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唐代前期文论

陳子昂提倡漢魏風骨， 陳子昂提倡漢魏風骨 ， 是針對齊梁詩風以及 它在唐初詩壇造成的負面影響而發的。 它在唐初詩壇造成的負面影響而發的。 一方面反對齊梁詩大量以宮廷豔情為題材， 一方面反對齊梁詩大量以宮廷豔情為題材，要 求文學作品表現政治理想抱負、抒發豪情壯志， 求文學作品表現政治理想抱負、抒發豪情壯志，蘊 含廣闊的社會內容； 含廣闊的社會內容； 另一方面又反對齊梁文學僅在辭藻堆砌、 另一方面又反對齊梁文學僅在辭藻堆砌、典故 排比、碎用聲律這些“小技”上追求纖巧，要求創 排比、碎用聲律這些“小技”上追求纖巧， 造鮮明、生動、自然、傳神的藝術形象。 造鮮明、生動、自然、傳神的藝術形象。
（三）對齊梁文學既有肯定，亦有批判 對齊梁文學既有肯定， 這以唐初史學家魏征、 這以唐初史學家魏征、令狐德棻等人為 代表。如魏征在《隋書·文學傳序 中說： 文學傳序》 代表。如魏征在《隋書 文學傳序》中說： 梁自大同之後，雅道淪 乖典則 “梁自大同之後，雅道淪缺，漸乖典則， 爭馳新巧 新巧： 其淫放；徐陵、 爭馳新巧：簡文、湘東，啟其淫放；徐陵、 庾信，分路揚鏢 其意淺而繁，其文匿而彩， 揚鏢。 庾信，分路揚鏢。其意淺而繁，其文匿而彩， 輕險，情多哀思，格以延陵之聽 詞尚輕險，情多哀思，格以延陵之聽，蓋亦 之音乎！ 亡國之音乎！”
ቤተ መጻሕፍቲ ባይዱ
二、陳子昂、李白和杜甫的詩歌理論 陳子昂、
（一）陳子昂的詩歌理論 與東方左史 修竹篇序》 方左史虯 《 與東方左史 虯修竹篇序》：“ 文章道弊五百 年矣， 宋莫傳 然而文獻 有可征者。 年矣 ， 漢 魏 風 骨 ， 晉 宋莫 傳 ， 然而文 獻 有可征者 。 僕嘗暇 觀齊梁 間詩， 麗競繁 寄都絕 僕嘗 暇 觀齊 梁 間詩 ， 彩 麗競 繁 ， 而 興 寄都 絕 ， 每 詠歎。 以詠歎。” 所謂“興寄” 指感興，意興， 所謂“興寄”，興，指感興，意興，是詩人浮 想聯翩， 形象思維十分活躍時的一種狀態。 想聯翩 ， 形象思維十分活躍時的一種狀態 。 寄 ， 指寄託， 指寄託 ， 是詩人隱含于詩歌審美意象中的現實寓 意。 所謂“漢魏風骨”，和劉勰的“建安風力”意 所謂“漢魏風骨” 和劉勰的“建安風力” 思大致相同。指那種剛健有力的文風。 思大致相同。指那種剛健有力的文風。
但在《隋書·經籍志 中說： 爰逮晉 經籍志》 但在 《 隋書 經籍志 》 中說 ： “ 爰逮 晉 氏 ， 見 黻藻相輝 詞潤乎金石 乎金石， 稱 潘 陸 ， 並 黻藻相 輝 ， 宮 商 間 起 。 清 詞潤 乎金石 ， 薄乎雲 永嘉已後， 既扇， 多平淡， 精 義 薄乎 雲 天 。 永嘉已後 ， 玄 風 既扇 ， 辭 多平淡 ， 文寡風 降及江東 其弊。 之世， 文寡 風 力 。 降及江 東 ， 不 勝 其弊 。 宋 齊 之世 ， 下 逮梁初， 靈運高致之奇 延年錯綜 之美， 高致之奇， 錯綜之美 逮梁初 ， 靈運 高致之奇 ， 延年 錯綜 之美 ， 謝 玄 暉 之藻麗 沈休文之富溢， 輝煥斌蔚 辭義可 斌蔚， 之藻 麗 ， 沈休文之富溢 ， 輝煥 斌蔚 ， 辭義 可 觀 。 ” 文學傳序》 江左宮 於清綺 《文學傳序》：“江左宮商發越，貴於清綺； 河朔詞義貞剛 重乎氣質 氣質則理 詞義貞剛， 氣質。 河朔 詞義貞剛 ， 重乎 氣質 。 氣質則 理 勝 其 詞 ， 清 綺則文 其意。 理深者便於時 者宜於詠 綺則 文 過 其意 。 理深者便於 時 用 ， 文 華 者宜於 詠 此其南北詞 人得失之大較 若能掇彼清音， 歌 。 此其南北 詞 人得失之大 較 也 。 若能掇彼清音 ， 簡茲累句 如去其短， 合其兩長 累句， 兩長， 彬彬， 簡茲 累句 ， 如去其短 ， 合其 兩長 ， 則 文 質 彬彬 ， 美矣。 盡善盡美矣。”
（三）杜甫的詩歌理論 杜甫的詩歌理論比較集中地反映在他的《 杜甫的詩歌理論比較集中地反映在他的《戲為 六絕句》 六絕句》中。 1、對齊梁詩歌，反對全盤否定。 “庾信文章老更 、 對齊梁詩歌， 反對全盤否定。 淩雲健 縱橫。今人嗤點 傳賦， 成，淩雲健筆意縱橫。今人嗤點流傳賦，不覺前賢 畏後生。 畏後生。” 2、 對前代文學遺產主張 “ 別裁偽體 ”“ 轉益多 ”“轉益多 、 對前代文學遺產主張“ 別裁偽體”“ 未及前賢更勿疑， 相祖述複 師”。“未及前賢更勿疑，遞相祖述複先誰？別裁 偽體親風雅 益多師是汝師 偽體親風雅，轉益多師是汝師。” 3、開以詩論詩之先河。 、開以詩論詩之先河。 元稹《唐故工部員外郎杜君墓誌銘並 誌銘並序 元稹《唐故工部員外郎杜君墓誌銘並序》： 至於子美， 上薄風騷 風騷， 沈宋，古傍蘇 “至於子美，蓋所謂上薄風騷，下該沈宋，古傍蘇 氣奪曹 顏謝之孤高 之孤高， 徐庾之流麗 李，氣奪曹劉，掩顏謝之孤高，雜徐庾之流麗，盡 得古今之體勢 而兼人人之所獨專 體勢， 獨專矣 得古今之體勢，而兼人人之所獨專矣。”
第八章
唐代前期文論
一、唐初反齊梁文風中的兩種不同傾向 陳子昂、 二、陳子昂、李白和杜甫的詩歌理論 三、殷璠的興象論和王昌齡的詩境論 皎然的《詩式》 四、皎然的《詩式》與詩歌意境特徵探討
一、 唐初反齊梁文風中的兩種不同傾向
（一）對齊梁文學的評價 齊梁文學總結了自魏晉以來將近四百年文學藝 術發展中的新成果和新經驗，重視文學的“緣情” 術發展中的新成果和新經驗，重視文學的“緣情” 本質，講究藝術形式的華麗， 本質，講究藝術形式的華麗，注意運用多樣化的表 現方法，初步形成了近體詩的格式和雛形。 現方法，初步形成了近體詩的格式和雛形。這些毫 無疑問對文學發展起了積極促進作用。 無疑問對文學發展起了積極促進作用。可以說沒有 齊梁文學的發展，也就沒有唐詩的繁榮。 齊梁文學的發展，也就沒有唐詩的繁榮。 齊梁文學的不良傾向主要有兩個方面： 齊梁文學的不良傾向主要有兩個方面：一是相 當一部分作家有片面追求形式而不注重內容的缺點， 當一部分作家有片面追求形式而不注重內容的缺點， 有些作品內容貧乏，格調低下。 有些作品內容貧乏，格調低下。二是藝術上偏重辭 典故、聲律等具體技巧， 藻、典故、聲律等具體技巧，而對審美意象的整體 塑造方面較為忽視。 塑造方面較為忽視。
（二）對齊梁文學持根本否定態度
這以隋末唐初的李諤、王通、王勃為代表。 這以隋末唐初的李諤、王通、王勃為代表。 上隋高祖革文華書 華書》 魏之三祖， 李諤《上隋高祖革文華書》：“魏之三祖， 更尚文詞 忽君人之大道，好雕蟲之小藝 更尚文詞，忽君人之大道，好雕蟲之小藝，下之 有同影響 遂成風 江左齊 從上，有同影響；竟騁文華，遂成風俗。江左齊 梁，其弊彌盛，貴賤賢愚，唯務吟詠。遂複遺理 其弊彌 貴賤賢愚 複遺理 尋虛逐微 逐微， 之奇， 一字之巧。 存異，尋虛逐微，競一韻之奇，爭一字之巧。連 篇累牘 不出月露之形； 案盈箱，唯是風雲 風雲之 篇累牘，不出月露之形；積案盈箱，唯是風雲之 狀。 ”
“骨氣端翔，音情頓挫，光英朗練，有金石聲” 骨氣端翔，音情頓挫，光英朗練，有金石聲”
陳子昂提倡繼承漢魏風骨的傳統， 陳子昂提倡繼承漢魏風骨的傳統，注重于劉勰 所指出的“梗概多氣”的情調， 所指出的“梗概多氣”的情調，揚棄了劉勰強調風 骨必須要合乎經意的含義。 骨必須要合乎經意的含義。 同時， 同時，他要求詩歌應將壯大昂揚的情思與聲律 和詞采的美結合，創造健康而和諧的文學， 和詞采的美結合，創造健康而和諧的文學，即所謂 音情頓挫”“有金石聲” ”“有金石聲 “音情頓挫”“有金石聲”。 所謂“光英朗練”是從形象塑造的角度來說， 所謂“光英朗練”是從形象塑造的角度來說， 詩歌要有生動傳神的整體形象， 詩歌要有生動傳神的整體形象，即劉勰批評建安文 學時所說的“造懷指事，不求纖密之巧；驅辭逐貌， 學時所說的“ 指事，不求纖密之巧；驅辭逐貌， 逐貌 唯取昭晰之能。 文心雕龍 明 唯取昭晰之能。”（《文心雕龍·明詩》）
1、什麼是“興象”？ 什麼是“興象”
河岳英靈集序》 然挈瓶膚受之流， 《河岳英靈集序》：“然挈瓶膚受之流，責古 人不辨宮 師範。於是攻乎異 人不辨宮商，詞句質素，恥相師範。於是攻乎異端， 不足，言常有餘 無興象 妄為穿鑿，理則不足，言常有餘，都無興象，但貴 輕豔。雖滿篋笥 何用之？ 輕豔。雖滿篋笥，將何用之？” 興象，是指詩歌中完整的審美意象，不過， 興象，是指詩歌中完整的審美意象，不過，這 種審美意象偏重於指主體比較隱蔽的客體形象， 種審美意象偏重於指主體比較隱蔽的客體形象，然 而又可以極大地感發人的性靈， 而又可以極大地感發人的性靈，產生濃厚的審美興 啟發人們豐富的想像。 趣，啟發人們豐富的想像。
三、殷璠的興象論和王昌齡的詩境論
（一）殷璠的興象論 殷璠，丹陽人。生卒年不詳， 殷璠，丹陽人。生卒年不詳，大致生活在開 天寶年間。 河岳英靈集》是他選王維、 元、天寶年間。《河岳英靈集》是他選王維、 王昌齡、儲光羲等24人的作品， 228首 24人的作品 王昌齡、儲光羲等24人的作品，計228首。開 唐人選唐詩之先河。 唐人選唐詩之先河。選本對每一位作家都作 了簡要而比較中肯的評論。 了簡要而比較中肯的評論。
王通《 事君篇》 王通《中說·事君篇》：“子謂文士之行 事君篇 謝靈運小人哉 其文傲，君子則謹 小人哉！ 則謹； 可見：謝靈運小人哉！其文傲，君子則謹； 沈休文小人哉！其文冶，君子則 沈休文小人哉！其文冶，君子則典；鮑照、 江淹，古之狷者也，其文急以怨； 江淹，古之狷者也，其文急以怨；吳筠、孔 古之狂者也，其文怪以怒；謝莊、王融， 珪，古之狂者也，其文怪以怒；謝莊、王融， 古之纖人也，其文碎；徐陵、庾信，古之誇 古之纖人也，其文碎；徐陵、庾信，古之誇 人也，其文誕 兄弟，子曰， 人也，其文誕；或問孝綽兄弟，子曰，鄙人 其文淫。 王兄弟，子曰， 也，其文淫。或問湘東王兄弟，子曰，貪人 其文繁。 人也，其文捷。 也，其文繁。謝眺，淺人也，其文捷。江總， 人也，其文虛 皆古之不利人也。 詭人也，其文虛。皆古之不利人也。”
《新唐書》：“唐興，文章承徐庾餘風， 新唐書 文章承徐庾餘風， 餘風 天下祖尚，子昂始變雅正。 天下祖尚，子昂始變雅正。” 元好問 論詩絕句 沈宋橫馳 橫馳翰墨 元好問《論詩絕句》：“沈宋橫馳翰墨 流初不廢齊 廢齊梁 功若准平吳 場，風流初不廢齊梁。論功若准平吳例，合 子昂。 著黃金鑄子昂。”
（二）李白的詩歌理論 大雅久不作，吾衰竟誰陳 誰陳？ 《古風》：“大雅久不作，吾衰竟誰陳？王風 委蔓草，戰國多荊蓁。龍虎相啖食，兵戈逮狂秦。 委蔓草，戰國多 虎相啖食，兵戈逮狂秦。 何微茫，哀怨起騷 揚馬激 正聲何微茫，哀怨起騷人。揚馬激頹波，開流蕩無 廢興雖萬變， 章亦已淪 建安來 垠。廢興雖萬變，憲章亦已淪。自從建安來，綺麗 不足珍。 元古，垂衣貴清真。 不足珍。聖代複元古，垂衣貴清真。” 宣城謝 樓餞別校 《宣城謝眺樓餞別校書叔雲》：“蓬萊文章建 安骨， 又清發 安骨，中間小謝又清發。” 晚唐詩 月集序》 朝能為詩 晚唐詩人吳融《禪月集序》：“國朝能為詩 者不少， 李太白為稱 為稱首 蓋氣骨高 骨高舉 不失頌詠 者不少，獨李太白為稱首，蓋氣骨高舉，不失頌詠 刺之道。 諷刺之道。”
陳子昂詩歌批評的批評
陳子昂的詩歌創作和理論主張影響了有唐一代。 陳子昂的詩歌創作和理論主張影響了有唐一代。 他對風骨的追求和提出的詩美理想， 他對風骨的追求和提出的詩美理想，對於唐詩變革 具有關鍵性意義，預示著盛唐詩歌的勃興。 具有關鍵性意義，預示著盛唐詩歌的勃興。 陳子昂文藝思想的弱點是對南朝文學在藝術形 式和技巧上的過分否定，對南朝文學創作中的辭藻、 式和技巧上的過分否定，對南朝文學創作中的辭藻、 典故、對偶、音律等方面的有益因素沒有充分吸收， 典故、對偶、音律等方面的有益因素沒有充分吸收， 因而他自己的創作也顯得古樸有餘而文采不足。 因而他自己的創作也顯得古樸有餘而文采不足。這 就是僧皎然在《詩式》中批評說的“複多而變少”。 就是僧皎然在《詩式》中批評說的“複多而變少” 後來的李白與杜甫在這方面就對陳子昂的不足有所 克服，尤其是杜甫更為明顯。 克服，尤其是杜甫更為明顯。
王勃《上吏部裴侍郎啟 王勃《上吏部裴侍郎啟》：“自微言既 斯文不振。 源於前， 絕，斯文不振。屈、宋導源於前，枚、馬張 于後， 人主者以宮室苑囿為 淫風于後，談人主者以宮室苑囿為雄，敘名 流者以沉酗驕 為達。故魏文用之而中國 流者以沉酗驕奢為達。故魏文用之而中國衰， 宋武貴之而江東亂 東亂。 謝爭騖， 先兆齊 宋武貴之而江東亂。雖沈謝爭騖，適先兆齊 梁之危；徐庾並馳 不能免周陳 並馳， 梁之危；徐庾並馳，不能免周陳之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