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飞形象的历史考察

2008年9月第31卷/第5期/

河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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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p.2008

Vol.31No.5

收稿日期:2008-01-25

作者简介:朱铁梅(1965-),女,辽宁省沈阳市人,硕士,副教授,主要从事中国古代文学研究。

张飞形象的历史考察

朱铁梅

(石家庄学院文学与传媒学院,河北石家庄 050035)

摘 要:在人们心目中张飞形象十分简单:鲁莽、暴躁、勇猛。历史上的张飞却有/爱敬君子而不恤小人0、重/义0等复杂的性格特征。通过对张飞形象的历史考察,可以丰富我们对张飞的认识,还张飞一个真实面目。

关键词:张飞;形象;历史考察

中图分类号:I 207.41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5587(2008)05-0094-04

在小说和戏曲这两种通俗文艺的广泛传播中,三国故事深入人心,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大家对三国的主要人物能如数家珍,张飞就是众多三国

名人当中最受大家喜爱的一个。然而张飞在人们心中的印象却十分简单:鲁莽、暴躁、勇猛。除此之外似乎并无多少可圈可点之处。那么,张飞作为历史名人的真实面目是否如此,这是需要探讨的一个问题。

一、张飞的性格特征

5三国志6中没有对张飞性格的明确记载,这也是史传的传统。历史一般不会直接关注人物的性格,它的焦点是历史事件,因此历史人物的性格也只能通过他的语言和行为表现出来。张飞的言行可以用/威猛0来概括,他的威猛行动,首先当然是体现在两军对阵之时。最具代表性的乃是当阳之战:

飞据水断桥,瞋目横矛曰:/身是张益德也,

可来共决死。0敌无敢近者。(5三国志#蜀书6卷六)

张飞圆睁双目,独骑横矛,气势雄浑逼人,言辞刚绝,其形其声,似有形物,触手可及。张飞流芳千古的战将风采,在这一喝之中也被历史定格,成为勇、猛的象征,成为人们久久追思的神来之形。5三国志6对张飞的记述当是最能令我们信服的,寥寥几字尽显张飞的英雄精神。

除了张飞在战场上的英勇表现外,我们也可从蜀汉集团的对立面看他们对张飞的评价。魏程昱说:/刘备有英名,关羽、张飞皆万人敌也,权必资之

以御我。0[1](P428)吴周瑜言:/刘备以枭雄之姿,而兼有关羽、张飞熊虎之将,必非久屈为人用者。0

[2](P1264)

曹魏集团大多数谋士认为刘备逃奔荆州时必被孙权杀害,只有程昱通过对天下形势及刘关张三人能力的准确把握,才使他发出上述言论。他对关、张二人的勇武做了很高的评价,称他们为/万人敌0。周瑜称二人为/熊虎之将0,也是对关张二人勇武的肯定。从对手口中得到的评价,应当不会有虚夸的成分,张飞和关羽的勇猛是据实可靠的。

另外,5傅子6说:/张飞、关羽勇而有义,皆万人敌,,0[3](P883)

。这也可作为一个旁证参考。又,刘备创业之始兵力缺乏,手下可以依靠的大将仅关羽、张飞二人,后来才有了赵云、马超、黄忠等。刘备以此二人和天下各路诸侯相抗衡,并能保持实力慢慢发展,最终夺得一席之地,其间更能显出关、张的英勇,这也是5三国志6评价他们为/雄壮威猛0、/万人敌0的基本依据。综合史料,可以看出张飞的勇猛不是一般的勇猛,而是超群的,因此为当时各方所公认,独断长阪坡可作为/万人敌0的注脚。

张飞的勇猛虽和当时纷乱的战争环境有关,但从根本上来说,是其自身勇猛性格的一种外在表现。与此相联系的是他性格中的另一个侧面:简单暴躁。/先主常戒之曰:-卿刑杀既过差,又日鞭挞健儿,而令左右,此取祸之道也。.0[4](P943)这段记载很明确,张飞把/刑杀0当作家常便饭,鞭挞属下的行为时时出现。他这种对待属下的态度和行为应当是他处理事情的主要方式。从张飞最后被刺来看,刘备对他的劝诫并没有引起他的重视。除此之外,5三国志#

魏书6卷三注引5献帝传6谓:/飞劝(秦)宜禄从之,宜禄从之数里,悔,欲还,飞杀之。0张飞劝秦宜禄加入自己的军事集团,这在战争时期可以扩大己方的实力。但对方是否愿意跟从,应由其本人来决定。秦宜禄跟从与脱离刘备集团的行为,皆是他个人的选择。张飞却不能接受这种行为,直接处死了对方。与张飞本传中先主劝诫他的言语相对应,我们可以得知,张飞是一个行事简单、粗暴,心胸狭窄的人物。在他的性格特征中,突显出来的是他的暴躁。伐吴之时,张飞遭到帐下张达、范强的杀害,亦是他这种性格对属下暴苛无恩的结果。

张飞常采取极端暴力的手段来对付自己的属下,而对名士他却能刻意结交、委曲求全。5三国志6卷三六谓:/羽善待卒伍而骄于士大夫,飞爱敬君子而不恤小人。0张飞不恤部属的举动在上文已经论述。相对于关羽/善待卒伍而骄于士大夫0而言,张飞所喜爱交往的君子当是指士大夫阶层和名士。如张飞在引军进入益州时:

飞与诸葛亮等溯流而上,分定郡县。至江州,破璋将巴郡太守严颜,生获颜。飞呵颜曰:

/大军至,何以不降而敢拒战?0颜答曰:/卿等无

状,侵夺我州,我州但有断头将军,无有降将军

也。0飞怒,令左右牵去斫头,颜色不变,曰:/斫

头便斫头,何为怒邪!0飞壮而释之,引为宾客。

(5三国志#蜀书6卷六)

从记载上看,张飞释放严颜基本上是出于对严颜个人勇气的一种欣赏,从而能够/壮而释之0。三国史中并无严颜帮助张飞收伏益州部将的记载,后代小说中所演义的内容明显是根据张飞释放严颜的历史本事而所加的附会。严颜对张飞的反抗和无礼,并没有激怒暴躁的张飞,却得到他的意外释放和赞扬。我们说,张飞的这种行为方式是他性格中/爱敬君子0特征的体现。

张飞与/君子0的交往,在5三国志6卷三九5蜀书6九注引5零陵先贤传6中又记:

张飞尝就巴(刘巴)宿,巴不与语,飞遂忿恚。诸葛亮谓巴曰:/张飞虽实武人,敬慕足下。

主公今方收合文武,以定大事;足下虽天素高

亮,宜少降意也。0巴曰:/大丈夫处世,当交四海

英雄,如何与兵子共语乎?0

在当时刘巴被认为是高贤名士,张飞有意与他结识却不欢而散。刘巴看不起张飞的原因在于他认为张飞仅是一介武夫。刘巴言语中的不屑意味,充分说明张飞与真正高士之间尚有一段距离。孙权对此件事也评价道:/若令子初随世沈(沉)浮,容悦玄德,交非其人,何足称为高士乎?0[5](P982)与贤士相比,张飞身上体现出来的主要是粗鲁武夫的基本特征。张飞与高贤名士的交往,体现出他对那些具有渊博常识和才能之士的倾慕心理。张飞性格当中在/爱敬君子0方面几乎能够完全抛弃他那些简单粗暴因素,大概也是出于这种倾慕心理吧。

张飞性格的两个方面主要是简单粗暴和礼遇君子,这两个方面左右着他的言语和行为,使他既体现出简单粗暴、心胸狭窄的一面,又体现出刻意营求、委曲求全的一面。

二、张飞的/义0

5三国志#蜀书6卷六曰:/羽报效曹公,飞义释严颜,并有国士之风。0关羽报答曹操恩情的举动与张飞释放严颜的行为相对而言,皆是当时所追求的贤良名风。史传中将他们二人的行为规定为/义0的行为,体现了两个不同方面。关羽的义是为了报恩,是传统伦理当中的知恩图报思想;张飞的义是钦佩严颜的壮烈,可看成是一种道义,是同声相惜的英雄性格的体现。他们二人身上体现的/义0具有不同质性。关羽/报效曹公0是礼的要求,仁的一种体现;张飞/义释严颜0是侠义的一种体现,代表着下层人民当中的豪放和大度。

我们在此不妨简单追溯一下/义0的内涵。义首先包含着儒家的礼义、仁义。儒家认为/义也者,礼之实也,协诸义而协。0[6](P1426)这是强调/义0的核心就是礼,在礼的统照下达到全面和谐。又说:/义者,艺之分,仁之节也。,,仁者,义之本也。0[6](P1426)即是说:/义0是/仁0的枝节,/仁0是/义0的根本。合于礼、合于仁就是才能合于/义0。其次,/义0还包括墨家学派提倡的小生产者之义,主张/兼相爱,交相利0[7](P109),他们提倡的/义0有一个根本的目的就是/义,利;不义,害。0[8](P88)墨家学派所倡导之/义0关键在于互惠互利。这种义在发展中的一个变型就是5史记#游侠列传6中/设取予然诺,千里诵义0的信义,计究/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已诺必诚,不爱其躯,赴士之厄困。0司马迁赞此为/私义廉洁退让,有足称者0,/侠客之义又曷可少哉!0[9](P3183)这种义还只是一种个人的行为,只能是/私义0而不能和国家大义相提并论。

作为/私义0的刘关张/桃园结义0,虽是三国文学的创造,但却有一定的历史真实为根据。他们所处的三国时代,继承了前代积累的各种思想又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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