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郭象对《庄子》自然观的超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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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郭象对《庄子》自然观的超越
章启群
两汉时期,《庄子》几无人问津。

前后《汉书》提及《庄子》仅有两处。

俟曹魏正始后至晋元康年间,玄学渐渐由“老”入“庄”。

一时间,庄学大盛。

据《世说新语?文学》载,在向秀之前,注庄者已达数十家:“初注《庄子》者数十家,莫能究其旨要,向秀于旧注外为《解义》,妙析奇致,大畅玄风。

”现在可知名的就有司马彪、崔撰、孟氏三家。

这其中最有影响的,除向秀外就是郭象注。

《晋书?向秀传》云:“庄周著内外数十篇,历世方士,虽有观者,莫适论其旨统也。

秀乃为之隐解,发明奇趣,振起玄风。

读之者超然心悟,莫不足一时也。

惠帝之世,郭象又述而广之。

儒墨之迹见鄙,道家之言遂盛焉。

”可见当时向、郭庄注为人们推崇倍至。

唐以后,向注亡佚,仅存郭注《庄子》三十三篇流传至今。

后世对其评价似乎更高。

焦竑《焦氏笔乘》云:“今观其书,旨味渊玄,花烂映发,自可与庄书并辔而驰,非独注书之冠也。

嗣后解者数十家,如林凝独、陈详道、黄几复、吕惠卿、王元泽、林希逸、褚秀海、朱得之诸本,互有得失,然一视子玄,奚啻蓋壤。

”更有甚者,如冯梦桢《序归有光南华真经评注》言:“注庄子者,郭子玄而下凡数十家,而精奥渊深,其高处有发庄义所未及者,莫若子玄氏。

……昔人云:…非郭象注庄子,乃庄子注郭象。

?知言哉~余故进之与庄子也。

” 文震孟《序南华经评注》亦云:“自晋宋清谈炽盛,……独郭象注流传至今,而说者犹谓庄子注郭象也。

夫惟庄子注郭象,象注所以传,若使郭注庄子,则吐弃时贤久矣。

”其实,朱熹早就指出这一点,而且更加直接了当:“自晋以来,解经者却改变得不同,如王弼、郭象辈是也。

汉儒解经,依经演绎。

晋人则不然,舍经而自作文。

” 以晋人与汉儒
比较来说,此说尚能言之成理。

但是,从一般意义上说,“舍经而自作文”则言过矣。

无论如何,《庄子》与郭象、向秀注之间的差异是明显的。

这种差异就是魏晋哲学新发展的明证。

郭象,生于公元252年,即魏嘉平四年,死于公元312年,即晋永嘉六年。

本章集中论述郭象庄注对《庄子》自然观的超越,意在表明中国哲学自然观在魏晋时期的历史发展。

故对于《庄子》内、外、杂篇的作者问题,以及向、郭庄注的异同问题不作讨论。

因为我们认为《庄子》与《庄子注》在此各具有独自的整体性,这些问题在根本上与本篇的主旨无关。

(一)
《庄子》一书,汪洋恣肆,恢诡谲怪,数十万言。

然而,提及“自然”一词,内篇仅两条。

《德充符》有:“常因自然而不益生。

”《应帝王》有:“顺物自然而无容私焉。

”外杂篇中亦只有数条。

《天运》:“应之以自然。

”“调之以自然之命。

”《缮性》:“莫之为而常自然”。

《秋水》:“知尧桀之自然而相非”。

《田子方》:“无为而才自然矣。

”《渔父》:“自然不可易也”。

这里“自然”的含义,从字面上看,主要是本然、天然、自然而然的意思。

然而,一种哲学自然观,首先与宇宙观和本体论相关,同时还与知识论,甚至人生观、社会历史观相关。

所以,我们不能仅仅从字面的意义上,去论述《庄子》的自然观。

从总体上说,《庄子》的自然观虽然有别于《老子》的自然观,并提出了一些中国哲学自然观的根本性观念,但是,它仍然属于中国哲学的初始阶段,带有浓厚的原始文化色彩。

有人说:“比较而言,庄子是先秦诸子中保存神话哲学观念最多的哲学家。

他的一些哲学观念,如时间观念、生死观念和主观与客观关系观念都直接继承了神话,与神话所体现的原始哲学观念具有明显的渊源关系和某些一致性。

” 而这些观念和痕迹,在郭象的注中已经荡然无存。

我们先从宇宙观和本体论说起。

《庄子》说:“有实而无乎处者,宇也。

有长
而无本剽者,宙也。

” “剽”即“标”,意为“末”。

“无本剽”意即无始终。

这里的宇宙看来是个物质存在。

但是,在《庄子》看来,创造宇宙万物的本源是“道”:
夫昭昭生于冥冥,有伦生于无形,精神生于道……
《庄子》的“道”是“有情有信,无为无形;可传而不可受,可得而不可见;”在时间和空间上,它“自本自根,未有天地,自古以故存;”它始创万物,“神鬼神帝,生天生地;在太极之先而不为高,在六极之下而不为深,先天地生而不为久,长于上古而不为老。

” 这个“道”也是“无”。

“无”即是宇宙万物的初始者:
有乎生,有乎死,有乎出,有乎入,入出而无见其形,是谓天门。

天门者,无有也,万物出于无有。

正是由于“道”,宇宙万物,无论大小、巨细,其生成、发展以及衰亡的运动,才有规律:“今彼神明至精,与彼百化,物已死生方圆,莫知其根也,扁然而万物自古以固存。

六合为巨,未离其内,秋毫为小,待之成体。

天下莫不沈浮,终身不故;阴阳四时运行,各得其序。

愍然若亡而存,油然不形而神,万物畜而不知。

此之谓本根”。

“本根”就是本源。

“天不得不高,地不得不广,日月不得不行,万物不得不昌,此其道与~” “道”主宰一切,“无不将也,无不迎也;无不毁也,无不成也。


创生论来说,“道”是“物物者”。

“物物者非物”,“道”是非物质性的,而且,“物物者与物无际,而物有际者,所谓物际者也”。

“际”即边界、关系之意。

所以,“道”决定万物的盈虚积散等变化,本身却没有变化。

“谓盈虚衰杀,彼为盈虚非盈虚,彼为衰杀非衰杀,彼为本末非本末,彼为积散非积散也。

” “杀生者不死,生生者不生。

” 道又无所不在,在蚁蝼、稊稗、瓦甓、屎溺。


且,“道行之而成”,是在事物的自然运动之中,“已而不知其然谓之道”。

在事物的千变万化中,“道”则始终如一:“举莛与楹,厉与西施,恢诡谲怪,道通为一。

” 横者与竖者,丑陋的与美丽的,正常的与怪异的,其中的“道”都是一样的。

论及《庄子》的宇宙创生论,不能不涉及到它的气论。

《逍遥游》中有“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之说;《大宗师》说桑户“与造物者为人,而游乎天地之一气。

”《至乐》篇亦云:“……其始而本无生,非徒无生也而本无形,非徒无形也而本无气。

杂乎芒笏之间,变而有气,气变而有形,形变而有生”。

《知北游》又云:“通天下一气耳。

”我认为,这种气论,仍有浑沌初开的意思。

在《庄子》看来,宇宙创生之时,浑沌一片。

而这种浑沌也是绝对不可知的。

《应帝王》中有一则神话:“南海之帝为儵,北海之帝为忽,中央之帝为浑沌。

儵与忽时相遇于浑沌之地,浑沌待之甚善。

儵与忽谋报浑沌之德,曰:…人皆有七窍以视听食息,此独无有,尝试凿之。

?日凿一窍,七日而浑沌死。


所以,《庄子》的“道”是非常神秘的:“道物之极,言默不足以载;非言非默,议有所极。

” 言语和沉默都不能表达“道”。

“道不可闻,闻而非也;道不可见,见而非也;道不可言,言而非也。

知形形之不形乎~道不当名。

” 当然,“道”有时可以体验。

能够体验到道的人则是非常不一般的人:“夫体道也,天下之君子所系焉。

今于道,秋毫之端万分未得处一焉,而犹知藏其狂言而死,又况夫体道者乎~” 比如,“狶韦氏得之,以挈天地;伏戏氏得之,以袭气母;维斗得之,终古不忒;日月得之,终古不息;堪坏得之,以袭昆仑;冯夷得之,以游大川;肩吾得之,以处大山;黄帝得之,以登云天;颛顼得之,以处玄宫;禺强得之,立乎北极;西王母得之,坐乎少广,莫知其始,莫知其终;彭祖得之,上及有虞,下及五伯;傅说得之,以相武丁,奄有天下,乘东维,骑箕尾,而比于列星。

” 除了天地、日月、星辰,得道的都是神仙和圣贤。

我们从《庄子》的这些论述可以看出,它的宇宙论和本体论,还带有浓厚的原始神话色彩,正如有些学者所言:“道的含义还比较含混,道的宇宙论意义和本体论意义尚无明确区别”。

“道…神鬼神帝?,说明比鬼神更根本;道…无为无形?,说明道没有情感和意志,所以不同于上帝之类的神灵。

道…自本自根?,独立于物质世界之外,道又…不可受?…不可见?,是神秘而不可感知的”。

郭象的宇宙本体论,可以说是一种彻底的“自然主义”。

钱穆曾说:“必至郭象注庄,乃
始于此独造新论畅阐自然主义,转用以解决宇宙创始,天地万物一切所从来之最大问题,澈始澈终,高举自然一义,以建立一首尾完整之哲学系统。

就此一端言,郭象之说自然实有远为超越于庄老旧谊之外者。

……故亦必俟有郭象之说,而后道家之言自然,乃始到达一深邃圆密之境界。

后之人不复能驾出其上而别有所增胜。

故虽谓中国道家思想中之自然主义,实成立于郭象之手,亦无不可也。

虽谓道家之言自然,惟郭象所指,为最精卓,最透辟,为能登峰造极,而达于止境,亦无不可也。

” 我认为,钱穆的这个评价并不过分,基本上是恰当的。

郭象对《庄子》自然观的转换,是从宇宙本体论之根本入手的。

他把《庄子》中作为宇宙万物本源的“道”,进行干净、彻底的消解。

他说:“谁得先物者乎哉,吾以阴阳为先物,而阴阳者即所谓物耳。

谁又先阴阳者乎,吾以自然为先之,而自然即物之自尔耳。

吾以至道为先之矣,而至道者乃至无也。

既以无矣,又奚为先,然则先物者谁乎哉,而犹有物,无己,明物之自然,非有使然也。

” 在郭象看来,“至道者”就是“至无”,而“无”就是没有。

用冯友兰先生的话说,“至无”就是什么都没有,就是零。

郭象认为,这个道理很简单:
非唯无不得化而为有也,有亦不得化而为无矣。

是以(无)[夫]有之为物,虽千变万化,而不得一为无也。

不得一为无,故自古无未有之时而常存也。

就是说,“无”中不能生“有”,“有”也不能变成“无”。

“无”的意义只
是抽象的,“无”只是“言道之无所不在也,故在高为无高,在深为无深,在久为
无久,在老为无老,无所不在,而所在皆无也。

” 因为“言必有其具,乃能其
事,今无至虚之宅,无由有化物之实也。

” 这样一来,《庄子》中对于“道”为
万物之本源的种种神秘主义描述,郭象则给以十分简单、也十分自然的解释。

例如: 《庄子》:道“神鬼神帝,生天生地。

”郭注曰:“无也,岂能生神哉,不神鬼
帝而鬼帝自神,斯乃不神之神也;不生天地而自生,斯乃不生之生也。

故夫神之果
不足以神,而不神则神矣,功何足有,事何足恃哉~”
《庄子》:“至道之精,窈窈冥冥;至道之极,昏昏默默。

”郭注曰:“窈冥昏
默,皆了无也。

夫庄老之所以屡称无者,何哉,明生物者无物而物自生耳。

自生
耳,非为生也,又何有为于已生乎~”
郭象把《庄子》中的“道”,都置换为“无”。

“无”就是没有,这也意味着
作为创生宇宙万物的最高本体不存在。

“无”实质上是一种抽象的概念,一种宇宙
生成理论中的逻辑符号,而非实体性的存在。

那么,宇宙万物是怎样产生的呢,宇
宙万物存在的理由和根据是什么呢,郭象说得很清楚,就是“自然”。

他还说: 无既无矣,则不能生有;有之未生,又不能为生。

然则生生者谁哉,块然而自生耳。

夫有之未生,以何为生乎,故必自有耳,岂有之所能有乎~此所以明有之不能
为有而自有耳,非谓无能为有也。

若无能为有,何谓无乎~一无有则遂无矣。

无者
遂无,则有自欻生明矣。

明物物者无物,而物自物耳。

“自生”、“自物”就是自然生成之义。

自然在这里有本然、天然的含义,还
有自生自灭的含义:“自生耳,非我生也。

我既不能生物,物亦不能生我,则我自
然矣。

自己而然,则谓之天然。

天然耳,非为也,故以天言之。

[以天言之]所以明
其自然也,岂苍苍之谓哉~” “死生出入,皆欻然自尔,未有为之者也。

然有聚散隐显,故有出入之名;徒有名耳,竟无出入,门其安在乎,故以无为门。

以无为门,则无门也。

” “无”仅仅是一个名称。

钱穆对郭象的这一思想大为赞赏:“郭象言自然,其最精义,厥谓万物皆自生自化,更无有生万物与化万物者。


所以,郭象的宇宙创生论,可称为自然??天然论。

万事万物,“不运而自行也。

不处而自止也。

不争所而自代谢也。

皆自尔。

无则无所能推,有则各自有事。

然则无事而推行是者
谁乎哉,各自行耳。

” 万物自然生成,没有所谓的造物者。

“世或谓罔两待景,景待形,形待造物者。

请问:夫造物者,有耶无耶,无也,则胡能造物哉,有也,则不足以物众形。

故明众物之自物而后始可以与言造物耳。

是以涉有物之域,虽复罔两,未有不独化于玄冥者也。

故造物者无主,而物各自造,物各自造而无所待焉,此天地之正也。

” 郭象对于“天籁”这样解释:“夫天籁者,岂复别有一物哉,即众窍比竹之属,接乎有生之类,会而共成一天耳。

” “天籁”就是大自然的声音。

“而或者谓天籁役物使从已也。

夫天且不能自有,况能有物哉~故天者,万物之总名也,莫失为天,谁主役物乎,故物各自生而无所出焉,此天道也。

” 天地只是自然万物的总称,天下万物都是自然生长、衰亡,不存在一个超自然的主宰。

按照郭象的看法,宇宙万物都是自然生长的,即“块然自生”,也就是“独化”。

既不是某造物主的创造,也不是某种理念的演化。

当然,这种自然的生灭,也不是任意的,无规律的,而是合乎一种“理”。

这就涉及本体论和认识论了。

(二)
《庄子》认为:“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

以有涯随无涯,殆已;已而为知者,殆而已矣。

” 知识是无限的,而人生是有限的。

所以企图去穷尽知识,是会陷入迷途不能自拔的。

还说:“知止乎其所不能知,至矣;若有不即是者,天钧败之。

”成玄英疏曰:“率其所能,止于分内,所不能者,不强知之,此临学之至
妙。

”否则,“斯败自然之性者也。

” “天均”在此意为自然之性。

如果强求为知,则必然碰壁、失败。

《知北游》通篇讨论的,就是能否认识道的问题。

结论是:“夫知遇而不知所不遇,知能能而不能所不能。

无知无能者,固人之所不免也。

夫务免乎人之所不免者,岂不亦悲哉~至言去言,至为去为。

齐知之所知,则浅矣。

”就是要人们取消求知的欲望和行为。

因此,《齐物论》把古人的“知”分为几类:“古之人,其知有所至矣。

恶乎至,有以为未始有物者,至矣,尽矣,不可以加矣。

”这是第一等,即知道“未始有物”之前的世界状况为知识之极;其次是“以为有物矣,而未始有封也。

”就是只见其物,而不作区分;再次是“以为有封焉,而未始有是非也”,即对事物作出区别而不判明是非;最下一等是“是非之彰也,道之所以亏也。

”就是把什么都弄得清清楚楚,“道”也就破坏殆尽了。

最高的认知就是与天地浑然为一。

《庄子》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它认为,首先,作为宇宙万物本源的“道”是为语言和思维不可及的:“夫大道不称”,“道昭而不道,言辩而不及”。

“无思无虑始知道,无处无服始安道,无从无道始得道。

” 我们一般的逻辑和理性是不能把握世界的。

“以指喻指之非指,不若以非指喻指之非指也;以马喻马之非马,不若以非马喻马之非马也。

天地一指也,万物一马也。

” 而语言也不能表达真理之思:“世之所贵道者书也,书不过语,语有贵也。

语之所贵者意也,意有所随。

意之所随者,不可以言传也”。

《庄子》以轮扁斫轮为例:“斫轮,徐则甘而不固,疾则苦而不入。

不徐不疾,得之于手而应于心,口不能言,有数存焉于其间。

臣不能以喻臣之子,臣之子亦不能受之于臣,是以行年七十而老斫轮。

古之人与其不可传也死矣,然则君之所读者,古人之糟魄已夫。

” 真知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

《庄子》认为,人们试图以语言辩论是非,则是不可能的。

它认为
“名”“言”“辩”都是“争之器”,象儒墨之争,就是“以是其所非而非其所
是”。

因而不主张争辩:“既使我与若辩矣,若胜我,我不若胜,若果是也,我果非也邪,我胜若,若不吾胜,我果是也,而果非也邪,其或是也,其或非也邪,其俱是也,其俱非也邪,我与若不能相知也,则人故受其黮闇,吾谁使正之,”
其次,就具体事物来说,它在发生和生成意义上,我们是不可究其根底
的:“有始也者,有未始有始也者,有未始有夫未始有始也者。

有有也者,有无也者,有未始有无也者,有未始有夫未始有无也者。

俄而有无矣,而未知有无之果孰有孰无也。

” 就是说,事物生成在时间上不可追溯,同时,“有”与“无”在绝对的意义上也是不能追问的。

《庄子》试图探索自然世界的秘密,却由此走上一种极端相对主义的立
场:“夫物,量无穷,时无止,分无常,始终无故……计人之所知,不若其所不知;其生之时,不若未生之时;以其至小求穷其至大之域,是故迷乱而不能自得也。

由此观之,又何以知(毫)[豪]末之足以定至细之倪~又何以知天地之足以穷至大之域~” “物无非彼,物无非是。

自彼则不见,自知则知之。

故曰彼出于是,是亦因彼。

彼是方生之说也,虽然,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方可方不可,方不可方可;因是因非,因非因是。

是以圣人不由,而照之于天,亦因是也。

是亦彼也,彼亦是也。

彼亦一是非,此亦一是非。

果且有彼是乎哉,果且无彼是乎哉,” “弗知乃知乎~知乃不知乎~孰知不知之知,” 真知似乎在是与非,无可与无不可之间。

于是,《庄子》指出了一条与一般逻辑和理性认识不同的认识之路:“孰知不言之辩,不道之道,若有能知,此之谓天府。

注焉而不满,酌焉而不竭,而不知其所由来,此之谓葆光。

”“彼是莫得其偶,谓之道枢。

枢始得其环中,以应无穷。

是亦一无穷,非亦一无穷也。

”“是以圣人和之以是非而休乎天均,是之谓两行。

” “天均”在此意即天然均衡。

冯友兰说:“休乎天均,即听万物之自然也。

” “两行”成玄英疏曰:“不离是非而得无是非,故谓之两行。

”这里的“天
府”、“道枢”、“天均”、“葆光”,都是要人们超脱是非,以不知为知,“堕肢体,黜聪明,离形去知,同于大通。


不能否认,《庄子》提出了认识论中一些非常深刻的问题,比如,语言与事物的关系问题,最终真理性问题,以及真知的可说与不可说的问题等,这些问题至今仍然是哲学家们讨论的热点。

然而,《庄子》的立足点和结论是极端相对主义,它在对待世界和社会生活的态度上,又是消极、被动的,甚至是麻木地听任自然。

我们知道,郭象在宇宙论和本体论上,消解了道这个宇宙万物的本源,认为万事万物乃是“自生”、“自尔”。

这样,事物的本质,就是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样子。

自然而然的世界,就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世界。

事物存在有存在的理由,在具体事物的背后,不存在某种神秘的目的。

他说:“夫无故而自合者,天属也,合不由故,则故不足以离之也。

然则有故而合,必有故而离矣。

” “天不为覆,故能常覆;地不为载,故能常载。

使天地而为覆载,则有时有息矣”。

这样,所谓“天”、“天地”等具有创生万物含义的概念,在郭象看来就只具有一些指称的简单功能了:“天地者,万物之总名也。

天地以万物为体,而万物必以自然为正”。

对于《庄子》说的“宇宙”,郭象的解释则更明白:“宇者,有四方上下,而四方上下未有穷处。

”“宙者,有古今之长,而古今之长无极。

” 这已经很接近我们今天对宇宙的认识了。

万事万物,并没有特别神秘的道理。

它们的存在根据,就是一些看起来很简单的道理。

如果你要追根究底,一定会徒劳而返。

所以,郭象对世界的认识,也就转换为对具体事物的认识。

“夫物事之近,或知其故,然寻其原以至乎极,则无故而自尔也。

” “自生”,“自尔”,即自然,就是天然,“大鹏之能高,斥鴳之能下,椿木之能长,朝菌之能短,凡此皆自然之所能,非为之所能也。

不为而自能,所以为正也。

” 这样,在郭象看来,认识,就是一种接近常识的认知了。

但是,
他认为:“夫知者未能无可无不可”。

这与《庄子》的相对主义认识论又有着截然的不同。

不过,万事万物,虽然自生自尔,也有其内在的根据。

譬如人,“人之生也,形虽七尺而五常必具,故虽区区之身,乃举天地以奉之。

故天地万物,凡所有者,不可一日而相无也。

一物不具,则无者无由得生;一理不至,则天年无缘得终。

” 事物生成、发展、死亡,有它内在的根据,而不是外在的根据。

这就是事物之“理”。

郭象把事物的这种内在规定性,还称作这一事物的“性”、“自性”、“天性”、“真性”:
物各有性,性各有极,皆如年知,岂跂尚之所以及哉~
跂,原指足多趾,在此意谓不切实际的愿望。

譬如说:“马之真性,非辞鞍而恶乘,但无羡于荣华。

” 这就是马的“性”,这个“性”与生俱来,不能任意取舍。

因此,“性”是事物的规定性,往往也是一种必然性:
天性所受,各有本分,不可逃,亦不可加。

性各有分,故知者受知以待终,而愚者抱愚以至死,岂有能中易其性者也~性之所能,不得不为也;性所不能,不得强为;故圣人唯莫之制,则同焉皆得而不知所以得也。

在这个意义上,“性”又叫“命”:
不知其所以然而然,谓之命,……
夫物皆先有其命,故来事可知也。

是以凡所为者,不得不为;凡所不为者,不可得为;而愚者以为之在己,不亦妄乎,
所以,大鹏必须升到九万里才能平飞,这是它的“性”,也是它的
“命”:“夫翼大则难举,故抟扶摇而后能上,九万里乃足自胜耳。

……此皆不得不然,非乐然也。

” 而且,从宇宙万物的秩序来说,这也是合理的:
直以大物必自然生于大处,大处亦必自生此大物,理故自然,不患其失,又何措心其间哉。

在这个意义上,它也就是一物之“理” :
理有至分,物有定极,各足称事,其济一也。

这个内在根据或“理”,是不同于外在现象,而是隐藏于现象之中的。

“外无所谢,而内无所矜。

是以诱然皆生而不知所以生,同焉皆得而不知所以得也。

” 这就是自然造物,天衣无缝。

所以,这个内在根据的“理”,也是“自然”之“理”:
至理之来,自然无迹。

凡所谓天,皆明不为而自然。

言自然则自然矣,人安能故有此自然哉,自然耳,故曰性。

自然,就是对于这个“理”的认同:
夫物有自然,理有至极。

循而直往,则冥然自合,非所言也。

故任而不助,则本末内外,畅然俱得,泯然无迹。

若乃责此近因而忘其自尔,宗物于外,丧主于内,而爱尚生矣。

“爱尚生”,就不能齐物。

内是本,外是末,人对于万事万物的态度应遵从这个“理”。

另外,郭象有时也用“迹”表示事物及现象,用“所以迹”表示事物的本质及根据。

他说:“所以迹者,真性也。


郭象还认识到,万事万物是在不断运动变化之中:“夫无力之力,莫大于变化者也;故乃揭天地以趋新,负山岳以舍故。

故不暂停,忽已涉新,则天地万物无时不移也。

世皆新矣,而自以为故;舟日易矣,而视之若旧;山日更矣,而视之若前。

今交一臂而失之,皆在冥中去矣。

故向者之我,非复今我也。

我与今俱往,岂常受故哉~而世莫之觉,横谓今之所遇可系而在,岂不昧哉~” “日夜相代,代故以新也。

夫天地万物,变化日新,与时俱往,何物萌之哉,自然而然耳。

” “夫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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