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二十年中国文学中的医患关系审视与伦理建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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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二十年中国文学中的医患关系审视与伦理建构
淡化了医患之间的思想情感交流， 使得医患关系进一步物 化。毕淑敏意识到唯科学主义的膨胀， 使医学越来越依赖 醉心于攻克各种医学难题而不 于层出不穷的冰冷的器械， 择手段， 而忽略了高科技同时也给生命带来了无法言说的 《血玲珑 》 集中揭示了生命与医学、 人本伦理与 伤痛。她的 科技进步之间的矛盾纠葛。 第三， 患者被逐步机器化。 当今的医疗界是以医疗为 中心而不是以病人为中心， 病人进入医院后就被称为某床 被视为一架零件出错的生物机器， 而医生自己则是流 某号， 每个医生只治疗他负责的那部分零件。 水线上的操作员， 《心术 》 六六在 中记录了某医院在收治一个脸部受伤的患 护士找来三个医生进行缝合， 眉毛以上归脑科， 以下 者后， 《红处方 》 归眼科， 脸颊属于口腔科。 毕淑敏 中的简方宁是 一个献身于戒毒事业的好医生， 但在人性化地处理医患关 系上她却存在着致命的盲区。她对患者庄羽有意无意表现 出的冷淡和拒绝， 不仅使庄羽重新开始了吸毒， 也让自己走 进了庄羽设置的陷阱染上了毒瘾并最终自尽。 这是医生对 病人的冷漠酿成的一剂致命毒药。 3． 医患之间信任不足而防范有余 当今社会中医生和患者之间失去了应有的信任。 患者 认为医生金 钱 至 上、 草 菅 人 命， 将 医 生 定 义 为“红 包 加 工 “有执照的杀人犯 ” 。 医生把病人视为毁坏自己职 甚至 机” ， 威胁自己身家性命的“医闹 ” 因而彼此都心存戒 业声誉、 备， 如履薄冰。 首先是患者不信任医生。一些患者或家属在手术前要 求进行医疗公证， 有的甚至拿着录音机或摄像机来求医。 ： “他身着白衣 网上曾经流传着一首《病人写给医院的诗》 的时候我不信 / 他拿手术刀的时候我不得不信 / 他翻开账单 的时候我睁大眼睛我不信 / 他让我付钱的时候我口喊冤枉 不得不信 / 这个世界真的很奇怪 / 你不知相信谁却还是相信 了他 / 你什么都不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 / 你相信他了却不相 ” 信自己了。 这首诗生动刻画了患者对医生和医院的信任 危机。 更可怕的是医生对病人的防范。医生的任务本是治病 救人， 但为了应对可能出现的医疗纠纷， 现在他们的首要任 ： “我们花大量时间不是在研究如何提 务变为努力保存证据 高医学技术上， 而是撰写病例上， 每一份病例放在你面前你 都要考虑 它 未 来 如 果 作 为 呈 堂 证 供， 会不会给你带来不 ④ ” 利。 医生对病人的防范还体现在对其定位和诊治上。 所 ” ： “我们也知道 90% 以 有患者都被医生视为潜在的“医闹 上的患者都是善良的通情达理的， 但我们判断不出谁是会 制造事端的 10% ， 为保护自己， 防患于未来， 所有的人统统 ⑤ ” 被假定为闹事患者。 在诊治方面， 很多医生表示， 过去病 人有 1% 的 生 还 希 望， 我 们 就 尽 100% 的 努 力； 现 在 没 有 100% 的把握我们就不敢轻举妄动。 有些医生为避免误诊 ， 或漏诊， 采取小病“大检查 ” 或不认定其他医院的检查结 果等。这样又增加了患者的医疗开支， 使原本紧张的医患 双方始终在信任缺失的状态里痛苦循环。 作家晋橹的长篇
瑣 瑏
《拯救乳房》 中， 隽永生物公司老总吕克闸为乳腺癌治疗小 组免费提供了鸢尾素鸢尾素作广告， 将其由食品升 程 级为药品。出于对广大患者负责和对药品市场的维护， 组长和她的小组成员严正拒绝了这个商业阴谋。 作者借此 对病人作为人的尊严和人格 事件表现了作为医生的良知， 的尊重。 患者不能以偏概全地因个别医生医德医术不好而否 、 定 责难全体医护人员。 六六在上海数家知名医院体验了 ： “99． 99% 的医生， 半年时间后说 骨子里都是善良、 正直、 负 优秀的。他们有自己的良心系统行事， 但肯定不是你们 责、 ⑨ ” 的标准。 她曾在手术室里看见一位医生为一个家境贫困 这是一门费时费力、 几近失传的手 的患者一针一针缝脑膜， 大多数医生都使用人工脑膜， 但这位医生用自己的时间 艺， 《夏天的太阳》 和手艺替患者省了 800 多元。江灏的 是中国 其中洋溢着强 文坛第一部以医患关系为题材的长篇小说， 烈的终级关怀理念和浓浓的平民情怀。 3． 以德为主， 德术兼备 ： “为医者， 唐代名医孙思邈提出 首当仁慈尽责， 名医无 ” 也就是说， 精于医术， 诚于医德而已。 医护工作者要 他， 同时具备精湛的医术和高尚的医德。 六六将《心术 》 释题
多数医生的那种法权、 那种话语权和那种对病人的惯有模 ， 式 使 病 人 丧 失 了 对 医 院 的 信 任， 变成了讳疾忌医的鸵 鸟”② 。 与此同时， 少数病人不遵守就医道德， 在发生医疗差错 或医疗事故后， 部分患者或家属采用恐吓、 打骂医护人员等 中的脑外科经 过激方式维权。 六六的日记体小说《心术 》 ， “我” 常上演全武行 的女朋友小蕾因为患者闹事被打得鼻 青脸肿， 眼角缝了三针， 嘴巴肿得像桃子， 腿上软组织挫伤， 小蕾在上级卫生局通知医院应以大局为重、 强调和谐后愤 。“患者道德义务履行的下落， 然辞职 强化了医生对患者的 不信任。这样的结果是医患双方诚信关系的流失， 造成了 而医生出于 患者不得不追求更具外在强制性的法律权利， ③ 风险逃避， 越来越满足限于法律义务的履行” 。 2． 医患之间关系物化与情感淡化 第一， 医疗目标日趋利益化。改革开放以来， 医药卫生 。 行业不可避免地被商业化的经济意识浸染了 陆星儿的长 《精神科医生》 、 《儿科医生》集中 篇小说 徐世立的长篇小说 。《精神科医生 》 刻画了经济利益对医德的倾轧和腐蚀 中 的院长把经济效益放在第一位， 为此他对病人的病情不管 。《儿科医 因为病人呆在精神病院里就能为医院赢利 不顾， 生》 中的副院长李大元不懂医术但给医院带来了好的经济 淡泊名利、 德高望重的儿科主任白人初 效益而当选为院长， 。 却落选了 在一切向钱看的利益话语里， 一些医疗机构救 死扶伤的宗旨已完全让位于经济利益， 医学人道主义患上 “失语症” 。 了 第二， 诊疗手段高度科技化。20 世纪 90 年代以来， 许 多高新医学技术被广泛应用于临床诊治， 但有些医生过分 依赖这些先进的仪器设备， 只凭收集到的病情报告结果而 不是依据自己的诊断开处方。 这种以机代人的诊断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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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二十年中国文学中的医患关系审视 与伦理建构
邓寒梅
要：20 世纪 80 年代以后我国的医患关系逐渐恶化， 许多作家敏锐捕捉到这一社会痛点， 通过
摘
双方关系物化和 作品揭示了在疾病的治疗过程中医患关系的道德缺失： 医患双方权利与义务不对等、 彼此缺乏理解信任等。要改善紧张的医患关系， 医患双方应该进行换位思考， 相互理解， 遵循以人为 本、 平等尊重的伦理原则， 医护人员更要以德为主， 德术兼备。 关键词：中国文学； 医患关系； 道德缺失； 伦理建构
一
目前医患关系中的道德缺失
医患关系是医疗过程中医生和病患之间最基本的关 系， 应该是一种相互信赖、 亲密合作的关系。 但在现实生活 中， 医患关系却因多种原因变得相互对立、 剑拔弩张。 医患 关系中的道德缺失主要体现为医患双方权利与义务不对 等、 双方关系物化和彼此缺乏理解信任。 1． 医患双方权利泛化而义务弱化 和谐医患关系的实质是医患双方权利与义务的对立统 一。由于医生与患者在医学知识和技能上的差距， 一些医 生往往凭借自己在医疗中的主导地位， 忽视病患者的知情 权和选择权。 毕淑敏在《术者 》 中对医生的这一职业弊病 进行了诘问。某医院的外科主任要求手术中的主刀医生把 肠子如果依然是 病人套叠的肠子用温盐水热敷半个小时， 暗淡的颜色， 才能进行切除。主任退场后， 其中一个医生因 要参加一场篮球赛而准备不观察就直接切除肠子。 这样做 。“大 不仅伤害了病人的身体健康， 更是对病人权利的剥夺
医患关系是因健康需求而形成的一种特定的社会关 ， 系 是由以医者为主体的人群与以患者为主体的人群构成 ① 的一种特定的社会关系。 早在 20 世纪初， 西方国家的医患 矛盾就已突显出来。一些国家随即出现了保护病人权益的 运动和法案， 描述医患关系的世界文学作品也应运而生。 20 世纪 80 年代以后我国的医患关系逐渐恶化， 许多作家也 敏锐捕捉到这一社会痛点， 并通过作品对此进行了思索与 《精神科医生 》 ， 《儿科医生 》 ， 反映， 如陆星儿的 徐世立的 毕 《术者》 、 等系列小说， 江灏的《夏天的太阳 》 六六的 淑敏的 《心术》 等作品真实描述了疾病对人身心的戕害， 再现了在 疾病的治疗过程中医生与病患之间错综复杂的情感纠葛和 伦理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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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术 》 有强烈的责任心 中的脑外科主任教导其他医生： “医生和法官和警察一样， 从穿上制服那天起， 你就不代表 你自己。你是拯救的化身。 你不能以自己的好恶选择病 瑢 瑏 ” 你不能以个人的得失衡量生命。 毕淑敏对于病人满 人， ： “我会始终如一地以目光温和地注视着 怀着爱心与责任心 我会全神贯注地倾听他或她生理和心理上的痛 我的病人， 楚。我会运用我所有的智慧和经验， 帮助他们与病魔和死 亡抗争。我会在生命无可挽回地逝去的时刻， 守候在他们 ” 她希望所有医生都能如此 ， 《最后一支西地兰 》 的身边。 “文革 ” 中的医生焦如海在 时期遭受了许多非人待遇， 但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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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以人为本， 平等尊重 理想的医患关系是建立在医生对患者绝对负责 、 患者 “医 我国传统医德历来强调 对医生绝对信任的基石之上的， ， ： “这世界有三样东 行医应当以人为本。 六六说 乃仁术” FAITH （ 信 ） 、 HOPE （ 望 ） 、 LOVE 西对 人 类 是 最 重 要 的， （ 爱） 。我认为， 我能看到的对这三个字最好的诠释， 就是 ” 医护人员要保持对生命的敬畏感， 医院。 要把病人当做 一个需要帮助的人而不是可以随意处置的物品。 毕淑敏的
《医闹》 “医闹” 反映了 的种种现象， 揭示了我国当前的 小说 医患信任危机。
二
构建和谐医患伦理关系的有效途径
医患伦理关系是医患关系最基本、 最普遍的内涵， 是一 种双向关系， 要建立和谐的医患关系， 需要医患双方在医疗 实践中开诚布公、 共同努力。 1． 换位思考， 相互理解 医患交往中医者的道德规范至关重要。 医护人员首先 应站在患者的角度， 来感受病患者在肉体、 精神以及物质上 的痛苦和艰难。 六六《心术 》 中的顾晓梅医生之前对患者 “孤美人” ， 不够热情， 被大家称为 病人对她的投诉最多。在 她经历了从医生到病人的角色转换， 因而 患了甲状腺癌后， 对患者的境遇和医生职业乃至生命的意义都有了截然不同 ： “你不到绝处逢生， 的理解 你不能了解生命的意义。 在我 我体会不到健康的价值， 也体会不到病人的痛 健康的时候， 。 ” “选择 医 生 职 业， 苦 是我一生比选择丈夫还英明的决 ” 毕淑敏在科幻小说 《教授的戒指 》 中让医学泰斗陶教 定。 授拥有了一枚神奇的戒指。 医生戴上这枚戒指， 就可以真 切体验到病人真实的病痛感受， 从而做到药到病除。 医生 对患者的痛苦感同身受， 才能给患者及时有效的救治， 还其 健康和应有的尊重。 与此同时， 患者必须遵循就医道德， 理解、 信任和尊重 医护人员。徐萌的《医者仁心 》 是国内第一部全景式反映 该剧以医生的视角切入， 正面直击 医生职业生活的医疗剧， 。《心术 》 卫生医疗行业的生存状态及困境 以上海某知名 医院脑外科医生郑艾平的第一人称视角讲述了三个年轻人 但病人的不信任、 医闹的胡搅蛮缠、 医疗纠 都想做好医生， ： “我 ” 纷的败诉等残酷现实不断冲击着他们的生活和理想 “我 ” “我 ” 的女友因遭到患者殴打而 不能保护她与 分手； 大 师兄很讨患者喜欢， 但自己的孩子却因为肾衰竭每天徘徊 在死亡边缘； 二师兄精心手术的一个重症病人成功下了手 却最终未度过危险期。 对于身处生存需要和恪守医 术台， 德两难境地的医护人员， 我们只能要求他们弱化经济利益 而强化人文关怀。 其次， 公众也应该给予医护人员更多的理解和信任， 尤 其是掌握话语权的新闻媒体必须客观公正地报道医患纠 纷。一些不良媒体在收视率的驱动下， 肆意扭曲或夸大事 实， 长此以往， 不仅会打击绝大多数好医院和好医生的积极 性， 更为严重的会使不明真相的公众丧失对医院和医生的 ： “医生 信任。因为绝大多数医生就如同毕淑敏所写的那样 好像也不需要人们的理解， 经历的生生死死太多， 有些话就 不必说了。因为淤积的苦痛太多， 医生便冷漠。 因为对死 亡无能为力， 医生便凄凉。因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医生便 悲壮。因为经年累月地用处方同疾病交谈， 医生有时就恍 恍惚惚地觉得自己也成了人世间的一张处方 …… 那雪白的 ‘爱人’ 。 ” 笺纸上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