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之酒,应在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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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美之酒,应在故乡
作者:曾宇
来源:《新食品》2016年第09期
历史的潮汐足以改变一座城。
而一座城,如果不曾老去,则必有贯穿其中一脉相传的往事。
这些“城中事”、“城中物”便是留给我们的可以触摸的乡愁记忆。
清明重阳酒——旧时城郭酒史
世人皆以为南昌城,算不得什么酒文化之重地。
然而,最近南昌北郊西汉海昏侯墓出土的大量青铜酒器(如罂、尊、盉、卣、钫)应是让不少人大开了眼界。
到了唐宋时期,洪州(即南昌,又名豫章)美酒享誉全国——“洪州酒佳者曰双泉曰金波”,酒如其名,金晖碧色、波光粼粼。
时至清代,豫章美酒更是远近闻名——“十月酿者色红,曰十月红。
俗以清明、重阳日酿酒,取醅与糟贮于瓮,以泥封之,久而开瓮者色益浓。
”
史书中记载的仅在清明、重阳之日酿制的黄酒,即是南昌北地大塘清明时节酿制的“清明酒”,以及城南丁坊重阳时节酿制的“丁坊重阳酒”。
与江浙一代的黄酒相比,它们独具风味,味道绵甜、后劲十足,酿造时节短、储存周期却长。
它们是传统手工的传承,更是故乡风土的记忆,是如今很多漂泊外地的赣鄱“老表”们不解的乡愁。
去年三月,我寻访大塘,幸得当地村民馈赠清明酒,据说这坛清明酒,老糟醅可溯至百年前。
老酒倒出时,色已深浓,彼时村中油菜花香四溢,最是应了李白的那句“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这样的品酒感受,远非评酒术语“色香味格”之标准可详尽。
手工世袭的酿制传统里,始而往复的酒糟中盛满的是家乡和岁月的味道:清洁、明净、小酌、微醺。
北帮“舶来”物与南帮老“土酒”——民国酒标纪事
数百年前的城郭酒史,如今只剩得文字寥寥于世。
时至民国,有关南昌的美酒记忆开始有了实实在在的“城中物证”:一枚民国的酒标。
这枚民国的“永泰祥”酒标,源于北京潘家园的偶遇,也是我酒标收藏史的开端。
看似不起眼的这枚酒标,却记录了百年前南昌城“客子入城争市酒,夜深灯火认吴艭”的广润门码头故事,见证了通宵达旦的周船往来与商贾辐辏。
将酒坊之地,落在彼时南昌城最热闹的广润门,销售的却不是当地的土酒,而是舶来之物——有着汾酒工艺渊源的“北帮”酒。
北帮酒,始于山西汾酒,却酿于汉口,俗称“汉汾”,这些带着武汉城市记忆的汉汾酒过江发展到赣鄱之地,汉汾酒烧坊接连开设,因地处赣鄱之北,故称“北帮”。
北帮酒以高粱为原料,生产出的酒甘洌醇香。
汉汾传统工艺到了南昌,改变了南方稻谷酿酒的数百年传承,成为地方酿酒的革命性转折点。
1913年,南昌城内的高粱酒作坊有永泰祥、万美全等十六家;到
了1918年,汉汾北帮酿酒业更为发达;到了1936年,高粱酒坊更是达到四十余家之多。
高粱酒逐渐为老百姓所接受,融入了这座城市的文化血脉中。
南昌城的另一端,则是以南昌本土为代表的南帮烧酒作坊,它们以糯米、稻谷为原料酿造的小曲白酒,民间称之“土烧”与“扎酒”。
南帮之白酒,甘甜沁润。
这些既具备传统风味,又具备地方风味的南酒,是老一辈人的回忆。
时至如今,在江南小镇,仍有不少老人,习惯手工自酿土烧酒。
联想到执迷于产量而大批量生产的同质化严重的白酒行业,这样一种对手工、传统、原料特有的执着,令人心生敬意。
百年前的南昌酒业由此展开了这样一幅画卷:北帮酒商与本地南帮共同把持着整个南昌酒业,其中,北帮酒商占据了大半壁江山。
于是,我们亦不难在上世纪初的南昌县志中找到这样一句话:“上南昌以烧,下南昌以酿。
烧用小麦高粱,用荞麦烧者色碧;酿用糯米……烧曰烧酒,酿曰水酒。
”
抗战爆发后,南昌酿酒业急剧衰落。
解放后,百废待兴,广润门那家闻名遐迩的“永泰祥”酒坊与南昌本地数家酒坊一同被并入国营南昌酿酒厂,从此,永泰祥成为历史符号,而南昌酿酒厂推出的三花酒、梅岭酒、灌城酒则开启了新时代的新篇章。
三花酒——从“南、北”对峙到融合
如果说,旧时的丁坊、土烧、永泰祥距今久远,难免遗忘;那么南昌三花酒,则是令绝大多数老南昌人、乃至江西人无法忘怀的“可触摸的回忆”。
很多人以为,三花酒仅产于桂林,事实上,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全国有多省、多酒厂生产各个品牌的三花酒,它们原料不同、工艺各异,各有其各自的特点,南昌三花酒,便是其中颇具本土特色的一款。
它是“公私合营”历史的机缘产物,它将曾经两相对立的南帮、北帮酒坊融而合之,综合北方风味的汉汾与南方本土的土烧酒,将高粱与谷物两种原料同时作为造酒原料,再以大曲辅之,酿出的酒既有米糯之柔甜纯净,又有高粱大曲的厚重醇绵。
于是,在三花酒上,曾经南昌城“势不两立”的南北酒帮得到了奇妙的融合与延展,这种新出现的酿酒工艺,产生了别具一格的独特风味,它们历经积淀传承,至今仍是人们津津乐道的美酒回忆。
孩提的记忆里,三花酒是父亲佐餐的必备品,那时踩着欢快的脚步为父亲买三花酒的场景仍然历历在目。
一瓶三花酒在当时价格不过寥寥数元,每每父亲撬开酒瓶盖,扑鼻的酒香沁人心脾。
大人们三五小聚,喝的总是三花酒,推杯换盏中,或小酌、或豪饮,留下的全是“好酒、好喝”的美好记忆。
这些带有鲜明历史痕迹与“南、北帮”城市记忆的三花酒,在九十年代市场经济的冲击下,逐渐失去了往日的辉煌,直至九十年代中后期,三花酒彻底绝迹江湖,成为逐渐为人们所淡忘
的城市文化符号。
那些曾在我们这代人的童年记忆中闪着光的三花酒,在如今的80后、90后们看来,已无足轻重。
我因着儿时记忆,近年来一直痴迷于陈年三花酒,自文革时期的“工农”牌三花酒至八九十年代“百花洲”牌三花酒均无断代地一一收藏。
如今,藏品中的这一系列三花酒成为“只可远观,不可把玩”的珍稀之物,想起儿时父亲喝掉的不计其数的三花酒,可叹那时的人们何其幸福!
最美之酒,应在故乡
一座城市,必然有属于它的记忆;正如每个人的内心,都有着留恋故土的情怀。
南昌,这片充满风情的地域酒文化曾令我们如此着迷——它必采用地方特色的原料;它不急功近利,仅在清明、重阳前后方才酿酒;它扎根传统,将北酒工艺的精华揉捏入南酒的风土;它庄严矜重,必静心而做、必耐心而等。
最美之酒,必在故乡。
然而,如今的城市,繁华得找不出旧时的痕迹;曾经的传统美酒,业已凋零——仅在重阳酿制的丁坊酒、广润门外的永泰祥、兼有南北特色的三花酒……那些历史的遗痕、儿时的记忆均无迹可寻。
终有一日,当我们循着乡愁,想要寻一款属于回忆的酒,却发现,琳琅满目的货架上,尽是那包装完美的中国名酒。
那些属于故乡的美酒记忆,该何处安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