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代人眼中的“歪果仁”

汉代人眼中的“歪果仁”
汉代的“歪果仁”，就是外国人儿~
他们的出场方式都还蛮特别，有骑着白虎来的，有骑着白象来的，还有抱着扁壶亮相的，有人在烤肉，也有人在演奏……
他们到底长啥样？一起来围观~
【胡人骑白虎】
在邀请这位威风凛凛的“歪果仁”出场之前，先来看看他怎么被发现的~
1978年10月，洛阳火车站广场西侧，有一家在金谷园村开办的向阳旅社，缺少排污设施。

施工人员在挖掘一座渗井的过程中，于距地表2米处发现了这座新莽壁画墓。

因为渗井恰好打在这座古墓的后室顶部，将墓顶打穿，形成一个直径1米的大洞。

洛阳博物馆闻讯后，立即派徐治亚等人前去发掘清理。

金谷园新莽墓纵剖面图（采自洛阳博物馆：《洛阳金谷园新莽时期壁画墓》，《文物资料丛刊》9）
金谷园新莽墓后室汉代“胡人骑白虎”壁画位置示意图
图片太小，木看清楚？
好吧，汉代的“歪果仁”——胡人，他头戴红色尖顶帽，身穿窄袖白衣，束一红腰带，下着白裤，脚穿长靴，两手各执一辔，坐于白虎背上，威风凛凛地来了！
金谷园新莽墓胡人骑白虎图摹本（王绣摹绘）
为什么能断定他就是胡人呢？
霍宏伟博士提出的理由如下：
一是此人头戴尖顶帽；
二是腰间扎一条红腰带；
三是下穿白色裤子；
四是脚蹬靴子。

这完全是胡人的衣着装扮。

【胡人烤肉】
台湾学者邢义田曾就洛阳老城区西北郊烧沟西汉墓M61壁画之“大傩宴飨图”局部对胡人进行过考证，他这样讲道：
“这位烤肉的人物，有胡须，身上穿的衣服为左衽。

其左侧的人物有胡须，右手则持一角杯。

这种角杯虽已见于新石器时代的中原，也是草原游牧民常用的饮器。

左衽、长裤和长靴都是当时胡服的特色。

因此有理由相信，烤肉者、用角杯饮酒的人和最右侧的站立者应都是
胡人。

”
【胡人雕像】
孟津县上古村东汉胡人石雕像（霍宏伟摄影）
1999年，洛阳孟津县平乐乡上古村出土一件东汉跪坐胡人石雕像，石人体量较大，高1.20米。

面容清瘦，颧骨突出，浓眉大眼，耳朵较大，嘴部紧闭，颏下垂山羊胡须。

头戴尖顶帽，帽后有翅带，身穿左衽短袄，双手持物，似作碰击状，单腿跪踞，一说为胡人伎乐俑。

陕西西安雅荷城市花园新莽墓M85胡人釉陶俑（采自西安市文物保护考古所编：《长安汉墓》下册，图版一一：2）
1999－2000年，在陕西西安北郊郑王庄北雅荷城市花园工地发掘新莽墓M85，出土一件胡人跽坐釉陶俑。

头戴尖顶帽，深目高鼻，身穿左衽衣衫，腹前抱一扁壶，壶上有“宜子孙”三字阳文。

这两件胡人像与东汉末繁钦《三胡赋》中描写的胡人相貌特征基本吻合，直观的形象与传神的文字描写互为补证：
莎车之胡，黄目深精，员耳狭颐。

康居之胡，焦头折，高辅陷无，眼无黑眸，颊无余肉。

罽宾之胡，面象炙蝟，顶如持囊。

隈目赤眥，洞卬鼻。

额似鼬皮，色象萎橘。

【汉代洛阳与西域的交流】
洛阳出土刻有佉卢文的东汉井栏残石，中国国家博物馆藏（霍宏伟摄影）
1924年，金石学家马衡在洛阳发现几块刻有佉卢文的东汉井栏残石。

佉卢文是贵霜官方文字之一，这条题记明确记述了月氏人在洛阳建造佛寺的史实，是目前所知佛教传入中国内陆最早的实物证据。

洛阳防洪渠东汉墓仙人骑白象俑（洛阳博物馆供图）
在内蒙古和林格尔东汉壁画墓南壁西侧，有一尊骑在白象身上、穿着红衣、头部已残缺的佛或菩萨像，右上角墨书榜题“仙人骑白象”五字，该壁画属于佛教图像。

洛阳出土的这件骑象陶俑，彩绘两种颜色与壁画均同，应属于佛教题材的“仙人骑白象”。

无论是胡人骑白虎壁画，还是胡人石雕像、仙人骑白象陶俑，都从侧面反映出洛阳与西域文化交流日益频繁的史实。

【访谈】
受访者：王绣（以下简称“王”）洛阳博物馆名誉馆长
采访者：霍宏伟（以下简称“霍”）中国国家博物馆博士
霍：您能用专业的眼光，从美术鉴赏的角度评价一下这座新莽墓壁画的艺术价值吗？这座墓的壁画和其他三座墓相比，有什么不同之
处呢？
王：这座墓的壁画题材跟前面的大同小异，当然，每座壁画墓都有自己的特点。

这座墓的壁画不像卜千秋墓那么经典吧，它画的也是这些动物，像凤鸟、白虎、人面兽身像、天马等。

和前面两座西汉墓壁画相比，不同之处在于色彩上更加丰富一些，画得比较精细，壁画中用的石青和石绿点得都很到位。

它在造型上，大多是属于汉代常见的那种。

这座墓壁画中描绘的人物呢，有几个比较独特的，其中有一个骑在虎身上的这个小人，考古简报称为“太白星”。

画的时候，我就纳闷，这个人物形象和汉代的其他人物不一样，为什么戴的是小红帽，穿的衣服还是白色的？这种形象很少见，和其他的完全不一样。

这个就是它的特殊之处吧，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

霍：您的观察力真是太敏锐了，这个问题提得非常好，我可以试着回答您。

最近，因为要编洛阳汉画这本书，我也读了一些书。

台湾有个叫邢义田的学者，他是在美国夏威夷大学读的博士，研究方向是罗马史。

毕业后回到了台湾，研究秦汉史、简牍及汉画。

在2011年中华书局为他出版的论文集《画为心声》一书中，有一篇探讨胡人形象的论文，他通过研究总结出有关胡人形象的几个特点。

我读完之后，拿着洛阳汉墓壁画摹本一对照，发现您画的这个骑虎小人原来竟然是个胡人啊！
王：对，这个小人特别像是个外国人。

戴个红色尖顶帽，穿个小靴子，应该是胡人的形象啊。

霍：是的，您画得很准确，他的腰上还有一条红腰带，下面穿的是一条裤子。

根据邢义田先生总结的胡人形象标准来看，这不就是胡人嘛。

王：我画的时候，觉着奇怪，这形象不像是中国人啊，还真没往丝绸之路方面去想。

霍：所以，这幅壁画应该叫“胡人骑白虎图”。

为啥这个胡人穿白衣服骑白虎呢，因为在这个阴阳五行当中，西方用白虎、白色表示，画一个胡人形象也代表西方。

王：我画的时候，壁画看着还比较清楚，感觉这个形象很奇怪，和汉画中的其他形象截然不同。

其他形象的头部、身子，都没有这种感觉，这个形象应该就是和丝绸之路有关。

霍：东汉灵帝时期，西域贵霜大月氏人还曾经流亡到洛阳生活。

1924年，马衡先生来洛阳考察，发现了几块垒砌井栏用的石头，上面用佉卢文刻有关于佛教内容的题记，这些石块现藏中国国家博物馆。

去年王阁与我联系，想要这些刻有文字的石块照片，我在国博展厅里发现了，马上拍摄了照片，将来这些照片也可以收在咱们这本书里。

说明那个时候，已经有西域来的人在这个地方生活。

一方面有实物资料，如井栏上刻的佉卢文，林梅村先生还写过考证文章；另一方面有图像资料，像金谷园新莽壁画墓中的胡人形象。

王：对呀，这太有意义了。

霍：“胡人骑白虎”也是本书的一个创新点，和别人的说法不一样。

另外，邢义田先生还考证出来，烧沟61号墓主室后壁山墙横梁上的大傩宴飨图中，烤肉者及其左右各一人均为胡人形象，我在书中也引用了他的这个观点。

王：咱们汉代人没有拿这种角杯饮酒的。

文本内容均来自王绣、霍宏伟著《洛阳两汉彩画》系列文章已刊出，点击可阅读：
《惜别<清明上河图>，从汉代彩画穿越去仙界》《比<最后的晚餐>更牛的汉画：<二桃杀三士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