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进士浮薄之风新探

合集下载
  1. 1、下载文档前请自行甄别文档内容的完整性,平台不提供额外的编辑、内容补充、找答案等附加服务。
  2. 2、"仅部分预览"的文档,不可在线预览部分如存在完整性等问题,可反馈申请退款(可完整预览的文档不适用该条件!)。
  3. 3、如文档侵犯您的权益,请联系客服反馈,我们会尽快为您处理(人工客服工作时间:9:00-18:30)。

2018年5月第&4卷第&期
唐都学刊
Tangdu Journal
M ay2018
Vol.34 No.3
【汉唐研究】
唐代进士浮薄之风新探
陈飞飞,李宗俊
(陕西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西安710062)
摘要:隋始设进士科,唐代因袭。

有唐一代,进士科录取人数有限,备受时人推崇,士子 们也以中进士为荣。

唐代的进士科为政府吸收了大量人才,对于唐王朝的繁盛起到了至关重
要的作用。

但是唐代的进士群体中同时存在着一股“浮薄”之风,唐初已有,且影响到唐末,对
于其时的政治统治、精神文化、社会风气等都产生了非常不利的影响。

进士浮薄之风的产生有
其深刻的社会背景,今天应该对唐朝的科举制与进士群体有一个更加全面、客观的认识。

关键词#唐代;进士;浮薄之风
中图分类号:K242 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1001 -0300(2018)03 -0029 -06
收稿日期#2017 -11 -19
作者简介:陈飞飞,男,甘肃灵台人,陕西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硕士生,主要从事隋唐史
研究;
李宗俊,男,甘肃古浪人,史学博士,陕西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教授,博士生导
师,主要从事唐代历史与文化研究。

科举制是我国古代政治文明的一大创举,隋唐则是它萌生与发展的第一阶段,因此其优点与不足能
够在这一时期得以充分显露。

科举制与进士科的发展脉络及其进步意义,相关论著作已然汗牛充栋,而
且对于这项选官用人制度存在的漏洞与不足,学术界亦不乏深入的研究!,但学界就唐人对于这项制度
的褒贬态度尚且关注不够,如史籍中存留的时人的一些诸多负面性评价,比如“浮薄”“词薄”,即指进士
个人品行或文风轻薄、浮华等相关现象的研究仍留有很大的空白",故本人不揣浅陋,拟对此问题进行
考论,不当之处,敬请方家指正。

一、唐代进士浮薄之风的表现
隋炀帝于大业年间创设进士科,自此科举取士成为中央王朝选官取士的重要途径之一,至唐代因
①相关的研究很多,如刘海峰《中国科举史》(上海:东方出版中心,2006年版)是一部全面系统阐述中国科举制度的产生、发展、演变历史的专著,荟萃了作者20多年研究科举史之心得,堪称国内科举史研究的总结性著作;吴宗国《唐
代科举制度研究》(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年版)追述了科举制度的产生过程,论述了科举在唐代选官制度中的地
位变化,对唐代科举制度中常科和制科中一些主要问题、科目选和学校等问题进行了比较深人的阐述,还探讨了进士科
考试科目和录取标准的变化,并对由科举制度发展而产生的座主门生关系、请托行卷盛行、门荫衰落和进士家族、社会等
级再编制等问题进行了论述;何忠礼的《科举制起源辨析—
—兼论进士科首创于唐》(《历史研究》,1983年第2期)主要
讨论科举制的起源问题;许友根《唐进士科考试时间探析》主要研究进士科考试的时间设置。

刘杏梅《论唐代进士科与
社会文化发展的关系》(安徽师范大学硕士论文,2005年5月)指出进士科从唐代学校教育、学术文化如经学、史学、文学、法学乃至书法等方面促进了社会学术文化的繁荣。

②陈寅恪先生曾在《唐代政治史论述稿》(北京&商务印书馆,2011年版,第281 ~283页)曾提及;韩宾娜《从进士科看唐代科举制的流弊》(《松辽学刊》,1994年第3期)是从进士科的角度讨论唐代科举制的流弊,其观点较为新颖,但
重点仍然在于科举制的本身,并没有深人到进士群体的研究;杨伟威《进士浮薄与亡唐政治研究》(《湖北科技学院学 报》,2016年第7期),其文主要论述晚唐时期进士浮薄的原因和影响,且主要集中于晚唐,但是作者的相关结论和阐述
方面稍有欠缺,未能全景而清楚地展示科举浮薄与唐代兴衰的内在关联。

• 29 •
之,其“取士之科,多因隋旧”ml159。

诚如史家杜佑所言“大唐贡士之法,多循隋制”m353 ,故而唐朝的取 士制度只是在隋朝的基础上进行调整与完善。

唐代的秀才科几乎消亡,明法、明字、明算诸科虽是大唐 首创,由于有较强的专业性,且不为社会所重,故而对于大多数读书人来说,明经和进士两科是最重要的 人仕途径。

唐中叶以后,进士特重,俗称“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

在录取的人数方面,“其进士大抵千人,得第者百一二。

明经倍之,得第者十一二”m357。

也就是说,考中进士的不过只有百分之一二而已,考中 明经者的则达十分之一二,从录取比例和人数上来说,进士科录取更加困难,录取人数更少,也就更加受 到时人的推崇。

宰相薛元超就曾“不以进士擢第”[3]而深以为憾。

唐朝社会崇重进士可谓空前绝后,当时就有“焚香礼进士,设幕试明经”⑷8293之别;甚至贵为天子的文宗皇帝也自称“乡贡进士李道龙”,5]371,故时以进士登科为登龙门。

盛名之下其实难副,虽然唐代进士备受尊崇,但是唐朝史书中屡屡见到有关进士浮薄的记载,尤其 是集中于唐晚期,这样的现象令人深思与不解。

是故,弄清有唐一代进士浮薄之风的具体表现的阐述就 显得尤为重要。

其实,唐朝初期就已经出现了进士浮薄的迹象。

太宗贞观二十年(646),冀州进士张昌 龄、王瑾“文辞俊雅,声振京邑”,但员外郎王师旦将他们的文策考为下等,举朝震惊,不知所由。

唐太宗 得知此事后责问王师旦,师旦回言&“此辈诚有辞华,然其体轻薄,文章浮艳,必不成令器。

臣惧之,恐后 生仿效,有变陛下风俗”。

太宗听后“深然之”。

后来张昌龄做长安尉,因受贿而免,王瑾“亦无所 成”[6]15,这不能不说王师旦确有先见之明。

唐玄宗统治时期,士子袁映上策反映铨选之弊,建议玄宗“克黜浮薄,登延俊秀,大革前弊”[7]3556.名相张九龄也曾上书议论铨选浮薄之事,指出“假如今之铨衡,欲自为意,亦限行之已久,动必见疑,遂用 因循,益为浮薄”[7]2=26。

可见,玄宗朝铨选中也存在着浮薄之风,急需进行矫正。

此后,肃、代朝的宰相 杨绾也曾上疏论贡举之事:
国之选士,必藉贤良……近炀帝始置进士之科,当时犹试策而已。

至高宗朝,刘思立为考 功员外郎,又奏进士加杂文、明经填帖,从此积弊,寝而成俗。

幼能就学,皆诵当代之诗;长而博 文,不越诸家之集。

递相党与,用致虚声,六经则未尝开卷,三史则皆同挂壁。

况复征以孔孟之 道,责其君子之儒者哉!祖习既深,奔竞为务。

矜能者曾无愧色,勇进者但欲凌人,以毁猶为 常谈,以向背为己任。

投刺干谒,驱驰于要津;露才扬己,喧胜于当代。

古之贤良方正,岂有如 此者乎![8]343°-3431
杨绾深言唐代以来进士、明经科考试内容的调整与流弊,对于进士浮薄之风大加斥责。

中书舍人贾 至也赞同杨绾所奏,以为实情。

且说“今礼部每岁擢甲乙之科,只足长浮薄之风,开侥幸之路矣”[=]1395。

德宗建中二年*781)改革进士科,以“箴、论、表、赞代诗、赋,而且皆试策三道”,说明德宗已经认识 到了进士文词浮薄的现象。

穆宗长庆元年(821)三月敕令中书舍人王启、主客郎中白居易重新考核“今 年礼部侍郎钱徽下进士郑郎等一十四人”,结果“覆落十三人”。

针对这种情况,四月,穆宗为此专门下 诏重申“国家设文学之科,本求实才,苟容侥幸,则异至公。

访闻近日浮薄之徒,扇为朋党,谓之关节,干 扰主司,每岁策名,无不先定。

眷言败俗,深用兴怀”[8]48$。

表明当时的进士之浮薄非常严重,由于卷人 当时的朋党之争,已经对穆宗朝产生极为不良的影响。

文宗也曾对侍臣说&“吾患文格浮薄,昨自出题,所试差胜”,下诏令礼部每年取科举登第者三十人,“苟无其人,不必充其数”。

宰相郑覃以通经人仕,位 至宰相,深嫉进士浮薄,屡请文宗废除进士科。

文宗认为“敦厚浮薄,色色有之,进士科取人二百年矣,不可遽废”[1]116$。

说明文宗也了解进士浮薄之风,但他认为这只是进士群体中的部分现象,不能因此就 贸然废除延续了二百多年的进士科。

武宗即位以后,宰相李德裕秉政,他尤恶进士。

根据前代的“故事”,进士及第之后有一系列的章程 与宴集,由于其深恶进士浮薄,奏请皆罢,德裕奏曰:
国家设科取士,而附党背公,自为门生。

自今一见有司而止,其期集、参谒、曲江题名皆罢 ……然进士科当唐之晚节,尤为浮薄,世所共患也。

0111168-1169
• 30 •
可见李德裕厌恶进士,是由于其互为朋党,过于浮薄,而非因中进士者皆出寒门而敌视。

宣宗喜欢 读书作文,曾赋诗一句“金步摇”,众臣未能续对。

进士温庭筠以“玉跳脱”应对,宣宗十分高兴,“宣皇赏 焉,令以甲科处之”,w-5°,其文词轻浮,可见一斑。

晚唐五代词人牛希济在《贡士论》中宣称&浮薄之子,递相唱和。

名第之中,以只数为上,贱其双数。

以甲乙为贵,轻彼两科。

题目之间,增其异名。

至于傅粉熏香,服饰鞍马之费,多致匪人,成于牧宰。

取资货以利轻肥,朋党比
周,交游酒食。

乱其国政,于斯为盛。

[7]8892
可见晚唐进士浮薄,互结朋党,追逐私利,严重扰乱国政,危害深远。

唐代进士浮薄之风,无疑是真 实存在的,且唐初太宗朝就已初见端倪,历经中、晚唐非但未有减弱的迹象,危害还呈现愈演愈烈之势,故史载&“进士科当唐之晚节,尤为浮薄,世所共患”m1169。

二、唐代进士浮薄之风的原因
唐代进士浮薄既然一直存在,那么探究其浮薄之风产生的原因就显得很有必要,结合相关典籍的史 料记载并进行钩沉、梳理,现分析、总结如下:
(一) 南朝浮华风气的残留
魏晋南北朝以来,朝堂取士各有侧重,对此唐人杜佑指出&
魏氏取人,好其放达;晋、宋之后,只重门资。

奖为人求官之风,乖授职惟贤之义。

梁、陈之间,时好词赋。

故其俗以诗酒为重,未尝以修身为务。

降及隋室,余风尚存。

开皇中,李谔奏于文
帝曰……帝纳其言,乃下制禁文笔之为浮词者。

其年泗州刺史司马幼之以表词不质书罪,于是风
俗改励,政化大行。

及炀帝又变前法,置进士等科。

故后生复相仿效,皆以浮虚为贵。

[2]409<410
唐立国于隋末战乱,隋祚短促,唐朝又距南朝未远,虽李唐皇室出自北朝,但南朝对其影响仍不能忽 视。

陈寅恪先生在《隋唐政治渊源略论稿》中曾指出隋唐的政治制度渊源有三,其中文化制度方面多来 源于东晋与南朝;而南朝尤以梁、陈时期最为突出[11]3,其文辞淫靡、骈俪,其政治文化之虚浮已为众人所熟 知。

就唐初而言,这种绮丽文风的遗风流韵依然浓郁。

为此,陈子昂首举诗文革新的大旗,其针对的目标 正是唐初文坛浮薄的不良风气。

可见,唐初的进士浮薄与其特有的时代文化背景存在着直接的关联。

(二) 进士科以诗赋取士的流弊
根据《通典》的记载,唐朝初期,进士科主考时务策;武则天统治时期,始重进士科,以杂文和诗赋应 试[2]357_358;玄宗天宝年间就有“进士者时共贵之,主司褒贬,实在诗赋,务求巧丽,以此为贤,不唯无益于 用,实亦妨其正习;不唯挠其淳和,实又长其佻思”[2]419之语。

考生们为了蟾宫折桂,迎合皇帝的意志,专 注于一字一句的音韵格律,而忘记了“以天下为己任”的报国爱民之初衷,因此唐朝的诗歌虽然取得了 辉煌的成就,但是进士们也日渐沦为帝王之家专门写诗作赋的御用文人,而缺乏治国安邦之才,唐朝的 翰林待诏等也因此得以出现。

清人编纂的《全唐诗》共“得诗四万八千九百余首,凡二千二百余人”[12],而据有关研究统计,唐代的应制诗达八百余首,涉及作者两百余人[13],我们清楚地看到应制诗及涉及作 者在整个收录诗集所占比例之大,令人惊叹。

而且在唐代诗人的作品中,传唱度最高、最有影响力的并 非都是进士出身,由此可见,唐代以诗赋取士而造成的进士浮薄是不可轻视的。

(三) 进士朋党与朝臣朋党的勾结
朋党流毒遗害于李唐王朝,此前史家多有论及,兹不赘述;然而进士与朋党之关系,尚需作更进一步 的考究。

进士朋党之事,起于玄宗,当时“士子殷盛,每岁进士到省者常不减千余人,在馆诸生更相造 诣,互结朋党以相渔夺,号之为‘棚1,推声望者为棚头,权门贵盛,无不走也”[6]16。

此为馆生之间互结朋 党,即尚未考中进士之前就已经拉帮结派,奔走于权贵之门,其考中进士之后的情况便可想而知。

中晚 唐以后,进士朋党之风盛行,当时进士“多务朋游,驰逐声名……唯追奉宴集,罕肆其业”[8]3976。

柳宗元 也曾提到&“今夫取科者,交贵势,倚亲戚,合则插羽翮,生风涛,沛焉而有余,吾无有也。

不则餍饮食,驰 坚良,以欢于朋徒,相贸为资,相易为名,有不诺者,以气排之,吾无有也。

不则多筋力,善造请,朝夕屈折 于恒人之前,走高门,邀大车,矫笑而伪言,卑陬而穔蝓,偷一旦之容以售其伎。

”[14]
更为严重的是,进士朋党与朝臣朋党互为表里,为满足一己之私,而堕坏朝纲。

杨虞卿,元和五年
• 31 •
*810)进士,“能阿附权幸以为奸利。

每岁铨曹贡部,为举选人驰走取科第,占员阙,无不得其所欲,升沉 取舍,出其唇吻。

而李宗闵待之如骨肉,以能朋比唱和,故时号党魁。

”[8]4563杨虞卿与牛党交结,而且掌 握科场选举,极大地影响了当时科举的结果,据《新唐书》记载:当时有苏景胤、张元夫,而虞卿兄弟汝 士、汉公为人所奔向,故语曰&“欲趋举场,问苏、张;苏张犹可,三杨杀我。

”[1]5!4=进士与朋党互相勾结,干 扰朝政,所以文宗于大和九年(835 ),贬谪三杨及李宗闵,削弱了牛党与进士朋党的势力。

但是武宗之 时,此风复炽,“进士举人各树名甲……开成、会昌中,又曰:‘鲁、绍、瑰、蒙,识即命通。

’又曰:‘郑、杨、段、薛,炙手可热。

’又有‘薄徒’‘厚徒’,多轻悔人,故裴泌侍御作《美人赋》讥之”[5]378。

这里的鲁、绍、瑰、蒙与郑、杨、段、薛分别指郑鲁、杨绍复、段瑰、薛蒙,四人中,杨绍复与薛蒙为大和、开成年间进士,郑 鲁与当朝宰相崔铉相善,于是相互结党与李德裕对抗。

对于中晚唐的进士朋党问题,金滢坤曾说&“中晚唐举人结为朋甲,相互延誉,干挠视听,无论士族与寒素,还是奥学雄文,凡是驰骋名利,欲谋取科第 者,就不能避免受朋甲的影响。

”[15]
(四) 进士与宦官之相通
唐代的宦官专政之盛不同于东汉与之后的明朝,在于其掌握军权。

德宗朝以神策、天威等军设置护 军中尉、中护军,且都以宦官担任此职,“宦寺既握兵权,又外结藩镇,帝王之死,遂操其手”[19]481。

宦官 由于控制朝政,对皇帝屡有废立之举,甚至谋弑皇帝,其迎立的新君也多以幼冲皇子为之,以便于窃权乱 政。

中晚唐以后,宦官掌控仕途,科举进士若想入仕,就不能不谄媚以求。

懿宗咸通年间,建州进士叶京 及第后与同年出游,遇见一监军便马上作揖,阿谀奉承之态深受同僚镑议[4]8216。

同时出现所谓的“芳林 十哲”,更是游幸中贵,干挠主司。

由于宦官权势熏天,进士如果想要入朝为官,或为了尽快获得升迁的 机会,不可避免地要交好宦官,一些心术不正之士,会自然而然地投入宦官的怀抱。

如“芳林十哲”之一 的秦韬玉,史称其有词藻,工长短歌,却累举不第,后谄附晚唐的权阉田令孜,充当其幕僚,“未期岁,官 至丞郎,判盐铁,特赐及第。

”[17]101浮薄进士依附宦官以求显达,宦官也因此获得了对抗南衙的政治工 具,而且借助于进士在文学与社会上的声誉,能够进一步扩充权势,产生有利于宦官的社会舆论氛围。

(五) 进士金榜题名的途径
由于唐代进士录取名额少,且极为时人所重,故而士子们趋之若鹜,至死方休。

为了得中科第,士子 们纷纷奔走于权贵之门,求得社会明贤的举荐以及主司的赏识。

其中有自荐者,亦有奔走求谒者,时人 谓之“名刺奴”[18]308。

当然,也有拉关系,冒充同族、同宗者,极尽承奉拍马、投机取巧、趋炎附势之丑态; 又有以退为进,归隐山林,沽名钓誉,求取功名利禄,走“终南捷径”[18]314。

此外,由于进士科重诗赋,主 司且以此为贤[2]41=,故而产生“行卷”之风,即士子们将自己所作的诗文写成卷轴,献给主司求得赏识和 推荐,行卷一旦产生,便一发而不可收拾,士子们绞尽脑汁以达成“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诗文,权贵世家 门庭若市,世风大坏。

元人马端临感慨唐人科举“风俗之弊,至唐极矣”!“王公大人巍然于上,以先达 自居,不复求士。

天下之士,什什伍伍,戴破帽,骑蹇驴,未到门百步,辄下马奉币刺,再拜以谒于典客者,投其所为之文,名之曰‘求知己’。

如是而不问,则再如前所为者,名之曰‘温卷1。

如是而又不问,则有 执贽于马前自赞曰:‘某人上谒者1。

嗟乎,风俗之弊,至此极矣!”[19]士子们为考取进士已然行事若此,进士浮薄的记载就并非是空穴来风。

(六) 进士及第之后的困境
据前文分析,唐代的进士科录取人数屈指可数,中进士者,如果不借助于父祖的门荫,释褐一般才 “从九品上”,而且多数情况下需要“守选”三年左右才有机会获得官职[20]的实缺,从基层做起,一时还 难以进入权力高层,这与为中进士科所付出的巨大努力完全不成正比。

另据美国学者姜士彬研究,认为 “由于唐朝的科举制排斥商人等特殊群体,加之其录取的人数远远少于政府每年所需要的新官僚,故而 进士及第的士子只能担任非常官卑俸薄的低级官员,只有屡经迁转之后才能掌握要职。

”[21]因此,唐代 初中进士者大多只享有名誉上的优待,可并不可能立即获得高官厚禄,这对于本以为“登龙门”的进士 群体来说,无疑是一种难以接受的现实。

费冠卿,元和二年(807)进士及第,因所得俸禄不能够赡养亲 人,便“永怀罔极之念,遂隐于九华”[17]=2。

古文大师韩愈虽考中进士,但三试博学宏词均告落第,无法 入仕,因此他在文章中表达了“三选于吏部卒无成”的辛酸,在写给友人的信中也说“以至辱于再 • 32 •
三”[22]155,166!深有一种虽中进士却长期无法得官入仕的苦闷之情。

由此推测,进士的浮薄行为从某种程 度上来说也是一种对现实充满无奈的消极之举。

综上所论,唐代进士浮薄之风的出现与深化是多方面原因共同作用的结果,尤其是中晚唐以来,进 士与宦官、朋党,甚至与藩镇的交往,都对于其浮薄之风造成了严重的影响。

三、唐代进士浮薄之风的影响
封建官僚系统一直以来都是古代王朝进行政治统治的基础,其重要程度不言而喻。

唐代之所以能 够开创“贞观之治”“开元盛世”这样的辉煌局面,与当时朝堂上的“明君良相”“骨鲠之士 ”咸集有着莫 大的关系。

唐初继承并发展隋代科举制度,是为了更多地吸收人才,更好地治理国家,时人看重进士,也 是因为考中进士是一种才华与能力的象征,希望进士们能够担负起为朝廷和百姓谋福祉的重任。

只是 中晚唐以后,进士日渐浮薄,对于唐朝社会的发展产生了诸多不利的影响。

首先,进士浮薄造成了唐人对进士、乃至于科举士子群体的厌恶与鄙薄,甚至敌视,最典型的便是李 德裕。

李德裕历仕宪宗、穆宗、敬宗、文宗、武宗、宣宗六朝,数次为相,政绩斐然。

李德裕深恶进士,曾有 人劝李德裕参加科举,李德裕不以为然,称“好牛马不入行”[16]489。

又如杜牧,唐文宗大和二年*828)进 士,以诗文闻名于世,陈寅恪先生指出杜牧虽以进士擢第,然而“浮华放浪,投身牛党”,且推断“其家风 固习于浮薄,不同山东礼法旧门”[11]28&。

又如苏楷,乾宁二年*895)进士,“物论以为滥”,且楷“目不知 书,手仅能执笔”[8]8"",可见其浮薄之情态。

唐人笔记中屡载进士的浮薄行为,如进士杨光远,常“游谒 王公之门,干索权豪之族”,时人多鄙之,皆云“杨光远惭颜厚如十重铁甲也”[23]12。

正因如此,才有代 宗、文宗两朝都有大臣建议废停进士科,但都是因其施行已久,并且以为只是部分现象而未采纳[#]1166-1168。

进士结朋党、附宦官、终日游宴咏诗,浮薄之风大兴,深为时人所不耻。

其次,进士浮薄与社会上的浮薄之风沆瀣一气,严重影响了唐代的优良文风和蓬勃向上的精神面 貌。

陈寅恪先生在其《唐代政治史论述稿》中论及唐代进士科与倡伎文学的关系,而且称言“关系密 切”,举出孙柒与其《北里志》为一例;又举出韩惺一例,韩惺虽然以忠节著闻,但他的著述《香奁集》内含 大量的淫艳之词,“大抵应进士举时所作”[11]281。

不仅是进士,当时整个朝堂都弥漫着浮薄之风,哀帝在天 祐二年(905)四月的敕书中承认&“近代浮薄相尚,凌灭旧章假偃武以修文,竞弃本而逐末”[8]791。

钱穆先生 也认为晚唐以“轻薄”“浮薄”为垢詈朝臣之口头禅,故朱温斥御史大夫赵崇,谓为“轻薄之魁”;李振劝朱温 杀朝士,亦以“浮薄”为罪名[16]490,理由便是“朝廷所以不理,良由衣冠浮薄之徒,紊乱纲纪”[4]8762所致。

当时有长安进士郑愚、刘参、郭保衡、王冲等十余人,每逢新春,“选妖妓三五人,乘小犊车,指名园曲沼,籍草 裸行,去其巾帽,欢笑喧呼”[23]27,这种近乎癫狂的行为严重加深了社会上的不良风气。

最后,进士浮薄严重损害了中央政权的政治统治基础,在一定程度上加速了唐王朝的灭亡。

唐朝中 央政府权威的严重削弱,大致有三个方面的原因:朋党、宦官和藩镇,其中进士与朋党、宦官的关联,前文 已述,兹不复言;而进士与藩镇的关系仍需要进一步说明。

唐安史之乱以后,河朔藩镇割据,唐虽“号称 一朝,实成为二国”[11]20&。

它们不仅在政治、军事上与中央政府对抗,其在人才方面也与中央政府分庭 抗礼。

中央政府浮薄进士与朋党、宦官互相勾结,造成政治黑暗,奖惩不公,为了寻求发展,施展抱负,一 些进士和士子不得不另谋出路,奔走河朔。

同时,藩镇也积极延揽人才,礼贤下士。

“诸使辟吏,各自精 求,务于得人,将重府望”,使得“才能之士,名位未达,多在藩镇”[8]3778。

韩愈曾在《送董邵南游河北序》中说“燕赵古称多感慨悲歌之士”,董邵南虽举进士,“连不得志于有司,怀抱利器”,南游河朔。

可见董 生虽举进士,尤不得志而南奔,韩愈也相信其必能找到合意的归宿[22]。

又有李益,“大历四年等进士第,授郑县尉”,然而由于长期不得升迁,“益不得意,北游河朔”,被幽州节度使刘济辟为从事[8]3771。

针对这 一现象,陈寅恪先生说,进士不得志者北游河朔是“当日社会之常情”,并不新鲜[11]212。

由此可知,当进 士们在中央政府受到排挤,或者仕途不顺、抑郁不得志之时,就会选择去河朔地区寻求发展,而藩镇对于 这些进士或者士子也予以重用,这样中央政府与割据藩镇的平衡局势慢慢翻转,在中央政府因朋党与宦 官互相斗争以致筋疲力尽时,藩镇却得到了长足发展,等到时机成熟,朝官外结藩镇谋诛宦官,藩镇势力 入朝,又诛朝臣,“白马之祸”即由于此。

唐王朝逐渐成为各地藩镇利用的工具,朱温和李茂贞各欲“挟 天子以令诸侯”[4]8676,唐政权也就名存实亡,被藩镇取代只是时间问题。

• 33 •。

相关文档
最新文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