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讲诗人哲学家

第七讲诗人哲学家
一、《老子》的语言和思辨特点：
●《老子》对道的言说充满妙喻的诗意，它的语言是富有启发性和刺激性
的语言创造，充满天才的灵光闪现。

《老子》五千余字，讲到“道”的
地方有73处。

如：
道之为物，惟恍惟惚。

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
物。

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

《老子·21章》
《老子》的文体特性
●《老子》为语录体，但无对话与场面描写，亦非课堂笔记，其结构完整，
文辞精练，大致有韵，体近诗歌。

●鲁迅指《老子》“时亦对字协韵，以便记诵”。

●任继愈称之为“哲理的诗篇”。

●陈鼓应亦认为：“《老子》五千言，确是一部辞意锤炼的‘哲学诗’。

”
●20世纪80年代后，很多研究者认为《老子》是一部“具有完整哲学体
系的哲理诗”，是“继《诗经》之后，《楚辞》之前的一部重要诗作”，
是“我国诗歌史上的鸿篇巨制”，认为“作者采用诗的形式，以简洁的
文字，流畅而富于音乐美的语言，系统地阐述了自己的思想。

”
●当然也有人认为先秦诸子一般具有良好诗学修养，为文多用韵语与偶句，
所以都具“诗味”，但是否可以直接称之为“诗”，还要商量。

●不过，称其为“诗一样的语言”，则绝对没有什么错。

写作艺术研究
●鲁迅云：“然文辞之美富者，实惟道家”，其文章精妙凝练，有高度的
语言写作技巧。

●明人朱得之《老子通义》有云：“非善辞章者不能为《老子》。

”
●研究者普遍认为《老子》在比喻和排比的运用上独具特色，在先秦诸子
散文中独占鳌头。

对于《老子》用韵，自宋代起，不少学者通过与《易》、
《诗经》、《楚辞》音韵的比较，进行了深入研究，所及范围包括韵例、
韵部、韵谱等，都属于音韵学范畴。

●1788年，两百多年之前，一位天主教的传教士把《老子》带到欧洲，《老
子》走向欧洲。

一位罗马天主教教士用拉丁文翻译了《老子》。

日本20
世纪禅学大师铃木大拙，其名字就来自《老子》的“大巧若拙”。

长寿
近一百岁。

九十几岁时，还坐飞机飞来飞去做学术报告。

学生问他：先
生你怎么这么健康长寿？他笑笑说：这就是无为。

●太极推手可以掀翻大汉——老子的“柔弱胜刚强”。

●下围棋和练书法讲究“知白守黑”。

就是写书法时黑的地方是字，白的
地方也是字。

下围棋时，黑的是我的地方，白的也可能是我的地方。

托
尔斯泰说他受孔子孟子影响很大，受老子的影响巨大。

●黑格尔说老子的哲学不得了，和希腊的哲学一样是世界哲学的源头。

●海德格尔非常认同老子的“有无相生”和“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

●老子处于诸侯征战、礼崩乐坏的时代，正与当时的希腊城邦同样混乱不
堪、征伐不已。

但他走的是一条与古希腊完全不同的路。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天下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
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声音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第二章）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第五十八章）
●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为者败
之，执者失之。

是以圣人无为故无败，无执故无失。

（第六十四章）
●大成若缺，其用不弊。

大盈若冲，其用不穷。

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辩若
讷。

（第四十五章）
●为无为，事无事，味无味。

大小多少，报怨以德。

图难于其易，为大于其细；
天下难事，必作于易，天下大事，必作于细。

是以圣人终不为大，故能成其大。

夫轻诺必寡信，多易必多难。

是以圣人犹难之，故终无难矣。

（第六十三章）
二、庄子的语言和思辨特点
●历代学者都将《庄子》的文学艺术誉为千古第一奇文。

●司马迁在《史记》称其文“洸洋自恣”。

●唐代李白赞庄子的文章：“吐峥嵘之高论，开浩荡之奇言”。

●明朝罗勉道《南华真经循本》论其文“风云开阖，神鬼变化”。

●鲁迅先生赞《庄子》“汪洋辟阖，仪态万方，晚周诸子之作，莫之能先也”。

●《庄子》无疑是一座语言艺术的丰碑，一部杰出的古代寓言总集。

1.《庄子》以寓言托意，意蕴深邃
●散文发展到战国时期，《尚书》的晦涩难解早已吃不开，《论语》语录
体和被荀子称为“约而不速”的“春秋笔法”也已失宠。

《孟子》、《韩
非子》等书开始用寓言讲道理。

●然而就对寓言的运用而言，战国百家，无出《庄子》之右者。

●庄子“著书十余万言，大抵寓言，人物土地，皆空言无事实”（鲁讯《汉
文学史钢要》）。

《庄子》33篇，除了《天运》和《刻意》个别篇目
抽象议论较多，绝大多数篇目由寓言故事构成，间以抽象议论。

●《庄子》中，有明显故事性的寓言就达一百六十多篇，长则愈千字，短
则数十言，常行所不可不行，止所不可不止，文如行云流水，看似散漫
无章，实际有法有则。

《庄子》寓言故事之多、之精，寓意之巧，前无
古人。

称庄子为寓言之圣，绝非谬赞。

●《养生主·庖丁解牛》200余字把庖丁解牛写得活灵活现。

所谓：“手
之所触。

肩之所倚，足之所履，膝之所踦，砉然向然，奏刀騞然。

莫不
中音，合于桑林之舞，乃中经首之会。

”
●当时庄子要去梁国，同学惠施暗中反对他去。

庄子于是写了《秋水》中
故事：“南方有鸟，其名为鹓雏，子知之乎？夫鹓雏发于南海而飞于北
海，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

于是鸱得腐鼠，鹓雏过之，
仰而视之曰：“吓”！庄子一笔入骨，讽剌惠施象鸱得腐鼠一样占据梁
惠王相位，还担心庄子去抢哩！
●《齐物论》：“狙公赋芧，曰：‘朝三而暮四’，众狙皆怒。

曰：‘然
则朝四而暮三’，众狙皆悦。

”原指哲学家本应宣传万物齐一，而战国
百家之间却喋喋不休地争论是和非，简直象那群猴子一样不知“朝三暮
四”与“朝四暮三”的“名实未亏”。

2.夸饰惊人，意境大开大阖
●庄子运用语言炉火纯青，尤善夸张，写意则意象浑厚，绘景则瑰奇非凡，状
物则活灵活现，画人则形神毕出。

●《逍遥游》“北冥有鱼，其名为鲲。

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

怒而飞，其
翼若垂天之云。

”写鲲鹏邀游变化，化而为鸟腾空而飞之时，断绝云气，背负青天，垂阴布影，若天边弥漫之云。

●《外物》篇写“任公子钓鱼”，凡90字，奇人巨物，大景怪声，通用排比，
极富夸饰，读后令人惊叹不已。

●“任公子为大鉤区缁，五十辖以为饵。

蹲乎会稽，投竿东海。

旦旦而钓，期
年不得鱼。

已而大鱼食之，牵巨钩，錎没而下，鹜扬而奋鬐，白波若山。

海水震荡，声侔鬼神，惮赫千里。

任公子得若鱼，离而腊之，自制河以东，苍梧已北，莫不厌若鱼者”。

●庄子送葬，过惠子之墓，顾谓从者曰：“郢人垩慢其鼻端若蝇翼，使匠石斲之。

匠石运斤成风，听而斲之。

尽垩而鼻不伤，郢人立不失容。

宋元君闻之，召匠石曰：'尝试为寡人为之。

'匠石曰：'臣则尝能斲之。

虽然，臣之质死久矣！
'自夫子之死也，无以为质矣，吾无与言之矣！" （徐无鬼）
●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与其誉尧而
非桀也，不如两忘而化其道。

（大宗师）
●庄子妻死，惠子吊之，庄子则方箕踞鼓盆而歌。

惠子曰：“与人居，长子老身，
死不哭亦足矣，又鼓盆而歌，不亦甚乎！”庄子曰：“不然。

是其始死也，我独何能无概然！察其始而本无生，非徒无生也而本无形，非徒无形也而本无气。

杂乎芒芴之间，变而有气，气变而有形，形变而有生，今又变而之死，是相与春秋冬夏四时行也。

人且偃然寝于巨室，而我嗷嗷然随而哭之，自以为不通乎命，故止也。

”（至乐）
3.犀利明快，间有讽剌之笔
每篇寓言都是例证。

4.广为流传，泽及现代汉语
“在战国诸子中，《庄子》给后世文学的影响是最巨的。

”（《中国文学史》中国科学院文学研究所·人民文学出版社）源于《庄子》有案可稽的成语，有学者粗略统计达220多个，如：
变化无常；沉鱼落雁；瞠乎其后；踌躇满志；大而无当；盗亦有道；得意忘言；东施效颦；独往独来；扶摇直上；姑妄听之；鬼斧神工；害群之马；失之交臂；满坑满谷；每下愈况；庖丁解牛；鹏程万里；善始善终；螳臂当车；跳梁小丑；吐故纳新；相濡以沫；心若死灰；虚与委蛇；邯郸学步；摇唇鼓舌；一日千里；
贻笑大方；绰约多姿；白驹过隙；大相径庭；呆若木鸡；莫逆之交；空谷足音；学富五车；亦步亦趋；栩栩如生；屠龙之技；越俎代庖；运斤成风；昭然若揭；朝三暮四；捉襟见肘；
初生之犊不怕虎；哀莫大于心死；夏虫不可语冰。

三、尼采的语言和思辨特点
●小学毕业和在普夫塔中学的第一年写了好几首诗，其中一首：
不要问我，
故乡在何方?
我决不接受空间的约束，
也不受
时间的束框。

我像苍鹰一样
自由翱翔!
●星的道德：
注定走向星的轨道上面，
星啊，黑暗跟你有什么相干？
快乐地穿过这个时代行驶！
愿它的悲惨跟你无关而远离！
你的光辉属于极远的世界，
对于你，同情也该算是犯罪！
你只遵守一诫：保持纯洁！钱春绮译●尼采十四岁时写的诗：
（冯译）人生如镜，洞观自身，惟此为大，闻道可死。

（原译）
人生乃是一面镜子在镜子里认识自己我要称之为头等大事哪怕随后就离开人世
●
“褐色的夜，
我伫立桥头，
远处飘来歌声。

金色的雨滴
在颤动的水面上溅涌。

游艇，灯光，音乐——
醉醺醺地游荡在朦胧中......
我的心弦
被无形地拨动了，
悄悄弹奏一支船歌，
颤栗在绚丽的欢乐前。

——你们可有谁听见？...... ”
●《看这个人》
是的!我摘掉我的本源!
我毫无满足,就象火焰
在燃烧着而烧毁自己.
我把握住的,全变成光,
我丢弃的,全变成灰烬一样:
我使火焰,确实无疑.
●《希尔斯.马利亚》
我坐在这里,等待,等待——却无所等待,
在善与恶的彼岸,时而欣赏光,
时而欣赏影,一切只不过是消遣,
全是湖,全是中午,全是无重点的时间.
这是,突然,女友啊!一分为二了--
——查拉图斯特拉从我身旁走过去了......
●尼采过：“我的时代还没有到来。

有的人死后方生！”
●“总有一天，我将如愿以偿。

这将是很远的一天。

我不能亲眼得见。

那时，
人们会打开我的书，我会有读者。

我应该为他们而写作！”
●一般的诗是这样的：
乡愁
余光中
小时侯
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我在这头
母亲在那头
长大后
乡愁是一张窄窄的船票我在这头
新娘在那头后来啊
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我在外头
母亲在里头
而现在
乡愁是一弯浅浅的海峡我在这头
大陆在那头
●尼采认为艺术是解决人生悲剧的惟一道路。

诗和悲剧，正是艺术的最典型形
式之一。

他追求与自然打成一片，渴望通过艺术而与永恒合为一体，讴歌梦与醉，正是浪漫主义的主要特色。

尼采是一个天生的浪漫主义者。

●我的热爱奔腾如洪流——流向日起和日落处；从宁静的群山和痛苦的风暴中，
我的灵魂倾注于溪谷……我心中有个湖，一个隐秘而自足的湖；但我的爱之急流倾泻而下——注入大海！
《查拉》第二卷《纯洁的知识》
●以下参考资料
《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第一卷开头：
一
查拉斯图拉三十岁的时候，他离开了他的故乡和故乡之湖，而去住在山上。

他在那里保真养晦，毫不厌倦地过了十年。

——可是，他的内心到
底有了转变。

一天早晨，他黎明时起身，而对着太阳说：
“啊，你，伟大的星球啊！假若你没有被你照耀的人们，你的幸福何在呢？
十年来，你每天向我的山洞走来：假若没有我，和我的鹰与蛇，你会厌倦于你自己的光明和这条旧路罢。

但是，每天早晨，我们等候着你，我们取得了你的多余的光明，因此我们祝福你。

看啊！我像积蜜太多的蜂儿一样，对于我的智慧已经厌倦了；我需要伸出来领受这智慧的手。

愿意赠送与布散我的智慧，直到聪明的人们会再因为自己的疯狂而喜欢，穷困的人们会再因为自己的财富而欢喜。

因此，我应当降到最深处去：好像夜间你走到海后边，把光明送到下面的世界去一样。

啊，恩惠无边的星球啊！
我要像你一样地‘下山’去，我将要去的人间是这样称呼这件事的。

祝福我罢，你这平静的眼睛能够不妒忌一个无量的幸福！
祝福这将溢的杯儿罢！使这水呈金色流泛出来，把你的祝福的回光送到任何地方去罢！
看呵，这杯儿又会变成空的，查拉斯图拉又会再做人了。

”——查拉斯图拉之下山如是开始。

……
四
但是查拉斯图拉看着群众，觉得很惊奇。

于是他又说：
“人类是一根系在兽与超人间的软索——一根悬在深谷上的软索。

往彼端去是危险的，停在半途是危险的，向后瞧望也是危险的，战栗或不前进，都是危险的。

人类之伟大处，正在它是一座桥而不是一个目的。

人类之可爱处，正在它是一个过程与一个没落。

我爱那些只知道为没落而生活的人。

因为他们是跨过桥者。

我爱那些大轻蔑者。

因为他们是大崇拜者，射向彼岸的渴望之箭。

我爱那些人，他们不先向星外找寻某种理由去没落去作牺牲，却为大地牺牲，使大地有一日能属于超人。

我爱那为建筑超人的住宅，为预备好大地和动植物给超人而工作而发明的人。

这样，他追求着自己的没落。

我爱那珍爱自己的道德的人：因为道德是没落之意志和一枝渴望的箭。

我爱那个人，他不保留精神的任何一部分给自己，而欲整个地成为他的道德的精神：这样，他精神上跨过桥。

我爱那使自己的道德成为自己的倾向和命运的人：这样，他可以为着他的道德，或生或死。

我爱那不愿有多种道德的人。

一种道德胜于两种道德，因为那种道德更是悬着命运的纽结。

我爱那浪费灵魂的、不受谢也不致谢的人：因为他常常给予，什么也不私存。

我爱那个人，他看见骰子有利于他而怀惭，而他自问：我是一个作弊的赌博者吗？——因为他愿意死灭。

我爱那嘉言先于行为、实践多于允诺的人：因为他追求着他的没落。

我爱那使未来的人生活有意义，而拯救过去者的人：他愿意为现在的人死灭。

我爱那惩罚上帝的人：因为他爱上帝；因为他要因神怒而死灭。

我爱那个人，他便在受伤时灵魂还是深邃的，而一个小冒险可以使他死灭：这样，他将毫不迟疑过桥。

我爱那因灵魂过满而忘已而万物皆备于其身的人：这样，万物成为他的没落。

我爱那精神与心两俱自由的人：这样，他的头仅是他的心之内脏；但是他的心使他没落。

我爱那些人，他们象沉重雨点，一颗一颗地从高悬在天上的黑云下降：它们预告着闪电的到来，而如预告者似地死灭。

看罢，我是一个闪电的预告者，一颗自云中降下的重雨点：但是这闪电便是超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