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城沈氏：家族传承与艺文世家的兴起

相城沈氏：家族传承与艺文世家的兴起
杨昇
【摘要】作为艺文世家孕育和兴起的根本条件，家族优秀品质和艺文能力的传承（主要体现在德业的积累和家庭教育这两方面）显得至关重要。

而家庭教育，在艺文家族这一特殊门类的文化世家的发展过程中，必然包含了艺文能力师承的必要条件———经济实力和人脉资源的累积。

在艺文世家兴起和发展的过程中，这几个要素发挥着同等重要的作用，缺一不可。

惟其如此，像相城沈氏这样的艺文大族，才得以拥有生生不息的前进动力。

%As the basic requirement of the art and literature clans’ rise, the inheritance of the family excellent quality and art-literature ability is crucial. In the progress of the art-literature clans, family education contains the necessary condition of art-literature ability learning: the accumulation of economic power and connection resource. These essential factors played the same roles in the rise and development of the art-literature clans and none is dispensable. Only in this way, can the great art-literature clan as Shens in Xiangcheng get the continuous forward momentum.
【期刊名称】《晋中学院学报》
【年(卷),期】2015(000)005
【总页数】5页(P68-72)
【关键词】家族传承;艺文家族;沈周
【作者】杨昇
【作者单位】浙江农林大学艺术设计学院、人文茶文化学院，浙江临安311300【正文语种】中文
【中图分类】K24
钱穆先生曾说：“一个大门第，决非全赖于外在的权势与财力，而能保泰持盈远于数百年之久；更非清虚与奢汰，所能使闺门雍睦，子弟循谨，维持此门户于不衰。

当时极重家教门风，孝悌妇德，皆从两汉儒学传来。

诗文艺术，皆有卓越之造诣；经史著述，亦粲然可观，品德高洁，堪称中国史上第一、第二流人物者，亦复多有。

”［1］310这就指出了家族和家族文化的兴盛和生生不息所依靠的不仅仅是政治、经济上的实力，更为重要的还是家族内部的传承和教育。

那些声名远播的文化世家，往往在德业、文化和家族习性等要素的家族传承上，都取得了相当的成就，对于众多艺文家族而言，无疑也是如此。

明代中晚期，特别是在江南地区，随着中央政权实际控制力的下降，商业社会的发展和市民阶层的壮大，知识分子治生手段日趋多样化，从而弱化了科举对文人及其家族的吸引力。

尽管对于众多普通家庭出身的读书人和寒门子弟而言，科举仕进仍是取得成功并光宗耀祖的捷径，但也有不少经济实力较为雄厚的家族走向隐退，在他们舒适的花园宅邸逍遥一生。

在这样的逍遥中，艺术和文学无疑成为了人生最高尚也是最重要的精神活动，艺文之风以优越的家族物质条件为依托，藉着“德”和“术”的教育代代相传，遂形成了一个个辉煌的文化家族。

潘光旦先生曾经对宗法社会中祖先对后代的影响作出如下论断：“祖宗，尤其是中国的祖宗，代表两种力量：一是遗传，二是教育。

祖宗贤明端正，能行善事，表示他自己就有一个比较健全的生理与心理组织，这种组织是他的遗传的一部分，很可以往下代传递的。

他这种种长处也往往给子孙以一些很好的榜样，一些力图上进的刺激。

辱没先人，在中国读书人看来，是最大的一个道德的罪过；所以在中国，祖
宗之所以为一种教育的力量，似乎比西洋为大。

这样说来，好祖宗就直接成为好子孙所由产生的一个理由，直接成为世家大族所由兴起与所以维持的一种动力，……”［2］115在明代，凡是取得成功的艺文家族，都十分重视德业的累积，并在家族教育中始终把对美好道德的追求放在无与伦比的位置。

究其原因，首先是因为对道德境界的追求是中国知识分子的一贯传统。

其次是这些家族往往拥有优渥的物质条件，从而有能力将对精神境界的追求放在家族和家庭教育的首位。

再次是中国文化传统中德才并重甚至德重于才的认知。

举例而言，元代的赵孟頫，就是因为其以宗室成员的身份折节仕元，在后代不少论艺者的笔下，地位和成就非常之低。

兴起于今之苏州地区的相城沈氏家族，以其成员沈周（1427-1509）而素享盛名。

沈周字启南，号石田，江苏长洲（今属苏州）相城里人，诗文书画俱佳，位列书画“明四家”之首。

他生长在一个诗书之家，父祖皆为隐士，避居不仕，“家庭之间，自相酬唱，下及童仆，悉谙文墨”［3］卷上。

沈周少年时即放弃仕进，耕读于相城里（今苏州市区北），其一生为人和易宽厚，并始终以“野人”自居，终不预政事。

世居苏州城北的相城沈氏以商业起家，几经兴衰，到沈周曾祖父一代开始雅好艺文，至沈周终成画坛宗师，实现了家族发展的大跨越。

陈颀在为沈周父亲撰写的《同斋沈君墓志铭》中这样赞誉相城沈氏：“其族之盛，不特资产之富，盖亦有诗书礼乐以为之业。

当其燕闲，父子祖孙相聚一堂，商榷古今，情发于诗，有倡有和。

仪度文章，雍容详雅。

四方贤大夫闻风踵门，请观其礼，殆无虚日。

三吴一时论盛族，咸推相城沈氏为之最焉。

”［4］卷40
对“德”的重视，是世家大族的共性之一，艺文家族也不例外。

中国的古人认为，艺术与文学的创作均本之于道德境界，苏轼《文与可画墨竹屏风赞》曾云：“与可之文，其德之糟粕，与可之诗，其文之毫末。

诗不能尽，溢而为书，变而为画，皆诗之余。

”［5］242相城沈氏原本“最盛，元末兵乱，家业荡拆”［6］235，入明后虽经几代人的努力重新振起，但数度沉浮，族人已深知物质财富之难以久传，
故倾心艺文，且极重德业的保持。

沈周本人即以修德闻名。

沈周乐于助人，尤其是贫苦之人，“先生高致绝人，而和易近物，贩夫牧竖，持纸来索，不见难色。

或为赝作，求题以售，亦乐然应之”。

（王鏊《石田先生墓志铭》）［7］卷29他为
人的风格十分宽厚：“先生家无羡积，好赴人之急，邻人有失物者，误认先生家物，辄推而与之，已而来还，笑曰：‘非公物耶？’尝以重直购古书，陈之斋阁，客见而惊曰：‘此吾故物也，失之久矣！某卷某叶尝书记某事，或者犹存乎！’发而视之，果如其言，即全而归之，终不言售者姓名。

”［6］237而考察沈周先人的行迹我们可以发现，德业的积累始终是这个家族追求的第一要务。

沈周的曾祖父沈良琛，“资质丰伟，志趣异常，立身端谨，俭而中节，亲友以和，不媚于人，规模正大，善于理家，远近咸器重之”［8］142。

良琛善于治业，为相城沈氏的兴起作
了坚实的铺垫，但更为重要的是他树立了家族的良好风范：立身端谨，俭而中节，亲友以和，不媚于人，规模正大，善于理家。

后人也能够在经营家族产业的同时积极发扬这一风范，至沈周终于成就了德艺双馨的大家。

沈氏族人不仅重视保守德业，同时也十分看重德育，沈周在谈到自己族中后代的教育问题时说：“学岂止识字，要在知人道。

人道重纲常，文艺稍加膏。

爱子若不教，护病不医疗。

往往岁月后，历历见狠傲。

孝悌莽无知，礼义蔑循蹈。

辱父辱门第，至此徒悔懊。

此过不在子，在父长其暴。

能教始为爱，教成自有效。

不可吝鞭挞，不可恕幼少。

……令子从师儒，诗书发蒙冒。

此举足高尚，先绪喜可绍。

譬谷既历舂，白粲脱黄糙。

又譬金溷沙，披汰金乃耀。

愿言勿中画，进进有远到。

”（《喜芾奎二侄延师教子》）［6］613-614他明确提出道德教育是育人的根本，文学艺术只是锦上添花式的滋养，否则就会辱没门第，便是家族教育的失败，教育要在“德”的基础上再谈其他，而道德教育要求的是家长的不姑息、纵容和溺爱。

在写给儿子沈复的诗中沈周还特别强调要他记得“言语不可苟，谨之应免尤”。

并告诫他言语乃“心所发”，故应“心要与声酬”（《示复儿》）。

［6］615到了沈周
之子维时这一代，又忧虑其家族“侈满成习，易为骄诞，势之所至，有不终之渐”（文徵明《相城沈氏保堂记》），［9］476故设“保堂”，以保家声，并请文徵明作记，以示郑重，其根本目的，还是在于通过强调德业的重要性来警示族人不可言行放诞，从而弘扬家声，以求传之久远。

“孝”——在中国社会最受重视的传统美德，意味着对长辈的顺从和亲近，因而
在家族传承和发展过程中，起着基石般的作用。

像相城沈氏、长洲文氏这样的艺文大族，之所以能够在家族品性和艺文风格等方面保持长期的稳定，并不断产生优秀的人才，孝道的一以贯之是其中必不可少的因素。

史载沈周的祖父沈澄“气宇英秀，能遵母教，修己读书，缙绅咸器重之”［8］142。

沈周是一个孝子，对父亲沈恒
十分恭顺，史载：“先生事其父同斋无所不至，同斋高朗喜客，饮酒必醉，先生不能饮，每为强醉以乐客，同斋没，乃绝。

”［9］596沈周曾经记录了自己侍奉父亲、伯父参加一次刘珏主持的文会时的场景，可为明证：“野寺清尊对鹤群，我来行酒听论文。

门前歇马依青柳，池上开轩见白云。

由喜献之同禊事，还
惭阿买张吾军。

醉扶老父还家去，桑柘秋阴日未曛。

”［6］121沈周事母亦很孝顺，“旦夕不离母”，［6］237“母张夫人年几百龄，卒时先生八十矣，犹孺慕
不已”。

他也十分重视兄弟姊妹的亲情，“弟召病瘵，不内处，先生与俱卧起者数”［6］234。

“一妹早寡，养之终其身。

”［9］596“母有所善邻妪，家毁于火，先生延之家居，与母共室，以终其身。

”［6］237弘治四年（1491），沈周的小友杨循吉在三十六岁时便致仕还乡，沈周为此写了组诗，其四云：“功名出处异于人，染指初头便乞身。

人自诮渠渠自足，了官归奉黑头亲。

”［6］171表达了对杨循吉壮年辞官的“艳羡”和支持，并将关注点放在对父母的奉养上。

家族内部晚辈对长辈的无条件服从和家族成员间紧密的关系，意味着家族传承的顺利推进，比如沈氏保守平和的隐者习性，就为后代奉为准则，“沈氏自徵士以高节自持，不乐仕进，子孙以为家法”［6］234。

家族伦理道德的巨大力量，使得沈氏生生不息，
传承久远，成为影响力巨大的艺文世家。

家教，在家族的传承和发展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艺文家族的家教，有两个比较突出的特点，一是艺文人才交谊圈的培养，二是艺文能力的传承。

在艺文家族最初兴起之时，前者显然起着更为重要的作用。

相城沈氏本为商贾，家族的先驱们在物质和文化上进行了最初的积累，同时也充分利用自己的财富和影响力，与当地优秀文人进行交游，并逐渐融入地方文化圈，这无疑对族中后人的发展大有裨益。

史载“沈氏族最盛，元末兵乱，家业荡析，良琛始振起，孟渊克复之，以诗书礼义为业。

”［6］235孟渊即沈周的祖父沈澄，善于交际，他举办集会，总是备办最好的饮食招待来宾，从不怠慢，以示尊重，故“士之为诗者多就之”。

［10］卷12钱谦益也说他“好自标置，恒著道衣，逍遥池馆，海内名士莫不造门。

居相城之西庄，日治具待宾客，饮酒赋诗，或令人于溪上望客舟，惟恐不至，人以顾玉山拟之”［11］2581。

沈澄就隐的西庄，是沈氏的家族园林，关于西庄举办文会的情景，
当时的画家沈遇曾作《西庄雅集图》、杜琼作《西庄雅集图记》以纪之，根据杜琼的记载，沈澄正因艳羡元末顾阿英的玉山雅集，故而发起了西庄雅集，而他自己又藏有元代画家王蒙记录卢山甫主办《听雨楼雅集》的图画，即《听雨楼卷》，并专为建楼贮之，以为风雅之绝。

沈澄平居无事，“每日设数筵，酒食以待客，若无客，则令人于溪上望焉，惟恐不至也”［6］234。

沈氏虽家资巨富，但颇好文雅，自己也进行一些艺文创作，故
设宴所邀之客都是地方上有一定名望的人士，比如沈澄邀约参加西庄雅集的硕儒中，就有苏复、沈遇、谢缙等，当然也少不了大画家杜琼。

沈遇应沈澄之约画了《西庄雅集图》，谢缙则多次造访西庄，并作《西庄图》，题云：“西庄乃孟渊征士所居，风致清幽，复出尘外，余不至久矣。

今次复过，孟渊款留二三宿，情好如昔。

将别，留图赋诗以归之。

”［12］551我们从杜琼《西庄雅集图记》的记载中颇可以窥
见这个集会的层次之一斑：“其预于斯会者，则有青城王文靖公、春官亚卿耻庵金
公、怡庵先生陈太史、梦庵张高士、中书舍人金尚素、葵丘翁谢孔昭、左绵苏太守、曜樵沈公济、吴山金维则与孟渊氏凡十人焉。

其不至京者，梦庵、维则二人而已；至若腥樵、葵丘虽不禄仕，亦皆抱其材艺出入禁近，遨游公卿间。

”［4］卷2无论是永乐年间的翰林五经博士王汝玉，还是南京礼部侍郎金问、翰林检讨陈继、绵州知州苏复，还是金尚素、谢缙等人，无不是久负盛名的书画高手，可见沈澄组织的雅集，本于他自己在艺术方面的浓厚兴趣。

沈恒吉也颇有乃父之风，史料上说他“日宴客”，［13］69也就是天天设局请客，“日必具酒肴以须客，至则相与剧饮，虽甚醉，不乱，特使诸子歌古诗章以为乐。

”［14］卷70于是当时在沈氏父子兄弟的周围，居然形成了一个规模不小的地方文人交游圈.刘凤说：“孟渊当永乐间以才徵不就吏，而学二子与陈嗣初，故一时士
无不倾游于其父子者，皆有名当世，相与推重。

”［10］卷10当时在沈家参加聚会的座上宾，包括了沈周的启蒙老师陆德蕴、杜琼，另外还有在他成长过程中起到关键作用的名士如刘珏、徐有贞等。

在如此优越的环境中耳濡目染，甚至连家中童仆的艺术天分都会得以发掘和发展，史料载：“沈石田僮朱太平，亦善山水”［15］81。

沈家“下至仆隶，悉谙文墨”［16］52。

沈周自幼追随父祖，长期浸淫于这样的文化圈中，培养了高雅的情趣和人格，并为其在艺文方面的发展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而在地方文化圈中影响日益扩大的家族，也有能力（包括经济和人脉两方面）延请名师，对子弟进行专门的教育和培训，这对沈氏后人的发展，也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成年后的沈周承袭了家族传统，他虽居于苏州远郊，然而社会交往非常广泛，友人遍布吴中，不时
诗酒文会，相互延誉，推波助澜，形成气候。

这些友人不但对沈周的思想和生活产生了深刻的影响，也为沈周的声名远播起了重要作用，其中的佼佼者，有吴宽、王鏊、史鉴、朱存理、文林、钱仁夫、杨循吉等人。

其他的朋友和后生辈如祝颢、李
应祯、韩襄、陈璚、陈颀、祝允明、陈蒙、唐寅、文徵明、徐祯卿、蔡羽等，也都与沈周过往甚密，在当地的文化圈中影响很大。

王穉登云：“公卿大夫，下逮缁徒贱隶，酬给无间。

一时名士，如唐寅文壁之流，咸出龙门，往往致于风云之表。

”［17］1沈周以自己的博学多才和仁厚胸怀，吸引了吴中及周边地区众多的文人
墨客与之互动，从而在很大程度上参与了明代中期江南艺术文化氛围的构筑和发展。

沈周的曾祖父沈良琛在元末明初的重振家业，为相城沈氏提供了坚实的经济基础，并初步参与了一些艺文活动，自沈澄而至贞吉、恒吉兄弟，则以丰厚的资产为依托，以阔大幽深的私家园林为平台，与硕儒名士交游倡和，积极参与地方文化活动，直至沈周的出现，标志着这个商人家族的彻底蜕变——沈周而后，人言相城沈者，
无不赞誉为苏州地方上的文化大族，于是出现了文徵明笔下的场景：“沈氏自茧庵徵君以儒硕肇厥家，二子起而继之，曰陶庵，曰同斋，媲声丽迹，郁为时英。

至于今，而石田先生遂以布衣之杰，隆望当代，薄海外内，莫不知诵之。

於戏，盛矣！”［9］476
艺文一途，尤其是艺术素养的形成，需要一定的天赋和长期的教学训练作为基础，因此家庭教育中艺文能力的传承就显得尤为重要。

很多书画家，都来自具有深厚艺术底蕴的家族，古今中外，莫不如此。

相城沈氏在沈周之前的几代，虽然没有出现大家，但我们从文献记载中，也仍能找出他们致力于艺文素养之蕴育的内容。

沈周的曾祖父良琛重振家业之后，即有余力进行艺术品的收藏赏鉴，后人记云：“传闻茧庵之父曰兰坡者，尤能鉴赏书画，游心艺苑，王蒙叔明尝写新图赠之。

”［18］卷12并且他与元四家之一的王蒙还有交往，后者曾绘图以赠。

沈澄“长于诗文”，［10］卷12著有《玺庵集》，台北故宫博物院藏刘珏《清白轩图》上有他的题诗，曰：“十里东风吹暮春，方抱来贺锦袍新。

闲花尽笑忘形醉，谁道山僧是故人。

”［19］5方志称他“雅善诗，尤好客，海内知名之士无不造之”［20］卷55。

亦能画，刘珏就曾有诗题其与次子恒吉所作画作之上，张丑记道：“按刘
公《完庵集》有题月舟上人所藏沈茧庵、同斋父子诗画云：‘炉烟僧舍坐迟迟，共羡诗翁出语奇。

方外有山栖惠远，人间无处觅锺期。

千金旧纸丹青在，一片闲情父子知。

为问能言辽海鹤，归来城郭定何如。

’”［18］卷12
沈澄对两个儿子贞吉、恒吉的教育十分重视，兄弟两人开蒙后，沈澄延请翰林五经博士陈继授读，陈继字嗣初，号怡庵，人称“陈五经”，为元末画家、诗人陈汝言之子。

陈继文章严谨，亦能诗善画，沈氏二吉颇多受益，又因杜琼也曾师事陈继，故与沈氏兄弟交往甚密。

有了如此优厚的教育背景，沈氏兄弟自然皆长于诗画，平时“自相唱和，篇什甚众，下至其家人子亦能之，几若郑玄家婢。

又皆善素绘，貌人畜工绝”［10］卷10。

沈贞“画师董源，可亚刘延美”［18］卷12。

由于家境优裕，他写诗作画不为金钱，只是爱好，故速度极缓，《明画录》说他“工律诗，雅善山水，每赋一诗，营一障，必累月阅岁乃出，不可以钱帛购取，故尤以少得重”［21］36。

吴宽曾有这样一段文字评论沈恒：“处士貌厚则神清，望之温然美玉也。

所居窗几明洁，器物古雅，而奇石嘉树映庭户，俨如画中。

风日清美，每被古冠服登楼眺望，神情爽然；或时扁舟入城，留止必僧舍，焚香瀹茗，累夕忘返。

善绘事，妙处逼宋人，然自重不苟作，亦善为诗，落纸可诵。

”［14］卷70关于他的画，张丑纪述道：“虚和潇洒，不在宋元诸贤下，第其遗迹绝少，故不为世所知，余仅见其胜感八景一册，描写入妙，宜乎百榖徵士之叹服也。

”［18］卷12沈恒著有《同斋集》，惜已散佚。

沈周的父祖数辈，在倾心交往当世硕儒名家的同时，也大力搜罗古代法书名画，沈周自幼得以观摩大量前朝名作，为其绘画技艺的发展打下了极为深厚的基础，以至于后人评论说：“沈石田去胜国百年，名迹犹富，观其所作卷轴，一树一石尺寸前规。

”［22］397
沈周之弟沈召，字继南，亦能画，《明画录》称他“画山水有法，长林巨壑，风趣泠然”，［21］36惜乎早夭。

另一弟沈豳，字翊南，一作翼南，李日华《味水轩
日记》卷二录杨循吉《题沈翼南画》一绝，诗曰：“相城文物名家沈，厮役皆能画与诗。

谁道石翁肩背下，翼南更有出尘姿。

”［23］86
沈氏家族坐拥丰厚的资财，却倾心艺文教育和传承，很快便从商人家族转化为文化世家，尽管家族中少见在科举和仕途上有所成就的人物——富裕的沈家族人子弟
也不需要走这一条士人学子安身立命的传统路径，转而承袭隐逸的家风，徜徉于
园林之中，沉浸在文学和艺术的世界里，形成了风雅独绝的家庭氛围：“当其燕闲，父子祖孙相聚一堂，情发于诗，有倡有和，仪度文章，雍容详雅，四方贤士大夫闻风踵门，请观其礼，殆无虚日，三吴一时盛族，推相城沈氏为最。

”［6］235
吴宽曾云：“若相城沈氏，自兰坡府君生茧庵徵士，茧庵生同斋，同斋生石田，世游艺苑，继继不绝。

”［14］卷48族人不断地进行教育（主要包括金钱和人情上的）投入和技艺上的相互琢磨切磋，在这样的家族氛围中，成员的文化素养很容易得到不断的提升，这种提升积累到一定程度，便足以产生一位乃至数位顶尖人物，在沈氏家族中，这个人物无疑就是沈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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