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A不比BW_的语义及其方言分化形式

109
摘要：普通话“A 不比BW ”句式的语义主要有两种，这两种语义在公安方言中分化为两种形式：“A
不得比BW ”、“A 不比BW ”，与此类似的分化在汉语其他方言中也有表现。

关键词：“A 不比BW ”语义
分化普通话“A 不比BW ”句式，具有多种语义。

比如：
（1）他唱起歌来一定不比费玉清差，非常的舒服悦耳！（席绢《女作家的爱情冒险》）
（2）演戏不比别的事，单凭嗓子吼是吼不出戏来的。

（欧阳山《苦斗》）
例（1）是对“他唱歌比费玉清差”这个命题的否定，表达了“他唱歌可能跟费玉清差不多，也可能比费玉清还好”这样一种或然义。

而例（2）则表示“演戏跟别的事不一样”之义。

本文试图厘清“A 不比BW ”句式的语义类型，以及不同语义类型在方言中的表现形式。

1.“不比”的语义类别
1.1前贤的认识
关于“‘A 不比BW ’句式的语义究竟有哪些”这个问题，前辈时贤的看法可谓见仁见智。

下面我们根据他们所概括的语义类别数予以简单介绍：
（一）一种中心义。

持这种“一义论”的主要代表有吕叔湘、相原茂、刘月华、史银姈等人，他们将“A 不比BW ”句式语义概括为——“A 和B 差不多”。

吕叔湘最早提出“不比”义表示“跟……差不多”。

刘月华等持“一义
论”，认为“A 不比BW ”句式的基本语义是“A 跟B 差不多”。

（二）两义论。

持这一观点的主要代表是刘月华等
吕叔湘：《现代汉语八百词》，商务印书馆1980
年版。

刘月华等：《实用现代汉语语法》，商务印书馆2001
年版。

刘月华等：《实用现代汉语语法》，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1983年版。

袁海霞
“A 不比BW ”的语义及其方言分化形式
※
2010・2
110
2010・2
如BW ”和“A 跟B 一样W ”。

刘焱也将“A 不比BW ”分为三类：第一类用于反问句，语义是“A>B ”；第二类语义是“A<B ”；第三类是“显示A 与B 的类同”。

综合以上观点，我们发现，大家都将“A 跟B 差不多”之义独立概括为一类，只是有的分得很细，比如，徐燕青就将其分为“A 跟B 一样W ”、“A 跟B 一样W ，甚至比B 更W ”、“A 跟B 差不多W ”三类。

他们在看法上的分歧主要有：（一）是否应该包括反问句中的“A>B ”之义。

（二）是否包括“A ‘不像’B ”之义。

（三）是否包括“A 不如B ”之义。

1.2我们的看法
我们认为，“不比”在现代汉语中的语义主要包括两类：（一）“在W 上，A ≤B ”；（二）“A 不像B 那么W ”。

前一种，我们标作“不比1”，后一种，我们标作“不比2”，可以用下表简单概括：
这样概括是因为：
第一，“不比1”的两义不能分解。

“不比1”表示“在W 上，A ≤B ”，即“A 跟B 差不多”或者“A<B ”，说话者在表达这两种语义时，想表达的是一种或然关系，一般不强调或偏向哪一种，而是强调二者都有可
能
后来，刘月华等2001年修正了自己1983年的“两义论”，认为“A 不比BW ”句式的基本语义是“A 跟B 差不多”，他还补充解释，“既然是差不多，那就有可能向正面偏移(超过)或向负面偏移(不足)，也可能所比二者基本一样。

”
刘焱：《现代汉语比较范畴的语义认知基础》，学林出版社2004
年版。

这种或然性区别于“没有”，“没有”表达的是一种必然的“以W 为参照点，A <B ”的语义关系。

形式
不比1不比2意义例句在W 上，A ≤B （A 跟B
差不多，或者A<B ）
“A 不像B 那么W ”或
“A 跟B 不一样”老实话，别说是军属被人家糟蹋了，就是平常人受了害，我当指导员的也要负责任，我的心不比你们好受些。

（冯德英《迎春花》）你不比别人，不能这样糊糊涂涂地呆下去。

（李英儒《野火春风斗古城》）
111“A不比BW”的语义及其方言分化形式
（1）我“红外围”也不比你们觉悟低。

（冯骥才《一百个人的十年》）
（2）摆设，也不比你们大城市里土气。

（戴厚英《人啊，人》）
例（1）说明：我“红外围”的觉悟可能跟你们差不多，也可能比你们觉悟高；例（2）说明：我们的摆设，跟你们大城市里差不多，也可能比你们大城市里要洋气。

如果将“A=B”、“A<B”两种语义分解开来，不太好解释实际情况。

比如，谢仁友概
括的这两义就是分解的Array谢仁友：《现代汉语歧义句式“X不比YZ”三种语义类型的历史来源》，《古汉语研究》2006年第3期。

1122010・2
“A不像B，B很W”——→“A不像B，B很W，A不（太）W”——→“在W上，A 不如B”
第四，“不比1”和“不比2”有质的差异。

首先，语法结构上，“不比1”不能作谓语动词，但“不比2”可以，表现在形式上，差别很大。

比如，“A不比1B”后必须出现W：
（14）他力气不比人家小，劳动不比别人差，可他竟落到了这个地步，在人面前连头也抬不起。

（高晓声《“漏斗户”主》）
（15）咱们都挺大的人了，见过的不比谁少，没关系，我知道你现在对我比从前大概是不一样了。

（王朔《我是你爸爸》）
相反，“A不比2B”后面即使不出现W，也是一个完整的结构：
（16）她说：“今晚突围，不比寻常。

”（姚雪垠《李自成》第一卷）
（17）罗盘被周正的诚挚心情感动了，忍不住一把抓住他的手：“老哥，我在监狱里就看出了你老实，善良，不比我们这些社会渣滓……”（彭荆风《绿月亮》）
“A不比2B”如果出现后续的W，其中的W，可以独立于A不比2B之外，构成“A不比2B，W”：
（18）这谎说不得，不比过去在家喂马，夜里睡过头了，忘了添草，第二天东家问喂饱了没有，自己说喂饱了，马也不会说话。

（刘震云《故乡天下黄花》）（19）老师到底有文化，不比别的老家人，招待不好故意傲慢，马上大声说：“小林你不必忙，俺已经在外面吃过饭了。

”（刘震云《一地鸡毛》）
其次，“A不比1BW”句式去掉“不”后，句子仍然表示差比：
（20）她的命运不比我更好。

（冯骥才《一百个人的十年》）
——她的命运比我还差
在例（20）和例（21）中，我们将W变成了相应的反义词，为的是使句子更为通顺，并不表示语义上的等值。

113“A不比BW”的语义及其方言分化形式
2.1.1公安方言的“不得比”，与普通话中的“A不比1BW”意义和用法基本一致：
（24）他不得比他哥哥瘦些。

（25）我不得比你年轻些。

（26）你就买这件吧，反正那件衣服不得比这件便宜些。

（27）结婚以后的日子不得比结婚以前好过些。

和普通话的“不比1”一样，“不得比”表示“在W上，A≤B”这样一种或然关系。

例（24）表示“他和他哥哥差不多胖，也可能比他哥哥胖”；例（25）表示“我跟你年纪差不多，也可能我比你年纪大”；例（26）表示“那件衣服跟这件价格差不多，也可能那件衣服更贵一些”；例（27）表示“结婚以后的日子跟结婚以前差不多，也可能结婚以后的日子更加困难”。

和“A不比1BW”一样，“A不得比BW”也能在特殊句式中产生偏义，例如：（28）我们哪个也不得比哪个强些，哪个也不得比哪个差些。

（29）她现在对她的朋友不得比以前好些，也不得比以前差些。

（30）我每天不得比大姐起得迟些，也不得比大姐起得早些，我们都是一样的辛苦，凭么事她分得多？
上述例句通过两个对举性句式，强调“A跟B差不多”。

如果用公安话对普通话中的“A不比1BW”例句进行对译，肯定式中，要用“A不得比BW”。

但是，反问句中，依然使用“A不比1BW”，例如：
（31）咱们不比他们猛？（王朔《玩儿的就是心跳》）
——我们不比他们猛些？
（32）我不比那个老长工强？（冯德英《苦菜花》）
——我不比那个老长工强些？
（33）这不比虚伪强多了吗？（戴厚英《人啊，人》）
——这不比虚伪强多哒吗？
2.1.2语用意义上，相原茂曾指出：“不比”在话语语流中具有辩驳语气——是对“A～
W
”的辩驳Array
相原茂：《汉语比较句的两种否定形式——“不比”型和“没有”型》，《语言教学与研究》1992年第3期。

1142010・2
（34）、（35）表达不赞同，（36）、（37）表达不服气，（38）、（39）则是责问对方，主观色彩都很浓。

表意极具主观性和情绪性，这是公安方言“A不得比BW”句式的显著特征，这点，明显区别于公安话中的“A没得BW”句式：
（40）我屋里没得你屋里装修得好。

（41）天气越来越冷，上街买菜的人没得以前多啦。

（42）她跟她妈妈长得蛮像，就是眼睛没得她妈妈大。

上述例句，语气客观，陈述“在W上，A<B”，相当于普通话的“不如”。

2.2“A不比BW”
2.2.1“A不比BW”结构特征
公安方言的“A不比BW”，与普通话中的“不比2”意义和用法大致相同，意义上表示“A不像B那么W”，或者说表示“A跟B不一样”。

例如：
（43）我屋的伢儿不比你屋里的伢儿又会说又会做。

（44）他不比你总是想得那么周到。

（45）烧柴禾不比你们街上用煤气那么快。

这一句式，和普通话“A不比2BW”句式一样，也可以没有结论项W，直接用“A不比B”：
（46）就是的，坐火车不比坐飞机。

（47）当然啦，丫头的胆子不比儿子。

（48）难么子难，生二胎不比生头胎。

如果出现结论项W，其中的W，可以独立于“A不比B”之外：
（49）做文章不比别的事，必须要把心静下来。

（50）养伢儿不比养猪，养猪每天给它吃就行了，养伢儿还要担心他成不成才。

2.2.2“A不比BW”中的W的语义指向
“A不比BW”中的W，语义一般指向B，说明“B很W，A跟B不一样”，例如：（51）我不比你那么懒。

（52）她不比她姐么子话都敢说。

（53）我天天都想往外面跑，不比你坐得住。

例句中，（51）是表达“你很懒”，（52）是表达“她姐么子话都敢说”，（53）是表达“你坐得住”，语义都是指向B。

W语义有时也指向A，但仅适用于“A不比B，W”结构，例如：（54）搞思想工作不比搞体力活，光用力气没得用。

（55）上街不比在屋里，要穿得整齐些。

（56）现在不比五八五九年，想吃么子就吃么子。

为了使句子语义明确，“A不比B，W”结构中W语义指向A时，常在结论项中出现A。

（57）她不比她姐姐，她长得蛮漂亮。

（58）我不比你，我没得么子同学关系。

（59）白天不比黑哒，白天街上人多，车子开不快。

115
3.其他方言中的分化与统一
3.1其他方言中的分化
3.1.1分化形式之一：“A 不得比BW ”与“A 不比BW ”
3.1.1.1“A 不得比BW ”
普通话的“A 不得比B W ”，表示“禁止A 比BW ”。

例如（64）他底身高不得比我高些。

（长阳方言，裴亚军）
（65）他底身高不得比我底高。

（长阳方言，裴亚军）
（66）他底身高不得比我底身高高。

（长阳方言，裴亚军）
“在恩施方言中，否定性差比句格式与普通话不同，很少直接用‘不比’的形式，一般要在‘不’和‘比’之间加入‘得’字”
：
（70）我的房子不得比他的（房子）大。

（常德方言，易亚新）
（71）我的伢儿不得比他的伢儿小。

（常德方言，易亚新）
（72）我的电脑不得比他的好用。

（常德方言，易亚新）
类似的情况还有分属于湘语的湖南长沙方言、湘潭方言、益阳方言、衡山方言
，类似公安方言的“A 不得比BW ”：
———————————————
裴亚军：《湖北长阳方言的比较句》，华中师范大学硕士论文2003
年。

易亚新：《常德方言语法研究》，学苑出版社2007
年版。

王洪钟：《海门方言语法专题研究》，南京师范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08年。

“A 不比BW ”的语义及其方言分化形式
1162010・2
（77）夷个成绩口无得比我好勒许。

（78）你开个价铀也口无得比商场里便宜末。

（79）摩托车个价铀总口无得比轿车大个。

3.1.1.2“A不比BW”
上述出现了“A不得比BW”的方言中，基本上和公安方言一样，用“A不比BW”表示“A不像BW”。

比如，常德方言：
（80）而今不比当日儿哒，条件好哒。

（81）他不比我，屋里没得人跟他帮忙。

（82）读大学不比读中学，靠个人自觉。

例句中，“甲不比乙”表示“甲”不像“乙”。

裴亚军、杨洁并未提及长阳方言、恩施方言中“不比”的用法，但我们通过调查，得知长阳方言、恩施方言中的“甲不比乙”均表示“甲”不像“乙”。

3.1.2其他分化形式
除了上述部分方言中分化为“A不得比BW”和“A不比BW”，也有方言分化为其他形式。

比如，《粤语全书》中就记录了“唔比”和“非比”两种形式
）———————————————
杨敬宇：《清末粤方言语法及其发展》，中山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04年。

117（95）实打实算起来，秧豆子没比秧落花生强滴。

（邵东方言，欧阳芙蓉）（97）老弟冇比老姐高好多。

（湘潭方言，卢小群）
欧阳芙蓉：《湖南邵东方言的差比句》，《现代语文》2007年第5
期。

卢小群：《湘语语法研究》，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2007
年。

，方可作为规范词典收录的对象。

（作者单位：鲁东大学教育部汉语辞书研究中心鲁东大学图书馆）
责任编辑：冯学锋“A不比BW”的语义及其方言分化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