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9341113_凉山彝族祖灵献药疗疾仪式的文化逻辑——以挖里乌村吉克家族仪式为个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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疗疾仪式就是其中之一。
二、仪式缘由与仪式的准备
(一)仪式的缘由。举行仪式的主人名叫吉
克阿尼⑨ ,属 于 吉 克 家 支,全 称 “吉 克 惹 史”,
意为 “吉克七子”,分别是:吉克尼省、吉克阿
友、吉克 沙 呷、吉 克 吉 布、吉 克 吉 史、吉 克 吉
木、吉克吉达。吉克是彝族毕摩宗师 “毕阿苏拉
则”直系后裔,为凉山彝族世袭毕摩家支之一。
yDoug
“对我们来说,神圣的事物和场所不能沾染污秽。
神圣与不洁是相互对立的两端。两者如同饥饿与
”① 同样,在
饱腹或者睡眠与清醒一样不容混淆。
凉山彝族的宗教观念中,神圣的祖界是圣洁干净
的,凡俗的人间则充满着各种污秽,这些污秽携
带着危险,是导致疾病的重要原因。彝 族 人 认
为,致污、致 病 是 多 方 因 素 合 力 造 成 的 结 果,
·民族宗教与西部边疆研究·
凉山彝族祖灵献药疗疾仪式的文化逻辑
———以挖里乌村吉克家族仪式为个案 *
罗
提
燕
丁木乃
要:彝族祖灵献药疗疾仪式是基于万物有灵宗教观念产生的一套关于疾病与治疗的认知体
系。本文从凉山彝族祛病洁灵,医治亡魂疾病的治疗仪式和行为,分析凉山彝族文化中洁净与污秽的
观念、神圣与凡俗的边界,以及由此衍生出的污秽致病的病因观、神药两解的疗疾观,进而探讨彝族
整理与研究》④ 一文中 《<祭奠亡灵经·献药篇>
译注》一章梳理了献药仪式的内容和目的,重点
对 《献药经》进行译注与研究。该文偏重经籍内
容的搜集和考察,鲜少涉及献药仪式的深入阐
释。另一类文献则关注献药仪式本身,力图从仪
式的过程、功能和意义发掘研究价值,如蔡富莲
《彝族祭祖仪式中的献祭叙事与文化记忆》⑤ 一文
祖灵疾病治疗仪式的文化逻辑。认为仪式呈现身体与信仰的身心关联,体现彝人面对身体疾痛与生活
灾难,积极整合社会与自然的多重力量进行文化疗疾的本土路径。
罗燕,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博士研究生;丁木乃,民族学博士,乐山师范学院法学与公
共管理学院大渡河流域研究院讲师。
主题词:彝族
献药疗疾
祛污洁灵
祖灵
一、问题的提出
摩一行6人到达时,仪式主家的男性成员已经在
迎毕坛处排队等候。他们无论大小都身披蓑衣,
手拿宝刀、头裹镶有神图的白帕,以传统的武士
装扮来迎接毕摩。
走在最前面的主人阿尼表达对毕摩的欢迎,
用彝语大声说道:“尊敬的阿尔大毕摩,我们期
待你们来此举行祭祖送魂大型仪式,但愿经过你
”
们的祝福,我 们 全 家 能 身 体 健 康,万 事 如 意。
序,然后才正式进入献药疗疾仪式。
(二)插神枝、生烟火、净场地。25 日中午
12:
30,献药疗疾仪式开始,主人家准备一只白
色母鸡,一碗清水、一碗白酒、一个鹅卵石、一
块瓦片、燕麦、苦荞、鸡蛋以及前一天备好的接
骨草、乌头、马桑、蕨草、菖蒲等草药。毕摩首
先将仪式场地插满白色的神枝,象征祖灵已经进
行了前序的祛污除秽,即将进入治疗疾病的仪式
阶段。同时编制好 “此齐古”意为献药神座,放
在仪式场中,主人家把7个灵桩转交给持灵桩人
曲莫,曲莫用一张白布缠绕好灵桩,放在献药神
座中间,旁边放一块瓦片,助手从火堆里夹出烧
红的鹅卵石放在瓦片上,把水洒在上面,瞬间冒
出蒸汽,毕摩将白鸡在蒸汽上方绕一圈,彝语称
为 “尔擦苏”,意在清洁仪式场。
伴随着烟雾腾空升起,毕摩的经咒声顿时唱
从文化记忆理论出发,将 “献药”归于仪式中献
祭的一种类型,考察了药物作为祭品所呈现的意
义和功能。除此之外,艾芳⑥ 、周如男⑦ 、李小
芳⑧ 等学者从经书典籍、田野案例等研究视角,
探究了彝族文化中的疾病观念和疗疾体系。
在前人研究基础上,本文聚焦彝族祖灵献药
仪式,探讨 “医治亡灵”这一行为蕴含的洁净
观、疾病观等文化观念的形成与实践。
随即献上一杯白酒。阿尔大毕摩即刻做出回应,
他预祝主人家举行祭祖送灵仪式后,子孙兴旺、
五谷丰登、人畜安康。并向仪式主人回敬白酒。
接着毕摩坐在迎毕坛上方,助手们端来青菜豆腐
汤、大米饭、香烟和酒。毕摩礼节性的品尝后,
主人家依照从大到小的辈分站在毕摩面前,按户
数,每户派一名男丁用一个簸箕装满大米、香
烟、白酒、还有人民币 60 元左右,放在毕摩面
前。阿尔毕摩带着徒弟们开始念诵经文,主人家
按照辈分大小依次向毕摩报名字,毕摩则将这些
名字复诵进经文之中,向神灵报人丁,并阐明此
次仪式的目的。经文念诵完毕,主人家的每位男
性成员都要喝下毕摩赐予的酒,以示正式进入仪
式状态。簸箕里的大米、香烟、钱财等物品都作
为礼物赠予毕摩,约下午5:
30迎毕仪式结束。
三、献药疗疾仪式过程
徒:阿尔阿尺子 (
35 岁)、吉克 果 铁 (
37 岁)、
吉克木乃 (
45 岁)、吉克阿木 (
50 岁)、吉克黑
。阿尔阿尺子是阿尔铁杰之子,其余
曲 (
岁)
46
4位毕摩都属于白彝吉克家族。他们师承阿尔铁
杰,平日里都是能够独立做 “毕”的毕摩。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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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地村民的讲述,200年前吉克家族逐渐迁移到
挖里乌村,历史上挖里乌村归属于吉助诺 (黑
彝)统治,随着黑彝势力的消退,这里成为了无
土司黑彝归属的独立白彝地区。
“尼木措毕”为凉山彝语,意为祭祖送灵仪
式。一般情况下是前辈去世后,后代为其举行的
祭祖送灵仪式。这是凉山彝族地区规模最大的宗
教活动,其中又包含了许多中、小型仪式,献药
据所送亡灵的具体情况而定。此次仪式中,所需
的草药有:接骨草、乌头、马桑、菖蒲、蕨草、
菊三七等植物。草药采集回家后,主人家会用斧
头先将其切碎,再用斧头背面摏捣,微微渗出药
汁液,以备第二天献药仪式使用。
除了准备各种仪式用品,主人家还需提前布
置仪式场地。一般来说,整场 “尼木措毕”仪式
至少会更换3次场地进行不同的环节,所以要提
(一)制作代表祖灵的祖灵牌。献药仪式前,
需要制作祖灵牌,将死者的亡魂招附到灵牌上。
祖灵牌由灵芯和灵桩两部分组成,灵桩由直径约
1厘米,长约 15 厘米的树枝制作而成。毕摩先
将树枝修理成楔形,上圆下扁,只把扁的一端树
皮削去,然后用小刀将圆的一端尾部弄成一个斜
着的切口,接着用小刀开一个小槽———用于放置
灵芯。灵芯为斜切的竹根,约长0
.5公分,用白
色的绵羊毛裹好后放入灵桩内的小槽,羊毛要顺
·151·
出来,象征头发。用麻线将装灵芯的小槽固定,
防止灵芯掉出来。代表男性的灵桩正面用麻条打
个节,代表女性的灵桩在背面打节,以此来区分
性别。祖灵牌按照先女后男的顺序来制作,做好
以后架在神枝上,神枝下面铺一块白布以免受到
污染。灵桩制作好后,需要进行一系列祛污程
们重视、崇敬毕摩,在仪式伊始会举行专门的迎
毕仪式。
整个仪式由黑彝毕摩阿尔铁杰主持,阿尔铁
杰是当地德高望重的大毕摩,现年 68 岁,黑彝
阿尔家族是彝族著名的毕摩世家,铁杰继承父辈
衣钵,功力深 厚,英 俊 端 庄,颇 受 当 地 人 的 尊
敬,像 “尼木措毕”这样的大型仪式,他已主持
过上百场。跟随大毕摩进行仪式的,还有5位高
各类草药。所派队伍的人员组成也颇有讲究,首
先队伍成员均由男性构成,他们每个人头上都会
带着白色的布条,以示自己正在参与 “尼木措
毕”仪式。其次,人员一共分为4组,一组是青
棚组,必须为 9 人,每人专门负责砍一棵杉树,
用于搭建仪式所用的青棚。二组是柳树、招魂草
组,负责砍柳树枝、割草、拔招魂草等。柳树枝
在仪式过程中,主要用于毕摩摆阵布法,草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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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
宗
教
下,扶贫工作很有起色,进村入户的道路已经打
通,修建了大 型 的 养 牛 基 地、养 羊 基 地、养 鸡
场、养乌金猪场,村集体收入年均50万元左右。
整个村的村民以吉克家支为主,全村共有 1430
人,314户,其中就有 200 户是吉克家支。根据
做毕,众主齐吆喝,毕祖齐吟诵。护法白虎齐嘶
吼,护法神鹰齐争鸣,天地众神齐闻听,山神壑
”⑩ “背负柏签筒,手执樱发扇,知识
神齐助阵。
多如毛者起,思维百二十者起……防御天癞和地
”
疠,驱逐麻风和寨神。
可见毕摩知识渊博,能
够通天地、召众神,再加上法器和各路护法神的
加持,毕摩的神职身份更加具有权威。因此,人
为祖灵献药疗疾,彝语为 “此且”,汉意为
“献药”,是 “尼木措毕”大型仪式中的一个重要
环节,其主要内容是毕摩通过法事与药物为亡魂
治疗疾病。按照习俗,若亡者生前患有肝、肺、
肠胃等方面的疾病,都要用牺牲、草药与仪式相
结合,对其进行治疗,以祛除亡灵的污秽,助其
回归祖界,成为善灵,护佑子孙后代风调雨顺,
幸福安康。
关于彝族祖灵献药仪式,相关度较高的文献
可以分为两类主题,一类从仪式中的 《献药经》
入手,探讨经籍中所呈现的文化观念和宗教信
仰。如王占敏 《<作祭献药供牲经>的彝族原始
宗教观》③ 一文以献药仪式中所用的经书为切入
点,探讨了仪式及经书中反映的关于彝族 “祖先
崇拜”的信仰内容。李绍华 《<彝文祭奠亡灵经>
仪式主吉克阿尼的祖辈在挖里乌村定居已有 200
年之久,是当地颇有名望的毕摩世家。
此次 “尼木措毕”仪式由吉克阿尼及其兄弟
共同举办,目的是将已故亲人的灵魂送往祖界。
吉克阿尼家选择在父亲去世一个多月时间内,为
父母和英年早逝的兄弟等至亲举行送祖灵仪式。
按照彝族传统宗教观念,一旦家里人接连去世,
如不及时给先祖亡灵做送祖灵仪式,子孙后代繁
在 “尼木措毕”仪式中,亡魂必需经过神圣的
洗礼,祛除生前在人间沾染的污秽和疾病,才
能被指引到祖先居住地与祖先团聚,反映了彝
族人的信仰观念 与 文 化 逻 辑。 “我 们 只 有 先 正
视自己关于污染、神圣或者世俗的观念,才能
期望去理解其 他 民 族 的 相 关 观 念。”② 这 也 是 本
文研究的一个视角。
扎草偶和除秽圈等,招魂草则用来招魂。三组是
拔竹根组,拔竹根做灵芯,代表祖灵,彝语称为
学
研
究
2023年第3期
“玛杜”。拔竹根的人员有严格规定,通常由3人
组成,且均为仪式主家的男性成员,分别负责拔
竹根、背竹灵,背竹灵者称为 “曲木”,协助人
员称为 “曲乃”。四组是采药组,献药仪式中所
用的草药也须专门的人员去采集,药物的种类根
2020年11 月 23 日,笔者及课题组一行来
到凉山州甘洛县斯觉镇挖里乌村进行 “尼木措
毕”仪式的田野调查。这是课题组第三年进驻甘
洛彝族村寨考察彝族 “尼木措毕”仪式。斯觉镇
瓦里乌村位于甘洛县西南部,距县城 34 公里,
平均海拔1700米,全村土地面积1610亩,该村
近几年在广东佛山市和州应急管理局对口帮扶
衍发展将会不顺。所以本场仪式是为应对家族所
面临的危机与焦虑,祈求祖灵护佑全家平安、儿
孙满堂而举行。此次仪式一共需要超度 7 位亡
灵,包括 阿 尼 的 父 母、继 母、大 哥、大 嫂、二
哥、二嫂。
(二)仪式的神枝、竹芯、草药准备与场地
布置。仪式开始的前一天,仪式主家会派人去往
山林中砍伐和采集仪式中所需的神枝、竹根以及
凉山彝族祖灵献药疗疾仪式的文化逻辑———以挖里乌村吉克家族仪式为个案
情况下,大毕摩的高徒会分别主持仪式中的各个
步骤,到关键的环节再一同做法念经。同时,仪
式实践是毕摩师承最好的学习方式,所以还有
10多位小毕摩也到场参加学习、辅助仪式。
2020年11月24 日下午 4:
30,主人家在大
门外的平地上搭建了一块迎毕坛,当阿尔铁杰毕
前做好空间规划以保证仪式有序进行。仪式前
日,主人家和邻居的男丁们在距离吉克阿尼家
500米处修整坝子,这是翌日上午用来做献祭坛
的地方。选定、修整好仪式地点以后,助手们抱
柴到刚 整 理 出 来 的 坝 子 上, 为 明 天 烧 柴 做 好
准备。
(三)迎毕仪式。迎接毕摩是仪式准备中的
重及教导祖灵在祖界生活等任务,并负
有送灵归祖、为祖灵祛疾除崇、为后代招魂纳
福、祈求人丁等责任,因而他们需要具备祖灵信
仰所赋予的特殊素质和条件。理想的毕摩需要在
属相、岁位等方面与主人家的情况相契合,因此
找到一个合适的毕摩并不容易,一场仪式顺利与
否都掌握在毕摩的手中,所以主人家不能怠慢。
彝族 《祭祀毕神》经载:“诵经声朗朗,毕摩来
疾病与健康是人类社会共同关注的议题,对
彝族而言,他们在漫长的历史进程中,发展出了
一套关于疾病———治疗的本土认知体系,这套体
系建立在彝人万物有灵宗教观念之上。在他们看
来,送灵仪式所呈现的洁净观,形塑了疾病的分
类标准 和 治 疗 方 式。玛 丽 · 道 格 拉 斯 (
Dame
Ma
r
l
a
s)在 《洁净与污秽》一书中谈道:
二、仪式缘由与仪式的准备
(一)仪式的缘由。举行仪式的主人名叫吉
克阿尼⑨ ,属 于 吉 克 家 支,全 称 “吉 克 惹 史”,
意为 “吉克七子”,分别是:吉克尼省、吉克阿
友、吉克 沙 呷、吉 克 吉 布、吉 克 吉 史、吉 克 吉
木、吉克吉达。吉克是彝族毕摩宗师 “毕阿苏拉
则”直系后裔,为凉山彝族世袭毕摩家支之一。
yDoug
“对我们来说,神圣的事物和场所不能沾染污秽。
神圣与不洁是相互对立的两端。两者如同饥饿与
”① 同样,在
饱腹或者睡眠与清醒一样不容混淆。
凉山彝族的宗教观念中,神圣的祖界是圣洁干净
的,凡俗的人间则充满着各种污秽,这些污秽携
带着危险,是导致疾病的重要原因。彝 族 人 认
为,致污、致 病 是 多 方 因 素 合 力 造 成 的 结 果,
·民族宗教与西部边疆研究·
凉山彝族祖灵献药疗疾仪式的文化逻辑
———以挖里乌村吉克家族仪式为个案 *
罗
提
燕
丁木乃
要:彝族祖灵献药疗疾仪式是基于万物有灵宗教观念产生的一套关于疾病与治疗的认知体
系。本文从凉山彝族祛病洁灵,医治亡魂疾病的治疗仪式和行为,分析凉山彝族文化中洁净与污秽的
观念、神圣与凡俗的边界,以及由此衍生出的污秽致病的病因观、神药两解的疗疾观,进而探讨彝族
整理与研究》④ 一文中 《<祭奠亡灵经·献药篇>
译注》一章梳理了献药仪式的内容和目的,重点
对 《献药经》进行译注与研究。该文偏重经籍内
容的搜集和考察,鲜少涉及献药仪式的深入阐
释。另一类文献则关注献药仪式本身,力图从仪
式的过程、功能和意义发掘研究价值,如蔡富莲
《彝族祭祖仪式中的献祭叙事与文化记忆》⑤ 一文
祖灵疾病治疗仪式的文化逻辑。认为仪式呈现身体与信仰的身心关联,体现彝人面对身体疾痛与生活
灾难,积极整合社会与自然的多重力量进行文化疗疾的本土路径。
罗燕,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博士研究生;丁木乃,民族学博士,乐山师范学院法学与公
共管理学院大渡河流域研究院讲师。
主题词:彝族
献药疗疾
祛污洁灵
祖灵
一、问题的提出
摩一行6人到达时,仪式主家的男性成员已经在
迎毕坛处排队等候。他们无论大小都身披蓑衣,
手拿宝刀、头裹镶有神图的白帕,以传统的武士
装扮来迎接毕摩。
走在最前面的主人阿尼表达对毕摩的欢迎,
用彝语大声说道:“尊敬的阿尔大毕摩,我们期
待你们来此举行祭祖送魂大型仪式,但愿经过你
”
们的祝福,我 们 全 家 能 身 体 健 康,万 事 如 意。
序,然后才正式进入献药疗疾仪式。
(二)插神枝、生烟火、净场地。25 日中午
12:
30,献药疗疾仪式开始,主人家准备一只白
色母鸡,一碗清水、一碗白酒、一个鹅卵石、一
块瓦片、燕麦、苦荞、鸡蛋以及前一天备好的接
骨草、乌头、马桑、蕨草、菖蒲等草药。毕摩首
先将仪式场地插满白色的神枝,象征祖灵已经进
行了前序的祛污除秽,即将进入治疗疾病的仪式
阶段。同时编制好 “此齐古”意为献药神座,放
在仪式场中,主人家把7个灵桩转交给持灵桩人
曲莫,曲莫用一张白布缠绕好灵桩,放在献药神
座中间,旁边放一块瓦片,助手从火堆里夹出烧
红的鹅卵石放在瓦片上,把水洒在上面,瞬间冒
出蒸汽,毕摩将白鸡在蒸汽上方绕一圈,彝语称
为 “尔擦苏”,意在清洁仪式场。
伴随着烟雾腾空升起,毕摩的经咒声顿时唱
从文化记忆理论出发,将 “献药”归于仪式中献
祭的一种类型,考察了药物作为祭品所呈现的意
义和功能。除此之外,艾芳⑥ 、周如男⑦ 、李小
芳⑧ 等学者从经书典籍、田野案例等研究视角,
探究了彝族文化中的疾病观念和疗疾体系。
在前人研究基础上,本文聚焦彝族祖灵献药
仪式,探讨 “医治亡灵”这一行为蕴含的洁净
观、疾病观等文化观念的形成与实践。
随即献上一杯白酒。阿尔大毕摩即刻做出回应,
他预祝主人家举行祭祖送灵仪式后,子孙兴旺、
五谷丰登、人畜安康。并向仪式主人回敬白酒。
接着毕摩坐在迎毕坛上方,助手们端来青菜豆腐
汤、大米饭、香烟和酒。毕摩礼节性的品尝后,
主人家依照从大到小的辈分站在毕摩面前,按户
数,每户派一名男丁用一个簸箕装满大米、香
烟、白酒、还有人民币 60 元左右,放在毕摩面
前。阿尔毕摩带着徒弟们开始念诵经文,主人家
按照辈分大小依次向毕摩报名字,毕摩则将这些
名字复诵进经文之中,向神灵报人丁,并阐明此
次仪式的目的。经文念诵完毕,主人家的每位男
性成员都要喝下毕摩赐予的酒,以示正式进入仪
式状态。簸箕里的大米、香烟、钱财等物品都作
为礼物赠予毕摩,约下午5:
30迎毕仪式结束。
三、献药疗疾仪式过程
徒:阿尔阿尺子 (
35 岁)、吉克 果 铁 (
37 岁)、
吉克木乃 (
45 岁)、吉克阿木 (
50 岁)、吉克黑
。阿尔阿尺子是阿尔铁杰之子,其余
曲 (
岁)
46
4位毕摩都属于白彝吉克家族。他们师承阿尔铁
杰,平日里都是能够独立做 “毕”的毕摩。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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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地村民的讲述,200年前吉克家族逐渐迁移到
挖里乌村,历史上挖里乌村归属于吉助诺 (黑
彝)统治,随着黑彝势力的消退,这里成为了无
土司黑彝归属的独立白彝地区。
“尼木措毕”为凉山彝语,意为祭祖送灵仪
式。一般情况下是前辈去世后,后代为其举行的
祭祖送灵仪式。这是凉山彝族地区规模最大的宗
教活动,其中又包含了许多中、小型仪式,献药
据所送亡灵的具体情况而定。此次仪式中,所需
的草药有:接骨草、乌头、马桑、菖蒲、蕨草、
菊三七等植物。草药采集回家后,主人家会用斧
头先将其切碎,再用斧头背面摏捣,微微渗出药
汁液,以备第二天献药仪式使用。
除了准备各种仪式用品,主人家还需提前布
置仪式场地。一般来说,整场 “尼木措毕”仪式
至少会更换3次场地进行不同的环节,所以要提
(一)制作代表祖灵的祖灵牌。献药仪式前,
需要制作祖灵牌,将死者的亡魂招附到灵牌上。
祖灵牌由灵芯和灵桩两部分组成,灵桩由直径约
1厘米,长约 15 厘米的树枝制作而成。毕摩先
将树枝修理成楔形,上圆下扁,只把扁的一端树
皮削去,然后用小刀将圆的一端尾部弄成一个斜
着的切口,接着用小刀开一个小槽———用于放置
灵芯。灵芯为斜切的竹根,约长0
.5公分,用白
色的绵羊毛裹好后放入灵桩内的小槽,羊毛要顺
·151·
出来,象征头发。用麻线将装灵芯的小槽固定,
防止灵芯掉出来。代表男性的灵桩正面用麻条打
个节,代表女性的灵桩在背面打节,以此来区分
性别。祖灵牌按照先女后男的顺序来制作,做好
以后架在神枝上,神枝下面铺一块白布以免受到
污染。灵桩制作好后,需要进行一系列祛污程
们重视、崇敬毕摩,在仪式伊始会举行专门的迎
毕仪式。
整个仪式由黑彝毕摩阿尔铁杰主持,阿尔铁
杰是当地德高望重的大毕摩,现年 68 岁,黑彝
阿尔家族是彝族著名的毕摩世家,铁杰继承父辈
衣钵,功力深 厚,英 俊 端 庄,颇 受 当 地 人 的 尊
敬,像 “尼木措毕”这样的大型仪式,他已主持
过上百场。跟随大毕摩进行仪式的,还有5位高
各类草药。所派队伍的人员组成也颇有讲究,首
先队伍成员均由男性构成,他们每个人头上都会
带着白色的布条,以示自己正在参与 “尼木措
毕”仪式。其次,人员一共分为4组,一组是青
棚组,必须为 9 人,每人专门负责砍一棵杉树,
用于搭建仪式所用的青棚。二组是柳树、招魂草
组,负责砍柳树枝、割草、拔招魂草等。柳树枝
在仪式过程中,主要用于毕摩摆阵布法,草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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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
教
下,扶贫工作很有起色,进村入户的道路已经打
通,修建了大 型 的 养 牛 基 地、养 羊 基 地、养 鸡
场、养乌金猪场,村集体收入年均50万元左右。
整个村的村民以吉克家支为主,全村共有 1430
人,314户,其中就有 200 户是吉克家支。根据
做毕,众主齐吆喝,毕祖齐吟诵。护法白虎齐嘶
吼,护法神鹰齐争鸣,天地众神齐闻听,山神壑
”⑩ “背负柏签筒,手执樱发扇,知识
神齐助阵。
多如毛者起,思维百二十者起……防御天癞和地
”
疠,驱逐麻风和寨神。
可见毕摩知识渊博,能
够通天地、召众神,再加上法器和各路护法神的
加持,毕摩的神职身份更加具有权威。因此,人
为祖灵献药疗疾,彝语为 “此且”,汉意为
“献药”,是 “尼木措毕”大型仪式中的一个重要
环节,其主要内容是毕摩通过法事与药物为亡魂
治疗疾病。按照习俗,若亡者生前患有肝、肺、
肠胃等方面的疾病,都要用牺牲、草药与仪式相
结合,对其进行治疗,以祛除亡灵的污秽,助其
回归祖界,成为善灵,护佑子孙后代风调雨顺,
幸福安康。
关于彝族祖灵献药仪式,相关度较高的文献
可以分为两类主题,一类从仪式中的 《献药经》
入手,探讨经籍中所呈现的文化观念和宗教信
仰。如王占敏 《<作祭献药供牲经>的彝族原始
宗教观》③ 一文以献药仪式中所用的经书为切入
点,探讨了仪式及经书中反映的关于彝族 “祖先
崇拜”的信仰内容。李绍华 《<彝文祭奠亡灵经>
仪式主吉克阿尼的祖辈在挖里乌村定居已有 200
年之久,是当地颇有名望的毕摩世家。
此次 “尼木措毕”仪式由吉克阿尼及其兄弟
共同举办,目的是将已故亲人的灵魂送往祖界。
吉克阿尼家选择在父亲去世一个多月时间内,为
父母和英年早逝的兄弟等至亲举行送祖灵仪式。
按照彝族传统宗教观念,一旦家里人接连去世,
如不及时给先祖亡灵做送祖灵仪式,子孙后代繁
在 “尼木措毕”仪式中,亡魂必需经过神圣的
洗礼,祛除生前在人间沾染的污秽和疾病,才
能被指引到祖先居住地与祖先团聚,反映了彝
族人的信仰观念 与 文 化 逻 辑。 “我 们 只 有 先 正
视自己关于污染、神圣或者世俗的观念,才能
期望去理解其 他 民 族 的 相 关 观 念。”② 这 也 是 本
文研究的一个视角。
扎草偶和除秽圈等,招魂草则用来招魂。三组是
拔竹根组,拔竹根做灵芯,代表祖灵,彝语称为
学
研
究
2023年第3期
“玛杜”。拔竹根的人员有严格规定,通常由3人
组成,且均为仪式主家的男性成员,分别负责拔
竹根、背竹灵,背竹灵者称为 “曲木”,协助人
员称为 “曲乃”。四组是采药组,献药仪式中所
用的草药也须专门的人员去采集,药物的种类根
2020年11 月 23 日,笔者及课题组一行来
到凉山州甘洛县斯觉镇挖里乌村进行 “尼木措
毕”仪式的田野调查。这是课题组第三年进驻甘
洛彝族村寨考察彝族 “尼木措毕”仪式。斯觉镇
瓦里乌村位于甘洛县西南部,距县城 34 公里,
平均海拔1700米,全村土地面积1610亩,该村
近几年在广东佛山市和州应急管理局对口帮扶
衍发展将会不顺。所以本场仪式是为应对家族所
面临的危机与焦虑,祈求祖灵护佑全家平安、儿
孙满堂而举行。此次仪式一共需要超度 7 位亡
灵,包括 阿 尼 的 父 母、继 母、大 哥、大 嫂、二
哥、二嫂。
(二)仪式的神枝、竹芯、草药准备与场地
布置。仪式开始的前一天,仪式主家会派人去往
山林中砍伐和采集仪式中所需的神枝、竹根以及
凉山彝族祖灵献药疗疾仪式的文化逻辑———以挖里乌村吉克家族仪式为个案
情况下,大毕摩的高徒会分别主持仪式中的各个
步骤,到关键的环节再一同做法念经。同时,仪
式实践是毕摩师承最好的学习方式,所以还有
10多位小毕摩也到场参加学习、辅助仪式。
2020年11月24 日下午 4:
30,主人家在大
门外的平地上搭建了一块迎毕坛,当阿尔铁杰毕
前做好空间规划以保证仪式有序进行。仪式前
日,主人家和邻居的男丁们在距离吉克阿尼家
500米处修整坝子,这是翌日上午用来做献祭坛
的地方。选定、修整好仪式地点以后,助手们抱
柴到刚 整 理 出 来 的 坝 子 上, 为 明 天 烧 柴 做 好
准备。
(三)迎毕仪式。迎接毕摩是仪式准备中的
重及教导祖灵在祖界生活等任务,并负
有送灵归祖、为祖灵祛疾除崇、为后代招魂纳
福、祈求人丁等责任,因而他们需要具备祖灵信
仰所赋予的特殊素质和条件。理想的毕摩需要在
属相、岁位等方面与主人家的情况相契合,因此
找到一个合适的毕摩并不容易,一场仪式顺利与
否都掌握在毕摩的手中,所以主人家不能怠慢。
彝族 《祭祀毕神》经载:“诵经声朗朗,毕摩来
疾病与健康是人类社会共同关注的议题,对
彝族而言,他们在漫长的历史进程中,发展出了
一套关于疾病———治疗的本土认知体系,这套体
系建立在彝人万物有灵宗教观念之上。在他们看
来,送灵仪式所呈现的洁净观,形塑了疾病的分
类标准 和 治 疗 方 式。玛 丽 · 道 格 拉 斯 (
Dame
Ma
r
l
a
s)在 《洁净与污秽》一书中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