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方言中处置、被动同标记现象探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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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研究背景
关于普通话表处置义的介词“把”的来源,已经有相当多的研究,目前比较一致的看法 是上古汉语表“持拿”义的动词“把”由于也出现在连动式首动词位置,经由重新分析在隋 唐已经出现介词用法,常被引用的例子“莫把杭州刺史欺”,就是由动词语法化为介词的过 渡阶段。蒋绍愚(2003)又通过对古代汉语“给、教”类给予动词语法化的考察,论证了给 予动词经过使役化进而由使役发展到表被动的过程。 洪波、赵茗(2005)还进一步指出这 种语法化的动因是认知上的前景凸显因素导致原结构的重新分析而发生的。就此普通话处置 标记“把”、被动标记“被”的语法化轨迹已经比较清晰。在普通话里,这两类句式的语法 标记来源互不交叉,与人类语言施事标记和受事标记的来源相互对立的普遍规律相符(石毓 智、王统尚 2009)。
(《楚天》2007/6/2) 例句(32)“他把他老子打了一顿”的主语“他”是“打”的受事,“把”后宾语“他老子 他爸爸”是“打”动作的实施者,也就是施事。后面的例句也都是如此,“把”前面的主语 是句中动词的受事,而“把”后宾语则是动作的执行者,即施事。而且这些句子都表达了一 种不希望、不如意或意外的语义,如“被打了一顿、钥匙被锁在房间里了、被他知道了、被 蚊子咬了”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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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武汉方言“把”的共时分布
武汉方言“把”的共时分布情况如下。文中所用例句除标注外为笔者(母语为武汉方 言)自己所拟,但均由另外四位武汉方言话者(年龄分别为 76、78、40、41 岁)确认。
2.1 简单动宾句。 “把”在武汉方言里可以做动词,是 “给(予)”的意思。例如: (10)我正准备把钱后闪人。我正准备给了钱离开。 (《楚天》:2007/4/14) (11)少把点盐,免得又咸了。少搁点儿盐,不然又会咸了。 (12)你把几多唦?说个价咧。你给多少钱?说个价。 (13)我挑了个最大的把了老李。我选了个最大的给老李。(《楚天》:2007/4/11) (14) 这是哪个把你的啊?这是谁给你的? 这些句子里“把”后的宾语可以是人,如例(13)、例(14),也可以是物,如例(10)— (12)。宾语是人时表示动作给予的对象,也可以说是给予动作的终点。宾语是物时表示动 作的受事。
分的工具格。
2.4.2 把+N(给予对象/V 的施事)+ V。使役句。 “把”后宾语既是“把”给予动作 的终点,又是后面动作的施事。表达容许、听任等语义。例:
(28)我们两个人说话,凭么事要把你听清白咧?我们俩说话,干嘛要让你听清楚? (《楚天》:2007/5/6)
(29)这个洋东西把我用,我也不会用。这个新玩意儿让我用我也不会用。 (30)这瓶酒莫把老王喝光了。这瓶酒别让老王喝完了。
2.4.3 把+N(V 的施事)+ VP。被动句。与上一结构基本同形,但施事进入“把”后面 的宾语位置,且句子表示不如意、意外语义。例:
(32)他把他老子打了一顿,正咱乖多了。他被爸爸打了一顿,现在听话多了。 (33)钥匙把我锁倒屋里了,正咱进不了门。钥匙被我锁在房间里了,现在进不去。 (34)都怪我不小心说岔了,把他晓得了。都怪我说话不小心,被他知道了。 (35)她们说的都把我听倒了。她们说的话都被我听见了。 (36)我一个大男将,把蚊子咬两口也冇得事。我一个大男人被蚊子咬几下也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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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把我说,你们这些点子哈是治标不治本的。让我说,你们这些主意都治标不治本。 (《楚天》:2007/5/23)
例(28)“把你听清白”的“你”是“把”给予的对象,又是后面动词“听”的施事,表示 容许“你听清楚”;例(29)—(31)也是如此,分别表示“让我用这个新玩意”、“听任 老王喝完酒”和“让我说”的意思 1)。
这里的“把”既可以解释为“拿”,也可以解释为“用”,但不管怎样,“把”后面的宾语
部分是后一个动词的工具。比如“把干净袱子揩手”,干净袱子是擦手的工具;“把手抓”
手是抓的工具;“把锅铲尽搅”锅铲是搅的工具;而“把钢笔写作业”钢笔也是写的工具。
因此在这个连动式里“把” 已经明显不是句子的中心动词了,而成为一个用来引出工具成
2.5 把+ N1+ V+ N2 “把”后 N1是后面动词的受事,但这里的动词并不具动作性,表现的只是对“把”的 宾语的认识或意愿。例: (37)他这样叫是把你当拐子,自己人唦。他这样称呼你是把你当作哥哥,自己人。
(23)您家把这个先买了它吧。您先把这个买了吧。 (《自佐》:103)
பைடு நூலகம்
例(20)“把”后的宾语“门口的雪”是动词“铲”的受事,而“铲”后出现的代词“它”
又来复制前面的“雪”。后面几例皆同。这一句式在武汉方言里主要用来表达祈使。
2.4 把+ N+ V 这一结构“把”后宾语功能不同,语义也完全不同。具体来说有以下 3 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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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处置式:我拿滴鸡蛋打烂哩。我把鸡蛋打破了。 b.被动式:我拿□[]打瓜一餐。我被他打了一顿。 (9)湖南临武话(Wu Yunji:1999):土话。 a.处置式:我挨碗打烂喋。我把碗打破了。 b.被动式:我挨狗咬喋。我被狗咬了。 虽然关于汉语方言中处置、被动共标记现象的报告不少,但是,到目前为止,并没有文章具 体研究某一种方言里这种处置式和被动式同一标记形成的语法化过程,因此这一现象究竟是 如何产生的并不清楚。 武汉方言“把”的用法很多,既可以表处置,又可以表使役和被动,且还存在动词的用 法。所以正是分析这一处置、被动标记同形现象的很好语料。遠藤(2004)、曹茜蕾 (2007)在考察汉语方言处置标记的分布及处置标记的类型时,都将武汉方言表处置的 “把”划在“给”字类来源里,这是看到了武汉方言中“把”有“给”的语义这一面。不过, 由于这两篇文章的研究重心都是汉语方言处置标记的整体分布和类型,因此并没有仔细考察 某一方言“把”的语法化过程,也没有全面了解武汉方言“把”所具有的各种用法。武汉方 言的“把”具有给予义,并不能说明处置标记的“把”就是来源于给予义。遠藤(2004)认 为“给”类处置标记来源与“V1O1V1O2”双宾句有关,并将其看做是“给”类处置式发展的出 发点。但是,武汉方言的双宾句是“V+ N1(物)+ N2(人)”(详见 2.2)格式,因此并不 存在这样的“出发点”。曹茜蕾(2007)归纳的“给”义动词语法化为处置标记的途径是: 这一类意义的动词位于连动式的 V1位置时,首先虚化为受益格标记,进而发展为宾语标 记。即:给 > 受益格(beneficiary)标记 > 直接宾语标记。这也不符合武汉方言的实际 情况。因为武汉方言的“把”在连动式的首动词位置时并没有受益格的用法,只有工具格的 用法(详见 2.4.1)。这一点对分析武汉方言“把”的语法化路径至关重要,在下面还将提 到。 笔者通过对武汉方言“把”各种用法的全面考察发现,实际上武汉方言“把”的语法化 存在两条路径,处置标记的“把”并不来自给予义动词,而是源自持拿义动词。表被动的 “把”才是源自给予义动词。本文将从语言事实出发,通过对武汉方言“把”的各种用法的 梳理,详细论证武汉方言“把”的两条语法化路径,从而为汉语方言中广泛存在的处置式和 被动式标记同形现象的来源提供一个可能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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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把+ N+ V+ 它
表处置。动词后有复指代词“它”,复指“把”后面的受事宾语。例:
(20)快把门口的雪铲它。赶快把门前的雪铲掉。
(《楚天》:2008/1/26)
(21)我气得要把那张单子撕它。我气得想把那张单子撕掉。(《楚天》:2007/6/27)
(22)你快点把渣滓倒了它。你快去把垃圾倒了。 (《概要》: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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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一旦把视线转向汉语方言,情况就复杂多了。朱德熙(1982:179)早就注意到 北京话中的“给”既可引出施事,又可引出受事。如:
(1)衣服给雨水打湿了。 (2)我给电视机弄坏了。 例(1)的“给”引出的是施事“雨水”,而例(2)的“给”则引出的是受事“电视机”。 徐丹(1992)进一步指出“ 给”的这种身兼二职的用法, 在北京话的口语中尤为常见。比 如: (3)小王给车修好了。 (4)车给小王修好了。 例(3)表处置,而例(4)则表被动。徐文还开始注意到南方方言也有类似的例子。Wu Yunji(1999)考察了湖南境内 107 种方言发现,在湘南双语区的益阳话、双牌话、郴州话、 蓝山话、江永话、嘉禾话、宜章话、宁远话、临武话、常宁话、冷水江话、汝城话等 11 种 方言中,都存在处置标记和被动标记同形的现象。石毓智、王统尚(2009)更指出汉语方言 中处置式和被动式共标记现象地域分布广泛,也不限于某一大方言区。比如鄂东话、涟源话、 宿松话、长沙话、休宁话、交城话、新绛话、郯城话等,包括了山西、河南、山东、湖北、 湖南、江西、安徽、江苏等地区,方言类型包括了官话方言、湘方言、赣方言、晋语等。曹 志耘(2008:097)则显示,处置标记和被动标记同形现象在中原官话、胶辽官话、西南官 话、江淮官话、赣语、吴语、湘语、徽语、闽语、客家话里都有分布。下面是一些方言的具 体例子。例句后均用小字标出相应的普通话说法。方言中有音无字的词用“□”表示,后注 国际音标。 (5)鄂东方言(黄伯荣 1996:656):江淮官话。
2.4.1 连动式。“把”后宾语是后一动作、行为凭借的工具。例:
(24)把干净袱子揩手。拿/用干净毛巾擦手。
(《概要》:35)
(25)把筷子拈,莫把手抓。拿/用筷子夹,别用手抓。 (《概要》:35)
(26)莫把锅铲尽搅。别拿/用锅铲使劲儿搅。
(《概要》:35)
(27)老师不准我们把钢笔写作业。老师不允许我们拿/用钢笔写作业。
此论文发表在 日本中国語学会誌『中国語学』259:106-123, 2012 年 10 月
汉语方言中处置、被动同标记现象探源 ——以武汉方言“把”为例的分析
趙 葵欣 (関西学院大学)
提要:汉语方言中处置式和被动式共用同一标记的现象比较多,武汉方言(西南官话)的 “把”也是如此。它既可表处置,又可表使役和被动,且还存在持拿义和给予义的动词用法。 本文从武汉方言“把”的共时分布入手指出其成为处置和被动标记实际上经历了两条不同的 语法化路径。一是“把”由持拿义动词经由连动句重新分析而成为处置标记;一是“把”转 为“给予”义,并经由使役化进而成为被动标记。这两条语法化路径成为施受事同标现象产 生的原因,武汉方言“把”的研究个案为汉语方言中此类现象的来源提供了一种解释。施受 事同标现象虽然不具语言类型普遍性,但两条语法化路径还是具有一定的语言类型普遍性的。 关键词:处置标记 被动标记 语法化 武汉方言“把”
2.2 把+ N1(物)+ N2(人) 这是武汉方言中的双宾语句。跟普通话不同,武汉方言双宾语句的宾语顺序是直接宾语 在前,间接宾语在后。例如: (15)你来一下,我把本书你。你来一下,我给你一本书。 (16)才将我把了 10 块钱你,你还冇找钱我咧。刚才我给了你 10 块钱,你还没找钱呢。 (17)昨天他把了盒茶叶我,我还冇打开。昨天他给了我一盒茶叶,我还没打开。 例(15)“把本书你”就是直接宾语“(一)本书”在前,表示人的间接宾语“你”在后。 其他各例也是如此。 在间接宾语后面还可以再出现一个动词。例: (18)快,快,把杯水我喝,渴死我了。快,给我杯水喝,我渴死了。 (19)来,叫姨,叫了把糖糖你吃。来,叫我阿姨,叫了就给你块糖吃。 例(18)“把杯水我喝”的“我”是“把”的间接宾语,也就是“把”的对象。而“我”又 是后一个动词“喝”的施事,是“我喝(水)”。下面的例子也都一样,N2 是“把”的间接 宾语,同时又是后一个动词的施事。这样的句子里“把”既可以解释为“拿”义,也可以解 释为“给”义。
a.处置式:我把书扯破了。我把书撕破了。 b.被动式:谷把牛吃了。禾苗被牛吃了。 (6)河南叶县话(张雪平 2005):中原官话。 a.处置式:我叫钱交给老师了。我把钱交给老师了。 b.被动式:牛叫小三儿牵走了。牛被小三牵走了。 (7)安徽宿松话(黄晓雪 2006):赣语。 a.处置式:渠把牛赶到栏里在。他把牛赶到牛栏里了。 b.被动式:衣裳把在风吹跑着。衣服被风吹跑了。 (8)湖南涟源话(吴宝安、邓葵 2006):湘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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