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中国哲学与新儒学哲学创新的典范

Hale Waihona Puke 67现代中国哲学与新儒学：纪念冯友兰先生诞辰120周年暨冯友兰学术思想研讨会论文集
先生分析说： “人民公社是毛泽东所提倡的社会主义运动的一个重要内容； 但从另一方面看，人 民公社又像是一个封建大家庭。在那样的家庭中，每一个家庭的成员都依赖于家庭而生活。成 员有收入，都要如数上交家长； 如果没有收入，也照样受家庭的供给。家庭为其成员准备了‘大 锅饭’ ，成员都有‘铁饭碗’ 。 ”这，可以说是很尖锐的批评。 冯先生指出， 人类的思想总是以其经验为资料的。以旧的资料配上新的名称， 这可叫作“新 瓶装旧酒” ，人民公社便是。1 有如伽利略讲，地球不是中心，地球是围绕太阳转的。数学公式与观察皆证明此为真理， 则虽触犯基督教义和教会，亦在所不顾，而无所畏惧。此即学术独立与尊严之精神。此精神是 冯先生留给我们的“不言之教” ，无比珍贵。
哲学创新的典范
合近现代的社会生活，由此亦推出哲学无分于东西。 冯先生说： “前人常说我们要西洋化，现在人常说我们要近代化或现代化。这并不是专是 名词上改变，这表示近来人的一种见解上底改变。这表示以前所谓西洋文化之所以是优越底， 并不是因为它是西洋底，而是因为它是近代底或现代底。我们近百年来之所以到处吃亏，不是 因为我们的文化是中国底，而是因为我们的文化是中古底。这一个觉悟是很大底。即专就名词 说， 近代化或现代化之比西洋化之名， 实亦较不含混。 ”1“照此方向以改变变我们的文化， 则此 改变是全盘底。因为照此以改变我们的文化，即是将我们的文化自一类转入另一类。就此一类 说，此改变是完全底，彻底底，所以亦是全盘底。 ”2 关于哲学，冯先生说： “哲学的目的，是在于求普遍的公共的义理。这些义理，固亦须用 某民族的言语说之。但某民族的言语，对于这些义理完全是偶然的、不相干的。在这一点上， 哲学与科学是一样的， 至少应该是如此。 ”3“民族哲学之所以为民族的， 不在乎其内容， 而在乎 其表面。我们以为民族哲学之所以为民族的，某民族的哲学之所以不仅是某族的，而且是某民 族的，其显然的理由是因为某民族的哲学，是接着某民族的哲史讲的，是用某民族的言语说的。 我们可以说，这些分别是表面的，在外的。不过所谓表面的，在外的者，是就哲学说。就民族 说，这些分别于一民族在精神上的团结，及情感上的满足，有很大的贡献。这些表面能使哲学 成为一民族的精神生活的里面。就哲学说，这些分别是表面的，是在外的，是不重要的。但就 民族说，这分别又不是表面的，是在内的，是很重要的。此分别的民族哲学，对于哲学的进步， 至少是没有妨碍的，因为这些分别，对于哲学不过是表面的，在外的。但如此分别的民族哲学， 对于一民族在精神上的团结、情感上的满足，却是有大贡献的。因为这些表面，能使哲学成为 一民族的精神生的里面。 ”4 以上的结论都是冯先生依据他所信为真理的学说逻辑地推出的。 基于对历史唯物论的坚信，冯先生临终前，亦用以分析毛泽东革命的一生，指出： 前一阶 段新民主主义革命，他的思想是科学的。1949 年后转入社会主义革命，他的思想是空想的。 1958 年办人民公社，公社的性质是封建的，所以是封建的，因其代表的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皆 是古代的、小农的。冯先生说： “第二阶段之所以是空想的，是因为革命的领导者认为，革命 的性质可以决定革命的任务。这就是认为上层建筑可以决定经济基础。这是和马克思主义的历 史唯物主义的根本原则直接违反的。 ”1958 年农村建立人民公社，以为是到共产主义之路。冯
哲学创新的典范
金春峰
现在提倡创新，哲学也要创新。冯先生是现代哲学创新的典范，为今天如何进行哲学创新， 树立了榜样，提供了极有益的启示。
一
首先是坚持学术的尊严与独立。这需要有勇气和自觉，有惟真理是从，只知有哲学不知有 其他的精神。冯先生具此精神，故能成就其独树一帜、独领风骚之哲学体系。 举一个例子。他的新理学哲学体系——“贞元六书”中之《新事论》 ，副题为“中国到自 由之路” 。冯先生服膺历史唯物论，即以之观察中国的未来，在书中指出应走之路。一留美之 教授学人心悦诚服马克思此一理论，不是政治的力量，不是利益的驱动，只是坚信其为真理， 而唯真理是求是尚。信此为真理，即以之解决古今中西文化之争，指出中西文化之争，实为古 今之争，西方文化的特性并非在“西方”两字，而是代表文化之近现代“类型” ，即由经济基 础到上层建筑，皆为近代的。中国文化并非所谓东方的，而是“古代”的，建筑于农业小生产 之上，故从经济基础到上层建筑皆为前近代的，也即封建的、专制的、家长制的。中国达到自 由之路，即是由古代转向近代，故所谓西化即近代化、现代化，而“化”是全盘的“类型”的 转变。冯先生并不讳言自己是彻底或全盘西化论者，并由此而指出孔子之思想代表古代，不适
1 冯友兰： 《新事论》 ，见《三松堂全集》 ，第 4 卷，205~206 页，郑州，河南人民出版社，2001。 2 冯友兰： 《新事论》 ，见《三松堂全集》 ，第 4 卷，206~207 页，郑州，河南人民出版社，2001。 3 冯友兰： 《南渡集》 ，见《三松堂全集》 ，第 5 卷，307~308 页，郑州，河南人民出版社，2001。 4 冯友兰： 《南渡集》 ，见《三松堂全集》 ，第 5 卷，309~310 页，郑州，河南人民出版社，2001。
二
“五四”后中国有三股大的文化思潮： 传统的，以孔子儒学为代表； 自由主义的，以欧美留 学生如胡适等为代表； 苏俄马克思主义的，以陈独秀、李大钊及随后成立的中国共产党为代表。 三股文化思潮的矛盾对立与相互融合，构成现代中国思想发展的内容。现代哲学作为时代精神 的反映及文化的灵魂，应该兼综三者。张申府先生很早提出，新哲学应集“马克思、孔子、罗 素”为一体。冯先生之“新理学哲学体系”是这一要求的第一个体系性的示范。 “马”就是他 信以为“真理”的历史唯物论； “孔”就是新程朱理学； “罗”就是告别古代宗教、伦理、政治、 道德而走向近代化的自由主义及西方逻辑分析研究方法。 冯先生深知西方哲学可以给予我们的是“理性主义” ，而中国最需要的就是理性主义。理 性主义的哲学表现，本体论上是新柏拉图理念思想，社会历史观上是历史唯物主义，研究方法 是罗素代表的逻辑方法。冯先生将三者融为一个体系，不是杂凑，是一种内在的结合。 恩格斯在马克思墓前讲演，指出历史唯物主义是科学，指出所有的社会都可分成种种类型： 原始社会、奴隶社会、封建社会、资本主义社会和以后的共产主义社会。每种类型都由生产方 式与上层建筑两部分构成。由一种类型过渡到另一种较高的类型， 由其内在的矛盾运动所决定。 这种类型说和作为新理学哲学本体论的“理、气、道、大全”四要素说相比较，思想方法是一 致的。在冯先生看来，前者不过是后者在社会历史观上的运用与表现而已。所以新理学成为一 系统的理论、一理论体系。 这理论体系的建立，表现出冯先生贯通中西的深厚学术功力，也表现出冯先生严谨的逻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