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san Sontag 的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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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san Sontag 的终结

20050106

Susan Sontag (1933---20041228) 美国

我们从你读到比你写的更多。年轻的我,想起你的时候总是非常愉悦:呵苏珊.桑塔格,正如想起任何美好事情一样。那么冷静。美丽。忠诚。阅读。写。

你和你所呈现的事物,终必离去。

西班牙语里面,希望可以和幻象同一个字,也就是英语的ilusion,失望是decepcionar,英语只作欺骗解。语言呈现事物。如果希望是幻象,失望也就是被幻象所欺骗。也就是必然的了:与事物的存在无关:只是经验事物的主体对事物的认识误置了;譬如以假为真;譬如当事物起了变化,主体还以为事物在前所在位置;譬如以想像或思辩──我们总以为我们有多聪明──去补充事物的含糊和逃离理性思维之处。当我们向事物的本质苦苦追逼,我称之为生命的学习,穿越的过程必然使事物在晦暗中呈现,犹如光之於影,因此有幻,因此学习极为激烈痛苦,而且无可避免:这个时候,你离开。对你,一个当代的作者,呈现著生命可能的美好,对我,曾年轻的我是你的一个读者,都是一种完成。你完成你的生命(哦最终可以离开承受癌症的身体)(无法忘怀你憔悴的脸容)(碎裂之光);而我,从一种激烈痛苦到另一种,无所谓痊癒、遗忘、或沉默;如果可以的话,最终成为爱智者,让事物回到本来的位置,并从此自由轻省,不为困惑所折磨。

是你让我看。你一九六四年发表的作品Notes on Camp,我读到时已经是二十年後的事情。对你来说,一九六七年你出版了小说「TheDeath Kit」,一九六八年你去了北越,当时还是战争时期,你写了「到河内之旅」,一九七八年你写了《论摄影》。对於你,Notes onCamp 及你的「Against Interpretation」可能已经是你过往的一部份。但对於年轻的我,我知道了看:原来我们的看不是那么无邪,我们的看可以是一种文化强暴。我开始看:学习有距离的看:包括与自己的距离:我看见我在看。我还在看:并且越为内在,不单以眼睛,以摄影机,以电影,以各种影像,以语言,以脚,以身体,以节奏以音乐,以他人之在去看,因为愿意得到自由;以灵魂观照:我尝试超越物质之在去看。这可能并非你当初所指引的看。但播种者与种子往往互不相认;但我对你让我看,仍然非常感激。

当然我们都会记得你的Notes on Camp。相信每个创作者都不喜欢他(她)们的成名作。但那种聪明敏锐令年轻的我们多么快乐。虽然现在我们都不会说Camp。过了时的聪明令大家都有点尴尬。

你还在看:依然聪明敏锐。二○○四年三月,医生确定了你有初期血癌。五月你还在英国卫报发表文章,讨论西方军队士兵在伊拉克虐待被拘禁伊拉克人的照片:「记忆博物馆通常是视觉的。……摄影这行动愈来愈无所不在……那些行私刑的照片像战利品一样,被收集在照片簿里,以供观看。……现在愈来愈多人记录他们自己:我在这里──我醒了,我打呵欠,我伸懒腰,我擦牙,我做早餐,我送孩子上学……人们在互联网上,以百万计的网页里记录他们的真人表演。……记录自己的生活,并且Pose……(那些士兵)的微笑是为摄影机而笑的:……如果虐打完那些赤裸的男子,不拍张照片,好像有甚么未做完的。……」你带过多的白血球去看:会不会有一点头晕?会不会视觉有黑点?(一如日蚀)嘴唇会不会乾?电脑旁边会不会就是你的医疗报告?或痛?头发一直在掉?(哦他们都记得你的黑长发)你的痛楚那样静默。我们记起时所有的痛楚都已经完成了。多么像祭祀牺牲。

你的聪明敏锐令我们快乐地微笑。我多么讨厌互联网那成千上万的日记;那些完全不花气力的免费书写令我几乎不敢写:如果沦为互联网日记党……。读著你就好像你为我们这些受害人出了头。「我们的社会是,从前那些私生活的秘密,你会想尽办法保持缄默的,现在你会哇哗哇的上电视节目去大讲特讲。」但你比你写的更多。越战时你去的是北越河内而不是南越西贡。你在纽约。你在伍迪艾伦的电影里出现。你在萨拉耶佛,1993年围城时期,你在那导演一个《等待果陀》──战争中的等待果陀,所说的必然比两个等待果陀的人为多。你在萨拉耶佛续住了三年。那个依山的小城,迫击炮从山上射到城里。你义大利巴尼。你在拉丁美洲。你承受癌症。你写《疾病的隐喻》。你组织美国笔会,声援与支持回教徒声称要刺

杀的英国作家Salman Rushdie。你的生活呈现你所相信的。

知识份子并非一份职业而是一种承担。在一次访问中你说生活困难。你没有在大学里教书。拒绝在大学里教书对我来说是一个高贵的姿势:我想像你并不愿意从属於任何机构。我们不知道你为这个高贵姿势付上了多大的代价。正如我们不知道你的癌到底陪伴你有多久。你怎样承受。

你死的时候医院发言人只作了非常简短的报告:苏珊.桑塔格於十二月二十八日星期二早上七时十分逝世,并拒绝透露你致死的原因。但那是一间癌病医院。我们可以想像。

但你必然情愿保持諴默。你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

我们从你读到比你写的更多。年轻的我,想起你的时候总是非常愉悦:呵苏珊.桑塔格,正如想起任何美好事情一样。那么冷静。美丽。忠诚。阅读。写。

生於二十世纪的下半,我们经历两次巨大而彻底的破灭:一九八九年及其後,整个社会主义阵营的解体,是政治实体的破灭;从十九世纪初到二十世纪末,几达两个世纪的探索,以倒墙,倒塑像,公开枪决,审判告终,和任何君主帝王或军事政权被推翻没甚么两样;曾经令多人为之流血牺牲的价值以快餐速度被唾弃。第二个大破灭在行进之中,就是民主制度的道德破产,所有同样令多人流血牺牲而成了主流价值的自由、平等、权利,带著令人怀疑的权力,夹著资本征服和扩张。美国占领伊拉克,以色列围禁巴勒斯坦都是民主国家的道德负债。

我们作为群体,既然在群体中生活,我们就没有放弃追求群体的价值。已经被唾弃的社会主义,追求的同样是人的自由、平等,更抽象一点来说,是群体的幸福。追求群体的幸福,在人类社会从来没有改变过:古希腊时期也在讨论公正与民主,虽然那些公民可能每人都拥有很多个奴隶。价值并没有改变,但呈现价值的事物却有时限,会改变,离开它原来的地方。而我们如果在认识事物的过程当中,将呈现价值的事物等同价值本身,或将事物的当初等同於变化後的事物,都是认识的误置,终必遇到破灭。

破灭是生命的学习必然经过的。但这并不表示破灭并不痛苦。二○○一年九月,你警告那些公众人物对纽约世界贸易中心被袭事件的理解是「欺骗性」的;你提醒国人美国并不如领袖所说:没事,我们一点都不害怕。二○○四年五月,你问:「我们做了甚么?……很难量化美国人如何愈来愈接受暴力,但四处都可以见到这种情况,那些杀人的电子游戏……在美国暴力愈来愈成为娱乐,好玩的。……美国军方现时的国际监禁帝国比法国的魔鬼岛和苏维埃的特务系务更恶毒……。」你尝试减慢如果不能阻止这个国家的道德破产:她容得下反对声音。你仍然坚信:自由言说;与权力保持距离;冷静的看:呈现美好价值的事物。你没有改变,只是当初的事物变了位。

或许你从来不感到破灭。你是那么顽强的人。一九七八年你的癌症,医生的诊断你只有百分之二十五的生存机会。你活了下来,多活了二十八年,并且活得美丽丰盛。

在大破灭的行进中,你的自由言说变得有点尴尬。或许我们该听听Zeina Abu Salem 怎样说。Zeina Abu Salem,她的头跌在耶路萨冷的街道上:她引爆身上的炸弹。Zeina Abu Salem,十八岁,大学生。我们可以见到她化了妆,包著头,脸容美丽,带著一个微笑。……她的头怎样说?会不会对自由,平等,公正,诚实有一个只能以她年轻美丽的生命言说的看法?蒙头女子,她自由吗?她快乐吗?她爱好智慧吗?

你无法脱离你自己。正如我们都无法脱离自己一样。你只能以你理解自由的方式去呈现:而那种自由的呈现正在破灭之中。这无改我对你的想念:想起你的时候,我总是愉悦的,而且学习你聪明的微笑。但因为破灭的行进,我想念你的时候,也总非常忧伤。好像无邪岁月,永远离开。

所以……。但我愿意有你的死亡:几乎是完美的。没甚么再可以说的了:你的生命是最好的解释。关於你,可能只应该是:「在此葬了苏珊.桑塔格,1933﹣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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