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梅德韦杰夫主义透视俄罗斯经济发展模式

从“梅德韦杰夫主义”透视俄罗斯经济发展模式张丽2008年12月1日，美国((新闻周刊》大幅报道了梅德韦杰夫任职半年来的种种表现，并将其定义为“梅德韦杰夫主义”。

该周刊认为，“梅德韦杰夫主义”是一项野心勃勃的计划，包含对内弥合俄罗斯分裂的社会、对外恢复俄罗斯全球地位的内容，体现为梅德韦杰夫试图建立一个新的安全集团和天然气输出国组织，并把莫斯科建成一个金融中心。

仅根据梅德韦杰夫半年多的执政表现就将其定义为“梅德韦杰夫主义”，无论从哪种角度来说都为时过早。

但是，当我们回顾2008年下半年所发生的与俄罗斯有关的重大国际事件时，就会发现，梅德韦杰夫在美国处理国内金融危机的忙乱中既给美国增添了压力，又表达了俄罗斯对大国地位的诉求，而这种诉求却表现出与普京时期不同的特点。

这是我们有必要加以注意并深入理解的，它对于认清俄罗斯未来走向具有重要意义。

可以认为，梅德韦杰夫执政初期在外交上体现出一种强势。

这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积极提倡建立全球安全结构;二是倡导重整全球金融结构。

体现在外交理念上，就是包含新安全观与新金融观的全球战略观。

如果要用“梅德韦杰夫主义”概括梅德韦杰夫近期执政的特点，那么，“梅德韦杰夫主义”就是俄罗斯在梅德韦杰夫执政之初呈现出具有进攻性的全球战略观的现象，是俄罗斯在平衡国内利益冲突过程中解除国内和国际约束并进行国内制度设计的结果，实质在于规划俄罗斯发展模式。

一“梅德韦杰夫主义”以平衡国内利益冲突解除国内政治约束(一)梅德韦杰夫执政初期受国内政治约束尽管梅德韦杰夫是以70.28%的高票当选为总统的，但他执政伊始还要受国内政治约束。

这主要表现为:第一，如何继续“普京之治”问题。

由于普京的提名和全力支持，梅德韦杰夫被民众接受，被认为是普京执政纲领的继承者。

而他能否继续普京时期的治国理念和政策方针，就成为俄罗斯国内各利益主体关心的焦点。

普京曾以严厉打击寡头势力和加强反腐斗争，稳定了国内政治秩序，赢得了民众认可。

然而，俄罗斯各利益集团及其与民众之间的利益冲突仍然存在，梅德韦杰夫仍将面临平衡利益冲突的难题。

其中任何一个利益环节出现问题，都可能产生新的冲突，导致政治风险。

第二，如何树立总统威信问题。

梅德韦杰夫一上台，就出现“梅普组合”的现象。

在普京任总理期间，如何平衡强势总理与总统的位置与权力，是一个棘手的问题。

这既涉及政策的继承性，又关系总统在民众中的威信问题。

而在俄罗斯传统中，领导人以个人威信带领民众强国富民，是国家强势上升的重要保证。

第三，如何处理与议会的关系问题。

普京领导的“统一俄罗斯党”占国家杜马近2/3席位，已经形成一党主导的政党政治格局，这为梅德韦杰夫上台奠定了坚实的政治基础。

但一党独大也会产生相应的问题，如内部分裂和外部其他党派的攻击等。

这需要梅德韦杰夫慎重考虑政党制度，维持国内政局稳定，避免政治分立的现象出现。

上述这些政治约束具有潜在性，要求解除政治约束的措施具有能进一步彰显俄罗斯强势的特点。

(二)梅德韦杰夫为解除政治约束采取“以外抚内”的措施俄罗斯的强势是在其与外部世界的比较中得到体现的，也可以说，国际力量在俄罗斯政策中起着一定的影响与作用。

尤其在与国际力量的较量中，俄罗斯的意识形态成为一种凝聚力。

在2007年俄罗斯保持强劲的经济增长并乐观预期2008年经济增长的情况下，美国出现了金融危机并产生了全球性连带效应。

这给梅德韦杰夫提供了一个难得的机会。

梅德韦杰夫采取了强硬的外交态度，以安抚国内利益群体。

2008年7月，他在公开场合指出，美国不应该是世界经济中心，正在复兴的俄罗斯有权利在国际经济中起到更关键的作用。

这无疑是说明俄罗斯将以经济实力发挥大国的作用，体现了一种强国思想。

2008年10月，他在法国埃维里昂举行的世界政策问题大会上，批评美国自私利己，认为美国正在走向金融社会主义。

美国在应对本国金融危机时所采取的措施让俄罗斯加深了对资本主义市场经济的了解。

这对俄维护国内已经确立起来的市场经济制度是有利的。

凸显出俄罗斯宏观经济调控的优势。

这不仅与俄罗斯第二大党共产党借金融危机抨击资本主义社会不谋而合，而且与议会里的最大反对党也有着意识形态上的共同点。

目前，俄罗斯从上至下已形成一种共识，即恢复大国地位。

这既是一个传统，也是俄罗斯在国际体系中的理性选择。

为了保证政治基础的牢固，梅德韦杰夫打出了民族主义旗号，通过大力主张国际体系存在问题挖掘出俄罗斯存在的比较优势。

因此，“梅德韦杰夫主义”旨在通过主动的、积极的、甚至是进攻性的外交行为避免国内潜在的政治约束，而核心是通过强调政治思想、国家理念、意识形态和民族精神等因素来实现国家政治的稳定。

二“梅德韦杰夫主义”以构建新型国际制度解除国际政治约束(一)俄罗斯经济发展长期存在国际政治约束从俄罗斯经济发展史看，国际因素是影响其经济发展的一个重要变量。

原苏联曾被长期隔绝在世界资本主义体系之外。

冷战结束后，叶利钦曾以向西方“一边倒”政策，试图让俄罗斯在资本主义体系中得到发展，但没有取得成效(即使“一边倒”调整为“双头鹰”策略直至普京的全方位外交战略出台，也没有使意识形态因素根本消除)。

因此，俄罗斯在迈人世界经济体系的过程中深受国际政治约束。

俄罗斯在国际市场游戏规则的制定上也没有发言权，并受到西方主导的国际制度的制约。

这主要表现在:第一，俄罗斯没有享受到国际制度的好处。

例如，俄罗斯至今还不是WTO成员国;虽然俄罗斯加入了IMF，但是在俄罗斯转型过程中，IMF提供的贷款远远没有达到曾经许诺的数目，对俄罗斯私有化改革的帮助十分有限。

第二，利用外资规模有限。

2008年前8个月，俄罗斯净流人资金仅为254亿美元[1]。

尽管俄罗斯国内政策存在问题，但西方主要发达国家在与俄罗斯进行经济合作时仍然受到意识形态因素的影响:俄罗斯的权威主义思想与西方发达国家的经济理念存在着巨大的差异，影响着投资商之间的经济合作。

第三，俄罗斯经济增长面临严峻考验。

俄罗斯GDP增长主要依靠能源生产和出口，能源产值占工业产值so%以上，占国家税收50%以上，能源出口占出口总额的比重连年上升(1994一2000年为40%，从2004年起则达到60%)[2]。

能源出口是俄罗斯近几年经济增长的重要动力，但同时，这种能源出口导向型经济受国际能源市场影响很大，世界石油价格每桶上涨或下跌1美元，对俄罗斯经济增长或下降起0.3个百分点的作用[3]。

在全球经济放缓和货币紧缩态势下，俄罗斯经济增长面临严峻的考验。

“如果世界石油价格下降到每桶30美元，那么，俄罗斯的经济制度，特别是政治制度将扛不过2～3年。

”[4]因此，对于俄罗斯来说，如何解除国际政治约束，打开世界市场，寻求更大范围的经济合作，成为其经济得以持续增长的关键性问题。

(二)构建新型国际制度以解除国际政治约束为解除国际政治约束，梅德韦杰夫抓住一切可以表现的机会。

第一，提出建立国际经济新秩序的主张。

2008年6月，在圣彼得堡国际经济论坛上，梅德韦杰夫公开指责美国在全球经济体系中的领导地位与“它真正的能力”有所差距，美国的“经济民族主义”引发了全球金融危机，建议由俄罗斯召开国际会议，让俄罗斯协助寻求解决方案。

2008年7月在日本北海道举行的八国集团首脑会议期间，梅德韦杰夫在接受八国集团记者联合采访时直截了当地指出:“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确立的一系列金融体制曾在世界经济中发挥过关键作用，但如今已不能适应国际经济形势发展。

因此，俄罗斯主张对现有世界金融体制加以改造，并建立国际经济新秩序。

”[5]梅德韦杰夫还有针对性地提出了许多建议，认为国际经济新秩序不能只以一个国家为中心，世界应建立一个“多货币”经济体系，减少对美国和美元的依赖性，主张在俄罗斯召开关于建立国际金融新秩序的全球会议，将卢布作为国际货币并把莫斯科建设成为国际金融中心等。

第二，对美国在东欧部署反导弹计划提出警告。

在集体安全条约组织会后举行的记者招待会上，梅德韦杰夫表示，2008年8月8日前存在的国际安全机制没有前景，国际社会应该考虑建设一个新的安全机制，其中包括预防高加索冲突的机制。

梅德韦杰夫认为，现有的欧洲安全体制仍然是“分裂”的，并不能有效保证欧洲国家面临的共同安全威胁。

俄罗斯希望与有关欧洲国家签订泛欧安全保证条约，建立新欧洲安全体系。

第三，与传统地缘政治国家重建友好关系。

在这方面，俄罗斯已与古巴、委内瑞拉开展军事和经贸合作，并对朝鲜和非洲国家进行援助。

可见，俄罗斯正在利用当前相对有利的国际经济形势，提升其在世界经济格局中的地位，并试图建立一个有发言权的新的国际制度，成为新的游戏规则的制定者。

三制度再设计与俄罗斯经济发展模式(一)制度再设计俄罗斯制度变迁是通过激进式经济转轨启动的，并为此付出了惨痛的社会代价。

如今，建立市场经济微观基础的过程已基本完成。

然而，企业在成为市场主体的过程中仍然面临着诸多问题，核心在于如何保证企业能够提高竞争力，不仅在国内市场有序竞争，而且能够在世界市场中生存和发展，从而带动国内经济结构转变，逐渐改变能源出口导向型经济增长模式[6]。

在市场微观主体已经建立并且已经有了明确的经济增长动向时，俄罗斯开始着手对企业进行宏观管理，如在国内制定一系列法律法规，构建制度环境。

首先，2007年通过六部有关组建国家公司的联邦法，加强中央对经济领域的控制，组建俄罗斯国家公司[7]。

其次，2008年5月出台《俄罗斯联邦有关外资进人对国防和国家安全具有战略性意义行业程序法》，统一外资法，既加强对国内关键经济领域的控制，又规范投资环境[8]。

这些措施旨在通过制度环境的设计培育民族企业。

从制度再设计的角度讲，这只是国内经济结构调整的第一步。

要想改变出口导向型经济增长模式，还需要让国内企业对世界市场的结构有清晰的认识，逐渐发挥其在世界市场的作用，并利用世界市场提升自己的竞争力。

俄罗斯国内制度环境的建立在普京时期尤其是普京第二任期末已经初具规模，在国内得到各利益主体的认可，但却遭到来自国外的越来越多的指责。

这对于俄罗斯走向世界市场是不利的。

梅德韦杰夫上台，正值美国因出现金融危机而自顾不暇之时。

因此，梅德韦杰夫高调批评美国，指责现行国际经济秩序，并提升俄罗斯在能源、粮食等领域的优势地位。

可见，与其说“梅德韦杰夫主义”在面向国际制度进行挑战，不如说是对国内制度再设计的一种需要，与国内政治基础的稳定需要相吻合。

(二)俄罗斯经济发展模式的新构想俄罗斯能源出口在国际经济结构中存在优势，国家在宏观调控领域必然突出能源的主导作用，并把能源产生的国际效应带到国内，刺激国家公司和大企业的竞争力，培育市场发展环境。

在不同历史时期，占有核心能源比重较高的国家在世界能源格局中拥有权力，而这种权力往往与市场结合成为决定国际能源价格变动的主要力量。

“世界能源格局是指能源领域中的国家实力结构的稳定状态，利益相关的各方通过竞争、合作、谈判等方式在能源生产、交换、消费、分配问题上达到暂时均衡”[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