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韩航空007号班机之死

大韩航空007号班机之死
美国《空军杂志》2013年第1期发表了彼得•格里尔的文章：The Death of Korean Air Lines Flight 007。

文章指出，前苏联空军击落大韩航空007号班机事件震惊世界，其中的真相美、苏各执一词，一直扑朔迷离。

本文作者基于前苏联的解密档案以及国际民航组织的调查报告做出了权威论断。

文章编译如下：
一架从美国飞往韩国首尔的“波音”747客机误入前苏联领空。

前苏联击落了它。

随着决定命运的时刻即将到来，根纳季•奥西波维奇（Gennadiy Osipovich）少校在紧张的同时，又有点沮丧。

这是1983年9月1日的一个清晨，现在对于奥西波维奇可不是一个轻松的时刻，奥西波维奇是一名苏-15战斗机飞行员，在前苏联的多林斯克索科尔空军基地（Dolinsk-Sokol Air Base）服役，该基地位于日本北部的萨哈林岛/库页岛（Sakhalin Island）上。

在他飞机的前方几千米处，有一个目标若隐若现，他一直在试图锁定这个目标。

但运气不好，一直没有成功，一方面是因为前苏联的跟踪雷达产生的数据不准确；另一方面，他和其他速成的飞行员一样，一直慢的离谱。

现在目标飞越萨哈林后即将离开前苏联领空，萨哈林岛是一个敏感的军事禁区。

奥西波维奇通过无线电向上级请求指示，但没有获得即时回应。

一次臭名昭著的行动
他可以看到这架神秘的多引擎飞机闪烁的灯光，很显然，这架飞机不知道他的存在。

突然间，它减缓了速度开始向上爬升。

奥西波维奇的空战管制员下令他开火。

苏-15战机突然加速，迅速到达了应该被摧毁飞机的旁边。

根据美国政府公布的通信文字记录，奥西波维奇通过无线电激动说：“授权来得太晚了，本来应该更早。

……我已经正横对目标。

”
前苏联飞行员转向使机首低于他笨拙的猎物。

然后，他拉起机首，启动了加力燃烧装置，并用雷达锁定了目标。

东京时间上午3点26分，他发射了两枚AA-3“阿纳布”空对空导弹。

其中一枚近信引炸导弹，在目标的后面爆炸，切断了至关重要的控制线。

另一枚击中了飞机，但其效果仍不清楚。

“目标被摧毁，”奥西波维奇通过无线电称。

但是事实上它并没有被摧毁。

大韩航空（KAL）007号班机仍然至少在空中飞行超过12分钟。

航班飞行员努力控制飞机，直到飞机盘旋着落入萨哈林岛以西海马岛（Moneron Island）附近的大海。

三十年以前，前苏联击落大韩航空007号班机事件是冷战后期最致命的、最重要的事件之一。

班机落入水中，导致269名乘客和机组人员死亡。

其中包括美国众议员劳伦斯•P•麦当劳(Lawrence P. McDonald)，他是来自格鲁吉亚的一名保守的民主党人。

这一臭名昭著的行动将美苏的紧张关系推向了新的高度，并使双方不吝使用最坏的假设揣度对方。

最初，莫斯科否认发生了这一事件。

后来面对由美国截获的防空通信和其他证据，前苏联领导人承认发生了击落事件，但是他们说这架飞机是一架被派遣用于搜集该地区敏感军事设施情报的间谍飞机。

就里根政府而言，它指控前苏联故意击落一架客机从而残忍地杀害手无寸铁的平民。

里根总统称击落事件是一次“大屠杀”和“野蛮行径”。

但美国情报部门很快发现这个故事更加复杂。

美国国家安全局截获的通信情报表明，前苏联的确认为这是一架间谍飞机，最有可能是RC-135战略侦察机沿着即将举行导弹试验的萨哈林海岸采用8字形飞行。

此外，美国的情报显示，从前苏联军方的角度来看，无论如何这一灾难都是一个大“麻烦”。

一架“波音”747飞机在前苏联领空缓慢地沿着可预测的路径飞行了数百英里，首先飞越堪察加半岛（Kamchatka Peninsula），然后重新进入国际空域，最后飞越萨哈林上空。

可能发生什么事呢？
与此同时，前苏联防空系统已陷入“毗邻混沌的状态”，据情报历史学家马修•M•艾德（Mathew M. Aid）所说。

战斗机矢量不佳，雷达数据是错误的，飞行员和在地面上的上司冲着对方咆哮，电波里充满了污言秽语。

“最有争议的是，击落大韩航空班机事件中揭示出的这样一个事实——大量的前苏联国家防空系统一点也没有履行职责，”艾德在他2009年撰写的关于美国国家安全局历史的文章《秘密哨兵》（The Secret Sentry）中写到。

一架民用飞机是如何在一个危险的空域相当平稳的直线飞行完成数百英里行程的呢？这是大韩航空007号班机事件的一个核心问题。

阴谋论者长期以来坚持，当晚飞机的行动后面隐藏着美国政府策划的黑幕。

但是机组人员简单地错误，结合持续的注意力不集中，似乎已经把“波音”客机送上了死亡之旅。

大韩航空007号班机从纽约起飞。

当地时间上午4:00，客机从它的中间加油点阿拉斯加州安克雷奇起飞，前往首尔。

当它往西方飞行的时候，它开始慢慢偏离预定路线。

大韩航空007号班机应该飞越阿拉斯加州的伯特尔（Bethel）导航点，然后飞往公海，但是，当它到达伯特尔的时候已经向北偏离其拟定的航线12英里。

随着它继续飞行，其实际航线与预期的飞行路径之间偏差越来越大。

当它临近一个名为纳比（Nabie）的海上导航点时，距离阿拉斯加海岸约200英里，飞机已经偏离预定航线100英里。

飞机并没有在飞往首尔的途中。

相反，它沿着方位角245度航向飞行，像箭一样飞往前苏联东部区域。

根据1993年国际民用航空组织进行的调查，以及俄罗斯新政府归还给韩国的飞机原装飞行记录器，大韩航空机组人员从安克雷奇起飞后不久启动自动驾驶仪并打开至245度，以符合空中交通管制放行许可。

直到约五小时后被击落，飞机一直保持245度航向。

前苏联飞行员转向使机首低于他笨拙的猎物。

然后，他拉起机首，启动了加力燃烧装置，并用雷达锁定了目标。

东京时间上午3点26分，他发射了两枚AA-3“阿纳布”空对空导弹。

其中一枚近信引炸导弹，在目标的后面爆炸，切断了至关重要的控制线。

它为什么会偏离预定航线？自动驾驶仪——更具体地说，飞行员与自动驾驶仪控制的互动——似乎是答案的核心。

大韩航空客机上的自动驾驶仪设置“航向”后，它指导飞机沿着设定的路径连续飞行。

大韩航空007号班机的飞行员在刚刚起飞后使用此设置。

当自动驾驶仪被设定为惯性导航系统（INS）模式时，它的目的是引导飞机沿着一系列预先输入的导航点飞往最终目地。

大韩航空应该使用这种模式，利用自动驾驶仪沿着跨洋航线上前苏联领空以外的10个导航点一路飞往首尔。

但是真实的过程并不是这样。

也许，飞行员刚好忘记打开开关。

有可能他打开了开关，但没有激活惯性导航系统导航模式。

特别是“波音”747飞机使用的自动驾驶仪模式，该机必须保持在其惯性导航系统预定航线的7.5英里以内。

如果超过了这一距离，或者在错误的方向飞行，自动驾驶仪保持在磁航向模式，直到消除偏差。

如果偏差没有消除，飞机就会沿着原定的航向飞行，直到飞行员察觉或别的因素干预。

1993年，国际民航组织审查所有的证据后，得出了结论。

“保持恒定磁航向以及由此产生的航线偏差是由于机组人员的疏忽，要注意，当飞机超出惯性导航系统要求的航道范围时，自动驾驶仪要么被留在磁航向模式要么被切换到惯性导航系统，”1993年国际民航组织发表声明说。

几乎可以肯定，所有的飞行员都会被训练如何以正确的方式使用自动驾驶仪，但复杂的人机交互自动化系统往往充满了问题，美国宇航局艾姆斯研究中心（NASA Ames Research Center）的科学家阿萨夫•德加尼（Asaf Degani）撰文称。

如果一个飞行员忘记了飞行程序，没有切换到惯性导航模式呢？如果他们输错了坐标呢？如果预先设定的轨道时偏离值为20英里，而非7.5英里呢？
诸如此类的错误应该不足为奇，因为这些问题都曾发生过。

“B-747自动驾驶仪出现这样的问题也不是第一次，导致的航道偏离不是一种偶然或难得一遇。

在十几起类似的事故报道中，飞机机组人员选择了惯性导航系统导航模式，但没有发现惯性导航系统没有引导自动驾驶仪，”德加尼写道。

所以大韩航空007号航班前往西伯利亚而不是首尔。

经过几个小时的飞行，接近由前苏联军方监测可能威胁的国际空域缓冲区。

这里产生了一个难题：一架美国空军“波音”RC-135战略侦察机已经在这一领域长时间的盘旋。

该机搭载了电子窃听装置，其任务是刺探前苏联在堪察加半岛的防御。

通常这样的任务涉及飞行权，其航线靠近但是不进入前苏联控制的空间。

没有人回应
这些飞机的航线在某一点上产生交合点，使前苏联的空中交通管制员误识别迎面而来的大韩航空007号班机。

因此，美国间谍飞机的存在“导致混乱，使继续飞向前苏联领空的大韩航空007号班机被前苏联防空系统臆测为RC-135战略侦察机。

”据国际民航组织所说。

从安克雷奇起飞近4个小时后，大韩航空007号班机进入堪察加半岛上空的军事禁区。

4架米格-23飞机升空拦截，先飞向东，然后再向西，试图追上并迫降他们身份不明的目标。

但是前苏联战斗机飞机燃料不足，在追上大韩航空007号班机之前，不得不返回基地。

大韩航空007号班机浑然不觉，继续在光线充足寒冷的高海拔地区飞行。

飞越堪察加半岛后，“波音”747客机进入鄂霍次克海国际水域上空。

但是，因为它继续沿其预定航向飞行，很快再次进入前苏联领土萨哈林岛上空。

更多的前苏联战斗机升空去寻找目标，防空指挥官现在怀疑这是一架军用飞机。

由于最
近结束的一次大规模北太平洋美国海军演习以及前苏联定于当天晚些时候在该地区测试导弹，所以前苏联的军事指挥系统处于紧张状态。

根据他们的谈话笔录，一名前苏联指挥官说，他们的命令是击落飞机，即便它进入了国际空域。

另一位代表说，如果它有四个凝结尾流，它一定是一架RC-135战略侦察机。

实施攻击的飞行员奥西波维奇说，他看到了飞机闪烁的灯光。

他实施威吓射击提醒并警告飞行员，但正如他后来承认，因为他的飞机没有装备曳光弹，所以他发射了彻甲弹。

前苏联试图使用为突发事件预留的无线电频率呼叫该机，但是大韩航空007号班机的驾驶舱内没有人回应。

然后，东京空中交通管制命令客机爬升至35,000英尺。

前苏联当局认为该机是实施回避机动，从而决定了“波音”747的命运。

大韩航空007号班机被前苏联击落发生在冷战忧虑加剧的背景之下。

就前苏联而言，感到重重危机：它的经济已经开始下滑，其领导层已经老化和僵化，世界大潮似乎正在与共产主义制度为敌。

与此同时，美国通过里根政府的战略防御倡议、增加军费开支、升级关于前苏联帝国失败的言论，积极应对它的超级大国对手。

美国发动核战争的前景似乎已经真正使前苏联官员感到忧心。

但是前苏联的行为使华盛顿感到可疑，相信克里姆林宫什么事情都能干得出来。

然后发生了击落大韩航空007号航班的事件。

“大韩航空007号航班事件……引发了美苏关系再度紧张，”情报分析师本杰明•B•菲舍尔（Benjamin B. Fischer）在1997年关于中情局情报研究中心的专著中写道。

飞机坠毁事件发生数小时后，白宫得知这一消息。

美国和日本的窃听设备捕捉到空中与地面涉及前苏联战斗机的谈话，谈话中显示一定有什么事件发生了。

第二天上午10时45分——华盛顿时间仍然是9月1日——国务卿乔治•舒尔茨举行了新闻发布会，谴责了前苏联的行动。

“我们可以看到，这一骇人听闻的攻击没有任何借口，”舒尔茨说。

面对这一切，前苏联进行了掩饰。

一位前苏联外交官访问了国务院并对舒尔茨说，在飞机被击落之前，他们曾经对该飞机发出过警告。

大约在同一时间，前苏联的新闻机构塔斯社（TASS）发表声明，表达了类似的立场。

面对这样的态度——通过其窃听能力所掌握的信息——美国加强了其言论。

9月5日，里根总统面向全国进行演讲，谴责前苏联所谓的“危害人类罪”。

他播放了截获的录音磁带，磁带内容记录了奥西波维奇与地面控制的谈话，其中包括奥西波维奇提到飞机闪烁的灯光。

加深了彼此的猜疑
里根指出，“波音”747客机的外形很有特色。

它看起来一点也不像美军的间谍飞机。

“飞行员不可能误以为这是民用客机以外的任何飞机，”里根说。

问题是，奥西波维奇确实犯了这样的错误并且美国也知道这一事实。

早在9月1日下午，美国国家安全局完全翻译更多的拦截信息表明，前苏联官员可能认为他们正在跟踪一架RC-135战略侦察机，据艾德所说。

然而，里根发言后的第二天，美国驻联合国大使珍妮•柯克帕特里克在安理会重复了他的指控，她使用录音带和大韩航空007号班机的飞行路线图，使她的介绍更加有力。

“空军的情报与当时匆忙做出的判断有所不同，美国情报机构最终达成了共识，前苏联可能不知道他们正在攻击一架民用客机，”菲舍尔写道“大概应该指控类似于刑事过失杀人罪，而不是有预谋的谋杀。

但美国官方的立场从来没有偏离最初的评估。

”
9月9日，在莫斯科举行的记者招待会上，前苏联军队的参谋长尼古拉•V•奥加尔科夫（Nikolai V. Ogarkov）元帅承认这架飞机被击落，但是他声称，这一行动是合理的。

无论是RC-135战略侦察机或“波音”747客机，这架飞机肯定在执行美国的情报搜集任务，他说。

他的发言可能不会是纯粹的宣传。

前苏联领导人似乎是真的相信了什么。

一份来自前苏联军队和克格勃呈送给政治局的机密备忘录断言：大韩航空007号班机事件是“由美国特种部队精心组织的一次重大的、双用途的政治挑衅”。

在菲舍尔的美国中央情报局研究曾援引此备忘录的内容，前苏联认为大韩航空入侵的第一目的是收集有价值的情报。

其次，如果前苏联击落了该航班，美国知道它可以利用这一事件来发起一次全球性的反苏运动。

事实上，美国的迅速动作使前苏联对自己的判断更加深信不疑。

里根政府利用这一事件作为其增加军费计划的理由，同时推动拒绝给予前苏联航空公司降落权以及其他民事制裁。

“对于华盛顿，事件似乎表明前苏联的体制是错误的，以维护政府对前苏联体制的批判。

对于莫斯科，这一事件似乎封装和加强前苏联对于美国政策假设的最坏情况，”菲舍尔得出结论。

大韩航空007号航班留下的小碎片作为其坠入冰冷海洋的证据。

美国海军主导了飞机残骸的搜索工作，由于前苏联人员的阻挠，没有产生任何结果。

那年秋天，前苏联领导人尤里•安德罗波夫（Yuri V. Andropov）住院治疗，他的体能开始下降，最终导致他次年2月死亡。

总书记康斯坦丁•U•契尔年科（Konstantin U. Chernenko）接替他组成了另一个老化的看守政府。

仅仅13
个月后，他也在办公室去世。

1985年3月11日，米哈伊尔•戈尔巴乔夫（Mikhail S. Gorbachev ）被任命为前苏联元首，其余的就是历史。

戈尔巴乔夫试图重振前苏联的经济并缓和超级大国之间的紧张关系，但他却不能阻止前苏联的衰退，1991年12月前苏联帝国崩溃。

俄罗斯新总统鲍里斯•叶利钦（Boris N. Yeltsin），渴望告别前苏联，翻开新的一页。

他这样做的方法之一是通过解密克里姆林宫有关大韩航空007号班机的秘密资料。

1992年，他公开了前苏联讨论击落以及随后在海里搜索残骸的
备忘录。

那年晚些时候，他解密了被前苏联官员已经复原的飞机黑匣子，以及前苏联涉及该事件的防空通信文字记录。

飞机残骸仍然深埋海底，被强大的冲击力粉碎成小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