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广芩家族小说中的民族文化
叶广芩满族题材小说的民俗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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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 当代文学
叶广 琴 满 族题 材 小 说 的 民 俗 研 究
河 北 民 族 师 范 学 院 中文 系 承 德 双 滦 实 验 中学 基金 项 小 说研 究 》
学研 究 项
目 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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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 北 省 社 会 科 学基金 项 目 《 叶 广 答 满 族题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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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 北 民 族 师 范 学院 人 文 社 会 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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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 的 传 承与批 判 两 个 方 面
关 键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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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 文 通 过 民 俗 的 书 写和 对 民 展现 叶 广 答 满 族题材 小 说 文 学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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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 和 民 俗研 究 的 双 重 艺 术价值
叶 广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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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 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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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 族题材 小 说
1982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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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 可 以 感受 到八 旗 子 弟的生 活气 息
论叶广岑小说中的族群身份建构与认同———以《采桑子》为例
论叶广岑小说中的族群身份建构与认同———以《采桑子》为例作者:李晨律来源:《名作欣赏·评论版》 2017年第8期叶广芩是满族女作家,祖姓叶赫那拉,生于一个世居北京的满族世家。
她在胡同老宅中长大,耳濡目染满族贵族家庭的生活,她的代表作——家族小说《采桑子》,描绘了民国以降,故清宗室后裔金氏家族的成员各自飘零、曲折百端的人生经历。
本文即以《采桑子》为例,梳理、分析其中的族群身份建构与认同。
一、多民族家庭——族群身份建构的基础族群身份的建构,始于族群意识的产生。
费孝通指出:“同一民族的人感觉到大家是同属于一个人们共同体的自己人的这种心理,就是民族的共同心理素质或民族意识。
”民族和族群在这里实际上是一个同义词,都指向满族、汉族这样的人们的共同体。
以往我国学界称之为“民族”(nation),但在引入族群(ethnicgroup)一词后,用族群来称呼便更加恰当,便于与以国家为基础的“民族”相区分。
族群身份认同是以族群意识为基础的身份认同的一种。
族群意识不是先天产生的,而是后天在环境中经由不同族群之间的接触逐渐明晰的,通过对差异的认知形成了“我者”与“他者”的区分。
具体到《采桑子》而言,族群意识最初产生,族群身份开始建构的所在,就是戏楼胡同的金家老宅。
《采桑子》讲述了贵族家庭金家从清末到当代几代人的生活,老宅是故事发生的主要地点。
叙述者金舜铭是金家七子七女中最小的女儿七格格。
金家老姓爱新觉罗,祖父有“镇国公”衔,祖母是蒙古亲王之女,父亲有“镇国将军”衔,曾留学日本。
父亲的三个妻子,大福晋瓜尔佳氏是满族世家之女,二夫人张氏出身安徽桐城的汉族世家,三夫人陈氏是北京普通旗人家庭的女儿,是舜铭的生母。
从家庭构成看,这个家庭中有满、汉、蒙三个族群的家庭成员,通过彼此的日常接触,族群意识因此萌生,族群身份逐步建构。
舜铭对族群的认知,最早来自于身体上的差异,因为二夫人是家中唯一缠足的女性,而满族女性是不缠足的。
另一方面,满汉之间又有习俗上的差异,三哥的妻子过门不久即去世,三嫂的娘家人来闹,认为是二娘作为汉人有重男轻女的想法,对儿媳太过严厉,不像满族人家“宠女孩”。
论当代满族作家民族身份的认同(论文样本)
论当代满族作家民族身份的认同摘要:当代满族作家民族身份的认同基本是与民族文化的反思同步的,他们一方面彰显自己的民族性格和文化倾向,另一方面,又在反思本民族的文化弱点和缺陷。
满族作家直面历史和现实,在寻求民族身份的同时,也在无形中充当了本民族文化反思和批判的代言人。
关键词:满族作家;民族身份;认同满族女作家叶广芩的《采桑子》家族系列小说就带有这种明显的民族身份认同的意识。
她说:“我们家是旗人,祖姓叶赫那拉,辛亥革命后改姓叶。
叶赫那拉是一个庞大而辉煌的姓氏,以出皇后而著名,叶赫那氏中先后有五位姑奶奶入主过中宫,至于嫔、妃之类就更不在话下了。
那拉氏一族中还有一位著名的人物就是纳兰性德,这位三十一岁便逝去的词界才子,一生写了那么多动人心弦的词章,实为我们满叶赫人的骄傲。
今日将其《采桑子·谁翻乐府凄凉曲》一词的词牌、词句作为本书书名及章节名,一方面是借其凄婉深沉的寓意,弥补本书之浮浅,一方面也有纪念先人的意思在其中。
”[1]费孝通曾说:“文化自觉只是指生活在一定文化中的人对其文化的‘自知之明’,明白它的来历,形成过程,在生活各方面所起的作用,也就是它的意义和所受其他文化的影响及发展的方向,不带有任何‘文化回归’的意思,不是要‘复旧’,但同时也不主张‘西化’或‘全面他化’。
自知之明是为了加强对文化发展的自主能力,取得决定适应新环境时文化选择的自主地位。
”[3]注释:[1]叶广芩.采桑子[Z].北京:北京十月出版社,1999.232-233.[3]费孝通.论文化与文化自觉[M].北京:群言出版社,2007.167.A.意在提供格式样本,原论文的内容已经删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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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广芩小说《状元媒》中的满族文化探寻
叶广芩小说《状元媒》中的满族文化探寻杨一男(中央民族大学少数民族语言文学系,北京100081)摘要:文章重点探讨满族作家叶广芩的小说《状元媒》中的满文化展现情况。
满族文性的建立得益于回忆特色文化符号以及传统满族人的性格,其中在人物性格塑造方面结合“”叙事技巧进行探讨。
对小说中理想化的文化主体性在当代面临的困境亦进行了评述。
关键词:叶广芩;小说;《状元媒》;记忆;满族文化中图分类号:I206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3-2584-(2017)04-0033-06我国当代著名满族作家叶广芩的小说《状元媒》,是一部带有回忆性质的半自传体文学作品。
它借小说主人公“我”的口吻回忆个人成长经历,记述家族史的喜怒哀乐,并反映故乡北京在革命性与现代性双重语境下的社会变迁。
值得一提的是,作者笔下的“我”,一位满族后裔,试图为建立族群文化主体性而回忆往事,在总格调上具有浓厚的满族文化色彩。
小说进行回忆的具体方式有两种:呈现满族文化符号背景和展示小说人物的满族精神特质。
另外,书中也不回避满族文化主体性在当代被瓦解的困境———族群文化记忆的断裂、漠视与排斥。
一、满族文化符号的背景呈现作者在展开《状元媒》故事情节的同时,善于营造满族文化背景,并将特定的文化内涵以符号的形式回忆呈现。
小说展示着主人公“我”这位满族后裔对本族文化及先辈们的推崇、荣耀与自豪,典型的满族文化符号有方位地点、美食传统、发型头饰、语言文字等方面。
(一)南营房南营房是个地名,它是清代八旗制度下的重要军营之一,对维护皇都的安全稳定曾作出很大贡献;该地是皇帝每年祭祀的必经之路,“皇气味”十足。
南营房地界的形象小说中并非孤单地出现,它同“我”发生着直接联系:“南营房四甲57号,是母亲的娘家”[1],“我的外祖母姓钮祜禄氏,世代居住在南营房”[2]。
该地区是主人公“我”母亲祖先们的居住地,它在作者内心的形象以母性的姿态呈现,是儿时的故地,生命的摇篮。
它将集体无意识般的老北京旗人精神气质融入作者的血液中,同作者一生相伴。
论文范文:叶广芩家族小说论
论文范文:叶广芩家族小说论第一章浓重的满族情结一个人生来就有自己的民族,斯大林有一段著名的关于民族的定义:“民族是人们在历史上形成的一个有共同语言、共同地域、共同经济生活以及表现于共同文化上的共同心理素质的稳定的共同体。
”生活在这一共同体中的人们热爱自己的民族并以自己的民族为傲。
我国是一个由56 个民族组成的多民族国家,满族就是这众多民族中的一支。
作为一个地道的满族人,叶广芩三个系列的家族小说共同讲述了一个文化气息浓郁的满族没落贵族大家庭——金家一个多世纪的家族故事,她立足于满族的家庭生活、社会生活,再现了独特的满族人民生活画卷,反映了满族的风土人情。
叶广芩在她的家族小说的创作中处处都流露出她心中浓重的满族情结。
她的满族情结在其家族小说中,主要表现在对满族文化的审美化展示、为旗人正名、对祖先的无限崇拜等三个方面。
第一节满族文化的审美化展示满族是一个历史悠久的民族,满人及其先人创造了灿烂的民族文化。
到了清代,军民一体的八旗制度使满族人赢得了“铁杆庄稼”的特权,与此同时,也使满族人失去了行为选择的自由——他们除了习文练武之外不被允许做经商务农之类的事情,满族人只能在生活艺术化中寻求一丝精神解脱。
也正因为“铁杆庄稼”为满族人解决了后顾之忧,满族文化在清代得以最为充分地发展。
由于叶广芩的家族小说中浓郁的北京地域风情,其作品也被一些学者视为“京味小说”,满族文化是北京文化中不可忽视的一个重要部分,苏叔阳曾经说过:“京味文学吸收了大量的满族文化,老北京人生活中的许多习俗就是从满族那里移植过来的。
倘把京味文学中的满族文化完全剔除出去的话,京味文学就会变得相当寡淡。
”擅长写满人的汉族作家邓友梅也毫不忌讳地表示:“坦白地说,论文化素质和礼节教养,旗人的平均水平比我们有数亿文盲的汉族高”。
可见满族文化之博大精深。
叶广芩的家族小说中字里行间充满着对满族礼仪、风俗、饮食、服饰,以及亲属称谓、皇室封号不厌其烦地细细描绘,对满族文化进行了审美化的展示。
叶广芩家族小说《采桑子》的文化解读
关键 词 : 叶广芩 ; 《 采 桑子 》 ;文化 解读
中 图分 类号 : I 2 0 6 文 献标 识码 : A 文 章 编 号 :1 0 0 6 — 3 6 5 X( 2 0 l 3 ) 0 3 - 0 1 1 4 — 0 5
骄傲 [ 。
从 中可 以看 出 ,叶广 芩对 于 民族 、对 于 家族 的历史 文 化 有 一种 自豪感 。她对 自己家族 的历史 与 文化 ,对 自己的 出身 ,也 抱有 一 种优 越感 。尤其 是 对 那位 大 词 家纳 兰 性德 更 是推 崇 倍 至 ,并 将他 的
一
首词 《 采桑 子 ・ 谁 翻乐 府凄 凉 曲》 的词 牌 、词 句作 为 这部 小说 的书名 及 章节 名 。 “ 一方 面是 借9 4 8 一) ,祖 籍 叶赫那 拉 氏 ,出生 在北 京西 城 区 的一个 大宅 院 里 。曾就 读 于
北 京女 一 中 ,1 9 6 8年 赴陕 西插 队下 乡 ,做 过 医 院护 士 和报 社编 辑 、记 者 。九 十年 代又 远 赴 日本 千 叶 大 学学 习 ,回 国后为 西 安市 文联 专 业作 家 。其作 品在 全 国多次 获 奖 ,荣获 陕 西省 委 、省 政府 授 予 的 “ 德 艺 双馨 ”称 号 和 国务 院授 予 的 “ 有 突 出 贡献 专 家 ” 称 号 。主 要 代 表作 品有 长 篇 小 说 《 青木川》
上说 ,时代 的变迁 让 金家 走 向了败 落 。 同样 ,时 代 的发 展也 让 文学 更 加 自由 ,作 者感 激 赶上 了好 时 代 ,允许 写 出北京 大 家族 的生活 ,并得 到社 会 的认 可 和 读者 的理 解 。她能 够 用笔 留下 家 族不 为人 知 的故 事 ,用心 记 录远逝 的家 族背 影与文 化 。 从小 说 创作 的文化 心 理 看 ,叶 广芩 内心流 露 出 的是 一种 深层 次 的优 越 感 。作 者对 于 北京 大 宅 门 内的叙 事写 人 如数 家珍 ,集 中笔 力 写 繁华 背后 的败落 ,字里 行 间充 满 了对 高 贵 、大度 、从 容 、优 雅 的家 族文 化精 华 的高度 认 同和赞 赏 。
独特的满族旗文化氛围——论叶广芩的家族题材小说创作
叶广芩 ,1 9 4 8 年 l O月出生 ,是 出生于 北京的满族人 。她的身世 相当显赫 , 祖 姓叶 赫那拉 ,是慈禧 太后的弟弟的孙女 ,清朝最 后一位皇太后隆裕太后 ,即光绪 的皇后 的亲 侄女 。在她出生的时候 , 其家庭 以前有 的显 赫地位早 已烟消云散 。 但是她 的父 亲仍 然有 个 爵位可 以世袭 ,即所谓的镇国将军 , 从 而为 自己的高贵祖先 留有 了一丝颜面 。叶广 芩从小必定受其影响 ,因而她对 中国传 统文 化可谓是知之甚多 , 尤其对作为 自己民族独 特 的满清旗文化更是情有独钟 。 1 9 9 9 年, 叶广芩将 她之前 发表的 《 谁翻 乐 府凄 凉曲 》等十部 中篇 小说 重新 整理 组 合 ,最终 推 出了代表 性 的长篇 小说 《 采桑 子》 ;自 2 0 0 5 年开始 ,叶广芩又 重新 开始写 作她擅长 的家族题材小说 , 创作 出了十二篇 “ 京 剧 曲 目系列 ”新 家族小 说 ( 《 响马传 》 《 逍遥津 》 《 三 击掌 》 《 豆 汁记 》 《 盗御马》 《 状元媒 》 《 大 登殿 》 《 小 放牛 》 《 三岔 口 》 《 玉堂春 》 《 拾玉镯 》 《 凤还巢 》 ) 。叶广芩在 她 的这 些家族 题材小 说 中对 自己 民族特有 的服饰 。 饮食 ,礼节 ,出行 ,称谓 , 娱 乐等 旗文化做 了淋漓尽致的描绘 ,营造 了独 特的 满族旗文化氛 围。 具体可 以概括 为以下 三个
1 . 礼节 旗人文化中的非常重要一项——礼节 , 人们常说 ,旗人 多礼节是非常精准的 ,虽然 清政 府没 有抵挡 住时代 滚滚 洪流 而化为 时 代的灰烬 , 但这一对礼节的推崇并没有 随之 消失彻底 , 他们仍然要在这些世家旗人 贵族 身上发挥其余热。这些旗人贵族们不但 自己 这一辈坚守这一传统礼仪 , 更是 对他们 的子 孙们施以严格训诫 , 告诫他们无 论何 时何 地 见 了他们 的长辈 都要按 旗人 的规矩 给长 辈 行礼 。 最典型 的就是请安 ,那可是 非常讲究 : 凡是作为晚辈 ,都要对 长辈每天早晚 问安 , 而且 还要 三天请 一个小 安 ,五天请 一个 大 安。 无论是被父亲赶出家 门的五哥的儿 子金 瑞( 《 采 桑子 … 醒也无聊 》 ) ,还是 已成 为 共产党大干部的表兄小连 ( 《 三岔 口》 ) 在 见 到久别重逢的 “ 我”的母亲和父亲时 ,无不 恪守大宅门请安的规矩 。除此之外 ,叶广芩 在小 说 中还对旗 人 的婚 礼和 丧礼都做 了细 致的描述 。 2 . 称谓
传统与现代 传承与突围——论叶广芩
传统与现代 传承与突围——论叶广芩家族小说的文化书写孙亚儒叶广芩是有着叶赫那拉家族后裔文化背景的满族女作家。
她的家族系列小说,她的小说“叙事写人如数家珍,起承转合不愠不躁,举手投足流露出闺秀遗风。
” 被誉为是“最具满族气象的写作类别”。
这种洋溢着满族气象的写作,不仅承接着自清入关以来的旗人所保留的满族的文化气质、展现着满族的民俗文化,而且丰富了文学史上的有关上世纪末上层旗人几乎被完全汉化、并呈不断变化之气的、晚清旗人贵族后裔的人生命运与现代生活的变迁。
作为一名少数民族作家,她早年多样的生命体验与文化错位使得她在小说中的字里行间呈现出对民族文化的别样情怀;作为一名女性作家,她用女性特有的细腻与敏锐体察本民族的发展变化;作为一名知识分子,她又能够用一种理性的姿态来审视本民族文化。
因此,她的小说不仅承接着自清入关以来的旗人所保留的满族的文化气质,展现着满族的民俗文化,而且丰富了文学史上的有关世纪末上层旗人几乎被完全汉化、并呈不断变化之气的、晚清旗人贵族后裔的人生命运与现代生活的变迁。
本文尝试从叶广芩小说中满族贵族后裔在历史的磨砺中形成的奇人式的人格文化和形象谱系、民族传统的当代传承与融合、民俗文化的现代突围三个方面解读她的家族系列小说中所体现内容提要:叶广芩的小说被誉为是“最具满族气象的写作类别”。
这种洋溢着满族气象的写作,不仅承接着自清入关以来的旗人所保留的满族的文化气质,展现着浓郁的满族民俗文化,而且丰富了文学史上的有关世纪末上层旗人几乎被完全汉化、并呈不断变化之气的、晚清旗人贵族后裔的人生命运与现代生活的变迁。
本文尝试从叶广芩小说中满族贵族后裔在历史的磨砺中形成的奇人式的人格文化和形象谱系、民族传统的当代传承与融合、民俗文化的现代突围三个方面解读她的家族系列小说中所体现出来的独特的满族文化底蕴。
这种独特的文化底蕴表明了一位满族女作家在书写民族文化的过程之中对以往的贵族家族在民族与国家以及政治环境的变迁之下的多舛命运的思考,体现出了叶广芩不断探索文学与民族本土关系深层可能性的民族意识与“摹写特定的民族悲情历史的胸襟和智慧”。
叶广芩家族小说的文化学意义
家族小说是叶广芩写作中的精品,它的艺术性、思想性的成就已经得到众多学者的关注,但是,对于隐藏于其中的中国传统儒家家庭伦理文化的尴尬,却很少有人涉猎。
实际上,家族小说,虽然采用似乎是自叙方式的纪传体,但是,它毕竟是小说,隐藏于其中的中国传统儒家家庭伦理文化的思考,才是叶广芩心灵深处的隐忧。
一、儒家家庭伦理道德的文化特征在以宗法血缘关系为基础的古代中国,家庭伦理道德是调整家庭关系的主要规范。
在中国封建社会中,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有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五伦”,其中父子、夫妇、兄弟“三伦”就属于家庭伦理的范畴,这“三伦”中,“父慈子孝”又是传统家庭关系的轴心,由于中国传统家庭的宗法等级结构,父与子的关系有严格的尊卑之别,即所谓“父为子纲”。
这就规定了“孝”处于更为突出的地位,成为家庭伦理规范体系的核心。
在他们看来“百善孝为先”,“孝”为“立身之本”①。
另外,所谓“父子之严,不可狎;骨肉之爱,不可以简,简则慈孝不接,狎则怠慢生焉。
”②即亲子之间,既不能过于亲昵,也不能过于简慢、严肃,而应以严正慈,以慈辅严。
另外,中国古代文化特别是儒家文化,不仅在“家国一体”的宗法等级的基础上形成了一系列伦理道德规范,而且形成了一整套以“家国一体”为基础的道德教育模式及方法。
儒家强调人生在世,要以“立德”为本,而“立德”要以“孝”为本。
在家为“孝”,在国为“忠”。
以“孝”促“忠”,以血缘关系促社会等级秩序,以“齐家”作为“治国”“平天下”的重要环节。
孟子明确指出:“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
”③从家庭的结构和文化内涵入手,要求亲情、友爱、善良、温柔的内在精神交流。
这种家庭结构式的伦理理想,虽不乏片面的伦理说教,但可以演化为强烈的爱国之情、报国之志和民族气节,成为中华民族爱国主义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
儒家家庭伦理文化在长期的封建专制的倡导下,以水银泻地一般的强势深入渗进人们的日用伦常中,表现出普世性质的文化价值,成为《采桑子》等叶广芩家族小说的潜在的、稳定的阅读交流心理平台。
满汉家族文化的叙事——叶广芩与张爱玲家族小说之比较
文 章 编 号 :1 0 0 6 — 3 6 5 X( 2 0 1 5 ) 0 1 — 0 0 6 9 — 元性 ,它是 以汉 族文 化 为 主体 ,以满 族 文化 为重 要导 向的文 化 。叶广 芩 是 叶赫 那拉 氏的后 代 ,小说 中不 可避 免 地带 有 满族 文 化 的成 分 ,她 的家 族小 说 更 多地 追求 情 节 的 真 实 和形 象 的完 美 ,并 把 自己 的真 实经 历 巧 妙地 嵌 入进 去 。张爱 玲 是汉 族 人 ,更 多 继 承 的是传 统 的儒
影 响 。从 一定 意 义上 说 ,女 性 是 民族 文 化 传 承 的主要 力 量 ,妇 女 对本 民族 的认 同 ,对 民族文 化 的 传 承要 高 于男性 。对 本 民族 的归属 感 和认 同感 也 更加 强烈 。澳 大利 亚 学者科 林 . 麦 切拉 斯 通过 对 中 国 内
蒙古 、西 藏 、云南 、宁 夏 等少 数 民族 聚 居 地 的 田野调 查 发 现 , “ 少数 民族 妇女 在 信仰 宗 教 和从 事 宗
个’ .使这 些作 品有 了特 殊 的艺术 魅 力 ” [ 1 ] 这 种对 家族 文化 既批 判 又眷 恋 的情 感 始终 弥漫 于她 的家 族小
说 中。
满族 妇 女 的地 位 比较 高 .因 为在 入关 前 .满族 文 化 中几 乎 没有 受 到 “ 三 从 四德 ” 的儒 家 文 化 的
族的 “ 规矩 ” 、礼 节 比汉族 更加 苛刻 。尽 管 如此 。满 族 妇女 仍然 保 留了很 多其 固有 传 统 .如满 族 有女
子 持家 、重小 姑 和重 内亲等 习俗 ,这 些 在 叶广 芩 的家 族 小说 中都有 所 体 现 。满族 女 性 操 持家 务 、精
明能干 。满族 人关 以后 ,男 子 开 始 向职 业 军人 转 化 ,女 子管 理 日常 的家 务 ,这 是 清代 旗 人妇 女 区别
叶广芩小说《状元媒》中的满族文化探寻
叶广芩小说《状元媒》中的满族文化探寻杨一男(中央民族大学少数民族语言文学系,北京100081)摘要:文章重点探讨满族作家叶广芩的小说《状元媒》中的满文化展现情况。
满族文性的建立得益于回忆特色文化符号以及传统满族人的性格,其中在人物性格塑造方面结合“”叙事技巧进行探讨。
对小说中理想化的文化主体性在当代面临的困境亦进行了评述。
关键词:叶广芩;小说;《状元媒》;记忆;满族文化中图分类号:I206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3-2584-(2017)04-0033-06我国当代著名满族作家叶广芩的小说《状元媒》,是一部带有回忆性质的半自传体文学作品。
它借小说主人公“我”的口吻回忆个人成长经历,记述家族史的喜怒哀乐,并反映故乡北京在革命性与现代性双重语境下的社会变迁。
值得一提的是,作者笔下的“我”,一位满族后裔,试图为建立族群文化主体性而回忆往事,在总格调上具有浓厚的满族文化色彩。
小说进行回忆的具体方式有两种:呈现满族文化符号背景和展示小说人物的满族精神特质。
另外,书中也不回避满族文化主体性在当代被瓦解的困境———族群文化记忆的断裂、漠视与排斥。
一、满族文化符号的背景呈现作者在展开《状元媒》故事情节的同时,善于营造满族文化背景,并将特定的文化内涵以符号的形式回忆呈现。
小说展示着主人公“我”这位满族后裔对本族文化及先辈们的推崇、荣耀与自豪,典型的满族文化符号有方位地点、美食传统、发型头饰、语言文字等方面。
(一)南营房南营房是个地名,它是清代八旗制度下的重要军营之一,对维护皇都的安全稳定曾作出很大贡献;该地是皇帝每年祭祀的必经之路,“皇气味”十足。
南营房地界的形象小说中并非孤单地出现,它同“我”发生着直接联系:“南营房四甲57号,是母亲的娘家”[1],“我的外祖母姓钮祜禄氏,世代居住在南营房”[2]。
该地区是主人公“我”母亲祖先们的居住地,它在作者内心的形象以母性的姿态呈现,是儿时的故地,生命的摇篮。
它将集体无意识般的老北京旗人精神气质融入作者的血液中,同作者一生相伴。
一曲传统文化的挽歌——浅论叶广芩的家族小说
化传 播汉人 族群 , 尤其 是在北 京 , 传统 的北京 文化 中保 留 了 大量 的满族文 化。作者 叶广芩本 身是满族人 , 在她 的家族小
说中, 我们 可以看到很 多满Βιβλιοθήκη 特有 的 民族文 化的元素 。比如
在 称谓 上 , 我们 平 时在 清朝 影视 剧 里看 到旗 人 称 呼“ 母亲”
文化极 为地 道的呈 现。叶广 芩家 族小说 中对传 统 文化 的呈
现可 以分为外 在 和内在两个 方 面 , 内容丰 富而 又庞杂 . 包 含
了汉 族 和满 族两种 不 同文 化 , 涉 及衣 食住 行 、 礼 仪 娱乐 、 处 事原则 等生 活 的方方 面面 。这些 传统 文化 的印记镂 刻在 小 说 的字 里行 间 ,成为 叶广芩 家族 小说 中最引人 瞩 目的一 抹
台阶 。 有上 马石” 给人 一 种 “ 引 而 不 发 的威 严 ” 。④
调“ 老 姐夫不 傻 ” , 他 心地 宽大 、 为人 着想 、 散淡 不争 、 安 贫乐
道 。他 的种种 做法或许 与世俗格格 不入 , 却 是他所坚 持的道 家思 想最好 的体现 。
其次 , 还有老北 京背景下 的传统建筑 。叶广芩作 品中的 传统 建筑很 好 的传 达出传 统文化 中的等级秩 序观 念 。舅 太
太 家和金家 同为 贵族 。但 因为镜 儿胡 同3 号是宗 亲 的住所 , 便极 为不 同 . 进 了大 门有和金 銮殿 相对 的银安殿 . 两侧有 九 间翼楼 , 祖祠 , 佛楼 , 银库, 戏 台一 应俱 全 。即使舅 太太 家 已 经 人 丁稀 少 . 只剩 下3 个 风 足 残 年 的老 人 . 镜儿 胡 同3 号 还 是 能散发 出一 种没 落的威 严将人 紧 紧地攥住 。而 与金 家相 邻 的沈 家却 又不 同 。沈 家是袁 世 凯 的管家 沈 至善 的产 业 , 虽 然 富有 , 却 并不 显 贵 , 因此 “ 他 们 家 的大 门是 黑 的 , 没 有 高 台 阶… …有种克 勤克俭 的谦恭 ” , 而金家 “ 门是 红 的 , 有 高
论叶广芩小说中的饮食文化书写
2019第7期满族女作家叶广芩是京味小说的代表,她的家族小说描画了满族皇胄在民国时期曲折的人生经历和典雅精致的生活,也写了北平平民艰辛的生活。
作为叶赫那拉氏的后裔,她对渐渐消亡的满族生活习俗有更多的留恋和记忆,对世事的变迁有更深的感悟,这些都成为她作品的关注点。
家族的兴衰、历史的演变、人性的复杂、世事的无常成为她的书写对象,她的小说留下了满族生活的真实记录。
本文以叶广芩家族小说中的饮食文化为视点,考察叶广芩笔下的满汉饮食书写及其文化意蕴。
从满清宫廷的御膳、旧式家族的美食,到北平平民的饮食民俗,叶广芩从中挖掘正在渐渐消亡的饮食文化因素,将时代风云和人生感悟寓于饮食文化之中,在美食中寄寓了她的审美体验,寄寓了她对人生、人性的多重思考。
一、满族贵族的饮食文化书写叶广芩的作品充满了怀旧情感。
她不断挖掘记忆中各种传统文化元素,饮食文化就是其中之一。
她的作品中多侧面多角度地展示了满族皇室家族的日常饮食细节,写了慈禧太后等皇族奢华精致的饮食。
慈禧的厨房寿膳房以菜肴精细而著称,慈禧在南海、颐和园都有自己的厨房,厨师达三百多人。
《注意熊出没》写了慈禧最爱的鸡肉菊花馅儿饺子的精美细致的制作方法,菊花须厚瓣白菊,让人感慨“皇家的东西难怪细发”。
宫里有专门为慈禧太后准备的火锅,鸡鸭汤涮菊花、羊肉,吃出了节气,吃出了清雅,吃出了文化。
皇家宗亲金家做李兆虹论叶广芩小说中的饮食文化书写[作者简介]李兆虹,西安文理学院文学院教授。
摘要:叶广芩的家族小说描画了满族皇胄在民国曲折的人生经历和典雅精致的生活,其中对饮食文化的书写别具一格。
她多侧面多角度地展示了满族皇室家族的日常饮食细节和习俗,这些描述与刻画是满族食品精巧化、艺术化的写照,也是日常生活审美化的体现。
叶广芩也书写市民的饮食文化,体现了北京民俗文化的魅力和蕴藉。
她以人物的命运起伏以及人物的性格勾连起食品之美、饮食之趣,以人物的精神世界展现民俗文化,以饮食书写人生和人性,写世事无常中人的处世之道和生存哲学。
叶广芩家族小说研究
味儿"和鲜明的满族特色。虽出身贵族,但由于历史的变迁,她已不像自己的先 辈那样,生活在贵族的深宅里,她这一代已经从深宅大院走向市井,因此,对北 京的市井文化也了如指掌。这样,她的小说就很自然地体现出对满人贵族心态和 市井文化的双重审视。本文将结合作家的贵族心态、市井文化体验具体分析小说 的人物设置和隐形结构,探讨作者对历史、现实和人性的深刻认识及反思。
III
Peking opera hint the story and pepole.This chapter firstly explain the expert of the recessive structure,and for some works as example,natural analyse Ye’S work’S
结语部分总结满汉文化的杂糅、上层生活到底层生活的过渡,形成了作家在
两种文化心理指导下的双重批判态度。她既是以一个北京人的身份去写北京,又 是以一个不属于北京的心态去写民族。 关键词:家族小说; 寻找模式; 隐形结构
II
Abstract
Based on her plentful accumulate of traditional culture and the experience
emotion accumulation are the foundation of her novles.
The second chapter is mainly to analyse Ye’S works in content.Firstly,there is a
particular narrate stage which makes another works not only have logical relation,but also keep independent.Further explain the different between this stage and her real
试论叶广芩《状元媒》的多重主题
试论叶广芩《状元媒》的多重主题摘要《状元媒》是满族作家叶广芩家族小说的代表之作。
本文试图从《状元媒》的主题方面展开论述,从民族主题、历史主题、哲学主题这三个方面来阐述《状元媒》的多重主题。
其中,民族主题是指作品中充满浓厚的满族色彩,包括满族文化的审美展示、满族子弟的不同刻画;历史主题是指作品中时代、社会的变迁,包括跨越百年的历史变迁、人物在变迁中的命运展现;哲学主题是指作品中蕴含丰富的哲学思想,包括传统文化的思想构建、不同视角“我”的人生感悟。
通过对这三个主题的分析来解读《状元媒》的多重思想意蕴。
关键词:叶广芩;《状元媒》;民族主题;哲学主题;历史主题前言近年来,叶广芩发表了一系列以京剧曲目命名的作品,这些作品最后被集合成为长篇小说《状元媒》,这是叶广芩在继《采桑子》之后又一家族小说的力作。
关于《状元媒》,前人已在叙事研究、民族家族研究、京味小说研究等多个角度对作品做出了研究。
本文试图站在小说主题的角度上,分析小说的多重主题,从而深入的了解作品。
一、民族主题(一)满族文化的审美展示满族,是中国的一个少数民族。
但却是一个有着悠久历史的民族。
更别说这个民族曾经入主中原,统治汉人长达二百多年。
其游牧民族的风格受到中原传统文化的熏染而形成了满族特有的民族文化、民族习俗。
在叶广芩的《状元媒》中就处处体现着满族文化。
1、习俗、礼仪其一,便是习俗、礼仪。
“满人多礼”从三拜九叩到蹲安跪安;从婚嫁丧葬到住房吃饭处处讲究,再加上中国古代处处讲究等级制度,便形成了一套固定的习俗礼仪。
满族人的生活中请安、问好是最基本的礼仪,而且情景、对象的不同请安、问好的形式也不同。
《豆汁记》中莫姜和张安达互相请安问好,一个蹲安,一个跪安,一高一低,看着养眼,听着舒服;莫姜在最后看望我父亲时,给父亲请了很郑重的双安:请了一个蹲安,之后又一个蹲安。
满族也有着自己的婚嫁和丧葬礼仪。
《状元媒》中父亲和母亲的婚事开始是由媒人刘春霖来女方家放定,女方家的街门口挂了六尺红绸,寓意这家近期有喜事,准备嫁闺女了,女方的嫁妆在婚前前几天送到男方家,嫁妆中夜净儿(尿盆)、子孙盆、长命灯三样东西必不可少,迎亲时男方抬着花轿,鼓手吹着曲调,女方要开脸,穿戴整齐,上轿时新娘怀里要抱着装五色粮食的瓷瓶,以表示平安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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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广芩家族小说中的民族文化
作者简介:符玥(1988-)女,汉族,陕西西安人,硕士,重庆师范大学文学院现当代文学研究
摘要:70年代开始创作到80年代崭露头角,再到90年代蜚声文坛,叶广芩的小说具有“面极广,味甚浓”的特点,尤其是她的家族系列小说更是值得读者回味。
本文试图从叶广芩家族小说中获鲁迅文学奖的《梦里也曾到谢桥》来探寻叶广芩小说中文化故事、民族故事。
关键词:叶广芩,民族文化
叶广芩是在以女性作家,尤其是一个少数民族的女性作家本身特有的柔美、细心,以及自身民族—满族文化本身特有的大气和富贵,还有那么一点调侃,一点自娱和玩世不恭,精心创作出具有鲜明的老北京文化风味和清朝满族贵族文化特色的小说。
在叶广芩的这些作品中,尤其是关于本民族和自己家族解放前后生活状态的小说中,文化气息更是扑面而至,相当浓厚。
这些作品就好像一缕清新的风,给人以心旷神怡的感受;同时也如同一壶茶,回味悠长,且在幽香中似乎又蕴含着几许苦涩。
中篇小说《梦也何曾到谢桥》描绘了一个曾经声名显赫的满洲贵族人家,在新中国成立之后演绎出的一些让人感慨万千的故事,从这个故事中间又生发出作者许许多多无法言说的个人感受,让我们体味到了民族感觉在作者心灵留下的清晰投影。
纵观叶广芬的小
说,他们都是一个个和时代无合拍,但是又顽强地融人了时代的人物。
这形象代表了满族这个独特的民族在辛亥革命爆发、皇帝被赶出紫禁城、民族优势消失殆尽、“铁杆庄稼”没有了收成等一系列复杂的政治、文化和经济状况的变迁下,所产生的特定的民族的特别的心态、行动以及由此而诞生的独特的文化景观。
一、文化故事
在叶广芩的小说中,最吸引人的那些元素,是作品本身所特有的深厚的文化意蕴。
独特的民族出身和文化经历,决定了作者在自己家族的命运变迁时刻保持了一种过人的敏感。
这个家族过去的那种辉煌,给人的印象是相当深刻的,何况是在一个孩童心灵上留下的烙印。
从这个角度来说,作者写作自有其深厚的文化渊源。
作者背后的确有着一个特别的民族及家族背景,而从贵族乃至皇亲贵宵的深庭后院中所生发出来的文化景致,和大宅门文化相比,又是不一样的。
有着清晰的宅门生活经历和记忆,“老北京儿”为什么都对黄城根、筒子河有着那么深的依恋,那是因为这些地方能够让他们依然感觉到绵延不息的文化余脉。
而对于有着深厚的文化传统,生长于书香门第的作者来说,对这些事态变迁更是有着切肤的感受。
所以在这里,我们依然能够窥见作者有意无意流露出的历史心态与文化底色,尤其是作为满族这样一个历史上有过相当辉煌文化的民族来讲,这些情慷都是自然而然地生发出来的。
单看文章的题目就够耐人寻味。
《梦也何曾到谢桥》以及由这些
中篇小说而构成的整部长篇小说《采桑子》的标题,用的都是纳兰性德的一首词的题与句,作者说用这个词牌名是为了纪念本民族的著名词人纳兰性德。
而在《梦也何曾到谢桥》这个单篇里面,“谢桥”又是一个非常有文化韵味的意象,晏几道的《鹤鸽天》云:“梦魂惯得无拘检,又踏杨花过谢桥”。
唐宋以来,诗人词客习惯于称呼自己的恋人为“萧娘”、“谢娘”(萧、谢都是南朝贵姓)。
此言谢桥,即谢娘所住之地,也就是恋人的处所。
而文章中,“我”的“父亲”偷偷摸摸,瞒着所有家人,甚至把“我”带出来意欲掩人耳目,就是为了去见一个贫苦落魄的小妇人—谢娘。
显然“父亲”并不是为了色和性,因为这个时候的谢娘已经衰老,而且远远无法和自家宅门里的那些大家闺秀相比,尤其是谢娘居所是这样一个恶劣的生存环境,实在是不适合偷情。
但是“在金家什么心都不操的父亲,在谢家却成了事无巨细都要管的当家人,连桌上的座钟打点不准,他都要认真给予纠正”。
甚至就连“我”也在疑惑,这就是自家大院里那个威严肃整的阿玛吗?“父亲”的这种生活态度,实际上体现出了这一类人的文化取向。
但是,通过一个孩童的视角去解释这样的心态显然是不可能的。
微妙的是,即使后来把视角转移到一个成熟的女性身上,这个谜团还是没有为读者解开。
从作品中也可以看出来,即使是在一个没落宫廷裁缝的家庭,满族文化的讲究还是非常顽强。
哪怕是最普通的,甚至低贱到纯粹为了生计的工作,六儿也要做到力求完美,注重搭配:“六儿的“烙褟”打得精美绝伦。
”
这和谢娘把自己家收拾得干净利落一样,贫苦而不失其节,永远保持了一种文化生活上的矜持和庄重,这既是一种生活态度,也是满族这个民族的文化精神和文化状态的具体表现。
作者实际上很早就开始了小说创作,但并不是一开始就把目光投向自己的家族的,这里有着长久的感情启动和心理缓冲,一直到“1994年,我写了一篇短篇小说《本是同根生》,那时我第一次将笔端伸向我的家族。
或许是一种尝试,或许是一种积淤已久的情感的自然流露。
’这种情感里面,流露的是对自己家族的一种什么样的情绪呢?文学评论家雷达认为,叶广芩等的作品写出了这贵族之家的败落留给飘零子女们的真正的遗产—冷漠感,想摆脱也摆脱不了,想亲热也亲热不起来,时雷达认为作者始终是这个家族中的一员,“遗传基因,家世烙印,寻根潜意识并未消失,这样双重的角色给小说平添了陌生化的美感。
’作家认同了雷达的评论,同时她又写道:“回避个人家族文化背景成为了我的无意识,那些痛苦的感受实在地让人感到可怕,我甚至不愿回忆它们,我把它们看作是一场噩梦。
’
这里体现的依旧是一种特定的文化状态失落之后在作者心理上造成的不可避免的痛苦和迷惘。
于是就有了更多的笔墨来描述自己的家族,来希冀世人的理解或者自己获取心灵上的慰藉,从作者自身而言,她自认为:“我本是散淡的人。
’但是实际上,作者的这种散淡,却时时地被那些文化上的错失而击碎。
在她的家族系列小说
里,作者更多地表现出了莫名的惆怅和深重的文化优患,尤其是这种怅惘也未必能够获得外人的理解,面对这样古老的民族和这些同样古老的故事,更多只能是长声叹息了。
而这样的叹息,也只好自己去咀嚼品味。
然而,在这样失落的情感背后,作者还是希望:“那些辛酸苦涩虽已成酒,既要写出来,酿制的原料就不得不细细筛拣、分析。
’这样才能够写出真正的作品,这是作者创作此类小说的基本出发点。
通过叶广芩的作品我们可以深刻地体会到,尽管作家所描绘的这些生活都是无法再现的,但是作品背后所表达的民族感情和家族情绪,的确是让作者无法释怀的。
因此在民族作家身上实际都有两重烙印,家族的和民族的。
如何来对这些文化印痕和由此导致的不同的文化心理进行整合,调整自己的心态是值得深思的问题。
(作者单位:重庆师范大学)
参考文献:
[1]马川、李晓文:《少数民族个体在民族认同过程中的双重性》,张诗亚主编:《和谐共生——2007 全国博士生(教育类)学术论坛论文集》,2008 年。
[2]曲圣琪:《根植于传统文化沃土的精神家园——叶广芩小说创作研究》[d],武汉:华中师范大学,2001 年。
[3]许艳:《末世贵族的命运书写》[d],武汉:武汉大学,2004 年。
[4]张鹏辉:《20 世纪中国小说中的满族书写——以老舍、叶广芩、邓友梅为研究对象》,硕士学位论文,湖南大学中国语言文学学院,2008 年。
[5]赵小群,论叶广芩的家族文化情结[d],西安:西北大学,2007 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