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语文课外古诗文柳宗元《永州八记》(原文、译文及评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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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宗元《永州八记》(原文、译文及评注)
柳宗元《永州八记》(原文、译文及评注)
一、《永州八记》及地位
《始得西山宴游记》、《钴鉧潭记》、《钴鉧潭西小丘记》、《至小丘西小石潭记》、《袁家渴记》、《石渠记》、《石涧记》、《小石城山记》。
文中所记之山、水、草、木、鱼、石,无不精彩,无不引人入胜,无不浸透着作者的感情。
如《小石潭记》中写鱼:“潭中鱼可百许头,皆若空游无所依;日光下澈,影布石上,佁然不动;倏尔远逝,往来翕忽,似与游者相乐。
”文笔清新秀丽,描绘细致逼真,充满了诗情画意,使人如临其境,乐不自禁。
从创作上来说,《永州八记》继承了郦道元《水经注》的传统而又有很大发展,是中国游记文学的奠基作品,对后世散文的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永州八记》是柳宗元谪居永州时借写山水游记,书写胸中愤郁的散文。
实际上柳宗元写的山水记中还有一记,即《游黄溪记》。
由于前八记遗址在永州城郊,历代文人寻胜较多,故称《永州八记》。
二、原文、译文及评注
始得西山宴游记
自余为僇人,居是州。
恒惴慄。
其隙也,则施施而行,漫漫而游。
日与其徒上高山,入深林,穷廻溪,幽泉怪石,无远不到。
到则披草而坐,倾壶而醉。
醉则更相枕以卧。
卧而梦,意有所极,梦亦同趣。
觉而起,起而归。
以为凡是州之山水有异态者,皆我有也,而未始知西山之怪特。
今年九月二十八日,因坐法华西亭,望西山,始指异之。
遂命仆人过湘江,缘染溪,斫榛莽,焚茅茷,穷山之高而止。
攀援而登,箕踞而遨,则凡数州之土壤,皆在衽席之下。
其高下之势,岈然洼然,若垤若穴,尺寸千里,攒蹙累积,莫得遁隐。
萦青缭白,外与天际,四望如一。
然后知是山之特立,不与培塿为类,悠悠乎与颢气俱,而莫得其涯;洋洋乎与造物者游,而不知其所穷。
引觞满酌,颓然就醉,不知日之入。
苍然暮色,自远而至,至无所见,而犹不欲归。
心凝形释,与万化冥合。
然后知吾向之未始游,游于是乎始,故为之文以志。
是岁,元和四年也。
【译文】
自从我成了被贬受辱的人,居住在这个州里,经常惊恐不安。
在那空闲的时候,就缓步地行走,漫无目的地游历,天天与我的同事、朋友上高山,入深林,走遍迂回曲折的溪流。
凡是有幽泉怪石的地方,无论多远没有不到的;一到就拨开茅草坐下,倒出壶里的酒来尽情喝醉;醉了就互相枕着睡觉,睡着了作起梦来,心中想到哪里,梦也做到那里;醒来后即起来,起来后即回家。
以为凡是这个州的山水有奇异姿态的,都为我所拥有、欣赏了,但未曾知道西山的怪异独特。
今年九月二十八日,因为坐在法华西亭,了望西山,才开始指点着它并称道它的奇异。
于是令仆人,渡过湘江,沿着染溪,砍伐丛生的草木,焚烧茂密的茅草,直至山的高处才停止。
然后,我们攀援着登上山去,伸开两腿坐下,观赏风景,只见所有几州的土地,都在自己的坐垫下面。
它们的高高下下的形势:山峰高耸,山谷凹陷,有的象小土堆,有的象洞穴;千里内外的景物近在眼前,种种景物聚集、缩拢在一块,没有能够逃离、隐藏在视线之外的;青山白水互相缠绕,视野之外的景物与高天相连,向四面眺望都是一样。
然后知道这座山的卓然耸立,不与小丘同类。
心神无穷无尽地与天地间的大气融合,没有谁知道它们的边界;无边无际,与大自然游玩,不知道它们的尽头。
拿起酒杯来倒满酒,喝醉得身子倾倒,不知道太阳落山了。
昏暗的晚色,从远处来临,来了就什么也看不见了,但还不想回家。
心神凝住了,形体消散了,与万物暗暗地融合为一体。
然后才知道我以前的游览不能算做游览,真正的游览从这一次才开始。
所以为这次游览写了篇文章作为记述。
这年,是元和四年。
【评注】
《始得西山宴游记》是《永州八记》之首,可以认为是《永州八记》的序言,因此也是欣赏《永州八记》的一把钥匙。
唐元和四年(公元809年)柳宗元住在城内东山法华寺。
对河就是西山。
柳宗元过河游览后写了《始得西山宴游记》这篇游记。
西山,指潇水西岸南自朝阳岩起,北接黄茅岭,长亘数里起伏的山丘,即现今的粮子岭一带。
本文题曰“始得”,便围绕着“始”与“未始”做文章。
先极言平日游览之胜,自“以为凡是州之山水有异态者,皆我有也。
”用以反衬下文“然后知吾向之未始游,游于是乎始。
”第一段的“未始知西山之怪特”过渡,第二段以“望西山,始指异之”领起,结尾处以两个“然后知……”的句式,突出作者始得胜景的喜悦。
文中没有下面写山势高峻,而是从虚处落笔,着力描绘山顶骋目远眺之所见,用生动的比喻、鲜明的色彩,勾勒出群山若垤穴、天际四望一的高远阔大的境界。
文章开始先有一个小高潮,作者言永州的佳境,幽泉怪石,无论远近都游遍了,而且是畅游山水,饮酒娱乐自然洒脱。
作者以为,永州所以的奇异风景都被自己游遍了。
然而还有一个西山更美,在前面语句的烘托下,更钓人口味,也以此引出下文。
作者远远望到了西山的奇异,是一定到那儿一游的。
于是“遂命仆人湘江,缘染溪,斫榛莽,焚茅茷,穷山之高而止”。
看来是不能游完决不罢休。
“攀援而登,箕踞而遨”,才知道西山是任何地方都不能比的。
“其高下之势,岈然洼然,若垤若穴,尺寸千里,攒蹙累积莫得遁隐,萦青绕白,外与天际,四望如一。
”真正的体会到西山的独特,游玩而趣味无穷。
于是举杯畅饮“颓然就醉”,深切体会到天人合一的至理。
钴鉧潭记
钴鉧潭在西山西。
其始盖冉水自南奔注,抵山石,屈折东流;其颠委势峻,荡击益暴,啮其涯,故旁广而中深,毕至石乃止;流沫成轮,然后徐行。
其清而平者,且十亩,有树环
焉,有泉悬焉。
其上有居者,以予之亟游也,一旦,款门来告曰:“不胜官租、私券之委积,既芟山而更居,愿以潭上田贸财以缓祸。
”
予乐而如其言。
则崇其台,延其槛,行其泉于高者而坠之潭,有声潀然。
尤与中秋观月为宜,于以见天之高,气之迥。
孰使予乐居夷而忘故土者,非兹潭也欤?
【译文】
钻鉧潭在西山的西面。
它的形成最初大概是冉水从南边奔流下来,碰到山石阻隔,曲折向东流去;它的头尾水势峻急,更加激荡,侵蚀岸崖,所以边缘广阔而中部水深,最后遇有石头停下来;水流形成的旋涡像车轮翻滚以后,慢慢流去。
它的水面清澈而平静,有十亩,四周树木环绕,上有泉水流下。
潭的土坡上有居住者,因我多次来游玩,一天早晨,敲门来告诉我:“受不了官租私债,越欠越多,(没办法),于是换了居所在山上锄草开荒,并愿意用我潭上的田变卖成钱,暂时缓解一下交不上租税而带来的祸灾”。
我很高兴答应了他的话。
我就加高台面,延伸栏杆,疏导高处的泉水使其坠落入潭中,发出了悦耳的声音。
特别是到了中秋时节赏月更为合宜,可以看到天空更高,视野更加辽远。
是什么让我更喜欢住在这野旷而忘掉故土,莫非是这钻鉧潭吗?
【评注】
《钴姆潭记》是《永州八记》第二篇。
钴姆潭,形状象熨斗的潭。
开端“钴姆潭在西山西”,只用七字既点了题,又交代了潭的位置,而且与第一篇《始得西山宴游记》连接了起来。
作者写潭,先写潭的形成过程,重点在水与石的两次搏击。
作者运用了拟人化的描写,使水获得了生命力,显得有声有色。
水之来,不是流而是奔,写水之搏击,不用蚀而用啮,生动地表现了水对准山石,毫不放松的冲击。
写水之去,不用流淌,而用徐行,仿佛可见那安详舒缓的漾漾漫流。
潭水源于冉水,“奔注”而下,可见急湍似箭,直泻千里的气势。
突然碰到了山石,于是两下抵住,石因有靠山,水只能“屈折东流”。
旋即因“颠委势峻”的有利地形,水重新积蓄了力量,开始“荡击”,咬啮着山石的边缘。
柔能克刚,结果形成了一个“旁广而中深”的潭。
它广阔近十亩有余,表面平静,纵深清澈,周围有碧树环境,高处有泉水流泻。
其宁静幽雅与前之激烈的搏斗恰成强烈的对比。
钴鉧潭西小丘记
得西山后八日,寻山口西北道二百步,又得钴鉧潭。
潭西二十五步,当湍而浚者为鱼梁。
梁之上有丘焉,生竹树。
其石之突怒偃蹇,负土而出,争为奇状者,殆不可数。
其嵚然相累而下者,若牛马之饮于溪;其冲然角列而上者,若熊罴之登于山。
丘之小不能一亩,可以笼而有之。
问其主,曰:“唐氏之弃地,货而不售。
”问其价,曰:“止四百。
”余怜而售之。
李深源、元克已时同游,皆大喜,出自意外。
即更取器用,铲刈秽草,伐去恶木,烈火而焚之。
嘉木立,美竹露。
奇石显。
由其中以望,则山之高,云之浮,溪之流,鸟兽之遨游,举熙熙然回巧献技,以效兹丘之下。
枕席而卧,则清泠之状与目谋,瀯瀯之声与耳谋,悠然而虚者与神谋,渊然而静者与心谋。
不匝旬而得异地者二,虽古好事之士,或未能至焉。
噫!以兹丘之胜,致之沣、镐、鄠、杜,则贵游之士争买者,日增千金而愈不可得。
今弃是州也,农夫渔父过而陋之,贾四百,连岁不能售。
而我与深源、克已独喜得之,是其果有遭乎!书于石,所以贺兹丘之遭也。
【译文】
寻到西山以后八天,沿着山口向西北行走二百步,又探得了钴铒潭。
潭西二十五步,在流急水深的地方筑有垒土阻水、开缺张网的石堰。
石堰上有个小土丘,丘上生长着竹子树木,丘上的石头或骤然突起、或兀然高耸,破土而起,竞相形成奇奇怪怪形状的,几乎数都数不清;有的倾侧堆垒而趋下,就像牛马在溪边饮水;有的又猛然前突,似乎较量着争向上行,就像熊罴在山上攀登。
这小丘小得不足一亩,似乎可以包笼起来拥有它们。
我向小丘的主人打听情况,他回答说:“这是唐姓某家废弃的土地,标价出售却卖不出去。
”我又问地价多少,答道:“仅仅四百两银子。
”我同情小丘的不遇而买下了它。
当时,李深源、元克己与我同游,都十分高兴,以为是意想不到的收获。
于是就又取来了一应用具,铲除败草,砍掉杂树,燃起了熊熊大火焚烧去一切荒秽。
(顿时),佳好的树木似乎挺立起来,秀美的竹林也因而浮露,奇峭的山石更分外显突。
由竹木山石间望出去,只见远山高峙,云气飘浮,溪水流淙,鸟兽在自由自在地游玩;万物都和乐怡畅地运技献能,而呈现在这小丘之下。
铺席展枕躺在丘上,山水清凉明爽的景状来与双目相亲,瀯瀯的流水之声又传入耳际,悠远空阔的天空与精神相通。
深沉至静的大道与心灵相合。
我不满十天中却得到了二处胜景,即使是古时喜嗜风景的人,也未必能有此幸运啊!
唉,凭着这小丘的美景,如果放到长安附近沣、镐、鄂、杜等地,那末爱好游乐的贵族人士竞相争购的,将逐日增价一千两,也愈来愈不能购得。
现在弃置在这永州,农人渔夫相经过而看不起它,求价仅四百两,却多年卖不出去,而我与深源、克己偏偏喜爱并获得了它。
这难道是确实有所谓遭际遇合吗?我将得丘经过书写在石上,用来庆贺与小丘的遇合。
【评注】
《钴姆潭西小丘记》写于游西山后八日。
西小丘,在柳子街至芝山区河西人民医院公路下侧,愚溪旁。
早已成为居民住宅。
沿溪一带尚有竹丛,竹丛下有许多石头如齿状互相推挤,倒映水中,当是柳宗元文中所指的“若牛马之饮于溪”了。
本篇《永州八记》之三。
文章开头的叙述交代,承上启下,体现了《八记》脉络贯通,分合照应的特点。
文章用一系列形象贴切的比喻,以动写静,使丘上群石神态活现,情状可
掬。
又在四个生动的拟人排比句连用四个“谋”字描写开辟经营后的小丘,赏心悦目,景色宜人。
小丘价廉、景美、却因地处偏僻而连年不售,作者借以讥嘲世俗,感慨身世。
作者贺小丘这幸遇所以自伤自吊。
至小丘西小石潭记
从小丘西行百二十步,隔篁竹,闻水声,如鸣珮环,心乐之。
伐竹取道,下见小潭,水尤清冽。
全石以为底,近岸,卷石底以出,为坻,为屿,为嵁,为岩。
青树翠蔓,蒙络摇缀,参差披拂。
潭中鱼可百许头,皆若空游无所依。
日光下澈,影布石上,佁然不动;俶尔远逝,往来翕忽,似与游者相乐。
潭西南而望,斗折蛇行,明灭可见。
其岸势犬牙差互,不可知其源。
坐潭上,四面竹树环合,寂寥无人,凄神寒骨,悄怆幽邃。
以其境过清,不可久居,乃记之而去。
同游者:吴武陵,龚古,余弟宗玄。
隶而从者,崔氏二小生:曰恕己,曰奉壹。
【译文】
从小丘再向西走一百多步,隔着茂密的竹林,就听到流水的声音,像是玉佩和玉环相互撞击而叮当作响,清脆悦耳,听了令人心中很是快乐。
于是砍开竹子开辟道路,下面有个小潭,潭水特别清澈。
潭底是一整块大石头,靠近岸边,他又向上翻圈上来露出水面,高低不平,形态各异:有的成了小石礁、小岛屿,有的成了小石垒、小石岩。
岸边的树木青葱,树上葱绿的藤互相连结着、缠绕着、覆盖着,参差不齐,随风飘扬。
潭中鱼儿大约有一百多条,大大小小,都好象在空中游动,没有水一样。
日光一直照到潭底,鱼的影子映在石底上,呆呆的一动不动;突然间,又向远处游开,来来往往轻快敏捷,好象在与友人开玩笑。
向潭西南方向望去,小溪像北斗七星那样弯弯曲曲,溪水像蛇爬过一样。
两岸的地势,就像狗牙那样互相交错,根本就看不到溪水的尽头。
坐在石潭上,四周都是竹子、树木,静悄悄的没有人声,整个气氛使人感到孤寂、凄凉,寒气透骨,心里忧伤。
这环境实在过于冷清,不能久留,于是我记下景色就离开了。
一同去游玩的有吴武陵、龚古和我的弟弟宗玄,跟着的还有两个崔姓的青年,一个叫恕己,一个叫奉壹。
【评注】
小石潭曾因下游兴建水电站水位提高而被淹没。
2002年,永州市为保护文化遗产,炸
掉水坝,还小石潭“全石以为底”的原貌。
《至小丘西小石潭记》是《永州八记》的第四篇。
作者从钴姆潭西小丘,又西行一百二十步,忽然听到竹林后传来如珮环相鸣的淙淙水声,不由得“心乐之”。
“伐竹取道”后又见到潭水清冽,潭石峥嵘,潭树青翠,蒙络摇缀,这是在心乐之下所见到的情景。
文章在以引人入胜的笔墨点出小石潭之后,便紧紧抓住“水尤清冽”一句展开描写。
首先它从石字上落笔,刻画“全石以为底”的小石潭的形状,从而写出潭水清澈的原因。
然后再运用实中写虚、静中写动的手法,通过描写“皆若空游无所依”的鱼,反衬出潭水清澈的程度。
这里没有一字一句写水,只是借助客体去表现主体,使它象浮雕一般给人一种立体感。
同时他描写潭水之清,又是为下文“以其境过清,不可久居,乃记之而去”作好铺垫,从而将自己当时那种抑郁失意的心情,巧妙地寄寓在凄清幽邃的自然境界之中。
接着他细看清潭中的游鱼:
潭中鱼可数百头,皆若空游无所依。
日光下澈,影布石上,怡然不动,出尔远逝,往来翕忽,似与游者相乐。
潭中鱼数语,体物神妙。
柳文峻洁清深,于斯毕现。
此时此刻,宛若庄子观鱼时的那种物我同一,乐而忘形的境界。
然而,这种怡乐的心境起了变化。
当他抬头西南远望水源时,见到水流曲折明灭,岸势犬牙交错,“不可知其源”,有一种变幻无定,深不可测的感觉,这时他仿佛受到了震动,四周的竹树再也不复是先前那“蒙络摇缀,参差披拂”的生气勃勃的景象,而显得“寂寥无人,凄神寒骨”,以至“以其境过清,不可久居”而匆匆离去。
此文在游历程序上与前三篇相衔接,而在写景状物上更趋精粹,在心态表露上更趋隐蔽。
尽管《小石潭记》在八记中算是色调比较明丽的一篇,然而读到最后还是能体会到凄冷抑郁的心绪。
袁家渴记
由冉溪西南水行十里,山水之可取者五,莫若钴鉧潭;由溪口而西,陆行,可取者八九,莫若西山;由朝阳岩东南水行,至芜江,可取者三,莫若袁家渴。
皆永中幽丽奇处也。
楚越之间方言,谓水之反流者为“渴”,音若“衣褐”之“褐”。
渴上与南馆高嶂合,下与百家濑合。
其中重洲小溪,澄潭浅渚,间厕曲折,平者深墨,峻者沸白。
舟行若穷,忽又无际。
有小山出水中。
山皆美石,上生青丛,冬夏常蔚然。
其旁多岩洞,其下多白砾,其树多枫、柟、石楠、楩、楮、樟、柚,草则兰、芷。
又有异卉,类合欢而蔓生,轇轕水石。
每风自四山而下,振动大木,掩苒众草,纷红骇绿,蓊葧香气;冲涛旋濑,退贮溪谷;摇飃葳蕤,与时推移。
其大都如此,余无以穷其状。
永之人未尝游焉,余得之,不敢专焉,出而传于世。
其地主袁氏。
故以名焉。
【译文】
从冉溪向西南,走水路十里远,山水风景较好的有五处,风景最好的是钴鉧潭;从溪口向西,走陆路,风景较好的有八、九处,风景最好的是西山;从朝阳岩向东南,走水路到芜江,风景较好的有三处,风景最好的是袁家渴;他们都是永州美丽奇异的地方。
楚、越两地之间的方言,水的回流叫做“渴”(读“褐”音)。
渴的上游与南馆的高山会合,下游与“百家濑”汇合。
其中岛屿(江河里边的岛屿)、小溪、清潭、小洲,交错夹杂,蜿蜒曲折。
水流平静的地方深黑色,急流的地方像沸腾一样冒着白沫。
船好像就走到了尽头,忽然河水又看不到尽头了。
有座小山从水中露出来。
山上都是好看的石头,上面生长绿色的草丛,冬夏都浓密茂盛。
山旁有许多岩洞。
山下有许多白色的碎石;上山的树木多是枫树、柟树、石楠、楩树、槠树、樟树、柚树;小草则多是兰草、芷草,又有许多奇异的花卉,类似合欢但是长出许多茎蔓,缠绕着水中石头。
每当有风从四周山上吹下,吹动大树,轻摇小草,红绿缤纷,香气浓郁;冲起波涛旋着水涡,从溪谷流进流出,萧条茂盛,根据时间变换。
风景大都是这样的。
我没办法都描述出来。
永州没有过来游玩,余来到了这里,不敢独自享受。
回来写出文章告诉世人。
这里土地的主人姓袁,所以我叫它“袁家渴”。
【评注】
出永州市芝山区南门约五华里,在南津渡对面有个沙沟湾村,村前“澄塘浅渚”,水阔洲重,以关刀洲最大,长约100米,宽20余米,洲旁有奇形怪状的石岛。
柳宗元文中的袁家渴(音he,第二声)即此地。
《袁家渴记》是《永州八记》第五篇。
本文先从永州的全景全貌着笔,通过宾主之间的对比和映衬,突现出文章所要描写的主要对象。
袁家渴的景物,参差错落,色彩班驳。
水有声,山有色,枝干扶疏,花叶摇曳。
山山水水,花花草草,皆成文章。
如描写风从四面山上下来摇荡花草树木的景象:
每风自四山而下,振动大木,掩苒众草,纷红骇绿,蓊勃香气;冲涛旋濑,退贮溪谷;摇扬葳蕤,与时推移。
其大都如此,余无以穷其状。
对树用摇动,对草用掩苒,对花卉用纷红骇绿,均是生动细致而传神,精妙而准确。
石渠记
自渴西南行,不能百步,得石渠,民桥其上。
有泉幽幽然,其鸣乍大乍细。
渠之广,或咫尺,或倍尺,其长可十许步。
其流抵大石,伏出其下;踰石而往,有石泓,昌蒲被之,青鲜环周。
又折西行,旁陷岩石下,北堕小潭。
潭幅员减百尺,清深多鯈鱼。
又北曲行纡馀,睨若无穷,然卒入于渴。
其侧皆诡石、怪木、奇卉、美箭,可列坐而庥焉。
风摇其巅,韵动
崖谷。
视之既静,其听始远。
予从州牧得之。
揽去翳朽,决疏土石,既崇而焚,既酾而盈。
惜其未始有传焉者,故累记其所属,遗之其人,书之其阳,俾后好事者求之得以易。
元和七年正月八日,蠲渠至大石。
十月十九日,踰石得石泓小潭,渠之美于是始穷也。
【译文】
从渴潭往西南走不到百步,就看见一个石渠,老百姓在渠上架了一座便桥。
有一眼泉水幽静的流淌,它流淌时的声音时大时小。
泉渠的宽度有时不足一尺,有时则有二尺宽,它的长度约有十步左右。
它的水流遇到一块大的石头,就潜入大石底而流出,流过石头再往前,就有一个深水塘,菖蒲覆盖在深水塘上面,碧绿的苔藓环绕着深水塘周围。
水又转弯往西流,在岩石边流入石隙里,最后像瀑布一样的流入北边的小潭中。
小潭面积还不足一百尺,潭水清澈、且较深,有许多白条鱼。
渠水又往北迂回绕行一些,看上去好像没有穷尽,就这样最终流入“渴潭”。
潭的一边全是奇异的石头、怪异的树木、奇异的花草、美丽的箭竹,人可以并列坐在那里休息。
风吹动着植物的梢头,像美丽动听的音乐,在山崖和山谷间回荡。
看它虽很宁静,但听起来却很辽远。
我跟随永州刺史发现的它,除去密蔽的丛林和腐朽的树木,开掘和疏通淤土和乱石,把朽木乱草堆积起来烧掉,疏通泉流,石渠里的渠水便很满。
可惜这石渠至今还没有为它传名的人,所以我把它一一记写下来,留给匠人,刻写在潭北面的石头上,使以后喜好游历的人能较容易地看到它。
元和七年正月初八,从清除朽物、疏通石渠到大石为止。
十月十九日,越过石头发现了石泓小潭,石渠的美因此就全都展示给游人了。
【评注】
《石渠记》写于元和七年(公元812年)游袁家渴以后。
从袁家渴沿潇水而上,约半华里有一条小溪,溪口上去不远有一座石拱桥,桥下为农家浣洗处,柳宗元写的“又折西行,旁陷岩石下,北坠小潭”当是石渠旧址。
《石渠记》是《永州八记》第六篇。
此篇写泉水和泉上景物,各具特色。
石渠、石泓和小潭,这三个方面的景物虽然同在一个画面里,但是它们的特点却又各不相同。
石渠的特点是狭窄,所以渠中的泉水也就微弱,碰上石头,不是激起巨浪,而是伏出其下;石泓的特点是低洼,因此积水比石渠较深,被菖蒲青苔覆盖或环绕着;而小潭的特点则是清深,所以石渠的水流入潭中,并且可以看到里面鱼的情况。
除此之外,作者还写了泉上的石头树木花草和竹子,特别是侧重于风声的描绘上。
风摇动着竹树的梢头,产生震撼崖谷经久不息的回响,从而使读者由视觉转入听觉,给那些画图似的景物,再加上一种诗韵般的音乐美。
石涧记
石渠之事既穷,上由桥西北,下土山之阴,民又桥焉。
其水之大,倍石渠三之一,亘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