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_身体_政治_从三部小说文本看建构女性自主性身体叙事的艰难历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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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主义文学:性别与叙述的探索

女性主义文学:性别与叙述的探索

女性主义文学:性别与叙述的探索在女性主义文学的广阔天地中,性别与叙述的关系呈现出一种复杂而深刻的互动。

这种关系不仅揭示了女性在历史、社会和文化背景下的处境,也展现了她们如何通过文学创作来重塑自我认同和社会地位。

女性作家往往利用叙述策略来挑战或颠覆传统的性别角色和期待。

通过第一人称叙述,她们能够直接表达女性的内心世界和主观经验,这样的视角转换有力地打破了男性主导叙事的传统。

例如,弗吉尼亚·伍尔夫的《到灯塔去》通过其流动的意识和多声部叙述技巧,展现了女性对于时间、空间和自我的不同感知。

同样,托尼·莫里森的《宠儿》采用非线性叙事和多重声音,揭露了奴隶制遗留下来的创伤如何在女性生活中持续产生影响。

除了叙述者的选择,女性主义文学作品还常常通过语言的创新来表达性别特质。

诗人如艾德里安娜·里奇和艾米莉·狄金森,她们的作品通过对传统诗歌形式的改造,赋予女性经验和情感以新的表现力。

这些作品通过密集的象征、隐喻和韵律变化,传达了女性对于爱、身体、工作和精神探索的独特视角。

在探讨性别与叙述的关系时,不得不提的是女性主义对母性、性别身份和性取向等议题的深入挖掘。

例如,玛格丽特·阿特伍德的《使女的故事》通过极权主义背景下的反乌托邦叙事,探讨了女性身体、生育权和性别政治之间的复杂关系。

这类作品通常借助强烈的情节冲突和角色塑造,展现女性在反抗压迫和寻求解放过程中的勇气与创造力。

女性主义文学还关注叙述中的“空白”和沉默,这些往往与女性的社会地位和话语权被边缘化有关。

埃莱娜·西苏的理论强调了“女性写作”的重要性,即通过写作来填补这些空白,发掘并表达那些被压抑或忽视的女性经验和欲望。

女性主义文学通过探索性别与叙述的交织,不仅为我们提供了丰富多彩的艺术体验,更重要的是,它挑战了既有的性别结构,促进了性别平等和多元化的社会对话。

在这一过程中,女性作家和读者共同构建了一个充满力量、同情和理解的女性主义叙事空间,为性别认同的流动性和社会变革提供了无限可能。

现代文学中的“身体叙事”探究

现代文学中的“身体叙事”探究

现代文学中的“身体叙事”探究“身体”叙事无论是真实的肉体叙事,还是符号化或话语化的叙事,都对文本的叙事和情节发展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它贯穿在文本内部,涵盖主人公身体,心智变化,并延伸到文本的外部,涉及作者的身心状态和读者身心共鸣。

旨在分析“身体”叙事对于勾画人物,深化主题,文本建构的作用,同时,使得读者深刻理解“身体”叙事对于揭示人的主体性和多重社会身份的重要性。

标签:身体叙事;肉体,话语;身份;符号“身体”是人类感知世界,认识万物的重要媒介。

身体是人类赖以生存的根本。

人类在婴儿阶段,他们无法感知身体和外界万物的界限,未能充分意识到身体是自身个体的组成,是区别于外在万物的实体存在。

它不仅在生理意义上是人类存在的基础,而且与人类的政治、文化、经济生活密不可分,具有重要的象征意义。

没有身体,人将不能成为人。

近年来,“身体”研究成为跨学科领域争先研究的对象,见诸美学、哲学、社会学、史学和人类学等诸多学科,并逐渐引起了叙事学界的广泛关注。

人类文学,从探索人类起源之谜的《创世记》中,就出现了“身体”的描写“耶和华,神用地上的尘土造人,将气吹在他鼻孔里,他就成了有灵的活人,名叫亚当。

耶和华,神使他沉睡,他就睡了;于是取下他的一条肋骨,又把肉合起来。

耶和华,神就用那人身上所取得肋骨造成一个女人,领她到那人跟前。

”[1]这里对上帝创造人是照着上帝的形象,详细勾勒出了一个男人和女人的有形的身体。

因此,身体从人类文学开始发展之初,就起到了它的叙事作用。

这具生老病死的身体,在文学的历史发展下,逐渐演变成一个蓄积着情欲力量和性别或族裔身份,它或是局部或是整体承载着种种叙事意蕴的“身体”。

它不再是一个客体或他者、或一个仅仅孕育着各种隐秘欲望的容器,而是具有了能指的意义,它既是物质的,同时又成为能够充当并隐喻人类精神与心理意识的象征物。

现代文学中的“身体”已经不再仅仅是物理和生理的有血有肉的身体,而是一种能指符号。

正如。

彼得·布鲁克斯(Peter Brooks)所说“写作……为文字恢复其精神,为身体恢复其意义。

女性身体写作,一个赛博时代的神话

女性身体写作,一个赛博时代的神话

长城论坛NG NG 6女性身体写作,一个赛博时代的神话张明华u 基金项目:本文系江西省井冈山大学基金项目/赛博女性主义文学研究0的阶段性成果(项目编号:J R 09012)。

一从新文化革命起,女性作家的作品意识中用自身身体的性意识和性伦理的颠覆来向男权菲勒斯体系的宣战就没有停止。

苏青的/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0,丁玲笔下苏菲性意识的初次萌动,王安忆的/三恋0中对女性情欲的大胆流露,再到林白、陈染的私人化写作,随后的卫慧、棉棉,更是旗帜鲜明地以性爱体验的书写讲述私人空间的女性特有的性体验和情感体验,并以此作为改变既定的男权体制,寻求生存,改变处境的有效武器。

然而,在2003年,木子美在互联网博客空间,发表名为5遗情书6的私人性爱日记,以写实的说法公开她与65个男人的性爱经历,大胆直白地诉说女性性体验和身体欲求,其中还详细叙述了他与广州一位著名摇滚歌手/一夜情0的性爱经过。

短短数月,木子美在博客网站迅速走红,/木子美0和/博客0被大量检索,甚至带来了中国的博客写作时代,/博客中国0,/博客中文站0曾因访问人口的激增而一度陷入赌车和瘫痪状态。

可以说,木子美的性爱日记火了,几千年来一度渴望苏醒的女性性意识和性伦理从未如此肆行无阻、酣畅淋漓地宣泄狂欢。

曾几何时,丁玲只能让苏菲在孤独中死去,王安忆、陈染的女性欲望书写在文坛的风波中欲言又止,以致卫慧的5上海宝贝6最后被禁。

而对于木子美,你可以攻击和批评,可以举起封锁/网络狐妖0大旗,但是你不能限制她的言说自由,/我是怎么生活,我就怎么记录,哪怕被干扰,被破坏,哪怕男人谈-木.色变。

0[1]作为出现于20世纪90年代初期的赛博女性主义的一个特例,木子美在虚拟的网络环境中,通过赛博空间的新媒体大胆裸露地表现自己的诉求,木子美的横空出世彻底直白地挑战传统的道德底线,游刃有余,前所未有。

这是网络对女性写作的眷顾,女性写作,在网络空间成为一个赛博的神话。

女性书写,在网络空间如一朵盛开的玫瑰,展示着前所未有的本真和从容。

解读铁凝《大浴女》的女性自我成长史

解读铁凝《大浴女》的女性自我成长史

解读铁凝《大浴女》的女性自我成长史铁凝在关于文学创作答《女友》记者问时曾说:“人性结构的丰富给文学带来了说不尽的视角,也许我们,只找到了万分之一,我们应该力求发现得更多。

”[1]于是继轰动文坛的“三垛一门”(《麦秸垛》、《棉花垛》、《青草垛》、《玫瑰门》)之后,铁凝又推出一部长篇小说力作――《大浴女》。

这部小说将叙事视角转向女性自我的心灵深处,通过对主要人物尹小跳成长过程的描写,追求一种人生的孤独。

从人物的自我失落,到寻找失落的自我,女性通过对自身灵魂的自觉彻底的洗涤获得了浴后重生,是展示女性精神成长的一部女性文学力作。

成长,是一个过程,一个不断向完善状态接近的过程。

就人类本身来说,这种成长起来的接近完善的状态包括着身体和心灵两部分,肉体上的发育成熟只是成长的一部分,而心灵上对外部世界的逐渐认知以及自我意识的觉醒、建构,才使人性的成长完整起来。

人类的这种不断成长的状态在文学上一直被关注着,大量成长小说的出现是这种关注的文体自觉。

伊恩?P?瓦特指出:“小说是最充分的反映了这种个人主义的、富于革新性的重定方向的文学形式。

”[2]当代生活和当代小说一起“提供了一批读者,他们对发生在个人意识中的所有过程都极感兴趣”。

[3]在我看来,人们对铁凝小说这么多年来常写常新常读常新的感受,也正在于当代生活与个人主义文化共生的时代环境,为作家与读者共同提供了“对发生在个人意识中的所有过程都极感兴趣”的心理空间。

从最初的《没有纽扣的红衬杉》、《哦,香雪》到“三垛一门”,再到后来的《大浴女》,铁凝塑造了一个又一个成长型的人物,而这些人物也在塑造着铁凝。

无论是写女中学生的成长也好,写偏僻落后地区女性在城市文明的吸引下产生的精神变化也好,还是写城市及城市中人在命运的强大冲击下的改变也好,其实她所表现的都是那种成长状态和成长的过程,那种夹杂着痛苦、不安、挣扎、惶恐、千回百转曲折而复杂的过程,以及最终所达到的成长了升华了的状态。

身体的遮蔽、疼痛和欲望

身体的遮蔽、疼痛和欲望

身体的遮蔽、疼痛和欲望论文摘要:晚清以来,女性问题受到普遍关注。

五四时期女性小说开始表现女性自己对身体的态度,传达长久被压抑的各种情绪。

从初期女性小说身体表现的迟疑与彷徨到20世纪三四十年代深入表现女性身体的毁弃、欲望的压制和高扬,身体不仅成为女性解放的动力,也成为获取女性主体性的一种方式。

论文关键词:女性身体欲望主体性在晚清以来的民族自强情绪和民族振兴运动高涨的背景下,女性问题和女性身体都受到普遍关注:开设女校、解除对女性身体的束缚等。

到五四时期逐渐为女性创作提供了“自己的空间”,冰心、庐隐、冯沅君、凌叔华、萧红、丁玲、张爱玲、苏青等一大批女作家的涌现,打破了千百年来男性中心的话语格局,使女性作为人类的一翼得以表达。

她们要求自由,要求平等,表达被压抑的女性自我生存的强烈意愿,在这一过程中身体成了一种强悍的理由,女性作家开始大量表现女性自己对身体的感觉、认识和态度。

女性写作,要重建自己的话语,就得深入私人领域、私人生活,从个人体验、从躯体上打开缺口。

埃莱娜・西苏提出:“通过写她自己,妇女将返回到自己的身体。

必须让人们听到你的身体。

只有到那时,潜意识的巨大源泉才会喷涌。

”“才能把长久被压抑在社会底层的各种情绪,无法名状的东西,包括女性自身的身体给发掘出来。

”①现代女性小说以身体为印痕为媒介,通向了丰富的生命体验和广阔的思想天地。

一现代女性小说开始颠覆对女性身体的传统想象,从男性的眼光中分离出女性的自我认识、自我感知、自我欲求和自我选择。

爱情作为个性解放、妇女解放的具体形态,包孕着女性最深切的个人体验和生命感怀,是现代女性小说的一个重要内容。

庐隐在散文《恋爱不是游戏》中大胆宣称:“没有受过恋爱洗礼的人生,不能算真人生”,“恋爱是人类生活的中心”,其小说多角度地叙写了五四知识女性在恋爱和婚姻中的种种困扰和痛苦。

《海滨故人》中爱上有妇之夫的露沙的哀婉,《沦落》中松文因失去贞操遭到恋人的鄙薄,《胜利之后》中受过高等教育但不善于家务的女性被讥为“高等游民”。

《帕梅拉》中的身体政治

《帕梅拉》中的身体政治

《帕梅拉》中的身体政治帕梅拉(Pamela)是英国18世纪作家塞缪尔·理查德森(Samuel Richardson)创作的一部重要长篇小说,被认为是英国小说的开创之作,也是一部具有重要社会和身体政治意义的作品。

本文将探讨《帕梅拉》中的身体政治问题。

《帕梅拉》以首次以女性的视角来叙述故事,使女性主义和身体政治成为该小说的重要主题。

小说的主人公帕梅拉是一个贫穷的仆人女孩,她被她的主人兼暗恋的主人先生B 所追求。

故事中,帕梅拉不断面临性骚扰和侵犯,她坚定地保护自己的身体和尊严。

通过帕梅拉的奋斗,小说探讨了女性的权力和身体自主权。

小说展现了当时社会对女性身体的占有和支配。

帕梅拉的主人先生B一直试图通过各种手段占有她的身体,包括性骚扰、侵犯和强暴。

他将帕梅拉关押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试图使她屈服于他的性欲。

小说通过描述女主人公的内心痛苦和坚守,揭示了男性对女性身体的剥削和控制,以及女性在这种恶劣环境中的艰难抗争。

小说展示了帕梅拉坚守自己身体自主权的勇气和力量。

尽管帕梅拉是一个贫穷的仆人女孩,但她保持了对自己身体和尊严的坚决抵抗。

她不愿意成为他人任意摆布和侵犯的对象,不惧对待主人的命令,并通过写信给家人和朋友揭示自己的遭遇,寻求支持和帮助。

她不仅保护了自己,也保护了其他女性免受性骚扰和侵犯。

小说通过帕梅拉的行为展现了一种坚守尊严和争取平等的精神,鼓舞了广大女性争取自由和权力的斗争。

小说还揭示了女性身体政治与社会阶层和性别角色的关系。

帕梅拉是一个贫穷的家庭佣人,她缺乏权力和社会地位。

她的主人先生B则是一个上层阶级的绅士,拥有权力和特权。

在这样的社会体系中,女性容易成为男性的性对象和工具,身体政治问题尤为突出。

小说通过帕梅拉和先生B之间的斗争,揭示了社会等级与身体政治的相互作用,以及女性在这种体系中所面临的困境和挑战。

《帕梅拉》是一部重要的作品,通过女性主义和身体政治的叙事表达了对性别不平等和女性身体剥削的关切。

“驯顺之躯”与“觉醒之魂”——《面纱》中女性的身体政治与主体性建构

“驯顺之躯”与“觉醒之魂”——《面纱》中女性的身体政治与主体性建构

“驯顺之躯”与“觉醒之魂”——《面纱》中女性的身体政
治与主体性建构
刘锐
【期刊名称】《世界文学研究》
【年(卷),期】2024(12)2
【摘要】《面纱》是英国作家威廉·萨默塞特·毛姆的名著,被誉为“女性精神觉醒经典之作”。

论文将结合小说成文的时代背景与社会环境,以福柯的身体理论为视角,从女性的身体政治入手,解读《面纱》中女性被驯顺之躯背后的政治权力隐喻,探寻蕴含在文本中的女性主体性建构之路。

《面纱》中的女性身体被男权及其社会符号化和商品化,也难免进行自我客体化。

然而女性却能够打破束缚与桎梏,在驯顺之下逐渐觉醒自我,努力建构身体与精神的主体性。

毛姆在《面纱》中通过女性之躯来展现女性的自我困境、迷失与觉醒,揭示了西方资本主义父权社会制度的黑暗,强烈批判了男性霸权对女性的凝视与教化。

【总页数】6页(P62-67)
【作者】刘锐
【作者单位】大连海事大学外国语学院大连
【正文语种】中文
【中图分类】I20
【相关文献】
1.女性·身体·政治--从三部小说文本看建构女性自主性身体叙事的艰难历程
2.顺从、反抗与自由——《拯救骨头》中的女性身体与主体性建构
3.福柯驯顺身体理论视
域下的女性身份分析4.女性主体性的建构策略——当代艺术中的女性身体意象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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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叙事理论

身体叙事理论

身体叙事理论身体叙事:一种突出描写人的身体的艺术表现形式,常用在小说和电影中。

身体叙事作为一种文学或艺术的表现形式未尝不可,但若过多突出人尤其是女性的身体描写,难免会跨出传统道德底线,成为一种情色艺术。

身体叙事:一种突出描写人的身体的艺术表现形式,常用在小说和电影中。

身体叙事作为一种文学或艺术的表现形式未尝不可,但若过多突出人尤其是女性的身体描写,难免会跨出传统道德底线,成为一种情色艺术。

出现背景叙事是人类组建意义世界最重要的手段,随着时代的变迁、艺术观念的演进,电影、行为艺术都成为新的身体叙事形式,身体成为新的叙事载体。

在传统材料、传统艺术形式内部的革命已经不能满足艺术家创作需要的时候,寻找一种新的载体,使用一种新的材料就成为首要任务与突破口。

众所周知,绘画、雕塑、建筑等艺术形式的最大区别就是载体的不同,而由于材料本身的质地、密度、柔韧度等物理特性的不同也确实表现出个不相同的表现力。

而这种新材料不但能产生新画法、新观念,而且还能激发新激情,于是身体这种“旧材料”“新载体”便适时浮出水面了。

具备条件作为一个隐讳的名词,身体与肉体(flesh)、裸体(nude)之间的界限模糊不清。

肉体是身体最粗浅的层面,从生理学角度而言,它代表的是无色情、无感官肉欲的医学和解剖学的对象。

裸体给人的模糊印象并不是蜷缩和无助的躯体,而是一种平衡、丰饶和自信的躯体:重构的躯体。

行为中的身体多为裸体,而裸体诉说的是被剥光了衣服,暗指绝大多数人都会感到的“被看”的、窘迫的状况,也是人最本真、最自然、最未被物质世界污染的状态,当然更是人在被动情景中直视自身、审查自身的契机。

同时,身体又集合了社会观念的诸种因素:艺术、政治、人性、道德、甚至宗教都被整一性地思考。

它连接了社会的道德标准和公众的审美习惯,又反映了民族的文化传统和生活原则,同时还刺激着政府的法规政策和社会禁忌。

双重身份在叙事过程中,身体是行动的主体也是叙事的主体。

它是展现行为的载体,也是叙事的承担者。

身体政治

身体政治

抗战时期,各根据地在婚姻立法中,几乎 都确立了一个原则,即“感情不和,无法 维持同居者。”
《晋冀鲁豫边区婚姻暂行条例)中第19条 “离婚时须向区级以上政府 区级以上政府请求之,经审 区级以上政府 查批准领得离婚证明书始得离婚”。
调解制度成为政权深入家庭生活、进行社 会动员的工具。
国家与民族存亡 >个体的追求 个体纳入更加宏大的国家与民族话语,意 味着个体需要服从国家与民族的需要,意 味着个体奉献自己以挽救国家民族。
第三,男女同是历史的创造者,妇女不仅 是决定革命胜败的伟大力量,而且是建设 社会主义的伟大人力资源。 第四,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动员妇女全面 参与社会发展,是妇女运动必须始终坚持 的正确方针。
第五,实现男女平等和妇女的彻底解放, 是一个长期的历史过程,也是艰巨的历史 任务。
“妇女解放是要伴着劳动解放进行的,只 只 有无产阶级获得了政权, 有无产阶级获得了政权,妇女们才能得到 真正的解放 ”。——中共“二大”《关于 妇女运动的决议》
国家与妇女解放的双边互惠 中国的妇女解放运动自开始之时就与民族 解放紧密联系一起、被整合在民族解放运 动之中 。
前革命时代的身体政治
戊戌维新:“禁缠足”和“兴女学” “上可相夫,下可教子,近可宜家,远可 善种。”
辛亥时期 :“同为国民、同担责任”
新文化运动时期:反封建 女子要解放,在于从根本上推翻旧制度, 建立新社会。 “他”与“她”
晋察冀1943年在就婚姻问题给各地方政府 发出的通知中就说,“关于结婚年龄在游 击区及早婚习惯很深的晋东北一带不必强 调非法定年龄不可,但在十四岁以下的一 定要禁止,已结婚的也要强令分开,到达 适当年龄,再准同居” 。
1944年陕甘宁边区公布《修正陕甘宁边区 婚姻暂行条例》,更是取消了关于婚姻年 龄的规定 。

王安忆【三恋】中的女性意识解读

王安忆【三恋】中的女性意识解读

王安忆【三恋】中的女性意识解读作者:朱风晴来源:《牡丹》2017年第33期王安忆是中国当代文坛最具影响力的作家之一,中篇小说《小城之恋》《荒山之恋》《锦绣谷之恋》(并称为“三恋”)无疑是其扛鼎之作。

在“三恋”里,王安忆另辟蹊径,以一种悲壮的基调书写了男女之间的性别关系,将笔触伸向以往文学与道德禁区的幽深领域——女性欲望,引起人们的广泛关注。

本文从女性意识角度对“三恋”文本进行分析,在欲望叙事方面,女性以“婚外情”和“性”作为颠覆男权的武器;在两性关系中,女性占据话语中心成为强者;在母性的皈依中,女性被升华而男性被边缘化,从而揭示了女性主体意识的觉醒。

一、欲望叙事:以“婚外情”和“性”作为颠覆男权的武器(一)反婚姻姿态——以婚外恋为主要形式在传统的男权文化规定的婚姻制度中,女性在家庭的“食物链”中处于最末端,必须遵守三从四德,无条件地服从长辈和丈夫,生儿育女,为家庭付出,在屈辱的环境中挣扎生存。

大提琴手的母亲就是这样一位传统女性,忍受着老太爷的棍棒,对待婚姻忍受顺从。

而“三恋”中的其他女主人公对待婚姻有着截然不同的态度。

阅读具体文本,人们可以发现,三组故事中爱情的发生都不是在婚姻中或者以婚姻作为最终归宿的,由此可以窥见王安忆的反婚姻姿态:婚姻不一定是爱情的最终归宿,也并不一定能给女性带来幸福。

她将爱情放置在婚姻关系外,用“婚外恋”来反驳男权社会的传统婚姻制度。

《荒山之恋》中的大提琴手和金谷巷女孩是在双方都有家庭的情况下相恋的,都背叛了自己的婚姻。

金谷巷女孩美丽耀眼,风流早熟,从小看着妈妈与各种男人周旋,过早地体会到了女人的性角色与性功能,对她来说最好玩的游戏便是和男人周旋。

她是一个喜欢操纵一切的人,对丈夫出击,只是因为丈夫做出一副不受掌控的样子,激起了她的征服欲。

两人的结合是另一场战争的开始,真是棋逢对手,婚后丈夫想尽一切办法来拴住她,虽给予了她一定的自由却还是束缚了她的手脚,阻碍了她在婚姻中完完全全地自由发挥。

《帕梅拉》中的身体政治

《帕梅拉》中的身体政治

《帕梅拉》中的身体政治《帕梅拉》是英国作家理查德•理查德森于1740年出版的一部小说,被认为是英国文学史上最早的长篇小说之一,也是英国文学史上第一部以女性为主角的小说。

小说以形式信件的形式记录了女主人公帕梅拉的遭受侵犯和奋起反抗的故事,叙述了她在身体和心灵上的挣扎,以及她最终获得自由和尊严的过程。

小说以其对性别和身体政治的探讨而著称,对18世纪社会的女性地位和身体权利提出了挑战,成为了女性文学和身体政治研究领域的重要文献之一。

在《帕梅拉》中,身体政治是一个重要的主题。

小说以第一人称的形式记录了帕梅拉被侵犯的过程,揭示了18世纪英格兰社会中对女性身体的控制和侵犯。

帕梅拉在小说中经历了对她身体的性侵犯和性骚扰,她受到了来自高贵主人的性骚扰和侵犯,同时还受到了社会对受害者的指责和排斥。

小说通过描绘帕梅拉在身体上的痛苦和心理上的折磨,探讨了18世纪社会对女性身体的控制和对受害者的漠视,呼吁对侵犯者进行惩罚和对受害者进行保护。

身体政治是女性文学中一个重要的主题,它关注的是女性在社会中的身体地位和权力关系。

在18世纪的英国社会中,女性的地位是受到严格限制的,她们的身体被视为男性的财产和工具,她们缺乏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和自主权。

在《帕梅拉》中,理查德森通过帕梅拉的遭遇揭示了这种对女性的身体控制和限制,揭露了女性在社会中所受到的压迫和剥夺。

帕梅拉在小说中通过坚定不移的抵抗和奋起反抗,最终获得了自由和尊严,但她的遭遇也反映出了18世纪社会中对女性的身体政治的残酷现实。

除了对女性身体的控制,小说还涉及了对男性身体的探讨。

在小说中,男性角色也受到了身体政治的影响,他们的行为和决定也受到了对身体的控制和限制。

通过描绘男性对女性的侵犯和对性的欲望,小说呈现了男性的身体暴力和对女性的践踏。

小说也揭示了男性对女性身体的欲望和对女性的控制,反映了18世纪社会中男性的身体权力和对女性的压迫。

《帕梅拉》是一部对18世纪英国社会中身体政治进行探讨的重要文学作品,它通过帕梅拉的遭遇揭示了对女性身体的控制和剥夺,呼吁对身体政治进行反思和探讨。

详细整理的女性主义发展历程

详细整理的女性主义发展历程

女性主义与女性主义写作一、中国现代女性主义的发展历程20世纪90年代,中国当代女性意识的觉醒已转化为女性写作的主动行为,从性别歧视、性别压抑、性别遮羞而真正浮出了历史地表,女性小说的繁荣标志着中国当代女性主义文学创作的形成。

那么到底什么是女性主义呢?女性主义文学理论的出发点是西蒙波伏娃的著名论断,“女人不是天生的,而是变成的”,着重对女性的文化身份和处境进行探讨,由此揭示出父权制文化结构中女性从属被压抑的位置。

女性写作的概念是由法国女性主义批评家埃菜娜西苏提出来的,着重于强调女性写作与女性身体的关系,中国女性批评家认为这一概念包含了一定的开敞性,它包含着文学的书写和非文学的书写,包含了具有文学价值的优秀作品也包括可能在文学意义上我们很难给予高度评价,但可能具有作为女性的自传、女性的反抗、女性的口述史、个体生命史的意义和价值的作品。

关于女性文学的不同理解:(1)指以女性作家为主体所创作的一切文学。

(2)指女性作家创作的女性生活题材的作品。

即:"只要是出自女性手笔,描写女性生活题材的文学,均可看作妇女文学。

或指女作家所写的具有女性意识、反映女性情感、表现女性生活的文学。

(3)指一切具有女性意识的作家作品。

这种观点认为,凡是反映女性在男权社会的苦闷、彷徨、哀怨、抗争的作品,不论作者性别如何,均可视为女性文学。

反之,如果没有反映女性意识,即使作者是女性,也不可纳入女性文学。

(4)指女作家的所有文本及一切关于女性的文学作品。

我们国家通常采用第一种。

我国女性主义文学的发展历程,大致分为三个时期:1)五四启蒙运动,提出“个性解放”“民主自由”打破了一部分女性的传统束缚,一批知识女性参与写作,她们努力寻找属于女性的视角、叙述方式和女性话语,标志着现代文学中女性写作的生成,代表作家冰心、庐隐、凌叔华等人形成了中国文学史上第一个女作家群。

而后的三四十年代又形成了诸如萧红对女性自我放逐心灵历程的诉说,张爱玲对殖民都会与闺阁政治的指涉,以及丁玲的走向民族叙事等既相互区别有可相互参照的多样化女性书写样式和文本形态。

00812-中国现当代作家作品专题研究

00812-中国现当代作家作品专题研究

第一章鲁迅:中国现代小说的奠基者第二章茅盾心理现实主义小说研究第三章老舍小说的市民世界 第四章巴金的家庭小说 第五章新月派诗人研究第六章忧郁的诗魂:艾青的诗歌创作第七章京派小说研究 第八章现代派诗人研究第九章张爱玲的生存体验及其小说创作第十章病态文明的病态产儿:《围城》的现代性分析 第十一章七月派小说的研究 第十二章《重放的鲜花》研究 第十三章郭小川诗歌研究 第十四章王蒙小说研究 第十五章池莉小说研究第十六章20世纪河南小说研究年发表《狂人日记》时用笔名,在日留学期间,初步形成了立人和改造国民性的启蒙主义思想,1923年15篇小说《呐喊》,1926年11篇小说《彷徨》,1936年8篇小说《故事新编》,另有散文诗集《野草》、回忆性散文集《朝花夕拾》。

2、启蒙主义思想使鲁迅走上了文艺道路,成为他创作小说的出发点,使现代小说从根本上摆脱了小说作为闲书和传统角色,也使现代小说避免走上为艺术而艺术的歧路。

启蒙主义的观点决定了鲁迅在取材上多采自病态社会的不幸的人们中,意思是在揭出病苦,引起疗救的注意。

对(1)以单个被侮辱被损害者的形象出现,身份通常是农民(雇工、帮工),如闰土、祥林嫂、阿Q 、爱姑;下层市民,如华老栓;受科举制度毒害的封建知识分子,如孔乙己、陈士成。

(2)以群像形式出现的看客,他们赏玩咀嚼他人的苦痛,与封建权势者一道形成有着荒诞意味的无主名杀人团,如《药》里面的看客,《明天、祝福、孔乙己》中的鲁镇人,示众则集中描绘了看客们的丑恶嘴脸。

启蒙者是铁屋中的少数觉醒者,被愚昧民众视为狂人,其具体身分是革命者、先进知识分子。

封建卫道士形象,如《高老夫子》高尔础、《肥皂》四铭,他们鼓吹封建三纲五堂、三从四德。

封建官僚、地主、乡绅等权势者形象,如赵太爷、鲁四老爷、七大人、丁举人,他们是封建制度的维护者与体现者,以手中权势对下层民众进行残酷侮辱与迫害。

具有了乡土品格。

在小说中,鲁迅不但展示他们外部生活的艰辛与不幸,更揭示出他们精神上的病痛;在表现封建政治经济制度施加给他们肉体的伤害外,更关注封建意识形态对他们精神上更严重的侵害。

现代文学中的性别议题

现代文学中的性别议题

现代文学中的性别议题性别议题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备受关注的话题,尤其在现代文学中,性别议题的呈现更是多种多样。

在这篇文章中,我将探讨现代文学中的性别议题,并分析其中的一些重要作品。

一、女性主义文学的崛起20世纪初,女性主义运动在全球范围内兴起,为女性争取平等权益发出了强有力的呼声。

这一时期,女性主义文学开始崭露头角。

例如,英国作家弗吉尼亚·伍尔夫的《到灯塔去》通过女性主人公的视角,揭示了女性在家庭和社会中的束缚,探讨了女性自我意识的觉醒。

这部小说以其独特的叙事方式和深入的心理描写,成为女性主义文学的经典之作。

二、性别身份的探索在现代文学中,人们开始对性别身份进行更深入的探索。

美国作家吉娜·柯恩的小说《变性者的故事》就是一部典型的作品。

该小说通过讲述一个变性人的故事,揭示了性别身份的多样性和社会对性别的刻板印象。

这部小说引发了广泛的讨论,使人们对性别认同和性别多元性的问题有了更深入的思考。

三、男性性别焦虑的呈现在现代社会中,男性也面临着各种各样的性别问题。

一些作家通过文学作品表达了男性的性别焦虑。

例如,日本作家村上春树的小说《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中,男主人公通过与女性角色的互动,探讨了男性在现代社会中的困惑和迷茫。

这部小说以其独特的叙事风格和对男性情感的细腻描写,引起了广泛的关注。

四、性别歧视的揭示与抗争现代文学也经常揭示和抗争性别歧视。

例如,尼日利亚作家奇马曼达·恩戈兹尼·阿迪奇的小说《半边天》通过讲述一位尼日利亚女性的生活故事,揭示了尼日利亚社会中的性别歧视和女性受压迫的现状。

这部小说以其真实的描写和强烈的抗争精神,成为当代女性文学的代表作之一。

五、性别平等的探索与追求在现代文学中,也有一些作品探索和追求性别平等的可能性。

例如,瑞典作家斯蒂格·拉尔松的小说《千禧年三部曲》通过女主人公利斯贝丝·萨兰德的形象,探讨了女性在职场和社会中的地位,以及对性别暴力的抗争。

俄罗斯当代女性作家创作中的身体叙述

俄罗斯当代女性作家创作中的身体叙述

俄罗斯当代女性作家创作中的身体叙述【内容提要】本文考察了当代俄罗斯女性小说创作中身体叙述的三种方式:一,记录女性身体所遭受的创伤、具有自然主义风格的写作身体的方式;二,张扬女性欲望与激情、将身体等同于女性性本能和性欲的写作策略;三,将身体作为一种象征和暗示置入文本的写作策略。

每一种方式都在建立女性主体性、彰显女性自我等方面做出了自己的尝试,反映出女性的心理现实。

【关键词】俄罗斯文学/俄罗斯女性文学/身体叙述身体理论一直是女性主义文论中最为重要的一个部分,很多女性主义文论家都将这一内容作为自己论述的中心议题。

身体理论纷繁复杂,虽然它们均是在女性主义这一框架内产生的,均以建立女性主体性为指归,其内部却又充满争论和矛盾。

以波伏娃、米莱特、肖瓦尔特等为代表的女性主义文论家借助身体策略去探讨父权体制对女性所实行的政治、权力和性欲等方面的“殖民化”,认为将女性等同于生理的现象就是一种倒退;而另外一些文论家,如伊利加莱、考夫曼、西苏等则赞扬女性身体中所蕴含的创造性资源,西苏的“阴性书写”的理论则更为明确地指出,女性要将肉体冲动和潜意识联系起来,女性必须书写自己,用“白墨水、乳汁、蜜糖”来书写,要让身体“发出声音”。

(西苏:580—606)与此同时,有些评论者则认为,阴性书写的观点忽略了社会文化以及象征体系的塑造力,呼吁女性作者要为“收回”自己的身体而努力,因为在当代文化中,那些和身体相关的联想会鼓励男性作者去对其进行挪用。

(Wolff: 122)在这样的理论背景下考察当代俄罗斯女性作家创作中的身体叙述,或许会有一些非常有趣的发现。

俄罗斯在20世纪80年代中后期开始接受西方女性主义文学理论,而这一时期的俄罗斯,恰好处在政治、文化和社会生活发生剧变的前夜。

各种因素的交替运作,尤其是自由、开放的创作政策,使得女性作家的创作发生了某种量变,女性作品大量涌现,其规模与成就超过了俄罗斯文学史上的任何一个时期;而与此相伴随的,还有创作内容上发生的“质变”,对女性的生存困惑、社会角色的反思,对宗教问题的关注,对生理描写和女性欲望的张扬等。

20世纪90年代女性身体写作现象的再解读

20世纪90年代女性身体写作现象的再解读

20世纪90年代女性身体写作现象的再解读姚㊀溪㊀㊀追溯当代文学发展的历程会发现ꎬ以身体为视角展开的创作和文学批评兴盛于20世纪90年代ꎮ彼时长期以来的文学共名与失语状态逐渐消解ꎬ西方女性主义理论被大量译介ꎬ大众消费欲望的膨胀刺激文学创作抒发多重价值观ꎬ导致部分作品相较于早期而言更显世俗化㊁个人化㊁物质化倾向ꎬ而以自我书写为表达途径的 身体写作 成为这种倾向的典型体现ꎮ以陈染㊁林白㊁徐小斌㊁虹影㊁卫慧㊁棉棉㊁周洁茹为代表的女作家在90年代的文坛崭露头角ꎬ她们率先将女性个体生存经验融入创作ꎬ躲避甚至背离宏大叙事和传统性别规则ꎬ张扬官能感受ꎬ譬如性㊁性取向㊁性暴力等ꎬ这就要求她们以此种身体全景描写为基础还原真实又丰富的妇女情感ꎬ引导笔下的主人公走出主流叙事和男性叙事的双重迷阵ꎮ但是ꎬ学界对于 身体写作热 褒贬不一ꎬ从不同角度评说ꎬ人文主义赞扬的身体表达或许就是道德立场批判的身体想象ꎮ反思由此产生:90年代的女性身体写作如何接纳并阐发了西方身体理论?它是否已经变异为商业形态的躯体暴露?反之ꎬ评论家的视野是否存在盲区?应当遵循怎样的研究思路才能提炼出 身体 背后的身份意识?今日对于既有学说㊁作家作品㊁名家评论进行再解读ꎬ是为了引发反思与共鸣ꎬ同时为新的身体写作提供叙事思路ꎮ而再解读的第一步便是正视女性身体写作现象的复杂面相ꎬ因为它实际展示的是90年代中国知识妇女的个人现代性体悟ꎬ其本质是作家对人生境遇的理解ꎬ对女性生存处境的艺术再现ꎮ㊀㊀一㊁90年代的女性身体写作:在阐发中演进的历史产物身体写作 最早由葛红兵在1996年寄给作家棉棉的信件中提出ꎬ原用于概括后者的写作风格ꎬ且将其看作是棉棉作品的独有特征ꎮ①这一概念流传开来后被研究者加以发散ꎬ泛化为一种对文学主题的分类ꎮ目前学界普遍认同 身体写作 营造出闭塞空间ꎬ群体意识与公共场所藏匿或消失ꎬ个性告白㊁欲望诉说㊁身体呢喃陆续登场ꎬ女性的性与爱的心理和行为在此间展露无遗ꎮ循此定义ꎬ20世纪90年代多位女性作家的书写都能被纳入讨论ꎬ学者亦将作家作品二次梳理ꎬ把多个颇具争议的文学现象归入 身体写作 的子门类ꎬ如 下半身写作 器官书写 宝贝文学 等ꎮ不过当女性身体写作被视为 女性身体 和 妇女写作 的结合时ꎬ身体概念则被简化ꎬ容易得出如下结论: 身体写作就是女性的性写作ꎬ就是由女性赤裸裸地暴露以及卖弄自己性经历的写作ꎮ ② 身体写作在中国成为 性写作 的代名词ꎮ ③ 女性用血肉之躯充当写作依据的逻辑ꎬ通过写28DOI:10.16551/j.cnki.1002-1809.2020.01.011当代作家评论㊀2020年第1期①②③葛红兵:«轻快的柔板»ꎬ第56页ꎬ石家庄ꎬ花山文艺出版社ꎬ2002ꎮ彭亚非:« 身体写作 质疑»ꎬ«求是学刊»2004年第4期ꎮ闫真:«身体写作的历史语境评析»ꎬ«文艺争鸣»2004年第5期ꎮ作放纵自己的躯体生命ꎬ已成为女性占有文学领地的手段之一ꎮ ①一旦女性的 身体 专指性行为时ꎬ 性别性 身体 写作 这一连串创作者关注的话题及评论家青睐的批判角度则丧失互相依存的关系ꎮ为确定 身体写作 的具体所指ꎬ不妨将 身体 还原到不同的话语场景中去ꎬ它既可能是传播作家意志的媒介ꎬ在女性自我探索的过程中获得表达权ꎬ而围绕它展开的系列写作ꎬ包括但不限于性征㊁疾病㊁创伤㊁饥饿㊁逃离叙事等都有了别样的文化意义ꎻ它也可能是单纯的写作客体ꎬ生理身体和 被塑造 的身体在文本中融合ꎬ作者借此袒露女性的本位体验和社会体验ꎬ进而展现两种体验之间的冲突ꎬ身体顺势成为抗争力与压制力相斗相容的空间ꎬ肉身性便在文化的场域中得以升华ꎮ尽管身体写作不断地流变异化ꎬ但身体始终是文学作品中的线索㊁意象㊁能指ꎬ毋论是被强调还是被遮掩 缺席本就是特殊的在场形式ꎬ它无法摆脱长期以来背负的文化寓意ꎬ正如文化的集聚离不开一个个独立的个体/身体ꎮ因此ꎬ20世纪90年代的女性身体写作现象是当代文化文学演进的阶段性产物ꎬ实属独一无二ꎬ却非横空出世ꎻ它质疑主流的性别秩序ꎬ亲近边缘群体和民间文化ꎬ引入性消费㊁性娱乐观念ꎬ创造性地反叛80年代掺杂现代国家意识的女性文学书写ꎮ女性身体话语是妇女革命话语的一部分ꎬ在20世纪80年代的背景下表现得尤其明显ꎬ因为 女性解放问题转换为女性与 国家 ㊁与 人 的启蒙关系的问题ꎮ ②作为国家政治经济形态的 现代性 极大地启发了80年代女性文学创作ꎬ知识分子对妇女解放的思考迎合一种趋势: 女性的自立精神与国家的文明建设息息相关ꎬ社会的需求正是女性的需求ꎮ ④张洁㊁张辛欣致力于塑造女精英形象ꎬ试图将女性声音召回显性文本ꎬ但她们以男性话语为模板将女性的诉求定位于精神而几乎忽略肉身ꎮ同时期的男作家楚良㊁魏继新乐于刻画花木兰般的女英雄ꎬ模糊的双性意识代替女性特质ꎬ承载女性欲望的身体沦为陪衬ꎮ这样自发的创作宗旨并非偶然ꎬ而是针对男权传统中妇女性工具形象的去污名ꎮ但是作家并未解答女性的身体从被奴役状态中解放后会行使怎样的主体权力ꎬ恰恰相反ꎬ他们再度圈限㊁压抑身体表达ꎬ 让 女人是人不是性 的愿景落空为 女人不要性 的创作ꎮ ⑤张洁写于80年代初期的小说«爱ꎬ是不能忘记的»便是一个例子ꎬ文中老干部的妻子ꎬ通过牺牲性爱来换取博爱的清教徒式献身ꎬ只赢得女性地位上升的虚像ꎮ与之相似ꎬ竹叶的小说«蜕»描述乡村女孩阿薇的爱情选择ꎬ最终女孩嫁给崇尚科学㊁不拘于旧制的情人ꎬ离开了有着保守乡土意识的前夫ꎻ表面上ꎬ女性不再彷徨于 启蒙 和 反启蒙 的中间地带ꎬ但她的身体实际是 被启蒙 的对象ꎬ未能在现代化进程中突围 物化 格局ꎮ可见ꎬ两位作者既已受到新启蒙主义文化的熏陶ꎬ尝试以身体解放呼应人性解放ꎬ但又不由自主地把身体置放到人性的对立面以此凸显精神性对物质性的超越ꎮ性别写作中产生的困惑不仅来自文学外部的思想争论ꎬ还来自作家的 现代性 迷思 家国视野的扩大㊁市场格局的改变㊁伦理观念的变迁带来情感焦虑ꎮ80年代的女性意识根植于传统与现代间的矛盾心态ꎬ一系列新锐却稚嫩的叛逆姿态ꎬ表明 让身体无拘无束地说话 尚为实验性的实践ꎮ与90年代的严肃文学书写构成映衬或者互文的是通俗文学与影视内部的爱情话语 普遍出现了建构理想化爱情乌托邦的倾向 ꎮ⑥进入20世纪90年代以来ꎬ 女人 集体 含混的启蒙式叙事导致矛盾愈演愈烈ꎬ女作家一方面排斥男性中心话语ꎬ另一方面力图传递女性群体内部的感受与经验ꎬ 女人 成为了 个人 ꎬ新的身体写作由此诞生ꎮ«一个人的战争»(林白)㊁«无处告别»(陈染)㊁«花纹»(海男)开拓女性身体话语的存在维度ꎬ这些创作通常不会将男性角色刻板化抑或过分渲染两性的对峙ꎬ大都选择进38㊀2020年第1期㊀当代作家评论①②⑤⑥杨莉馨:« 身体叙事 的历史文化语境与美学特征 林白㊁埃莱娜 西苏的对读及其它»ꎬ«中国比较文学»2002年第1期ꎮ④㊀乔以钢等:«性别视角下的中国文学与文化»ꎬ第211㊁213页ꎬ北京ꎬ经济科学出版社ꎬ2017ꎮ陈宁:«女性身体观念与当代文学批评»ꎬ第143页ꎬ天津ꎬ南开大学出版社ꎬ2014ꎮ李静:«比较视域中的国产剧大女主戏爱情叙事»ꎬ«艺术广角»2019年第3期ꎮ入纯粹的私人空间去消解异性的在场性ꎮ在此空间内ꎬ男权文化中被视为禁忌㊁隐藏和污秽的女性躯体秘密浮上纸面ꎮ但是ꎬ这种逃避式书写手法无法消除他者的魅影ꎬ以引致女性人物不断追问身份究竟象征着什么ꎬ使得她们的身体写作遗世独立ꎬ挟带忧郁气质和否定色彩ꎮ王侃曾分析道:自90年代起ꎬ中国女性主义作家和批评家被 现代性 裹挟ꎬ以追求女性的现代性为宗旨进行创作和评论ꎬ却无法清晰地意识到所批判的二元性别结构正是由现代性来界定的ꎮ①重新解读时应当注意女性个体对 现代性 的思考掺杂了后现代甚或反现代的观点ꎬ这些观点深藏于看似被动㊁魔幻㊁消极的身体话语中ꎮ例如«羽蛇»采用超现实手法记录下家族中五代女性的生命体验ꎬ 她们 的历史不再是宏大叙事口中的必然结果ꎬ而是随机的㊁梦呓般的影像重叠ꎬ尽管人物的结局悉归悲剧ꎬ但作者徐小斌显然不认为女性的自我救赎道路就此告终ꎬ她辩护道: 羽蛇 是支撑人类从远古走到今天却被今人遗忘的古老精神 ꎬ②这种精神正是女性ꎬ准确说是人性的政治诉求和文化关怀的凝聚ꎮ揭示被隐藏的身体历史不仅让女性意识到 现代性 陷阱ꎬ还鼓励女性通过书面言说进行创伤修复ꎬ创制自身的启蒙话语ꎬ继而完善主体建构ꎮ身体写作之所以能够成为显性的文学现象ꎬ与西方女性主义身体理论的传入有直接联系ꎮ首当其冲的是法国女性主义学者埃莱娜 西苏(HélèneCixous)的阴性写作理论ꎮ身体在理论视野里由单薄的生物符号蜕变为女权承载物ꎬ不仅是描绘重点与审美客体ꎬ同样是一套反常规话语ꎻ由此表明女性身体写作具有双重性ꎬ既借助文学美感对身体进行创作实践ꎬ又强调特定时空背景下的身份遭遇以达到批判目的ꎮ就西苏的理解ꎬ社会训诫造成女性身体异变ꎬ受损的身体激发反抗情绪ꎮ这一理论的传播度之广㊁影响力之大ꎬ以至于成为中国讨论身体写作现象时引用率最高的文献之一ꎮ然而ꎬ国内学者在接纳的进程中进行误读ꎬ甚至把西方理论直接套用于中文文本并将出现的差异归结为中国作品的 不正宗 ꎬ反而招致对 身体写作 的误判ꎮ如果以西苏的论点阐释90年代后期卫慧㊁棉棉的创作ꎬ就会出现悖论ꎬ诸如下面的观点 貌似前卫的姿态其实是强化了男性统治的逻辑ꎮ ③但出生于上世纪70年代的作者不曾像她们成长于后 文革 时期的前辈 同样以书写身体而闻名的陈染等 背负厚重的文化枷锁ꎬ而是主动地让身体出镜以此彰示自由ꎻ因此ꎬ西苏观察到的被男性视角遮蔽㊁被父权力量禁锢的躯干不完全等同于卫慧们畅想的 对各种欲望顶礼膜拜 ④的身体ꎮ20世纪90年代的身体写作并非彻头彻尾的西方理论中国模仿ꎬ其实质是个体需求㊁本土身体观㊁域外身体论的杂糅ꎮ作家在接受之初便进行阐发ꎬ以林白为例ꎬ她提倡的 一个人的生活 肖似伍尔夫所说 一个人的房间 ꎬ却在 房间 上凿开一扇门ꎬ让女性在男性性别停止的地方继续思考ꎻ崇尚的 超性别 理念显然是对 双性同体 的中国化改装ꎬ道教文化 阴阳同一 的加入把女人的意识归入人的意识ꎻ创造的 致命飞翔 让西苏的名言 用语言飞翔 有了一个戏剧化版本ꎬ文本内阉割菲勒斯的举止照应文本外作家试图 杀死 父权的心理ꎮ毋论退居到私人乐园还是享受着肉身快乐ꎬ作品里不断闪现着需求㊁疑问ꎬ以及需求未被满足和疑问未被解答而生成的愤怒ꎬ那么主人公疯狂的身体行为㊁极致的性爱体验都能被解释为发泄愤怒的途径ꎮ此番叙事响应法国后结构女性主义的论点 女性通过写动态的性特征返回自己的身体 ꎬ⑤也具象化萦绕在女性心头的 (后)现代性 迷思ꎮ林树明曾总结道: 严肃意义上的写作应是 上半身写作 和 下半身写作 的融合ꎮ ⑥身体写作强调身心一体ꎬ重在凸显女性写作在文学界和人类书写史中的不可替代性ꎬ以 我手写我心 的方式探寻富有内涵㊁充满张力的中国妇女文化ꎮ48㊀当代作家评论㊀2020年第1期①②③④⑤⑥王侃:«反现代性㊁阶级分析与 后人类 当下性别写作研究的理论检讨»ꎬ«当代作家评论»2018年第6期ꎮ徐小斌:«我写作ꎬ因为我对世界有话要说(下)»ꎬ«名作欣赏»2017年第7期ꎮ朱国华:«关于身体写作的诘问»ꎬ«文艺争鸣»2004年第5期ꎮ卫慧:«像卫慧那样疯狂»ꎬ«钟山»1998年第2期ꎮ法 埃莱娜 西苏:«美杜莎的笑声»ꎬ黄晓红译ꎬ张京媛编:«当代女性主义文学批评»ꎬ第189页ꎬ北京ꎬ北京大学出版社ꎬ1992ꎮ林树明:«关于 身体写作 »ꎬ«文艺争鸣»2004年第5期ꎮ㊀㊀二㊁ 互窥 与 自窥 90年代前期女性身体写作现象陈染㊁林白们是20世纪90年代身体写作的首批实践者ꎮ她们的身体话语略显幽闭㊁隔离ꎬ有意识地以语言为边界圈定了性别文化范畴ꎮ先锋女性勾勒己身时不再依附于她们眼中男性他者所创造的 女性躯体修辞学 ꎬ①偏好通过群体内部 互窥 和镜前 自窥 看见身体全貌ꎮ交织的女性目光编织私密集聚地ꎮ从大环境上看ꎬ主人公们杂居在无人的红色阁楼(«回廊之椅»林白)㊁尼姑庵(«与往事干杯»陈染)㊁寡妇屋(«私人生活»陈染)ꎬ与母亲同住ꎬ邻里多以女性及未成年儿童为主ꎬ狭长走道组成的保护圈内俨然是微缩的母权社会ꎮ就具体环境而言ꎬ主人公们常常会躲进浴缸㊁被子㊁窗帘等遮蔽物ꎬ她们因受到二次保护而获得安全感ꎬ由此产生的愉悦演变为自慰等主动的欲望表达举动ꎮ茱莉亚 克里斯蒂娃(JuliaKristeva)提出如是见解:母亲即为子宫空间(chora)ꎬ她先于定型出现ꎬ并为定型之基础ꎬ意味着缺失ꎻ胎儿作为子宫的占有者宣告了对母体的所有权ꎬ而母体被动地失去了参与创造的资格ꎮ②与之类似ꎬ小说中女性安居于昏沉窄小的房间ꎬ令人联想到胎儿蜷曲于子宫ꎬ但作为 母体 的私人空间不再需要 被填充 ꎬ由于身体话语不断延伸ꎬ女性的身体空间已成为专属女性的表达空间ꎮ身体一方面彰显 所在 ꎬ空间递进等同于自我经验的逐渐实体化ꎬ以 子宫 身体 浴缸 房间 为轴点逐渐扩展的纯女性空间既是情感战争的战场也是精神自白的讲台ꎬ承担了多元文化含义ꎻ另一方面显现 非在 ꎬ为避免被男权窥视ꎬ女性个体或团体自愿生活在封闭环境内ꎬ活动区域窄小ꎬ社交关系单一ꎬ她们对外部世界的抗拒以及外部世界对她们的放逐共同导致了困境:女性身体话语难以流动到权力场ꎮ不同年龄层女性的创伤重现了当代社会背景下妇女身体成长与衰老的故事ꎮ«私人生活»里因丈夫家暴单眼失明的长工奶奶被雇主解聘ꎬ母亲从充满理想的大学生渐变为冷漠妇人ꎬ正值盛年的禾寡妇葬身火海ꎬ主人公倪拗拗成为精神病患者ꎮ老中青少四代人互为对照ꎬ互相凝望ꎬ表面荒诞的女性消亡史浓缩了一辈又一辈中国妇女的成长历史ꎬ即向男权发问㊁妥协继而以失败告终的一生ꎮ同时ꎬ陈染给消极的悲剧角色们赋予了积极属性ꎬ例如倪拗拗的疯子身份ꎮ疯癫叙事将身体话语引入看似异常的表达维度ꎬ因为 非理智的言语混合真假想法ꎬ违反社会人行事说话必须遵循的现行秩序 ꎬ③所以作者趁势将内心的抵拒诉求投射在不受话语权钳制的疯子的身体上ꎬ以此怒斥现实ꎮ从一个角度看ꎬ以极端姿态怀疑主流意识中的女性定位ꎬ肖似艾米莉 狄金森(EmilyDickinson)的写作主张 道出真理但宜倾斜地讲 (TellalltheTruthbuttellitslant)ꎻ④从另一个角度分析ꎬ新新狂人的叛离行为并不强调失调的民族话语体系ꎬ而是展示女性的生产生活状态ꎬ尽管显现的身体话语略显梦幻ꎬ但传递出的女性意识极具创造性和现实意义ꎮ身体话语在 互窥 中搭建私人世界ꎬ发掘个体历史ꎬ进入 自窥 情境后ꎬ身体以后现代姿态和全新的女性视角尝试突破男权束缚ꎮ林白在创作中多次将镜子作为媒介来表现主人公的自恋情结:林多米在暗处观察镜子中的身体(«一个人的战争»)ꎬ 她 对着镜子把自己嫁给自己(«同心爱者不能分手»)ꎬ二帕看着镜中面容忽然感受到性魅力(«瓶中之水»)ꎮ拉康认为人借由镜子确认主体时ꎬ主体也发生异变ꎮ⑤因而女性在与自我的对视中获得主体性ꎬ但主体性仅是镜中的虚幻存在ꎬ既包含真实的肉眼所见也包含自我他者化的想象ꎮ追问镜中奇遇对身体写作的影响时ꎬ首先应该关注到上世纪90年代的 文化镜城 现象ꎮ戴锦华表示 镜子 垒筑的文化空间内幻影重重ꎬ每一次主动地反抗ꎬ间或成就一次被动地屈58㊀2020年第1期㊀当代作家评论①②③④⑤南帆:«文学的维度»ꎬ第164页ꎬ上海ꎬ上海三联书店ꎬ1998ꎮJuliaKristevaꎬPsychoanalysisandModernityꎬNewYork:StateUni ̄versityofNewYorkPressꎬ2004ꎬp.103.法 米歇尔 福柯:«疯癫与文明»ꎬ第47页ꎬ刘北成㊁杨远婴译ꎬ上海ꎬ上海三联书店ꎬ2007ꎮEmilyDickinsonꎬTheCompletePoemsofEmilyDickinsonꎬBostonꎬNewYorkꎬLondon:BackBayBooksꎬ1976.p.127.澳 赖特:«拉康与后女性主义»ꎬ第34页ꎬ王文华译ꎬ北京ꎬ北京大学出版社ꎬ2005ꎮ服ꎬ对权力的突围容易导致意料之外的沦陷ꎮ① 以镜自窥 虽然构造出理想的身体图景ꎬ但被置于权力框架内ꎬ仍呈现迷失感和无序性ꎬ那是女性意识自愿远离主流却被主流裹挟的具体表征ꎮ从身体同一的角度看待 自窥 ꎬ会发现女性的个人身份和社会身份有着矛盾对立的一面ꎬ所以她们才退至私人领域以坚守自身的完整性ꎮ不容忽视的是ꎬ身体的分裂也因此产生ꎮ自我分裂在女性文学发展的过程中有迹可寻ꎬ从丁玲笔下的灵肉冲突ꎬ到 十七年 文学中 无性别 叙事与性别意识间的偏差ꎬ再到80年代后期ꎬ铁凝㊁王安忆通过还原女性的复杂面目来解构男性文本中被简单化的女性形象ꎮ90年代以降ꎬ自我的分裂转变为身体的分裂ꎬ镜前主体和镜中客体形成比照ꎮ«在我的开始是我的结束»(方方)写女青年黄苏子受父亲冷暴力和男同学报复后分裂出名为虞兮的副人格ꎬ白天当白领ꎬ夜晚当暗娼ꎬ最后惨死在嫖客床上ꎮ黄苏子透过镜子与虞兮相见: 另外一个女人站在她面前ꎬ脖子洁白ꎬ胸部高耸ꎬ圆润的弧线从腰滑向臀部 ꎻ 镜前的这个人ꎬ黄苏子便再也认不出来了ꎮ她是那样的鲜艳和奔放ꎬ又是那样的做作和俗气ꎮ一个清清冷冷的黄苏子仿佛不翼而飞ꎮ ②象征 超我 的黄苏子克制个性ꎬ作为 本我 符号的虞兮放纵个性ꎬ主体与客体剑拔弩张ꎬ既不能做出抉择也无法继续前行ꎬ使得个体徘徊于镜像重围ꎮ虚构的文学写作中ꎬ镜子还可能照见与照镜人关系匪浅的亲友ꎮ女作家通过塑造同性爱侣来传递身体内部的分裂意识ꎬ最具代表性的当属«私人生活»中倪拗拗的镜前回眸ꎮ镜中人作为镜前人的投影处于永恒的被创造和再创造状态ꎬ前者是后者内心深处被社会压抑的无意识的化身ꎬ后者则视前者为互补㊁为缪斯㊁为知音㊁为偶像ꎬ在强烈的自恋和自卑情感作用下ꎬ两者可能融为一体ꎬ也可能产生超越性别的爱恋ꎮ镜前人凝视镜中人ꎬ镜中人反窥镜前人ꎬ 看 与 被看 生成互动ꎬ缺失的群体认同经由 互看 得到补偿和显现ꎻ比如倪拗拗曾说ꎬ 禾(倪的同性恋人)属于我心中一座用镜子做成的房子ꎬ我在其中无论哪个角度ꎬ都可以照见自己ꎮ ③林白赋予镜子更为深远的跨时空意义ꎮ«一个人的战争»讲述林多米造访广西ꎬ被当地一座红色阁楼吸引ꎬ想象阁楼中曾经住着一位多情女郎ꎬ随即梦中女郎召唤林多米来到一间布满镜子的房间并预言了多米的未来ꎬ此时女郎的身份才被揭晓ꎬ她正是林白另一部作品«回廊之椅»的主人公朱凉ꎮ生活于40年代的朱凉和生活于80年代的多米 因镜结缘 ꎮ单看字面ꎬ镜子是连通多米想象世界和现实世界的工具ꎻ深入分析后察觉镜子更像是时间轴上 现在 的起点和 过去 的终点ꎬ来自不同时空的女性身影在此交叠ꎬ从此不再区别镜前人或镜中人ꎬ留存下的只是女性命运共同体ꎮ进一步思考ꎬ时光在流逝但身体却停滞不前ꎬ这说明私人视域里的身体似乎脱离了宏观历史与集体记忆ꎬ依托个人体验和非线性叙事去颠覆不平等的权力等级ꎬ开辟两性和谐的世界ꎮ种种 颠覆 开辟 的想法付之于文学实践成为身体写作中的逃离叙事ꎮ文本中的背离设想分为两步ꎬ即逃出家庭和家国ꎮ家庭是亲密关系的主要载体ꎬ正如娜拉离开家庭意味着 主人 玩偶 式的男女婚姻规则被倾覆ꎬ身体发肤受之父母ꎬ子女离开家庭意味着约定俗成的父女和母女关系被改写ꎮ恋父与弑父情结㊁恋母与厌母情绪在身体写作中循环出现ꎮ以«饥饿的女儿»(虹影)为例ꎬ生父的不知去向㊁养父的不闻不问令原本崇奉父权指导的六六感到恐慌ꎬ她开始为自己寻找一个强权形象 已婚历史老师 来代替父亲ꎮ作为秘密情人和精神导师的历史老师只把和六六的一段情看作艳遇ꎬ不辞而别ꎬ之后便猝然离世ꎮ自此ꎬ亲缘父亲㊁社会父亲和精神父亲都不复存在ꎬ刺激着六六发出 弑父 宣言: 三个父亲都负了我ꎮ ④然而ꎬ 弑父 并非终点ꎬ根深蒂固的父权意识让她无法成为彻底的女性主义者ꎬ而是在挣脱父权压迫和赢得父权肯定的旋涡间沉浮ꎬ因此六六的逃离路线异常曲折 她因 失去父亲 而远离家乡ꎬ又因68㊀当代作家评论㊀2020年第1期①②③④戴锦华:«隐形书写:90年代中国文化研究»ꎬ第68页ꎬ南京ꎬ江苏人民出版社ꎬ1999ꎮ方方:«在我的开始是我的结束»ꎬ第41-42页ꎬ北京ꎬ人民文学出版社ꎬ2015ꎮ陈染:«私人生活»ꎬ第134页ꎬ北京ꎬ作家出版社ꎬ2010ꎮ虹影:«饥饿的女儿»ꎬ第95页ꎬ北京ꎬ知识出版社ꎬ2003ꎮ为与 父亲 和解回到家乡ꎬ而 父亲 已死她便再次远走ꎮ通过刻画进退两难的境地ꎬ虹影诉说中国女性依恋中暗含抵制的身体行为和焦虑心理ꎬ这是西方女性主义理论未曾留意的ꎬ也是主流群体历史不曾关注的ꎮ母亲一改刻板的奉献者形象ꎬ以矛盾面目现身:既是女性之源也是父权帮凶ꎮ母亲将饥饿㊁生活经验㊁敢爱敢恨的个性传递给六六ꎬ后者在学习前者的过程中确认了主体性ꎬ 母亲 女儿 成为女性亲密关系的集中体现ꎮ可是母亲只获得局部的身体解放ꎬ她默认父权约束ꎬ并将忍辱负重的生存法则教授给女儿ꎮ物质层面和精神层面的饥饿伴随母女的前半生ꎬ但不同于母亲ꎬ女儿 审视干瘪乳房 ꎬ① 享受欲望冲动 ꎬ② 占领精神优势 ꎬ③进而与饥饿和解ꎮ逃出家庭这个父权小集体成为六六们的必经之路ꎮ逃离叙事继续深入ꎬ20世纪90年代前期的女性身体写作一则疏远国家话语ꎬ消解主流叙述的权威性ꎬ二则袒露个性特征ꎬ挑战男权叙事的不可侵犯性ꎮ婚变㊁童年创伤㊁独居生活等琐事频频入镜ꎬ让大时代背景下老百姓的小日子鲜活灵动起来ꎮ«与往事干杯»记录黛二在尼克松访华当天的见闻ꎬ她 拿起«人民日报»ꎬ映在脑子里的却是童年的黑白拓片画 ꎮ④«破开»(陈染)里的黛二说: 孤独与我是一种最深刻的情感方式ꎬ它几乎成为我血液里换不掉的血型ꎬ与生俱来ꎮ ⑤逃离叙事是在私人经验和公共文化缝隙之间的写作ꎬ尽管个人之于家庭与家国的所属关系逐渐淡化ꎬ但两者绝非敌对ꎮ受 文化镜城 影响ꎬ事物意义不再泾渭分明ꎬ官方话语与民间话语㊁精英阶级与普罗大众存在摩擦但也可能融合乃至调换ꎮ破除非此即彼的对立ꎬ我们理当意识到国家对私人空间的构建作用以及市场对私人叙事的猎奇心态潜性影响了90年代的身体创作ꎬ尽管以女性为本位的写作并不关注宏大叙事ꎬ但其亦是通过介入时下文化语境来形成文化关怀ꎬ并将始终与外部文化共生ꎮ个体记忆是对公众记忆的补充ꎬ看似与外界无关的身体体验往往更能反映个人与集体㊁女性与人类的互动关系ꎮ直视自我ꎬ背对历史 ⑥的叙事角度让身份意识外化为身体语言ꎬ试图透过自我体验直达群体经验ꎮ 镜中的私人世界 是90年代前期身体写作现象的独到体现ꎬ却不是衡量标准ꎬ毕竟写作以小见大ꎬ作为文本的创作者和阅读者该当透过性的表露观察到社会生存现状ꎬ透过女性的声音捕捉到人性的诉求ꎬ力争成为当代女性身体话语的言说者㊁传播者㊁启蒙者ꎮ㊀㊀三㊁他者之欲与自我欲望 90年代后期女性身体写作现象到20世纪90年代后期ꎬ前期身体写作中强烈的抗争意识逐渐消散ꎬ都市女性卷入消费潮流而产生的无所适从㊁百无禁忌的矛盾心理发酵出新的审美快感ꎬ让前期写作中的性别迷失感得以延续ꎮ一些学者倾向于割裂开前期和后期的身体写作现象ꎬ把陈染们的创作看作是理想的欲望化书写模式ꎬ把卫慧们的创作看作是欲望的理想化文学呈现ꎮ谢纳评论到:前期作品 还原女性的身体历史 ꎬ后期作品趋于 过剩荷尔蒙的宣泄 ꎮ⑦郭运恒将卫慧们的 身体狂欢 视为写作误区ꎬ认为她们将复杂的社会身体曲解为生理身体ꎬ从而保留性征叙事却忽略其他ꎬ变相地讨好消费社会的欲望诱惑ꎮ⑧如果默认90年代后期的女性身体写作症候是由消费文化导致的ꎬ那么需要考虑后者如何缔造出前者ꎬ同时反思女性的自反性是否存在于文本ꎬ且自反性的出现是否能够说明身体写作具有多重内在逻辑ꎬ包括但不限于市场逻辑ꎮ诸如 腐烂 暧昧 颓废 等字眼ꎬ伴随尖叫㊁自残㊁哥特妆容㊁朋克服装等前卫的身体表征出场ꎬ呈现一种表面上的纵欲㊁虚无㊁享乐ꎮ之所以如上的身体话语能够带给读者以颓靡观感ꎬ是因为当代的政治㊁文化㊁经济等权力驯化了身体ꎬ78㊀2020年第1期㊀当代作家评论①④⑤⑥⑦⑧②③㊀虹影:«饥饿的女儿»ꎬ第37㊁108㊁108页ꎬ北京ꎬ知识出版社ꎬ2003ꎮ陈染:«与往事干杯»ꎬ第215页ꎬ南京ꎬ江苏文艺出版社ꎬ1996ꎮ陈染:«陈染文集»ꎬ第187页ꎬ南京ꎬ江苏文艺出版社ꎬ1996ꎮ戴锦华:«陈染:个人和女性的书写»ꎬ«当代作家评论»1996年第3期ꎮ谢纳:«性别㊁身体与空间»ꎬ«文艺争鸣»2012年第5期ꎮ郭运恒:«从追求个性解放到自甘沉沦 20世纪中国女性文学中 身体写作 的嬗变»ꎬ«当代文坛»2011年第5期ꎮ。

身体的解放与规训中国现代文学身体意识论

身体的解放与规训中国现代文学身体意识论

身体的解放与规训中国现代文学身体意识论一、概述身体,作为人类存在的物质基础,既是生命的载体,也是文化、历史的见证。

在文学领域,身体意识始终占据着重要的地位。

特别是在中国现代文学中,身体意识经历了从传统到现代的转型,反映了社会变迁、文化冲突以及人的自我觉醒。

本文旨在探讨中国现代文学中身体意识的演变,分析身体如何在文学作品中被塑造、被解放,以及被规训,从而揭示身体意识与中国现代文学之间的紧密联系。

在中国传统文学中,身体往往被视为道德教化的工具,被束缚在礼教、伦理的框架内。

随着现代社会的到来,人的主体性逐渐觉醒,身体也开始摆脱传统的束缚,走向解放。

中国现代文学中的身体意识,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逐渐觉醒和成长的。

本文将通过对中国现代文学经典作品的分析,探讨身体意识如何在文学作品中得到表达,如何被塑造和解放,以及背后的社会、文化因素。

同时,本文还将关注身体在文学中被规训的一面,分析这种规训如何影响了身体意识的发展,以及这种规训对个体和社会的影响。

通过对这些问题的探讨,我们可以更好地理解中国现代文学中身体意识的演变,以及身体意识如何成为现代文学的重要主题之一。

1. 阐述身体在中国现代文学中的重要性。

在中国现代文学中,身体的重要性体现在多个层面,身体成为个体自我认同和表达的媒介。

在传统的文化观念中,身体往往被视为灵魂的容器,其物质性被贬低,而精神和文化价值被强调。

随着现代性的到来,个体的身体经验开始受到重视,作家们通过描绘身体的感受、需求和欲望,探索个体的内在世界和身份认同。

身体在中国现代文学中也是社会和文化冲突的焦点。

在现代化进程中,传统的身体观念和现代的身体观念发生了冲突,如性别角色、性观念、生育观念等。

这些冲突不仅体现在个体的身体经验上,也反映在社会关系和文化实践中。

作家们通过身体叙事,揭示了这些冲突背后的权力关系和意识形态斗争。

再次,身体在中国现代文学中也是审美和艺术创新的场所。

现代作家们不再满足于传统的文学形式和审美标准,他们开始探索身体的语言和表达方式,如通过对身体形象的夸张、变形、解构等手法,创造出新的艺术效果和审美体验。

从政治性到身体性:陶丽·莫伊的女性主义思想

从政治性到身体性:陶丽·莫伊的女性主义思想
政 治性 的诉 求 , 以 及 对 法 国女 性 主 义 理 论 的批 判 。在 对 波 伏 娃 进 行 研 究 的 过 程 中 , 她 转 向 了 对 具 身 的 存 在 的
关注 , 为 理解 波伏 娃 思 想 翻 开 了 新 的 篇 章 , 使 后 现 代 主 义 浪 潮 中争 论 不 休 的 性 别 问题 在 情 境 化 的 身体 观 中迎
是什么?以及其他文章》 ( Wh a t I s a Wo ma n ?An d Ot h e r Es s a y s , 1 9 9 9 ) , 后 来 为 了适 应 教 学 的 需 要
于2 0 0 5年 取 其 前 面 两 章 单 独 成 书 为 《 性、 性别 和 身 体 》 ( S e x , Ge n d e r a n d t h e B o d y ) 。她 还 编辑 出 版
么 ? 以及 其 他 文 章 》 一 书前 言 中对 自己早 期 的 观 点 进 行 了 自我 批 评 和 修 正 , 认 为 自己 当 时 还 很 年 轻, 该 书 的写 作 是 在 夹 缝 中挤 出 时 间 匆 匆 完 成 的 , 难 免 有 一 些 不 成 熟 的 地 方 j P …; 二是 《 女 人
时她 也 是 波 伏 娃 研 究 专 家 , 带 动 了许 多 学 者 重 新 认 识 和 评 估 波 伏 娃 的 地 位 , 并 用 其 情 境 化 的身 体 观
创 造 性 地 回答 “ 女人是什么” 这 一 女性 主 义难 题 。莫 伊 是 一 位 视 野 开 阔 、 思 维 活 跃 的多 产 评 论 家 , 迄
文献 标识 码 : A
文 章编 号 : 1 6 7 3 — 9 8 4 1 ( 2 0 1 3 ) 0 6 — 0 1 1 7 — 0 7

埃莱娜,西苏“身体写作”理论述评

埃莱娜,西苏“身体写作”理论述评

埃莱娜,西苏“身体写作”理论述评[摘要]埃莱娜·西苏的“身体写作”理论,诞生于后现代文化语境中,它以反抗和颠覆男权文化秩序为目标,它的目的在于解构以男性为主体而对女性身体的绝对控制,建构一种新的女性思维方式和书写规范。

[关键词]埃莱娜·西苏;女性;身体写作;后现代文化自从20世纪90年代以来,我国出现了“身体写作”,它作为当下流行的一种以标榜妇女权益为中心的文化现象,出现在当代文坛、大众媒体的视线中,成为大家关注的焦点。

归根溯源“身体写作”是70年代法国女权/女性主义文学批评的代表作家、诗人、文学理论家和教育家埃莱娜·西苏(Helene Cixous)的重要理论,她和露丝·伊利格瑞(Luce Lrigary),朱利亚·克里斯蒂娃(Julia Kristeya)被誉为法国女权主义文论界三位最有影响力的代表人物,在当时的法国文学界和思想界占有重要的地位。

本文从“身体写作”的概念、提出的理论背景和西苏身体写作理论三方面进行阐释。

一、“身体写作”概念的厘清“身体写作”,也被称为“身体书写”、“身体话语”、“身体修辞学”等等。

但什么是真正意义上的“身体写作”,我们必须从西苏女权主义理论中关于“身体写作”的角度出发,对这一概念做出明确、清晰的概述。

经过不断的研究和反复的调查,西苏在她的代表性著作和发表过的文章里并没有给“身体写作”下过明确的定义。

西苏认为,如果给“身体写作”贯有以往理论固定的定义模式,就会使长期为争取女性主义权力的运动又重新纳入男权主义的中心论体制之内。

西苏认为,身体写作是为妇女谋求自身权益,让妇女重获自由,为了不让妇女固守在被划分的传统既定模式下,所以身体写作它本身就具有较之以往的无限开放性、广阔性和丰富性,而它的定义也就可以理解为无控制、无束缚、无限制。

西苏在《美杜莎的笑声》(Le rire de la M duse,1975)中,对身体写作做了恢复性的介绍,她这样进行表述:“当我说‘妇女’时,是指在被唤醒并回复她们的历史意义的世界性妇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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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身体・政治———从三部小说文本看建构女性自主性身体叙事的艰难历程刘传霞(济南大学,山东 济南 250002) 摘 要:女性运用自己的身体救国救民,这是男权社会制造的让女性自我沉醉、自我欺骗的政治神话,是让女性放弃自身的真实需求而世代仿效、复制的毒素。

女性要确立自我的主体位置,真正实现人生价值,必须戳穿这种篡改、利用女性的叙述话语的假面,建立女性自己的身体叙述学。

然而,建立女性身体叙事是一条布满迷雾与陷阱的道路。

从丁玲《我在霞村的时候》到铁凝的《麦秸垛》、毕淑敏的《女人之约》,这跨越了半个世纪的女性文本清晰地展示了建构女性自主权身体叙事的艰难历程。

关键词:女性;政治神话;身体叙事 正如伊格尔顿所言:“肉体中存在反抗权力的事物”[1],人类的身体决不仅仅具有生物意义,而且拥有强大的反意识形态的作用,身体内部难以遏制的欲望对压抑人性的政治、经济、道德秩序构成致命的威胁。

正由于对身体所隐含的革命力量的恐惧,人类历史上任何一个高度政治化极权社会,都在竭力倡导身体与灵魂的二元论,建构蔑视身体的文化传统,通过对身体的专政实现政治专政。

在中国五千年封建专制文化里,一直存在着压抑身体、否定身体的文化传统和道德机制,身体叙事成为一个巨大的黑洞。

但是,在这将人类身体作为罪恶策源地的话语系统中,却存在着两种凸显女性身体的话语表述,即运用女性身体制作道德神话和政治神话。

一方面由于女性身体具有生育、哺乳、体力弱小等特征,女性的身体在传统文化中充当了道德美的演出舞台,上演着一幕幕孝顺、守节、抗侮等道德剧;另一方面,女性身体的情色诱惑力既可以成为正人君子检测自我道德约束力的试金石,又可以用来作为救国救民的工具,女性可以凭借身体的诱惑力打击敌人的意志、瓦解敌人的斗志,由此女性欲望化的身体获得了崇高的政治意义和巨大的政治价值。

其实,这两者有关女性身体的神话和压制、蔑视人类身体的话语本质上是一致的,但是由于它们以赞美、赏识的面貌出现,这就具有很强的迷惑性和欺骗性。

尤其是女性身体的政治神话,使长期处于历史边缘状态、承受沉重凌辱与歧视的女性产生精神幻觉,以为她们的身体真的具有挽救江山社稷、建立历史丰功伟绩的作用,从而毫不吝惜地献出自己的肉身,走向虚幻,陷入人生困境。

自从女性作为一个写作群体出现在中国文坛,中国女作家就不断地戳穿女性身体政治神话的假面,抨击男权话语对女性身体贬抑、规范与利用,通过对男性经典叙事的再书写,揭示女性生存真相以及文化困境。

本文试图以丁玲的《我在霞村的时候》、铁凝的《棉花垛》、毕淑敏的《女人之约》为样本,从作品的主人公、主人公周围的人、叙述人三个层面来考察半世纪以来中国女性、中国社会、中国女作家对女性身体的陈述与确认,在布满裂隙、混乱杂陈的有关女性的话语中,探测建构女性自主性身体话语叙事的艰难历程。

一、贞贞・小臭子・郁容秋丁玲的贞贞和铁凝的小臭子都是生活在抗日总186期 第6期 2003年11月  贵州社会科学 S ocial Sciences in G uizhou V ol.186.N o.6 N ovember.2003 作者简介:刘传霞(1965—),女,济南大学文学院副教授,山东师范大学现当代文学博士生。

战争岁月里的乡村女性,都有着为革命奉献自己身体的经历。

贞贞在日军的一次大扫荡中落入敌手,被迫做了随军妓女,遭受非人的摧残,后来与“自己人”联系上,利用特殊身份,打探日军情报,最后身染重病,不得不返回解放区治病。

小臭子受着性欲和虚荣心的驱使,与有敌伪政治身份的邻居秋贵勾搭成奸,革命者乔和国利用小臭子的奸情获得敌人的情报,使日军的扫荡一次次落空,有效地保护了村人和革命力量;但是,小臭子行为被日军发现后,迫于敌伪的压力,贪生怕死的小臭子出卖了乔,乔被日本鬼子凶残地先奸后杀;后来,小臭子又被国以革命的名义击毙,而作为男人,国受到女性情欲的诱惑,因而作为女性的小臭子与乔又有着同样被先奸后杀的人生结局。

贞贞和小臭子这两位十七八岁的青年女子在民族危亡的关头,用美丽的身体谱写了两则女子救国的政治神话,女性身体再次沦为施欲对象、政治诱饵。

很显然,她们对政治神话中所隐含的男权社会对女性的剥削和压迫没有清醒的认识,她们的头脑和肉体对以为国捐躯神圣话语的名义公共掠夺女性的行为毫不设防。

贞贞是个倔强、勇敢的女性,曾不顾父母的反对和村人的讥笑,一心要与贫穷的恋人私奔,然而,当她面对男权文化制作的女性身体的政治神话时却毫无抵抗之力,反而忍辱负重、战战兢兢。

贞贞曾从日本侵略者那里逃出过两次,“后来我是被派去的,也是没有办法,我那里熟,工作重要,一时又找不到人”,“看见日本鬼子吃败仗,游击队四处活动,人心一天天好起来,我想我吃点苦,也划得来,我总得找活路,还要活得有意思,除非不得已”。

贞贞这段充满伤痛之情的自我辩护、自我表白的话语清晰地展现了男权文化对女性思想、心理潜移默化的影响,女性接受男权话语对女性的规范,并且自觉地将这种异化人性的行为范式作为自己的人生目标,从而将满载着性别歧视的男性要求化为女性自我选择。

与充满斗志的贞贞相比,小臭子则是一位混沌麻木的女性,她既没有对民族战争清晰的理性认识,也没有对革命队伍的阶级觉悟,仅仅依据生存本能的指使而行动,所以她至死也不明白为什么国能够在她身上获得了欲望满足之后又能大义凛然地将她处死。

尽管如此,小臭子也认为自己的身体交易为抗日作了贡献,以为从此有了资本,可以脱产做革命干部,改变自己的人生命运,当乔告诉她组织上认为她不脱产、继续保持特殊身份对抗日还有用时,小臭子顿时获得一种力量、一种精神支持,也就更加大胆地穿行敌伪警卫队,为抗日队伍传递情报,护送他们过敌占区。

如果说在动荡不安的战争岁月,报国救民是最大的政治叙事,那么在太平盛世的市场经济年代,挽救工厂于倒闭之中则无疑也是重要的政治叙事,因为发展经济是和平年代头等政治大事。

毕淑敏笔下的郁容秋用自己身体在新的经济时代完成了一个女性的政治神话。

在某国营大厂陷入三角债的巨大漩涡,工厂连工人的工资都发不出来的危急关头,普通女工郁容秋撕榜立约出征讨债,她利用美人计、苦肉计等手段,转战南北,战战告捷,讨回欠款,救活工厂,然而积劳成疾,一杯杯美酒烧坏了她的肝脏,最终孤寂地死在豪华的高干病房里。

如果说贞贞、小臭子这些20世纪40年代的青年乡村女子,长期生长于封建父权专制之下缺乏女性自主权,对于整个社会普遍存在的性别欺诈缺乏清醒认识,那么20世纪90年代的城市中年女性郁容秋对此却有着切肤的感受和自觉的反抗,然而,郁容秋这位永不屈服、拼命抗争的女性,她的女性自主意识的确立和对男权文化的颠覆却一再陷入镜城之中,她一直在逃离男性文化的控制与压迫,但无法逃脱女性身体被男性政治所利用的宿命。

郁容秋不甘过平庸的、循规蹈矩的生活,可是有着让同性嫉妒、异性倾慕的容貌的她把生命潜能释放在征服一个又一个冠冕堂皇的男性身上,“我征服了这个男人,也就征服了所有佩服他的人”。

但是,在内心深处郁容秋也对自己这种征服行为的真实价值心存犹疑,它是女性的一种痛苦的“自虐”行为,无法获得整个社会道德价值体系对其道义上的支持,因而郁容秋把清除三角债当成是现实给予她的一次难得展示自己的智慧与才能的机遇,孤注一掷、奋不顾身地抓住它,完成了一次人生壮举,成了全厂闻名的清债英雄。

郁容秋用美丽的容貌、健康的身体帮助工厂走出困境,对单位集体立下了汗马功劳,然而留给她自己的则是病人膏盲的躯体。

郁容秋人生历程中唯一一次“堂堂正正做人”和自我价值的实现却是以生命消失、身体的毁灭为代价的,她生命的最后一搏仍然落入了中国女性古老悲剧之中———“女性靠出卖自己的身体而获得某种‘崇高’的利 第6期论“全球化”时代的散文创作77益,女性的身体始终是一种可供交换、牺牲的资源。

”[2]女性用身体救民族、报国家、救集体,是男性社会制造出来让女性自我沉醉、自我欺骗的政治神话,是让女性忘却自身的真实要求,不断仿效、不断复制的文化毒素。

从贞贞、小臭子到郁容秋,历史已经前进了半个世纪,这半个世纪又是中国有史以来妇女解放运动最为高涨的时期,然而,中国普通女性对自我价值的实现、人性尊严的确立等方面依然存在许多误区,她们无法勘破社会中各种有关女性身体的政治神话的虚假面目,常常不自觉地沦为男权话语的牺牲品。

无论是在硝烟弥漫的战场,还是歌舞升平的商场,女性和她的身体一次次地被作为祭品奉献出去,尤其是像贞贞、郁容秋这样不屈不挠,拒绝隐遁,力图重塑自我的女性更是令人扼腕叹息,痛心不已。

二、周围人贞贞和小臭子都生活在革命政权已经初步建立的解放区和无产阶级革命力量已经深入渗透的北方乡村,五四以来封建的启蒙话语和新兴的革命话语都已经输入到这里。

贞贞响应恋爱自由、婚姻自主的主张并且将其付诸实践,小臭子在夜校里也明白了“妇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看见男人就脸红低头,整天围着锅台转讲三从四德,这都是封建,封建就是把妇女先封住。

”尽管反封建、妇女解放已经成为时尚的革命术语被人们传递着,但是,贞贞、小臭子生活的乡村仍然是以男权文化为中心的父权专制社会,乡民们以封建道德观衡量着女性,热切地关注着女性的贞节。

在霞村以杂货铺老板为代表的男性村民以猥琐卑劣的目光看待贞贞的受辱,厌弃、鄙视着她,斥之为“破铜烂铁”;村里的妇女们则在同情中包含着幸灾乐祸的心理,“尤其那一些妇女们,因为有了她才发生对自己的崇敬,才看出自己的圣洁来,因为自己没有被人强奸而骄傲”;连贞贞的父母感受更多的也是耻辱,无颜见乡里,最大的愿望是将失贞的女儿嫁出去;即使是称赞贞贞行为了不起的村干部和她的恋人也非真正出自内心深处的理解,他们一个是源于强健的男性对弱女子献身抗日的敬佩之情,一个是出于男性的责任心与英雄气概。

贞贞之所以激起村民的愤怒,一是在于她失身于异族侵略者,这不仅是对个别男性的失节行为,而且是对全体同族男性的侮辱,二是已是“不洁之身”的贞贞在完成了她的政治使命之后拒绝隐遁和消失,甘于自己身体的摧残并不以此为耻,反而要争取新的生活。

与贞贞相比,小臭子生存的文化语境似乎要宽容了许多,村民不但不拒斥她,反而找她分析形势,等待她的口令来决定是否出逃。

事实上这看似不同的待遇其内质是一致的。

人们容忍小臭子委身于伪军身份的秋贵,就同容许她的母亲米子钻窝棚挣棉花维持生存一样。

在男性占主导地位的社会,人们对女性身体一致持两种态度,一方面将其“推为伦常社会礼教的劲敌”,一方面又“默许为娱乐享受的源头”。

[3]。

男性社会利用小臭子这些“不贞”女性的身体,鼓舞纵容她们的放荡行为,满足男性欲望要求,又在伦理道德上对其大加鞭挞,以此来警示、防范“良家妇女”,所以小臭子和她的母亲都在心理上有深深的自卑感。

霞村的贞贞把自己新生的希望寄托在由陌生的革命者组成的延安,在那里治疗心灵和肉体的伤痛,小臭子在革命队伍中的遭遇或许给了善良的人们一个不愿面对的答案:当小臭子提出脱产时,区领导以她脱产对抗日阵营的威信有影响为由严词拒绝,乔向小臭子传达不脱产有利于抗日的话语,却将前一句隐瞒私吞了,所以新革命话语的兴起与传播并不能取代、抵挡陈腐封建专制男权话语流行,而且革命话语本身也潜伏着男权话语的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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