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论1947 年的黄金风潮

中国经济史研究1999年第4期简论1947年的黄金风潮
汪朝光
内容提要:1947年2月的黄金风潮,是抗战胜利后国民党实行金融开放政策遭
到的一次重大挫折。

此次风潮在经济上造成物价暴涨,民怨沸腾;在政治上引发了国
民党内部的派系斗争,致行政院长宋子文黯然下台;它标志着国民党战后以金融开放
维持经济稳定政策的失败。

此次风潮的爆发,是通货恶性膨胀、政治形势不稳、内战烽
烟四起而导致的必然结果。

金融开放政策实际成为国民党企图以经济手段解决日益
严重的通货膨胀问题的最后一次尝试,此后其经济政策更无章法,也更失去民心。

关键词:金融开放政策　黄金风潮　宋子文
1947年2月的黄金风潮,是抗战胜利后国民党实行金融开放政策遭到的一次重大挫折。

此次风潮在经济上造成物价暴涨,民怨沸腾,使国民党的公众形象大受伤害;在政治上引发了国民党内部的派系斗争,致行政院长宋子文黯然下台;同时,它使国民党政权在战后保有的空前数量的黄金外汇储备骤减,其赖以维持统治的经济本钱大受损失,也埋下了一年多以后在没有充足财政准备情况下进行币制改革而致惨败的远因。

本文主要根据国内外档案文献资料,对此次黄金风潮的前因后果作一简略论述,以求正于民国史的研究者们。

①
一
1947年黄金风潮的导因是金融市场的开放。

抗战时期,国民党实行金融管制政策,法币与美元20比1的兑换比例长期不变,由于通货膨胀的加速,法币币值日渐低落,固定汇率制度早已脱离实际,导致黑市大兴,兑换比例超过官方汇率几近百倍。

随着抗战的临近胜利,战后重建工作提上日程,客观上要求国民党重估其战时财政金融政策。

1945年6月,宋子文正式出任国民政府行政院院长,他认为金融管制导致法币汇率与市场脱节,使外贸停顿,也不利于经济发展,战后经济重建客观上要求实行金融开放政策,以利经济交流。

因此,宋子文提出了开放金融市场计划,将法币汇率改为随市场供给自由浮动,并由中央银行操控买卖市场。

他认为这样“对外贸易便可畅通,各项物资尤可随人民的需要而增加,游资之流入投机市场,以助长物价之波动者,亦可纳入商业正轨,国外原料及机构,也可因对外贸易之恢复,源源进口,来配合国内工业之发展,足以使增加生产,并收平定物价的效果,所以开放对外贸易,在国内可以安定人心,
①据作者所知,关于此次黄金风潮似尚无较详实的个案研究,惟在全国政协文史资料委员会编的《法币、金圆券与黄金风潮》(文史资料出版社,北京,1985)一书中收有部分当事人的回忆文章。

在国外可以导引投资,予我国经济建设以重要的助力。

”
①实行金融开放政策,需要有相应的金融市场作后盾。

宋子文在决定实行金融开放政策的同时,又决定以中央银行库存黄金为基础,以官定价格通过上海黄金市场买卖,借此回收过量发行的法币,吸取民间游资,稳定通货,并给金融开放政策以有力支撑。

宋子文采取这样的政策,姑不论其是否有私心,②当时确有两面效用,既可以开放外汇市场刺激对外贸易,有利战后经济重建;又可以开放黄金买卖,回收法币,平抑物价,稳定经济,法币的过量发行,以及由此而致的通货膨胀,已是妨碍经济建设和社会稳定的重要原因,而在法币发行一时难以控制的情况下,以黄金买卖作为回收法币的手段,也还不失为一条可行途径。

宋子文之所以敢于开放黄金外汇市场,完全仰仗于战后国库库存黄金、美元和接收物资三大储备。

1945年底,中央银行的黄金外汇储备达到其历来的最高峰,为85805万美元,其中黄金为568万盎司,而1946年仅上海一地变卖的接收物资收入即达法币6698亿元,③这样大量的外汇与物资储备,为宋子文的金融开放政策提供了强大的物质基础,因此他自信可以成功,并在实施初期确也收到了一定成效。

开放金融政策还得到急于在战后进行对华资本扩张和货物输出的美国的支持,国民政府经济顾问、美国人杨格(A rthu r N 1Young )在这一政策的制订和实行过程中起了重要作用,全部黄金外汇买卖情况均有秘密报告定期送交杨格,④而美国人20亿美元贷款的承诺,也为宋子文坚持金融开放政策进一步打了气壮了胆。

然而金融开放政策能够顺利实行的前提是市场预期心理的稳定,要做到这一点,又需要政治的稳定。

在战后国内政治前景不定、随后国共内战又起的情况下,市场对未来政治、经济前景的预期毫无把握,黄金外汇买卖价格便极易波动,引发投机,结果不仅不能压抑物价,反而成为物价上涨的领头羊,导致两者之间互相刺激、互为影响的恶性循环,最终连累整个经济大局,加上军政官员、投机商人借机在市场上兴风作浪,谋取个人利益,更使黄金外汇自由买卖难以持久。

事实证明,开放黄金外汇市场是宋子文施政期间最引起众人非议并最终彻底失败的一项政策,除了消耗大量黄金外汇储备由官控转为“民有”,并引发了国民党统治的经济政治危机之外,这一政策不仅未能取得宋子文当初设想的成果,而且成了他下台的导火索。

1946年2月25日,国防最高委员会通过《开放外汇市场案》,将进口物品分为三类,一类①②③④杨格在其回忆中,并未提及他与这一政策的关系,相反,他强调他提交的战后重建计划,将遏制通货膨胀放在首位。

杨格同时说,他和宋并不经常见面,只在非常时期提供建议或有所讨论。

但从现有资料看,杨格对宋的政策有很大影响当为事实,惟至何种程度尚需研究。

(O ral H isto ry Interview w ith D r 1A rthur N 1Young by Jam es R 1Fuch s 1A rthur Young Co llecti on ,Box 112,HA )
Strictly Confidential ,January 1,1946,A rthur Young Co llecti on ,Box 116,Hoover A rch ive ,Stanfo rd U niversity ,
Stanfo rd ,U 1S 1A 1,H ear after HA 1
《中华民国重要史料初编》第7编第1册第339页,台北,1985。

盎司与中国老市制两基本持平,即1盎司约等于1两。

有批评者认为,宋氏此举无异以合法方式将国家财产转入私人腰包,证据是宋子文、孔祥熙家族控制的孚中公司和扬子公司从1946年3月开放外汇市场,直到1947年2月黄金风潮爆发,共计结汇33447万美元,占同期售出外汇总数的88%。

这些以官价得到的外汇或用于进口原本禁止进口的物品以赢利,或直接出售赚取差价。

此事被《中央日报》透露后,在官方压力下,报纸其后发出更正,称小数点标错,使总数一下减少了99%,成为334万美元。

(漆敬尧:《小数点的玄机化解一场政治风暴》,《传记文学》第54卷第1期)宋、孔家族通过官价与黑市的差价套汇谋利当为事实,但他们即便权势显赫,能否得到如此巨额外汇,似仍有存疑之处。

据财政部和经济部上蒋介石呈文,孚中公司结汇15318万美元,扬子公司结汇18017万美元。

监察院和审计部的联合调查,则称孚中公司结汇15815万美元,扬子公司结汇182万美元。

因此,小数点问题不为无因。

(中国人民银行总行参事室编:《中华民国货币史资料》第2辑第835、842-843页,上海人民出版社,1991)即便是334万美元,在当时也是一个相当大的数字了。

《中国国民党第六届二中全会辑要》第21页,南京,1946。

为工业及民生需要物品,可自由进口,二类为烟草、汽油、汽车、纺织品等,可经许可进口,三类为奢侈品,禁止进口;中央银行指定若干银行买卖外汇,供一二类物品进口之用;废止官价外汇汇率,由中央银行根据供求情形,随时调节,对于外币现钞及黄金买卖,依同样原则办理;政府拨出美金5亿元,并由中央银行拨出一定数量外汇,作为基金,作随时平准市场之用,并指定专员负指挥运用之责,①2月26日,贝祖诒出任中央银行总裁,金融开放政策进入实际运作。

3月4日,中央银行开放外汇市场,以法币2020元兑1美元的价格买卖美元。

②与此相配合,中央银行制订了《黄金买卖细则》,每天由各金号银楼向央行申购黄金,即明配;另外由央行委托几家指定金号随时抛售黄金,即暗售。

通过这种方法,中央银行控制着市场黄金买卖的平
衡。

③8日,中央银行开始买卖黄金,每条(10两)售价165万元。

黄金买卖之初,买与卖之间大体持平,4月卖出3674条,买进3000条,从5月开始,卖出大大超过买进,6月卖出19982条,买进只有402条,净卖出19580条,买卖已经完全失去平衡,表明市场对未来预期的悲观及对法币的不信任。

同期美元买卖情况与黄金大体相当,4月买进1013万美元,卖出1850万美元,净
卖出837万美元,至6月净卖出已达2492万美元。

④但因为当时中央银行手中掌握的黄金美元数量甚大,通过大量抛售,尚可维持黄金外汇价格的基本平稳。

7月金价升至190余万,法币兑美元2500比1,上涨了20%左右,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两者指数分别为战前的756倍和
1663倍,远低于同期上海物价4072倍的涨幅。

⑤也正因为如此,投资或投机于黄金外汇市场所得,实际是低进高出,利益远大于其它市场,而这又导致黄金外汇市场面临着巨大投机压力。

二
由于实行金融开放政策之初,高估了法币与美元比价,⑥导致外国商品、其中主要是美国商品大量进口,外贸入超严重(6月月入超已超过1千亿元),外汇市场售汇压力日渐增加(8月美元净售出3262万元)。

法币的持续疲软,加上游资作祟,⑦又造成市场抛出法币换取黄金美元之风日甚,迫使中央银行于8月19日宣布将法币与美元比价由2020比1调高为3350比1,法币贬值66%。

表面上,改变外汇汇率的理由是鼓励出口,减少进口,激导侨汇,扶助生产,⑧然而实际上,此举是反映售汇压力过大的一个非常明确的信号,市场对此反应非常灵敏,调整汇率的决定公布后,上海金价暴涨40%,超过200万大关。

由于中央银行供应能力的有限,一度消失的黑市卷土重来,更进一步加剧了金融形势的恶化。

10月4日,上海市钱兑商业同业公会通告,暂停美钞买卖三日,同日市政府与中央银行决定,美钞买卖价格不得超过央行定价的
①②③④⑤⑥⑦⑧调整后的汇率为战前的971倍,但此时上海物价指数已达到4285倍,法币币值仍为高估,因此对减少进口作用不大,9、10日两月外贸月入超高达1800亿元。

1946年全年的外贸入超高达47220万美元,无论是绝对值,还是入超占外贸总值的比重,均创下民国年间的最高纪录。

(中国银行总管理处编:《外汇统计汇编》初集第30页,北京,1950)
据估计,战后上海一地的游资即达8千亿元之巨(许涤新、吴承明主编:《中国资本主义发展史》第3卷第672页,人民出版社,北京,1993),按官定汇率合4亿美元,它们在市场上寻求高额利润,兴风作浪,对外汇市场形成巨大的压力。

按1946年2月公布的法币汇率,较战前贬值约585倍,而同期上海物价指数为战前的1759倍,汇率高估2倍,考虑到后方物价指数较上海为低,汇率高估也至少在1倍以上。

杨培新:《旧中国的通货膨胀》第75页,三联书店,北京,1958。

T ,V ,Pei to T 1V 1Soong ,July 22,1947,A rthur Young Co llecti on ,Box ,116,HA 1
暗售数量远远大于明配。

1946年全年明配为42100条,暗售则达231600条。

(《中华民国货币史资料》第2辑第740
页)
外汇市场开放以后,法币对美元汇率由中央银行根据市场情况调节,而在一年时间里,这种调节只有一次,因此法币汇率并非完全自由浮动,与最初设想尚有一定距离。

《国民政府公报》1946年2月26日。

5%,如有巨额买户高价收买,可由钱兑业公会向市府密告,以凭究办。

①但在经济规律作用下,无法遏止黑市现象的存在,美元黑市价已超过官价的1 3。

11月17日,政府又决定修正进出口贸易办法,实行输入许可与出口补贴,大幅度放宽出口限制,同时严格限制进口,除禁止进口物品外,所有其他物品进口亦需申领许可证,用行政手段压抑进口,缓和外汇供应压力。

此举对减少外汇供应确有成效,②但对改善整个经济环境,对压抑黄金价格并无明显作用,在黄金外汇价格上涨幅度较为平稳时,一定数量的买卖有助于平抑市场物价的上涨。

而一旦金、汇价格大幅度上涨,社会对平抑物价的信心就会动摇,高涨的黄金外汇价格反而刺激市场万物齐涨,整个经济形势很快就接近于无法收拾的地步。

黄金买卖运作由宋子文指示中央银行总裁贝祖诒,再由贝下令央行业务局局长林风苞和副局长杨安仁执行,复由央行指定的同丰余等5家金号银楼作为市场代理人,每天的抛售数量和价格高度机密,也没有非常严格的手续规章。

全部过程外人不得与闻,不要说财政部长俞鸿
钧,即便国民党最高领导人蒋介石,对于黄金外汇买卖情况也不明底里。

③运作过程的机密,使市场极易受流言影响,在各种势力、尤其是权势机关的人物的介入下,市场日渐成为投机乐
园。

④各军政机关收到现钞后,首先用于购买黄金,大量军饷发出后,原封不动地回到上海黄金市场,投入黄金买卖。

⑤企业在币值变动剧烈、生产无利可图的情况下,也改走炒买黄金之路。

同时由于外地金价大大高于上海,导致游资向上海集中,抢购黄金保值。

而且由于央行的抛售,金价上涨幅度小于物价上涨幅度,使投机黄金买卖有利可图。

就在各色人等几近疯狂的投机行为下,中央银行有限的黄金储备无论如何也难以抵挡。

12月12日,上海黄金价格突破300万大关,美元价格达到5650比1,黄金美元价格从此开始进入急速上扬阶段,几乎到了一日一涨以至一日数涨的地步。

12月24日,金价突破400万,央行2天抛出16000条黄金,才使金价稍有下降。

由于物价的上涨,1947年1月1日,当局宣布实行纱布管制,凡由政府供给外汇购棉之棉纺织厂,其生产之棉纱、棉布的半数由政府按成本加价20%收购,引起商界不满。

随后,中央银行于16日发行500元关金券,其与法币兑换比例为1比20,即合法币1万元,进一步刺激了物价的狂涨,央行孤注一掷,1月30日一天抛出黄金19000条(合近6吨),回收法币750亿元,“气魄”不可谓不大,但2月4日,上海金价仍
①②③④⑤据监察委员的调查,各机关部队均有以紧急支付命令提款的事实,“间有军事机关人员以种种威胁方法胁迫提款”,用以黄金炒作。

仅1947年1月,一次提出1亿元以上之款项者即有293起,总数超过1千亿元。

据当时的上海市长吴国桢和亲历者回忆,载有军饷现钞的轮船未及出港即卸下钞票参与黄金投机,亦有各地军政长官嫌汇款太慢而包飞机运钞参与黄
金投机者:“中央银行由南京往北运送钞票的运钞专车,有时竟出现行至半途即掉转车头原车南开的怪事。

”
(何汉文前引呈文:《法币、金圆券与黄金风潮》第48页;M emo ir of K 1C 1W u ,R are Book s and M anuscri p t L ibrary ,Co lum bia U niversity ,N ew Yo rk ,U 1S 1A 1,hear after Co lum bia )
外汇买卖的相当一部分尚有支付商品进口的作用,而黄金买卖自始即以投机为主,目的都是牟利。

据监察院调查,中央银行自开放金、汇市场起,逐日有详细报告呈宋子文,而自1947年7月起,始向蒋介石及财政
部报送统计。

(《监察委员何汉文等调查黄金风潮呈文》,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藏档,全宗二九三,卷号69)
此前出售外汇已经达到38155万美元,此后直到实施经济紧急措施时为止,出售外汇锐减为2011万美元。

(《
中华民国货币史资料》第2辑第835页)据统计,自3月初开放外汇市场到11月初,售出美元用途位居前三位的是,棉花7128万美元,化肥与农药4546万美元,汽油与柴油3497万美元。

不过这只是纸面上的统计,实际用途是否如此不得而知。

此外,从3月13日到11月20日,央行为财政部垫付外汇3154万美元,宋子文手谕垫付3053万美元,共6207万美元,其中宋手谕垫付款
中用于向美国购买军火的款项为1919万美元,央行为财政部的垫付款用于购买军火的数量当亦不在少数。

(《
指定银行出售外汇用途表》,《宋院长手谕暨财政部函嘱原币垫款清单》,T 1V 1Soong Co llecti on ,Schedule A 1Box 25,HA )
T 1V 1Soong Co llecti on ,Schedule A 1Box 221HA 1
无情地涨到480万,美元达到8500比1。

①次日,国防最高委员会决定出口结汇由政府补贴100%,进口货物从价征收50%附加税,以图挽救法币的颓势,预示黄金外汇的买卖已至强弩之末。

市场反应是更疯狂地投机。

6日,上海金价一日五涨,达到550万,美元兑法币比价突破1万,由此引发各地投机抢购狂潮的出现,南京、广州、汉口、重庆等地金价突破600万,天津暗盘达到700万,由于上海金价因央行抛售而相对较低,引来各地游资聚集抢购,央行已至无法
招架之境。

②8日,央行停止暗售黄金,10日,停止对金号的配售。

由此更引起金、汇黑市价格暴
涨,上海金价涨至720万,美元达到16000元,带动市场谣言四起,一片混乱,所有物价均大幅度上涨,以上海物价指数为例,1946年3月为战前的2558倍,12月为5713倍,9个月上涨了
123%,而1947年2月为10665倍,2个月即上涨了86%。

③金、汇价格暴涨,预示经济危机迫在眉睫。

2月11日起,蒋介石连续召见宋子文并主持中央常会,讨论经济形势。

此时,上海黄金官价730万,但有价无市,黑市高达940万,直逼千万大关(广州已达到1100万)。

宋子文虽也意识到形势的严重,但仍图最后一搏,他要求蒋介石核减预算,节约开支,以对金价釜底抽薪。

这是正孜孜于前方军事行动的蒋介石所不可能接受的,他要宋速筹对公教人员以实物代货币的紧急方案,以安定人心。

然宋子文仍不甘心,2月13日,他搬出美国顾问杨格见蒋,提出改变外汇汇率,继续抛售黄金,被蒋认为“决难持久”,“期期以
为不可”。

④蒋决定实行停售黄金、管制物价、禁用外币、取缔投机等一系列经济紧急措施。

财政
部长俞鸿钧过后在国民参政会解释实行紧急措施的原因是,“全国各地游资麇集上海,群以黄金为投机对象,央行如不大量抛售,则金价日高,刺激物价。

如拟以全力与投机者相搏,则牺牲
甚大,徒使牟利者益增利润。

于是政府运用黄金政策,不得不改弦易辙。

”
⑤2月15日,中央银行公告停止抛售黄金。

16日,国防最高委员会通过《经济紧急措施方案》,主要内容为:11平衡预算,本年度政府支出,除非迫切需要者,均应缓发;严格征收税收,加辟新税源;加紧标售敌伪产业和剩余物资;国营事业除重工业及特殊者外,应公开出售民营;21取缔投机买卖安定金融市场,即日起禁止黄金买卖;禁止国外币券在境内流通;加强金融业务管制;31发展贸易,法币与美元比价调为12000比1;废除出口补助与进口附加税办法;推广出口;修正进口许可制度;41严格管制物价;一切日用必需品,按评议物价实施办法,严格议定价格;职工薪金以1月为最高指数,粮、布、燃料亦按1月平均零售价,定量配给于职工;51政府对主要日用必需品以定价供应公教人员,先在京、沪两地试办,并在各重要地区分期推进。

同时公布的有《取缔黄金投机买卖办法》、《禁止外币流通办法》、《加强金融业务管制办法》、《评议物价实施办法》等,对于有关金融物价事项作出了严格规定,如禁止黄金外币买卖、流通,持有者必须按公布价在指定行局兑换成法币,违者处5年以下徒刑;各行局应严控放款,5千万元以上放款必须经四联总处核定,多余款项一律存放中央银行,机关单位用款一律使用支票;一律不准新设银行钱庄;在全国重要地点设立物价评议会,评议主要民生日用必需品售价,协助
①②③④⑤《财政部长俞鸿钧在国民参政会报告》,1947年5月23日,《银行周报》第31卷第24期。

秦孝仪主编:《总统蒋公大事长编初稿》卷6(下)第385页,台北,1978。

中国科学院上海经济研究所、上海社会科学院经济研究所编:《上海解放前后物价资料汇编》第168-169页,上海人民出版社,1958。

1947年1月到2月15日,央行抛出黄金近8万条,相当于黄金售出总数的近1 4。

(《中华民国货币史资料》第2辑
第740、744页)
四联总处此时发出650亿元的生产贷款,名为恢复生产,实际早晨发出的贷款支票,下午已经出现在黄金市场上,对黄金价格可谓雪上加霜。

检举违反议价行为。

①在这些规定中,最重要者当属严格管制黄金、外汇和物价,期以遏制投机
风,稳定急剧恶化的经济形势。

当局矫枉过正,甚至规定金银首饰店的首饰亦需登记,在3个月内出售,逾期未售出者,必须兑换为法币。

且不论这些规定是否真正有效,过于严厉的规定本身就因为其没有可操作性而留下了反弹空间(有关首饰业的规定即明显例证)。

不出两月,这些看似极为严厉的规定便有了程度不同的松动。

黄金风潮中损失的黄金美元数量,由于其机密性,当年从未公布过确切的统计数字。

当监
察委员向贝祖诒询问时,他答以“事关机密,奉主席谕,对任何人不能公开。

”
②战后政府所有黄金外汇储备,多者估计为10亿美元及黄金900万两,少者估计为8亿美元及黄金600万两。

黄
金潮中损失的黄金数量,多者估计为850万两,少者估计为350万两。

③然而这些数字毕竟都是估计,较为可靠的统计有二个。

其一为财政部档案所载,自1946年3月至1947年2月,共售
出黄金353万两,收回法市9989亿元,结存黄金122万盎司。

④其二出于美国斯坦福大学所藏杨格档案,根据当年致送杨格的有关黄金外汇买卖密件可知,中央银行拥有的黄金外汇储备,1946年2月已较上年底的峰值略有下降,为83359万美元(其中黄金未变,仍为568万盎司),1947年2月下降到37987万美元,减少了45372万美元,为上年2月的46%,为峰值的44%,其中黄金为237万盎司,减少了331万盎司,为上年2月的42%,即两者均在一年中减少了一
半以上,黄金减少比例更大一些。

⑤这两处档案所记黄金损失数量差别不大,前者比后者多近7%,唯留存数有较大差别,前者只有后者的51%。

考虑到杨格档统计为逐月报告,且包括外汇统计,因此可能更为可靠。

经过此次风潮,黄金外汇损失虽相当严重,但并非如外传消耗殆尽,然而由于财政当局操作上的机密色彩,事发后又刻意封锁信息,⑥使得黄金潮的影响被人为扩大了,加上国民党内复杂的派系矛盾,直接导致了国民党政权内部的一场危机。

三
上海黄金风潮爆发,导致经济危机,引发全国社会动荡,舆论哗然,对国民党统治带来相当大的冲击,宋子文因而成为众矢之的。

2月13日,监察院院长于右任主持院会,决定派何汉文等四委员前往上海彻查。

次日立法院会议则对宋子文发动猛烈攻击,认为“宋子文应辞职以谢国人”。

傅斯年在《世纪评论》杂志连续发表《这个样子的宋子文非走开不可》和《宋子文的失败》两文,以极为尖锐的文辞痛责宋子文的经济政策。

“不特不足平抑物价,反而刺激物价”;指宋坐视民族工业破产,毫无信用,任用私人,只知以流畅的英国话交些个决不登大雅之堂的美国人;因此要挽救目前的危机,“第一件便是请走宋子文”,因为“国家吃不消他了,人民吃不消
他了,他真该走了,不走一切垮了。

”⑦傅文一出轰动朝野,成为倒宋潮中的重磅炮弹。

早就对宋
①②③④⑤⑥⑦傅斯年:《这个样子的宋子文非走开不可》、《宋子文的失败》,《世纪评论》7、8期。

自1944年4月到1945年6月,中央银行亦一度实行黄金买卖政策,共售出335万两,收回法币838亿元。

(《
中国国民党第六届中央执监委员会第二次全体会议行政院工作报告》财政章第5页,1946)此次消耗的数量与前次基本相当,但还不到消耗殆尽之地步。

Strictly Confidential ,February 1,1946,February 28,1947,A rthur Young Co llecti on ,Box 116,HA 1
《中华民国货币史资料》第2辑第744-745页。

《法币、金圆券与黄金风潮》第136、144、158页。

《法币、金圆券与黄金风潮》第143页。

《中央日报》
(南京)1947年2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