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性别决定与分化分子机制研究进展

农业生物技术学报，2011年，第19卷，第6期，第1144~1149页Journal of Agricultural Biotechnology,2011,Vol.19,No.6,1144~1149
DOI:10.3969/j.issn.1674-7968.2011.06.022
基金项目：本研究由上海市自然科学基金项目(No.08ZR1410800)资助收稿日期：2011-06-06接受日期：2011-08-24
评述与展望
Reviews &Progress
鸡性别决定与分化分子机制研究进展
何川
孟和1*
上海交通大学农业与生物学院，上海市兽医生物技术重点实验室，上海200240*通讯作者，menghe@
摘要鸡(Gallus gallus )是重要的模式生物和农业动物，性别是其主要的生长发育性状和经济性状。

目前鸡
性别决定和分化的分子机制还不十分清楚。

已有研究证明，尽管鸡有明确分化的性染色体（ZZ/ZW ），性别决定和分化主要由遗传决定，但其性腺和成体性别形成和分化一定程度受到环境因素，特别是机体性激素的调控和影响。

此前对鸡性别决定和分化机制的解释，主要集中在W 染色体显性效应与Z 染色体剂量效应两个假说，分别有一定实验证据支持但都不能令人完全信服。

本研究在阐述已有假说及其相关研究的基础上，重点介绍了表观遗传学在鸡性别决定和分化研究中取得的最新进展，以及新近发现的鸡性别决定的细胞自主性问题。

关键词
鸡，性别决定与性别分化，剂量效应，表观遗传学，细胞自主性
Progress in Molecular Mechanism of Sex Determination and Differentiation in Chicken
He Chuan Meng He 1*
School of Agriculture and Biology,Shanghai Jiaotong University,Shanghai Key Laboratory of Veterinary Biotechnology,Shanghai 200240,China *Corresponding author,menghe@ DOI:10.3969/j.issn.1674-7968.2011.06.022
Abstract Chicken (Gallus gallus )is an important model organism and agricultural animal.Its sexuality is an
important developmental trait in biological aspect and an economic character in poultry industry.However,the molecular mechanisms of sex determination and differentiation remain elusive in chicken.Despite the sex phenotype is determined by genes in a dichotomous ZZ/ZW sex chromosome,formation and differentiation of gonad and body gender is largely influenced by environmental factors,for instance hormone of estrogen.Regarding to the sexuality of chicken,there are two hypotheses that are referred as W-linked ovary determinant and Z dosage for testis determination,both of which are lack of convincing evidence.In this review,we have not only summarized the previous studies but also presented some new data on the epigenetics and cell autonomy in chicken sex determination and differentiation.
Keywords Chicken,Sex determination and differentiation,Dosage effect,Epigenetics,Cell autonomous
性别决定和分化一直是生物学领域研究的热点问题。

自从Sinclair 等(1990)克隆到人Y 染色体上的性别决定区(sex-determining region Y gene,SRY )基因，人类及其它哺乳动物性别决定分子机制的研究有了很大进展。

脊椎动物性别一般由遗传和环境因
素独立或共同所决定，其中多数爬行和两栖动物性别受胚胎孵育温度控制，而所有的哺乳动物与鸟类的性别都由遗传决定。

哺乳动物属雄异型性染色体系统(XX/XY)，而大部分鸟类为雌异型性染色体系统(ZZ/ZW)。

不同于大部分爬行动物和哺乳动物绝对受
环境和遗传因素调控，鸟类还保留着一些低等脊椎动物的特性，在由遗传决定性别的同时，一些内环境因素如雌激素仍然起着重要的调控作用，使鸟类的性别决定与分化呈现遗传和环境共同作用特征，具体分子机制还不十分确定。

过去鸟类性别决定机制研究集中在W染色体显性效应与Z染色体剂量效应两种假说。

近年来，分子生物学、基因组学、表观遗传学等新方法和新技术的出现，为更全面，高效地研究鸟类性别决定机制提供了新的视角与方法。

鸡作为一种模式生物—鸟类的代表，处在脊索动物进化转折点，对深入理解动物进化规律和性别决定机制有重要科学意义。

同时鸡也是重要的农业动物，了解和掌握其性别决定规律对家禽产业也具有重要的经济意义。

1鸡性染色体及其进化
鸟类性染色体(ZZ/ZW)与哺乳动物性染色体(XX/XY)不同源，由不同常染色体进化而来，鸡Z染色体与人9号染色体有很大同源性。

分析表明Z染色体在鸟类种间高度保守，而W染色体保守性要低于Z染色体(Stiglec et al.,2007)。

除了平胸鸟Z染色体与W染色体大小基本上相同外(Takagi et al., 1972)，绝大部分鸟类Z染色体较大而W染色体较小。

经典染色体进化理论认为，当同源染色体中一条获得性别决定基因时，其他强化这一性别性状的基因会在该基因附近累积，并抑制该染色体与其同源染色体重组，而重组抑制的结果便是W染色体的退化(Charlesworth,1991;Bergero and Charlesworth, 2009)。

所有已知的W染色体上的基因在Z染色体上都有同源序列，部分同源基因对在1亿年前或更早停止重组，其余同源基因对则在7900~4700万年前停止重组(Nam et al.,2008)。

Z染色体占单倍体基因组的7.5%，其上基因数超过350个；而相对较小的W染色体占单倍体基因组的1%，其上基因数可能少于20个(Sinclair et al., 1990)。

此外，鸡W染色体上含大量的异染色质和许多含XhoⅠ和Eco RⅠ酶切位点的重复序列，它复制较晚并在减数分裂期同Z染色体很小的区域配对。

W染色体上含XhoⅠ酶切位点重复序列因其特异性常用于鸡的基因性别鉴定(Urvu et al.,1989)。

2鸡性别决定机制假说
已有鸡性别决定机制主要有两种假说，既Z染色体剂量效应和W染色体显性效应假说。

Z染色体剂量效应假说认为鸡染色体剂量补偿效应不显著，故Z染色体上携带雄性决定基因且有剂量效应，即染色体型为ZZ的个体发育成雄性，染色体型为ZW的个体发育成雌性(Itoh et al.,2007; Itoh et al.,2011)。

Lin等(1995)对染色体型为ZZW的三倍体鸡进行观察，发现在孵化期其右侧性腺发育成睾丸，左侧性腺发育成卵睾体，性成熟后表型为雄性。

这一发现支持Z染色体剂量效应假说。

DMRT1 (doublesex and mab-3related transcription factor,No.
1)是目前最被认可的支持剂量效应假说的鸟类性别决定候选基因。

Nanda等(1999)发现鸡DMRT1基因特异定位于Z染色体上，在W染色体上缺失。

DMRT1在进化中高度保守，是目前唯一一个已知在果蝇，线虫，爬行类，鸟类和哺乳类中都高度保守的性别调控基因，并且其在雄性性腺中的表达量普遍高于雌性(Raymond et al.,1999)。

Zhao等(2007)报道DMRT1基因转录后在两性胚胎性腺中存在不同的剪接体。

Smith等(2009)年观察了鸡胚胎期DMRT1基因敲低个体性腺的发育情况，结果表明DMRT1基因敲低(knock down)雄性个体性腺雌性化。

DMRT1可能受Z染色体上一段MHM(male hypemethylated)区域调控(Yang et al.,2010)，实验证明性反转母鸡的MHM甲基化程度随性反转程度增加而提高(Yang et al.,2011)，不过MHM区域可能并非在鸟类当中普遍存在(Itoh et al.,2010)。

W染色体显性效应假说认为，鸟类W性染色体上存在显性的卵巢决定基因，故性染色体为ZW型的个体发育成为雌性。

最近研究成果表明，虽然ZW 系统中不存在全染色体范围的剂量补偿效应，但部分Z染色体上基因存在一定程度局部或基因与基因间补偿效应(Melamed and Arnold,2007;Mank and Ellegren,2009;McQueen and Clinton,2009;Jochen and Jarolaw,2011)。

HINTW(histidine triad nucleotide binding protein,W-linked)被认为是重要的雌性性别决定基因，其在Z染色体上有同源序列HINTZ。

HINT基因编码一个核酸水解酶超家族，该类酶有一个HIT(histidine triad,组氨酸三联体)基序(His-x-His-x-His-xx)，能水解AMP-NH2或连接于赖氨酸残基上的AMP(Brenner,2002)。

HINTZ编码一个典型HINT蛋白，两个HINTZ蛋白形成同源二聚体与底物结合，发挥水解酶活性。

HINTW不如HINTZ基因保守(Backstrom et al.,2005)，其编码的蛋白因缺乏关键的HIT基序而没有水解酶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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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eill et al.,2000)，但可与活性HINTZ蛋白形成异源二聚体，使HINTZ蛋白失去水解酶活性。

Moriyama等(2006)通过大肠杆菌合成有标记的HINTZ与HINTW蛋白，并应用GST沉降实验(GST pull-down assays)证明体外HINTW蛋白能与HINTZ 蛋白形成异源二聚体，HINTZ同源二聚体在体外能够水解AMP-NH2。

该实验结果支持HINTW是雌性性别决定基因，但缺乏HINTZ同源二聚体在体内作用于同一底物的证据。

另外在通过阻断芳香化酶基因表达诱导的性反转ZW个体胚胎中，HINTW表达并未下调，也表明HINTW并非卵巢决定基因(郑江霞和杨宁,2007)。

另外，Yoshimoto等(2010)在同为ZZ/ZW性别决定系统的非洲爪蟾W染色体上分离出了与DMRT1同源的基因，并证明该基因可能导致ZW个体向雌性方向分化。

3常染色体性别决定候选基因
除了性染色体上的部分基因外，鸡常染色体上还存在多个与性别决定相关的候选基因。

类固醇生成因子(steroidogenic factor-1，SF1)与DAX1(dosage sensitive sex reversal，adrenal hypoplasia congenial，on the X chromosome，number 1)是两个孤儿核受体家族，在两性的性腺分化时期都有表达。

SF1表达略早于性腺分化，在分化开始后发育的卵巢中表达上调。

DAX1在两性性腺分化期表达上调且雌性略高于雄性，与哺乳动物中表达情况不同。

推测二者可能共同参与调节鸡胚中激素生成。

抗缪勒氏管激素(anti-mullerian hormone，AMH)在孵育后5.5~6.5d的两性鸡胚性腺中表达上调，但在雄性中表达水平远高于雌性(Nishikimi et al., 2000)，推测其在鸟类雄性性别分化过程中可能起重要作用(Shimada,1998)。

SOX9(SRY related HMG box，number9)属于SOX转录因子家族，在高等脊椎动物中保守。

其只在鸡胚雄性性腺中表达，表达时期略晚于性腺强烈分化时期。

一般认为SOX9与SF1共同作用调节AMH的表达，但在鸡胚中，AMH先于SOX9表达。

推测SOX9可能辅助DMRT1触发睾丸分化(Vaillant et al.,2001)。

FOXL2(chicken forkhead box L2)在鸡胚性别分化期与芳香化酶表达高度相关(Govoroun et al.,2004)，可能起活化芳香化酶转录作用，参与调节芳香化酶合成，对雌激素分泌进行间接调节。

CYP19A1(cytochrome P45019A1)编码合成芳香化酶，进而合成雌激素，因鸟类发育受激素影响较大，故该基因是鸟类卵巢分化关键因子。

其表达始于孵育后6.5d，符合性腺强烈分化时期。

用芳香化酶抑制剂处理性腺尚未分化的雌性鸡胚(ZW)，可诱导雌性向雄性的性反转(Elbrecht and Smith, 1992)。

4鸡性别决定机制的表观遗传学研究
表观遗传学是研究机体细胞核DNA序列没有改变情况下，基因功能发生可遗传改变的规律，包括DNA甲基化、组蛋白修饰、染色体可接近性变化和非编码RNA调控等。

表观遗传学的诞生，同样提示人们在探索鸟类性别决定机制过程中，不应单纯着眼于基因，而可以从DNA修饰、非编码RNA调控等多方面考虑。

Uller和Bdyaev(2009)提出，性别决定功能是在减数分裂过程中的多种表观遗传调控机制受到自然选择而获得的。

他们认为，鸟类性别决定中的环境事件利用卵子发生和减数分裂过程中的隐微变异产生进化，这些过程通过表观遗传调控影响早期胚胎细胞增殖和成长，可能成为物种性别分化和胚胎性别决定的基础。

在进化过程中这种环境事件会产生一种新的性别决定系统，在该系统中减数分裂表观调控机制在特定环境下获取了性别决定功能。

Smith等(2009)年采用表观遗传学方法充分证明了DMRT1是鸡性别决定重要候选基因。

实验采用逆转录病毒载体分别将小RNA(miRNA563和shRNA343)转入鸡胚性腺，前者的靶区域是DMRT1基因的外显子3，后者靶区域是DMRT1基因外显子2的DNA结合域。

结果显示2个小RNA都显著地减弱了DMRT1的表达，性腺细胞分化呈现雌性化；另有实验证实，MHM(male hypemethylated)区域可能通过转录成非编码RNA对DMRT1的表达进行调控(Yang et al.,2010;Yang et al.,2011;Teranishi et al., 2001;Bisoni et al.,2005)。

除了在鸡上，也在其他鸟类如灰头文鸟中发现了与性别相关的miRNA (Gunaratne et al.,2011)。

2004年国际鸡基因组测序组织(International Chicken Genome Sequencing Consortium)完成了对红色原鸡基因组序列测定，它是第一个基因组被测序并拥有基因组草图序列的非哺乳类脊椎动物和农业动物。

Glazov等(2008)应用第二代高通量测序技术完成了鸡胚发育的小RNA目录。

这些工作为从表观遗传学上研究鸡性别决定与分化机制提供了重要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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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

Bannister等(2009)以鸡胚为模型，应用基因芯片、全胚原位杂交与RNA分子印迹杂交等技术研究了孵育第5.5、6.5和9.5d(性腺分化前、分化期间与分化后)雌雄鸡胚性腺中miRNA的差异表达情况。

发现miR202在鸡胚两性性腺中呈现显著差异表达，即其在睾丸形成与发育过程中表达上调，推测其可能在鸡胚睾丸发育中发挥调控作用(Bannister et al., 2009;Bannister et al.,2011)。

Hicks等(2008)应用第二代高通量测序技术建立了孵育第11天的小RNA文库，找到了110种已知的鸡miRNA，36种未注释但与其他物种存在同源的miRNA及14种鸡特异的miRNA。

Burnside等(2008)也完成了类似的工作。

Huang等(2010)检测鸡胚中小RNA表达谱发现，miR363可能参与性腺性别分化。

笔者所在研究小组应用第二代高通量测序技术(Solexa)对入孵后6.5d的雌雄鸡胚性腺分别进行了表达谱Tags测序和小RNA测序。

结果发现，408个在雌雄性腺中差异表达基因，其中192个基因在雌性左性腺表达上调，216个基因在雄性左性腺中表达上调；43个小RNA表达差异显著，包括前文提到的miR202及其互补序列miR202*，但并未检测到前文提到的miR363与miR363*存在差异表达(结果尚未发表)。

5鸡细胞性别自主性
鸡嵌合体技术是利用鸡胚盘细胞或原始生殖细胞(PGCs)作为供体，转移到同种或不同种受体胚胎中，形成体细胞嵌合体或性系嵌合体的技术，是研究细胞分化和发育的良好模型。

Furuta等(2008)将原始生殖细胞转入异性胚胎血管中，发现部分鸡胚性腺出现一定程度发育异常，表明原始生殖细胞可能影响受体的性别决定。

Zhao等(2010)通过对鸡体细胞嵌合体研究，提出鸡体细胞在性别决定上具有更高的自主性。

相较于哺乳动物的混合性别嵌合体，鸡的混合性别嵌合体供体细胞被排除于受体性腺的功能结构之外。

被移植入雄性受体并参与组成睾丸的雌性组织依然保有一定的雌性特质并表达雌性特异性表达产物。

研究结果表明，性别决定早于性腺激素影响，非性腺细胞自身的基因可能决定了其性别，而且性别决定发生于鸡全部体细胞，而非仅止于性腺细胞。

同时，它提出了一个非常有趣的问题，细胞性别决定是否脊椎动物性别决定的一个普遍现象，或仅仅是鸟类甚至是鸡是个特例？另外，我们过去发现和证明的与性别决定有重要关联的候选基因如DMRT1等，尽管在性腺分化和发育时期呈现特异性或差异表达，但很可能不是真正的“启动者”，其上游可能有其他更重要的性别决定基因在起作用。

这提示我们在研究性别决定问题时，要拓宽思路，从其他性别分化的器官(如大脑)(Naurin et al.,2011)，甚至是整个机体和体细胞的角度考虑问题，而不能单单从性腺的角度去思考和实践。

6展望
近年来，人们对鸟类性别决定机制的研究取得了一定的进展，但还远落后于对哺乳动物性别决定机制的研究，许多现象和机制还很不清楚。

鸡的胚胎发育时间短且容易获取，是研究鸟类主要的模式生物，也是研究动物胚胎发育的重要模型。

随着鸡基因组测序与小RNA目录等工作的完成，人们对鸡分子遗传基础的认识也有了一定程度的加深。

值得注意的是，DMRT1、HINTW等重要的性别决定候选基因都不是单独起作用的，需要其他的基因参与形成网络共同调控性别分化。

基因组学、蛋白质组学、生物信息学、生物芯片、RNAi与高通量测序等方法和技术的发展与普及，为从整体上系统地研究鸟类性别决定与分化的分子机制奠定了基础。

而表观遗传学的产生和发展，也让我们把目光投向了DNA序列结构之外更广阔的空间。

然而，新的问题也不断出现，比如细胞自主性就提示我们对性别决定研究不应再局限于性腺及其周围组织，应以整体的、系统的、生物组学的视角和方法，去思考和解决动物性别决定机制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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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性别决定与分化分子机制研究进展
Progress in Molecular Mechanism of Sex Determination and Differentiation in Chicken
11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