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刚／刚才”与韩国语“ ”的对比

汉语“刚／刚才”与韩国语“ ”的对比作者：崔玉花
来源：《语文学刊》 2014年第12期
崔玉花
（延边大学汉语言文化学院，吉林延吉133002）
[摘要] 汉语“刚”、“刚才”和韩国语的“”都是表示短时义的时间词。

本文通过对它们在表达时间意义时所表现出来的句法及语义特点来揭示其区别。

[关键词] “刚”；“刚才”；“”；语义范畴；句法表现
[中图分类号] H313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672-8610(2014)12-0021-03
时间是人类语言中普遍而重要的语法范畴之一。

客观的时间系统是人类共有的，但是在不同的语言中，时间的表达系统不尽相同。

汉语和韩国语分属不同类型的语言，表达时间范畴的手段也不同，但使用时间词语是两种语言表达时间范畴的共同点。

汉语“刚”、“刚才”和韩国语的“”都是表示短时义的时间词，而且在各自语言中都是使用频率非常高的常用时间词。

本文从句法和语义两个角度考察汉语“刚”、“刚才”与韩国语“??”的异同点。

一、”刚/刚才”与””的语义范畴的异同
（一）“刚”与“刚才”
《现代汉语八百词》中指出，“刚才”是名词，表示说话前不久的时间；“刚”是副词，
表示发生在不久前①。

在它们的释义里，都有表示短时的义素“不久”，但两者在主观性程度
和表示时量大小方面有所不同。

谢成明（2009）认为，“刚才”作为时间名词，具有固定的参
照点-说话时间，它在时间轴上占据一个固定的位置，跟“现在”、“今天”这样的时间词一样，表达绝对的时间概念。

虽然“刚才”表示的时间范围有一定的主观性，但是作为某个具体的时点，这个主观性也有绝对的范围限制，表达的是相对客观的时间，它所覆盖的时间范围必须在
词义的模糊性能够容忍的范围之内。

我们可以把说话时间以前两个小时划定为“刚才”的范围，但是如果时间更长，如说话时间之前十个小时，就很难说它也在“刚才”的范围内，比如“我
刚才背了十个小时的单词”，这样的句子就很少有人能够接受了。

根据《现代汉语八百词》，“刚”的意义可以再分为两个义项：一是指说话前不久发生；
二是指紧挨在另一动作之前发生，后面常用“就、又”呼应。

这两个义项的侧重点不同，前面
一个义项以说话时间为参照点，强调动作的发生时间与现在的关系；而后一个义项以句中出现
的另一动作的发生时间为参照点，说明两个动作之间间隔的时间很短，强调两个动作之间前后
相继的关系。

从这两个义项来看，“刚”自身没有固定的参照点，它的参照点是根据表达的内
容确定的，表示两个时点之间的关系。

这便决定了“刚”表达的是相对主观的时间,比如“他刚走”，这一句子中“刚”表达的时间可以是几分钟，可以是几个小时，也可以是几天几年，只
要主观上觉得时间不长，就可以用“刚”，这个标准比较主观。

“刚才”的参照点固定，表达的是相对客观的时点，而“刚”着眼于时段，表示两个时点
的间隔短暂，而且这种短暂是通过说话人的主观认定来实现的。

②
（二）“”与“刚/刚才”
《延世韩国语词典》中指出，“??”是副词，表示发生在不久前。

“”作为时间词，其参
照点不固定，既可以以说话时间为参照点，也可以以事件发生时间为参照点。

如：
（1）a.
b. 他刚来过。

c. 他刚才来过。

b. 刚睡着就被孩子们吵醒。

c.*刚才睡着就被孩子们吵醒。

例（1）以说话时间为参照点，表示动作发生在说话时间之前；例（2）以“被孩子们吵醒”这一事件发生时间为参照点，表示“睡着”这一事件发生在参照点之前。

从上面的例子中可以
看到，以说话时间为参照点的句子中“??”对应于“刚”和“刚才”，而以动作或事件发生时
间为参照点的句子中“”对应于“刚”，不对应于“刚才”。

这与“刚”没有固定的参照点，“刚才”具有固定的参照点-说话时间有关。

“”所表示的“不久之前”也带有一定的主观性,如：
（3）a.
刚接到的消息。

正如刚刚所说的，奥林匹克运动中心正位于盆塘。

c.
我跟东野刚开始谈恋爱。

二、“刚/刚才”与“”的句法表现的异同
对于“刚”和“刚才”的词性问题，学术界有过争论，但现已基本确定，即“刚”是时间副词，“刚才”是时间名词。

《现代汉语八百词》对它们的句法表现做了如下描述：“刚”只能用在动词前，“刚才”还可以用在体词前（“刚才的事”），介词后（“比刚才舒服些了”）；“刚才”后边可以用否定词（“刚才不说”），“刚”不行。

“刚”作为时间副词，最基本的句法功能是充当谓词性成分的状语；“刚才”作为时间名词，在句中充当状语之外，还可以作定语、介词宾语以及主语。

对于“”的词性，《延世韩国语词典》中把它看作副词，《标准国语辞典》则把它看作具有副词和名词两种词性的时间词。

由于“”具有两种词性，在句中既可以充当状语（“”），也可以充当主语(“”)或定语(“”)。

③“刚”、“刚才”与“”句中都可以充当状语，下面我们主要考察充当状语时三者的异同。

(一)句中的分布
“刚才”在句中既可以出现在主语前，也可出现在主语后，而“刚”不能出现在主语前。

韩国语的“”既可以出现在主语前，也可出现在主语后，在句中的位置相对自由，并且其位置的变化也不会带来意义上的不明确。

（4）a.*刚他去学校。

b. 他刚去学校。

（5）a. 刚才他去了学校。

b. 他刚才去了学校。

（6）
“刚”作为副词，主要功能在于修饰谓词性结构，而“刚才”作为名词，可以出现在主语前，修饰整个主谓结构。

韩国语的“??”在句中的位置相对自由，前置后置均不影响句子的可接受度。

（二）与其他时间词的共现
首先，与时点词共现时“刚”、“刚才”和“??”有不同的表现。

“刚”可以与时点词共现，而“刚才”不能与时点词共现。

（7）a.早上刚摘的，看，还带着露水呢。

b.*早上刚才摘的，看，还带着露水呢。

例（7）中的“早上”是时点词，表示动作“摘”发生的时间，“刚”作为时段词能与它共现，表示以“早上”为参照点，行为动作发生在参照时间之前，而且与参照时间间隔短暂。

而“刚才”本身就是时点词，语义上与另一个时点词“早上”发生冲突，不能共现。

与“刚”相同，韩国语的“??”也可以与时点词共现，但两者有区别。

（8）a.他昨天/上午刚到。

b.*他现在/目前刚到。

（9）
从上面的例子中可以看到，汉语的“刚”可以与表过去义的时间词（如“昨天/上午”）共现，不能与表现在义的时间词（如“现在/目前”）共现。

而韩国语的“”与“ 刚” 相反，可以与表现在义的时间词（如“”）共现，不能与表过去义的时间词（如“”）共现。

显然，“”与“刚”不完全一样，“ ”强调动作完成时点与说话时点一致，而“刚”强调动作的始发点，它所修饰的动词所代表的动作完结点和说话时点并不一致，动作完结时点在“不久之前”。

其次，与时段词共现时三者也有不同的表现。

“刚”和“刚才”都可以与时段词共现，但
两者有区别。

一是“刚”可以与表示较长时间段的时段宾语共现，而“刚才”不能与像“一天”这样表示较长时间段的宾语共现。

如：
（10）a.李厂长刚离开几分钟/一天。

b.李厂长刚才离开了几分钟/*一天。

二是以说话时间为参照点的句子中，“刚”句谓语所指的行为或其产生的状态往往持续或
影响到说话时，而“刚才”句谓语所指的行为或状态在说话前不久已经结束。

如：
（11）a.小王刚回来一会儿。

（说话时小王还在）
b.小王刚才回来了一会儿。

（说话时小王已不在了）
与“刚”、“刚才”不同，韩国语的“??”排斥时段宾语（崔健2002）。

（13）a. 他刚离开北京一个月/两天。

b. 他刚结婚三个月/一周。

c. 他刚回国半年／两天。

例（12）说明，“”不能通过对动词之后的时量短语对时间进行精确定位。

(三)与体标记的共现
首先，与进行体标记共现时“刚才”比较自由，“刚”要受较多限制。

如：
（14）a.你爷爷刚才正念叨着你呢。

b.*你爷爷刚正念叨着你呢。

“刚才”表示的是一个具体的时点，其后的谓语可以表示在这段时间里动作在进行；“刚”表示动作开始或完成后到某一时点间隔的时间短，其后的谓语不能表正在进行。

与“刚才”相同，韩国语的“”也可以与进行体标记“”共现。

如：
其次，与体标记“了”共现时，“刚才”比较自由，“刚”受限制。

“刚”可与词尾“了”共现，不能与句尾“了”共现；“刚才”既可以与词尾“了”共现，也可与句尾“了”共现
（胡建刚2007；谢成名2009）。

（17）a.他刚吃完了饭。

b.*他刚吃完饭了。

（18）a.我刚才做完了作业。

b.我刚才做完作业了。

“刚”和词尾“了”共现，因为“刚”表示一种时间关系，其表意重点不在于动作的完结
与否，词尾“了”表示完成义，“刚”和词尾“了”共现，语义上可以相互补充。

“刚”和句
尾“了”不共现，谢成明（2009）认为，“刚”所在的小句一般是背景句，“刚”所修饰的动
词常常给另一动作行为提供一种时间背景，而句尾“了”表示一种新情况的实现，它所在的小
句负载着新的信息，是说话者的表意焦点，为前景句。

因为“刚”和句尾“了”的语用环境不
一致，所以不能在同一个小句共现。

而时间名词“刚才”只是提供一个时点，动作行为在这个
时点内展开，由于两者语义没有重复，“刚才”不影响句中“了”的使用，“刚才”和句尾“了”的共现是根据表达的需要确定的。

韩国语的“??”可与完成体标记共现。

如：
例（ 19）（ 20）是以说话时间为参照点的句子，“??”可与完成体标记“-?-”共现。

（四）对谓语的选择
根据郭锐（1993），动词按照是否有起点、终点和续段可以分为无限结构、前限结构、后
限结构、双限结构和点结构。

无限结构无起点、无终点，包括“是”等动词；前限结构有起点、无终点，包括“认识”等动词；后限结构有终点、无起点，包括“离开”等动词；双限结构有
起点、终点及续段，包括“上课”等动词；点结构无续段，起点与终点重合，包括“看见”等
动词。

根据考察，“刚”和“刚才”在一般情况下不能修饰无限结构动词短语。

（21）a.*他刚是学生。

/*他刚才是学生。

④
b. 那个老师我刚认识。

/那个老师我刚才认识了。

c.我刚上课，等一会儿再打给我好吗？/我刚才上课了，你有什么事情吗？
d.火车刚离开。

/火车刚才离开了。

e.我刚看见从外面走进一个人来。

/我刚才看见从外面走进一个人来。

但“刚”后的谓语中不能有表状态的补语，“刚才”可以。

如：
（22）a.他刚才哭得太伤心。

b.*刚哭得太伤心了。

表状态的词没有具体的开始或完成的时间点，无所谓与某个相对时点间隔时间的长短，故
不能用在“刚”后面谓语中：可用在“刚才”后面表在不久前的时间点所处的状态。

韩国语的“??”也不能修饰无限结构动词。

如：
从上面的例子中可以看到，韩国语的“??”不能和无限结构动词搭配，能和前限结构，后
限结构，双限结构，点结构动词搭配使用。

三、结语
本文从语义句法两个角度考察了时间词“刚”、“刚才”与“??”的异同。

在语义特征上，“刚才”的参照点固定，表达的是相对客观的时间；“刚”的参照点不固定，表示两个时点的间隔短暂，表达的是相对主观的时间；“”的参照点不固定，既可以以说
话时间为参照点，也可以以动作或事件发生时间为参照点，表示相对主观的时间。

在句法特征上，“刚才”和“”在句中的分布比较自由，既可以出现在主语前，也可出现
在主语后，这与它们具有名词词性有关；“刚”作为时间副词，只能出现在谓语前。

与时间词
共限时，“刚”比较自由，“刚才”、“”要受限制。

“刚”和“刚才”都可以通过对动词之
后的时量短语对时间进行精确定位，而“”不行。

与体标记共限时，“刚才”和“”比较自由，“刚”受较多限制。

“刚”“刚才”和“??”都不能和无限结构动词搭配，能和前限结构，后
限结构，双限结构，点结构动词搭配使用。

【注释】
①“刚”还表示“正好在那一点上”，如“刚十岁”。

这类“刚”属程度副词，表达意义
与时间概念无关，与这类“刚”有关的偏误，本文不予讨论。

②与“刚”意义相近的还有“刚刚”，大部分语法学家和语法著作认为“刚刚”同“刚”，是“刚”的重叠形式。

而邢福义（1990）指出，“刚刚”可以分化为两个：一个相当于“刚”，是时间副词；一个相当于“刚才”，是时间名词。

由于“刚刚”的用法比较复杂，本文暂且不
讨论。

③(2005)根据对“”的使用频率的考察，认为“”的主要词性是副词。

这是因为与“”能
够搭配的助词限于等特定的助词，而且在具体使用中作为副词的用法远远超过名词用法。

④ 在特定的语境中关系动词“是”可以与“刚才”共限，如“他刚才是学生，现在不是”。

【参考文献】
［1］崔健.韩汉范畴表达对比[M].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2002.
［2］郭锐.汉语动词的过程结构［J］中国语文，1993（6）.
［3］胡建刚.副词“刚”的语义参数模式和语义发展脉络[J].语言教学与研究，2007(5). ［4］吕叔湘. 现代汉语八百词（增订本）[M].北京大学出版社，1985.
［5］聂建军，尚秀妍. 说“刚”和“刚才”[J].汉语学习，1998(2).
［6］谢成名.从语义范畴的角度看“刚”和“刚才”的区别[J].世界汉语教学，2009(1). ［7］邢福义.时间词“刚刚”的多角度考察[J].中国语文，1990(1).
［8］周小兵.“刚＋V+M”和“刚才+V+M”[J].中国语文，1987(1).
［9］周晓冰.充当状语的“刚”和“刚才”[J].汉语学习，199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