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后殖民主义视角解读库柏的《最后一个莫希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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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靖
(集美大学文学院,福建厦门 361021)
摘要:库柏以西部边疆生活为题材的《最后一个莫希干人》,刻画了一些友善的印第安人,改变了以往文学作品中印第安人都是野蛮人的思维定式。
但是,受西方殖民者的帝国“天命扩张论”思想和当时政治经济的需要所影响,作者在刻画不同人物命运时仍带有浓厚的殖民主义意识,从白人立场出发书写美国西进历史,以未开化的、注定在白人文明进程中走向灭绝的高贵野人和卑劣野人为模式,构建起一整套殖民主义话语,对印第安人存在着文化偏见和种族优越感,为白人发动的大屠杀和侵略行为做了巧妙的辩护。
关键词:后殖民主义;帝国“天命扩张论”思想;文化偏见;种族优越感;高贵野人;卑劣野人
中图分类号:I106.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2596(2013)01-0154-03
一、作家及其作品的社会背景简介
詹姆斯·费尼莫尔·库柏,美国民族文学的奠基人之一,他将欧洲浪漫主义传统和美洲新大陆的独特文化有机结合,其作品起到了文学传统过渡的桥梁作用。
他在美国文学史上首次以西部边疆生活为题材,创作了以绰号“皮袜子”的猎人纳蒂·邦波为中心人物的五部曲:《拓荒者》《最后一个莫希干人》《大草原》《探路人》《猎鹿人》。
这五部长篇巨著是“一部美国开拓边疆的史诗”,记录了殖民主义在新大陆的扩张战争和移民向西迁移中惊心动魄的斗争和历史性变化。
作为早期西部小说的代表,“皮袜子”五部曲的产生和发展与帝国扩张和西进运动密切相关。
印第安人是北美的原住民,当西方殖民者刚到美洲无力生存时,印第安人曾给予了他们无私的援助。
但是这些白人势力壮大后就开始大举侵夺印第安人祖祖辈辈繁衍生息的土地,印第安人被迫奋起反抗。
16世纪初至17世纪中期称被称为初期北美印第安战争,这时期的印第安人独立作战,使立足未稳的殖民者们遭到了多次失败,始终未进入北美内陆。
17世纪中期至1815年被称为中期的北美印第安战争,这一时期的印第安人因受西方殖民者的怂恿而参与到了列强争夺殖民地的战争中,被英法双方当做开路先锋,内部四分五裂,实力大减,没得到什么独立自由的保障,甚至导致种族的灭绝。
1815年至1890年被称为末期的北美印第安战争,这期间战争的双方主要为美国人与印第安人,印第安人最后遭到失败。
印第安人以他们的善良迎来了远方的白人客人,却换来了无情的驱赶和杀戮。
自始至终,白人社会对印第安人存在着强烈的文化偏见和种族优越感。
二、后殖民主义视角下的《最后一个莫希干人》的人物分析
作为美国文学的先行者,库柏内心有着深深的矛盾。
虽然库柏对所喜爱的印第安人大加颂扬或深表同情,对殖民者的贪婪残暴表示愤慨,但是他的作品仍带有种族自负情绪,表现出一种“命定扩张说”的思想:由欧洲人征服和占有整个西部是上帝的意志,印第安民族必然消亡,是无法与白人殖民者抗争的。
为了维护和巩固美国内部的殖民秩序,作者从白人立场出发书写美国西进历史,以未开化的、注定在白人文明进程中走向灭绝的高贵野人和卑劣野人为模式,构建起一整套殖民主义话语。
当“野蛮”遭遇“文明”时,必定产生强烈的冲突,无论是反抗还是顺从,印第安人面临同样的灭亡结局。
《最后一个莫希干人》的故事发生在1757年英法两国为了争夺殖民地而进行的“七年战争”的第二年。
小说讲述了英国的威廉·亨利堡司令孟罗上校的两个女儿科拉和艾丽斯在前往堡垒探望老父亲的途中被叛徒出卖而遭劫持,英国军方的侦察员“鹰眼”纳蒂·邦波和他的老友莫希干族的酋长“大蟒蛇”钦加哥,以及钦加哥的独子“快腿鹿”恩卡斯历尽艰险,从法国军队的同盟者印第安土著休伦人的“刁狐狸”麦格瓦酋长及其部落中救出姐妹俩,但是作为部落唯一幸存的后代恩卡斯却失去了宝贵的生命,因而莫希干族印第安人终于灭绝。
本文从后殖民批评视角出发,重新分析《最后一个莫希干人》这部作品中各类人物的命运,挖掘蕴藏在其中的殖民主义意识,这对于更准确地理解库柏的复杂思想和作品的主题有着重要的意义。
(一)“鹰眼”邦波
在《最后一个莫希干人》中,主人公纳蒂·邦波具有高超的射击技术、过人的丛林生存智慧、质朴的道德准则和高尚的精神特质,是西部英雄的典范。
库柏通过邦波这个人物将自己的社会、政治观念巧妙融入他的行为和
话语中,无处不体现着作者的强权话语。
在库柏看来,白人与印第安人并不是不能和平相处的,邦波与印第安人钦加哥生死与共的友情就是一个例子。
作品中也曾多次标榜白人和红人是平等的,但我们对他的话语细加分析就可以发现,他的白人、红人在上帝面
前都是平等的观念让人觉得不过是一种粉饰太平的做法。
在小说中,邦波俨然以民主正义的代言人自居,经常
帮印第安人说话,显得很公道。
邦波和钦加哥同生共死,他也钦佩钦加哥的勇气和忠诚,可是在与钦加哥谈话时,他却常自诩为“文明人”,多次夸耀过自己高贵的血统和出身,时刻不忘自己的白人血统。
邦波在和海沃德
探讨抗击休伦族人的进攻时,曾自豪地说过:“咱们别忘了,咱们是纯血统的白人,让咱们来告诉那些森林的
土著人……我不赞成这些土人的原则,在生死存亡关头,不经战斗就屈服。
”邦波还认为,白人与土著人的差异
是由天性决定的。
例如,他不同意在敌人睡觉时发动突袭,却赞同伏击。
因为伏击是战术的一种,而突袭睡着
的敌人则显得不够光明磊落。
当钦加哥杀死了那名巡逻的法国军官后,邦波无奈而懊恼地将其归咎于印第安人
的天性。
由此可见,邦波始终是站在一个白人殖民者的角度,居高临下地以白人的道德标准来审视钦加哥的行为,并在与自身的比较中不断提醒自己作为白人的优越性,加深自己的民族优越感。
库柏在小说中刻意触及了谁是美国疆土的合法拥有人的问题。
邦波对莫希干人说:“你们的祖先来自日落的
地方,穿过密西西比河,跟这里的原居民作战,夺下这片土地;而我们的先辈来自早晨红太阳升起的地方,跨
过盐湖,像你们的祖先一样做了同样的事。
那好,就让上帝决定我们之间的事吧,朋友间不用多费口舌。
”这
是“权利话语”的典型例证。
白人无法为他们的暴行找到合适的理由,库柏借邦波之口表明了命定扩张论,即主
张“盎格鲁——撒克逊人具有天生的优越感,认为美国(或盎格鲁——撒克逊民族)注定要统治整个西半球,而且
使命来自上帝。
”其实这就是作为白人的库柏在为白人的暴行找合适的理由。
(二)钦加哥和恩卡斯
在一系列印第安人的形象中,钦加哥和恩卡斯的身份比较特殊,他们品格高尚、机智勇敢、纯朴善良,属于“高贵野人”。
钦加哥本是莫希干人的大酋长,他的整个部落就是在白人殖民主义者的枪炮和奸计的双重肆虐下惨遭灭绝的,最后只剩下他和他的儿子。
他曾对老友邦波伤心地诉说道:在白人到那儿以前,“那时候,鹰眼,我们都是一
家人,我们过得很幸福。
盐湖给了我们鱼,森林给了我们鹿,天空给了我们鸟。
我们娶妻,她们为我们生儿育女。
……那些荷兰人上了岸,把火水给了我的人民,使他们喝得连天地也分辨不出来。
……后来他们就从自己的土地上被人赶走,一步步被人赶离了河岸,最后只落得我这个首领和酋长,也只能从树缝里见到阳光,从不能去
看看我的祖先的坟墓!”库柏通过钦加哥对印第安人的悲惨遭遇的描述寄予了同情。
在文本中,作者刻意描写了
邦波和钦加哥的友谊,但是我们可以看出这种友谊是有条件的。
在库柏眼里,支持英国人的印第安人是好人,
为法国服务的则是坏人,这是划分钦加哥与麦格瓦、好人和坏人的重要标准之一。
所以邦波与钦加哥的友谊是
根据殖民者的需要而产生和发展的。
恩卡斯是一个被白人文明‘同化”成功而又保持了理想的野性的印第安人,是印第安人各种高尚品质的集中体现者。
“在战斗中沾得满身血迹的恩卡斯,表面上看来是个镇静的、不动声色的旁观者,实际上,他的眼睛中
已经失去了原有的凶猛,而闪烁着同情,这表明他有极高的智力,也许比他的族人要高超数个世纪。
”经过“文明”洗礼,这个年轻的印第安人比起他的同族人来,言行方面更加文明,道德品质更加高尚。
库柏通过塑造恩
卡斯这个人物形象,一方面暗示了只有经过“文明”洗礼的印度安人才能成为“高贵野人”,更多的印第安人应该跟恩卡斯一样追随白人,为白人无偿服务;另一方面以白人和印第安人的合作粉饰了白人的侵略本质。
不幸的是,莫希干族的最后一个人恩卡斯在最后的一场大厮杀中,也被“消灭”。
因为当时欧裔美国人普遍认为印第安人的存在与白人的根本利益是相冲突的,野蛮原始的土著文化最终必为发达的欧洲文化所替代。
所以
为了在文本中解决这种矛盾,库柏也只能设置了最后的莫希干人恩卡斯的死亡,来说明白人文明推进的历史必然。
(三)科拉
科拉具备妇女的很多优良品质,她聪明机智、坚强勇敢、沉着冷静,没有种族偏见。
可是,典型的白人男性
代表海沃德爱上的恰恰却是娇柔脆弱、没有主见的艾丽斯。
印第安人恩卡斯却和科拉发生了爱情。
库柏在小说
中设计让孟罗上校披露科拉的身世,他在多年前曾和一个具有黑人血统的女人结过婚,这个女人就是科拉的母亲。
利用这种特殊的身世,库柏成功地排除了限制了科拉与恩卡斯之间“不规范”爱情的障碍,使科拉和恩卡斯
之间的爱情关系与他的社会地位等级体系相适应。
但是库柏还是无法容忍两者之间通婚的可能性,在小说的结尾,库柏干脆让恩卡斯和科拉双双死去,彻底地维护了他的等级体系的完整性。
所以库柏并没有像他表面上宣
称的那样鼓励印第安人融入“文明”,而是果断地以两者的死消除了种族相融的可能性。
(四)麦格瓦
在文本中,印第安人被作者简化为“好的”和“坏的”两种,“好的”印第安人以钦加哥及其儿子恩卡斯为代表,而“坏的”印第安人则以麦格瓦及其族人为代表。
在小说中他被描绘成恶魔式的坏蛋,勇猛善战又诡计多端,独
断专行又无所顾忌,代表着一切邪恶和凶残的势力,属于“卑劣野人”。
麦格瓦不仅劫走了两位美丽高贵的白人少女,而且还是全书最血腥场面威廉·亨利堡大屠杀的罪魁祸首,在他
的挑拨煽动之下,印第安人残酷地抢劫并杀害了英国投降者。
“沿着连绵不断的森林边缘,聚集着无数的印第安人,他们都虎视眈眈地盯着这些正在通过的敌人,像一群兀鹰似的在附近盘旋着。
他们之所以没有立即朝这些
牺牲品直扑过去,只是由于一支比他们更强大的军队在约束着他们……于是脸上那嘲弄和恶毒的奸笑立即变成一
团杀气,他把孩子的头朝一块石头上砸去,然后把颤动着的尸体扔到了她的脚下……死亡笼罩着每一寸土地,其
恐怖和残酷的程度已经到达了极点,抵抗只会使杀人犯火上加油,就连死去的人,他们也要猛击几下方始解恨。
到处血流成河,简直像洪水泛滥,这番景象使得那班土人更加激动,更加疯狂,他们当中不少人甚至跪到地上,痛快地、狂热地、狠毒地吸吮起来。
”
库珀对这批“坏的”印第安人的“邪恶本质”做了极为细致的描绘,使读者对麦格瓦等因为受了白人的诱惑而
喝上“火水”的堕落的些许同情消失殚尽,白人对印第安人的迫害似乎也显得微不足道了。
在库柏的笔下,战争
的罪恶被巧妙地转嫁到了印第安人头上,历史上的侵略者变成了受害者,印第安人野蛮、狡诈、残忍等个性预示
着其种族灭亡的必然性和西方殖民的合理性。
三、结论
库柏从未亲眼目睹过边疆,也未目睹过印第安战争,他对这些的了解多来自于童年时在欧茨考湖畔库柏镇上
听到的印第安人传说,必然受到时代和种族观念的影响。
从美洲被发现后,欧洲人就把美洲看作等待文明征服
的荒原,把印第安人看作邪恶、贪婪、狡诈的野蛮人,并且当时白人普遍具有帝国“天命扩张论”思想,把自己
视为上帝的“特殊子民”。
这种对他者的邪恶幻象以及对自身神话式的美化,助长了白人的道德优越感,为白人
发动的大屠杀和侵略行为做了巧妙的辩护。
虽然作者同情印第安人的遭遇,也力图公正地对待这段历史,但由
于受到时代和种族观念的局限,作品中不免露出一些偏见。
《最后一个莫希干人》中恩卡斯死了,麦格瓦也死了,年事已高的钦加哥回到了丛林。
这是印第安民族命运的缩影。
在荒原和文明的对决中,在印第安人和白人
的对决中,前者的消逝是一场必要的悲剧。
在作为传奇故事的表层文本的遮蔽下,库珀的隐层文本与帝国的“天
命扩张论”相契合,实现了意识形态与帝国扩张的武力策略共生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