， 出神入化……予与鹧鸪订交数稔，夙佩其英发，兹闻 其死，窃为怆叹。当此影戏人才缺乏之际，实不可少 鹧鸪。 ” 鸳鸯蝴蝶派文人与导演的关系也很好，如范 烟桥在明星影片公司担任编辑期间，兼教郑正秋之子 读书。郑逸梅也与郑正秋关系不错， “在一起时间很 在友联影片公司工作期间， 认识很多 “电影家” 。 久” ， 郑逸梅还与但杜宇也早就认识， “相识于新民图书馆” ， 为但二春教古文。 他为但杜宇工作期间，饮食都由 公司负责 。但杜宇与徐枕亚的哥哥很有交情，徐天 啸专门为但杜宇刻了名章和闲章。 周瘦鹃与电影人 关系很好，如他在影评中常提到但杜宇： “吾友但杜宇，
大批人移入上海，形成市民阶层和市民文化。受到现实生活与历史 条件决定，人们需要能够慰藉、指导、疏泄、娱乐心灵的文艺形式。 鸳鸯蝴蝶派小说的出现，适应了这种心灵的需求，成为这一时期通 向市民心灵的主要艺术代表。 鸳鸯蝴蝶派小说具有的题材的丰富性、叙说的生动性、人物刻 画的鲜明性具备了进入电影的条件。一开始，是电影人改编鸳鸯蝴 蝶派小说为剧本，后来逐渐发展成鸳鸯蝴蝶派文人独自创作电影剧 本，创作的数量十分惊人。有人对具体名目与数量做过归纳，如温 尚楠统计有 92 部①，徐珊珊统计有 142 部②。实际数量要大于这些
【关键词】
鸳鸯蝴蝶派文人 中国现代电影
图1： 周瘦鹃编剧但较少提及的《绿杨红泪》广告， 刊于 1926 年《紫罗兰电影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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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1： 1927 年主要小说家与电影界的关系
小说家 包天笑 周瘦鹃 马二 陆澹庵 江红蕉 施济群 朱瘦菊 刘豁公 张秋虫 张舍我 徐碧波 杨小仲 周剑云 小说家与电影界关系 既而觉电影亦为社会教育之一种，与小说有异途同归之妙，乃稍稍撰制剧本，供制片公司只采用。 君之影戏癖，历十年而不衰……大陆影片公司曾聘君为编剧主任……短篇小说《真》摄成影戏，由符曼丽黎趣 星主演。 不时涉足电影院， 藉以解其困倦……固邃于西文者， 阅而好之， 寝假而渐成影癖， 并以其所见， 著论以评陟之…… 曾一度入明星影片公司，任编剧之职，未一月。 夙好电影，十余年前，尝译影戏小说多种行世，又为新声杂志主电影评论，语多中肯，当时著作界注意电影者， 仅君与陆洁、 顾肯夫等三数人而已……曾焕堂君办中华电影公司， 君力助之……更开办一电影学校， 首创其议者君也， 君主持教务……亲任导演，制成一片曰《风尘三侠》 。 君对国产电影极有提倡热忱……民新影片公司慕其名，延之为编辑，兼任宣传工作，君颇为尽力宣传之功效。 入神州，担任编剧及撰制说明等职务，其所编第一剧《可怜天下父母心》描写母子间天性之爱，鞭辟入里，颇 有艺术上之价值。 创办百合影片公司， 出 《采茶女》 等片……自任 （大中华百合影片公司） 总理， 并导演 《风雨之夜》 《马介甫》 、 等片。 专心电影，公余之暇，时约二三同志，出入于各大影戏院中矣……为太亚公司编《孽海惊涛》一剧。 入大中华百合影片公司任编辑之职，为编探亲家特刊。 任（美华电影股份有限公司）副导演……组织中南电影公司。 在友联，除掌书简及各种宣传文字外，并为编辑特刊。 任（国光影片公司）剧务部主任，开始摄制《母之心》 。 明星公司首创发起人之一，初任文牍主任，继升董事兼发行主任。
图2： 徐枕亚为实验牌保肾固精丸题写的广告词， 刊于 1928 年第 3 期《电影杂志》 。
对于电影，也做过短时期的工作，最初办活动写真社， 设在新重庆路，后来又设昆仑影片公司于西藏路，既 而迁至租借蒲柏路，并附电影学会。……昆仑公司进 行并不顺利，没有几时就停止了。 ”1925 年，陆澹 庵与友人创办上海新华影片公司，陆澹庵任协理兼编 剧，摄制影片《人面桃花》 。周瘦鹃的朋友凌怜影，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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鸳鸯蝴蝶派与中国现代电影发生
■李 斌、曹燕宁
一、电影与小说的合流
随着近代向现代的转型， 中国社会经济发展呈开放活泼的态势，
【摘要】
鸳鸯蝴蝶派文人是中国第一代电影人，他们 促使早期中国电影面向市民观众、讲述传奇 故事、传输道德图景、展现现代心灵，发展 出适合国人审美观念与吸收西方电影优长的 叙事方式和银幕形态，加速了中国电影走向 大众心灵的过程，促进了中国现代电影的发 生。
资料来源于徐耻痕的《中国影戏大观》 （1927 年） 。 数字，因为受资金等客观因素及人为因素影响，不少 电影虽制作出来，却未公映，如陈小蝶编剧的《妍媸 镜》 。周瘦鹃编剧的《绿杨红泪》 （图 1）也很少被提 及。鸳鸯蝴蝶派文人的电影创作不仅涉及剧本，而且 涉及本事、字幕的创作。无论从文字的古雅形态，还 是从情节叙述和人物对白上说，这种电影创作与小说 创作都有几分类似，可称小说的简化版，为早期电影 营造了一个充满小说感的文字环境。据盘剑区分，这 些通常以本事加字幕形式出现的电影剧本大致可分为 三类 ： 一类属于原创，另一类改编自鸳鸯蝴蝶派小说， 还有一类则是对外国文学作品的改编。 编剧过程中， 小说的类型也成为电影类型的前身。早期电影类型几 乎与小说类型是一致的，如徐枕亚的哀情小说、徐卓 呆的滑稽小说、平江不肖生的武侠小说等就对应着哀 情片、滑稽片与武侠片的类型并建构了相应的观众群。 电影与小说的合流，为中国电影带来了新的市场 空间，既体现了新的艺术对传统艺术的吸收，也体现 了传统的艺术对新的艺术的规约。由于小说牵涉到更 为庞大的中国传统文化系统与西方文化元素的影响， 因而两种文化（主要是中国传统文化）又通过小说对 电影产生了规约。中国电影因此获得了中西文化交融 的视野，获得了从小说读者发展而来的大批观众，获 得了小说带进来的新的观念： 走向大众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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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常观剧” ， “观万籁鸣兄弟绘制卡通片”④。周瘦鹃 观看的影片涉及各类题材，中外的影片都有，如古装 片， “上海大戏院近日映白十眉氏之圆颅英雄。允为 古装影片中难得之杰作。片言英国怪杰克林威尔氏革 命事……白氏夙矫健……诚电影界奇才也。 ”⑤国产片， “大中华公司之战功，曩曾窥豹一斑……在国产影片 “西席地密尔氏，为美国 中，不多观也。 ” ⑥ 外国片， 名导演……其生平杰作，允推伏尔加舟子， （按即党人 魂） ”⑦“兹此片已来吾国，映演于爱普庐，予既读嚣 俄先生之书，又得观此影片，自诩眼福之厚，为年来 第一。 ”⑧ 观影亦成周瘦鹃社会交往的重要方式，如邀请文 友一起去， “同观者有丁慕琴张光宇二子。 ”⑨“辄偕 李常觉、陈小蝶、丁慕琴诸君先就倚红楼聚餐。餐罢 则往爱伦观新片。 ”⑩徐碧波也常观影，友人记载了关 于他的一件趣事 ： “在乐群社看罗克影片，隔座恰为一 女郎，豆蔻梢头，颇有丰韵。银幕上演到极危险的地 方，那女郎不觉代罗克捏一把汗，就从襟袋中掏出香 帕……后影戏终止，那女郎翩然先行。碧波在地上拾 得一帕子，知道是伊人掉落的……碧波就把帕子很珍 重地收起来，还要夸示吾们道 ： ‘这是罗克之赐啊。 ’ ” 赵笤狂观影也有趣闻 ： “赵苕狂吃得酩酊大醉，还要我 们陪他到大世界去吹风，我们进去兜到四望台边，见 一个女子凭栏独坐，双目注视着白幕上的影戏，正在 出神。苕狂悄悄地把他旁边的空椅，提起来向水门汀 上一摔， ‘砰’的一声，吓得那女郎直跳起来。 ” 当 时不少电影人与鸳鸯蝴蝶派文人私交甚好，他们一旦
二、第一代中国电影人
鸳鸯蝴蝶派文人进入电影先自观影始，如郑逸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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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新作，一般都会邀请鸳鸯蝴蝶派文人观影，希望 借他们之笔宣传电影。周瘦鹃就常受柬邀， “上海大戏 院……折柬见邀……欣然往观” ， “日前试邀观…… 深为满意” ，导演卜万苍在《湖边春梦》上映前， 专门写信给周瘦鹃，邀请他来看， “卜君函约往观，谓 此片他日公映，未必能叫座，顾君来一观，或喜之也” ， 周瘦鹃看完电影后，卜万苍专门在门口等候，周瘦鹃 与他握手，称赞片子演得好， “观毕，满意而出。值卜 袭二君于门，亟与握手道贺，盖私意此片实为二君成 功之作也。 ” 当然，观影可不能白看，一定要写文章 加以宣传。周瘦鹃为但杜宇的影片写过不少评论，如 赞扬《顽童》 ，称演员但二春为“东方贾克柯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