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诗的_建筑美_散论_陈本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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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理论与批评◆汉语诗的“建筑美”散论
陈
本
益
上世纪20年代中期,闻一多在《诗的格律》一文中提出著名的诗的“建筑美”概
念。
他说,“诗的实力不独包括音乐的美(音节),绘画的美(词藻),并且还有建筑的
美(节的匀称和句的均齐)”①。
关于汉语诗的这种建筑美,学界已有若干论说,但
笔者认为还有几点值得注意。
(一)汉语音节音、意、形统一以及字形方正、大小等同等特点,使汉语诗歌在音
节和文字排列上形成整齐和对称,这就造成了汉语诗的建筑美。
西语的音节没有
音、意、形统一的特点,它由一个或若干个文字符号表示一个音节,再由一个或若干
个音节表示一个意思(词),因而诗律上音节的整齐或对称一般并不能造成文字符
号排列上的整齐或对称,也就是说,听觉形式上的整齐或对称并不能造成视觉形式
上的整齐或对称。
如英语诗常用的五步抑扬格,每行十个音节,但诗行的字母并不
就是十个,而是不固定的,因而诗行往往参差不齐。
(二)汉语诗建筑美的功能有二。
第一,它有齐一、对称、平衡、呼应等形式美因
素,因而有相对独立的审美意义,虽然这种审美意义并不突出。
第二,上述形式美
因素,可以造成空间性视觉节奏感,这种视觉的节奏感与诗律上听觉的节奏感发生
同步的呼应作用,从而增强了诗的节奏性。
这大约是汉语诗节奏显得整齐、鲜明的
一个特殊原因。
英语等西语诗的情况有点相反:我们读到的(也是听到的)是有规律的重轻音,但看见的并不是有规律的文字排列。
后者对前者是否有一点逆反作用,从而在心
理上减弱诗的节奏感?至少对习惯于汉语诗形式的读者是会有一点的。
(三)汉语诗形式上的建筑美,依据诗的行(句)式、节式和体式是均齐的还是对
称的,可以分为均齐形式的美和对称形式的美。
古代诗本不分行分节,所以没有什
么建筑美。
现今我们常常将它分行分节排列,其中四言诗、五言诗和七言诗显出均
齐形式的建筑美。
格律体新诗的均齐体也构成这种建筑美。
这种均齐的美是比较
单纯的,它是我国传统艺术形式的一个特色。
均齐的诗节和诗体为什么能成为一种形式美?我们知道,形式美的一个规律是“整一律”,另一个规律是基于前者的“多样统一律”。
均齐的形体,无论是一条直
线、一个方块,还是一个圆,都具有整一性,它们本身就是形式美的一个因素,或者
说就是一种简单的形式美。
均齐体诗是一个方正形体,具有形式美的因素,这是它
能成为一种建筑美的原因。
谈均齐体诗的建筑美,有必要谈到均齐体诗行中标点的处理。
这有两种情况:
一是诗行中的标点不计算为一个字音,这种情况在新月派的均齐体诗中尤其突出;另一种情况是诗行中的标点算一个字音。
哪一种情况较好?后者较好。
这是因为,标点处一般有较大的顿歇,标点如果算一个字音,读起来节拍感与无标点诗行的节拍感较接近;而在文字形态上又能显出均齐的建筑美。
如丁芒《江西烟雨》一诗中一节:
啊,燕子,你别再啁啾
春已随稻谷播下了田畴,
你不见秧苗的连天翠色,
已经把乳白的云幔染透!
而诗行中的标点不算一个字音的均齐体诗,其诗行的字音虽然是均齐的,但诗行并不均齐(长度不等),因而没有建筑美。
格律体新诗的建筑美的独特点,还在于它有多种多样的对称的形式美。
这种对称的形式美主要不是基于“整一律”,而是基于“多样同一律”:单从一节诗看,诗行参差不齐,各不相同,这是“多样”;结合上下诗节看,行式和节式又呈现对称,前后呼应,显出平衡,这是“统一”。
由此可知,比起均齐形式的建筑美来,对称形式的建筑美是较为丰富的一种形式美。
(四)诗的建筑美作为一种独立的形式美,它自身可以表现某种情趣。
一般说来,均齐的建筑美有一种凝重的感觉。
因此,像杜甫律诗所抒发的沉郁顿挫的思想感情,像闻一多《死水》一诗中所蕴含的深沉激愤的情绪,与均齐的形式美正相契合。
对称的建筑美,则一般有一种活动的乃至活泼的感觉,行式较短、节式较小的对称体诗尤其如此。
这种形式如果与诗人精巧的诗思、跌宕的情感相配合,会相得益彰。
如徐志摩《山中》、《再别康桥》等诗的对称形式,就有这样的审美效果。
某些诗的独特建筑美可以表现微妙的象征意味。
如闻一多《忘掉她》一诗首二节:
忘掉她,像一朵忘掉的花,———
那朝霞在花瓣上,
那花心的一缕香———
忘掉她,像一朵忘掉的花!
忘掉她,像一朵忘掉的花!
像春风里一出梦,
像梦里的一声钟,
忘掉她,像一朵忘掉的花!
此诗是诗人为哀悼夭折的爱女而作的,感情深挚凄婉。
从“建筑”形式看,中间的短行正好是字句意义的象征:美好的东西短暂易逝,如朝霞,如花香,如钟,如梦。
首尾长行所象征的,则与诗句的字面意思相反(却也是诗人的本意),即绵长的,忘不掉的深哀巨痛,行中标点延迟着节拍,与那绵长的哀痛之情吻合。
(五)中外诗史上都有图象诗。
图象诗的形式并不是上述诗的建筑美形式。
图象诗大致分两类。
一类是将诗写成一定的图形,如塔形、菱形等,我国古代和现代都有,西方也有。
这种诗的形式与上述汉语诗的建筑美形式的主要差别是:诗的建筑美形式主要是由音律上的节奏形式造成的,而图象诗则是着意将诗的形式安排成一种图形,诗的内容在很大程度上都服从于它,因而带有很重的形式主义成分。
另一类图象诗是把诗行排列成一定的图象,用以表达诗的意图。
西方当代出现的具象诗(concrete verse)便是其中一种。
法国、英国和澳大利亚都有诗人写作这种图象诗,并有诗集问世。
上世纪50年代台湾的某些诗人借鉴西方图象诗,也用汉语写过这类图象诗,如白荻的《流浪者》一诗。
在西方写这类图象诗的诗人中,英国诗人I·H·芬勒被认为是成功者。
试看他的一首小诗《帆》的原文形式:
S A I L
S A I L
S A I L
S A I I O L
这诗的形体近似一个三角形,但又与船有关:它的三个单词“sail”(“帆”)有点像一张帆:其下的单词“sailor”(“水手”)则像站立于帆下的一群水手,或者像支撑着帆的船身。
这一图形是对字母文字的巧妙利用。
显然,它与上述汉语诗的建筑美形式也是有差别的:它有明显的意图,这种意图就是诗的内容。
汉语诗的建筑美形式却并不如此,它讲究的是“节的匀称和句的均齐”,纯然是节奏形式的一个副产物,一般与诗的思想内容无直接关系。
注释:
①闻一多:《诗的格律》,杨匡汉、刘福春编《中国现代诗论》,花城出版社,1985年。
责任编辑 尔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