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在处花自开--绘画治疗课程有感

春风在处花自开
赵阳路
孟沛欣老师的绘画治疗课程，初级是3天，中级是5天。

在这里的收获，我想从中级班最后一天的一次动魄惊心的集体绘画谈起。

虽然我的文字能传达的信息十不及一，但我依然勉力为之。

一幅大画
集体绘画，是在一张铺地的巨大白纸上，每次由4名同学同时绘画，全班近40位同学轮番合作。

全程除了孟老师的指导语，没有语言的交流。

最初，混沌的空间中一片空明的白色。

几位同学站在旁边开始调颜料，之后那浓烈的色彩冲入白纸，在上面旋转、刷抹和淋洒出最初的形态。

它们各自独立，又相互顾盼，在自由的伸展中必然地相遇和联结了。

画笔已经不够有力，有的同学开始在上面踩出脚印，绿色的印迹从中央向边缘延伸，在最后的一印中我忽然发现了一只鸟的模样。

那偶然的生成如此奇幻，因为鸟儿正朝向画面中心旋转的金黄色的太阳的方向。

轮换绘画后，我用鸟喙、眼睛和翅膀落实了它的飞翔，仿佛是金乌入日一般的刚毅。

再轮换，其他同学继续在已有的画中添加，我看到远处深邃的夜空中，出现了明黄的漩涡，那是梵高《星月夜》一样的情景。

如同音乐经过了序曲，开始有了自己的基调。

轮换在继续，画面不断被充实、被填满，所有的空白都已经消失。

开始有人打破原有的布局，在上面重叠。

所有的人都轮换过一遍了，大家可以在任何自己觉得需要的时刻去绘画。

画面遭到了毁灭，形状被涂改得面目全非，太阳不见了，金乌不见了，星月夜不见了，色彩被揉抹出新的色彩，色彩间撞击出新的混沌。

整个交响乐团的乐手都在各自尽兴。

画面上厚厚的水粉颜料，让在上面绘画的同学脚底不断打滑，忽然一位男生身体横滑进了画面，大家笑了，纷纷把他的身体当做画纸。

那男生干脆躺了下来，原本严肃的场面变得活跃了起来，那是孩童的嬉戏，天真而无邪。

音乐中出现了
各种欢快的鼓声。

第二位女生进入画面时，宁静而决然，将画面的喧闹重新拉回深沉，她平躺在那里的身体，是小提琴的倾诉，悠长而无尽，反复的无尽。

第三位女生坐在这两位同学旁边，在铺开的色彩中塑造出立体。

相对于前两位几乎不动的同学，她的身体时而会缓慢地发生着一些姿态的变化。

那音符是一个希望加入又特立独行
的变调。

第四位女生盘坐了下来，在远离那三位同学的另一角。

面对她的那一刹那，我的心被猛烈地撞击了，我看到了一个生命的庄严。

我用手指抹上大红，轻轻地、谨慎地、顺畅地画在她的手上。

每一次的触碰，都让我满怀对生命深深的敬畏，泪水无声地伴随着。

几位同学同时聚集过来，她的手上、臂上、脸上出现红色、绿色和白色，那是正在生长的植物和花朵，是我们不约而同地描绘。

在整篇的乐章中，出现了一个和主旋律暗暗地呼应着的复调。

第五位女生继续加入，仿佛是她翠绿衣裙的鼓舞，她的脸上也被涂抹了同样的色彩。

那色彩是浓郁而深邃的生命，有安详、有执着、也有欣愉。

有的同学开始在画面中倾洒纸屑，放置折纸，为已经立体的作品中加入了一抹动感和空灵。

在一些同学成为画作一部分时，在一些同学在他们身上创作时，还有一些同学继续在画纸上添加，画面悄然发生着变化。

层层叠加的色彩渐渐沉静下来，如同沉默而广袤的荒野，有些什么不知名的在自由生长。

有人向荒野甩洒颜料了，明黄色冲破了混杂在一起的沉闷，拨动出鲜艳的弦音。

在绘画结束前的最后一刻，第六位女生坐了进来。

她绚丽的紫色花蔓在乐曲的最后开出魔幻一般的幸福。

画作完成了，又仿佛还能继续，或者可以被追溯。

那些早就被覆盖的形状和色彩，并没有消失，而是暗藏在里面，是随时可以被呼唤出来的精灵。

奇妙，除此之外我不知还能用什么来形容。

因为在博物馆做义工的缘故，我有幸为观众讲解过一些中外名画，也曾被那些伟大的艺术品震撼而落泪。

但没有一次如同这次集体绘画带来的感受，让我如此难以言表。

整个绘画过程，如同一次宇宙洪荒的流变和生灭。

画面的每一个组成都是我们生命的铺蔓；发生的每一个偶然都只能是必然，所有的种子被播种，而后自己成长，没有参与其中的人又如何能体会？
艺术它想说
在人类所拥有的漫长的许多个世纪中，那些伟大的艺术品，如同挂进高堂圣殿中的图腾，只能让我们遥遥地膜拜。

现代社会普及的印刷品，可以让它们不再成为传说；而博物馆则终于使我们有幸一睹真容。

即便如此，现代社会的大多数
人依旧只是艺术的旁观者。

我们真的只是旁观者么？人类在远古时，温饱尚不能足，为何要发明诸多的艺术？难道只是为了娱乐？或者艺术里面藏着一个古远的秘密，因为太久了，如今只有很少人还能记得。

孟老师就是记得这个秘密的人。

在她的课程中，我看到太多生命的从干枯卷曲到滋润舒展。

孟老师到底施了什么魔法？只缘她执着艺术的魔棒。

原来艺术是我们每一个人都具有的一种能力，如同语言，它是延展我们的生命、连接其他的生命的一种能力。

当我们与它对接，魔法程序就开始运行。

那个促成转变的惊人力量，是每一个生命本具的。

虽然孟老师总说：不要感谢我，要感谢你们自己。

但我还是想说更多的谢谢，谢谢孟沛欣老师的专业与敬业，谢谢阳怀助教的辛勤劳作，谢谢京师博仁的精心安排，谢谢同学们的泪水和勇气，也谢谢我自己的永不放弃。

作为现代人的我们，虽然遭遇到亘古未有的巨变所带来的心灵惶惑，但同时又有被心理学重新耕耘的幸运，所以让我们也感谢自己的时代吧。

此刻，艺术以它本初的样貌吹来春风，所及之处生命的花朵次第绽放，没有什么是可以阻挡的理由。

（所有图片均由京师博仁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