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讲德二胡声腔化作品《春闺梦》左手演奏技法探究

当代音乐２０２０年第４期
ＭＯＤＥＲＮＭＵＳＩＣ
许讲德二胡声腔化作品«春闺梦»
左手演奏技法探究
朱晓斐
[摘㊀要]京剧为我国国粹ꎬ二胡最初是为戏曲伴奏的ꎬ由此可见二胡与京剧的关系源远流长ꎬ将两者结合也是对中国传统音乐文化传承与发展的一种有效途径ꎮ二胡演奏声腔化作品ꎬ结合了中国戏曲唱腔艺术中部分重要特征和原则的 声腔化 演奏方法ꎬ将二胡所擅长的模仿人声抒发情感的独特韵味发挥得淋漓尽致ꎮ二胡演奏家许讲德在二胡声腔化作品移植创作和演奏发展进程中起到了关键作用ꎮ
[关键词]许讲德ꎻ二胡声腔化ꎻ春闺梦ꎻ左手技法[中图分类号]Ｊ６３２ ２㊀
[文献标识码]Ａ㊀
[文章编号]１００７－２２３３(２０２０)０４－０１０９－０３
[收稿日期]２０１９－１２－１０
[作者简介]朱晓斐(１９８６ ㊀)ꎬ女ꎬ山东农业大学艺术学院讲
师ꎮ(泰安㊀２７１０１８)
㊀㊀二胡作为我国民族乐器之一ꎬ音色与人声十分接近ꎬ
情感表现力强烈且富有张力ꎮ２０世纪以来ꎬ我国民族乐器
创作㊁演奏进入了蓬勃发展时期ꎬ其中二胡艺术在作品创作㊁表现形式㊁演奏技术发展等方面均取得了丰硕成果ꎮ移植作品也是二胡作品创作的一部分ꎬ除了移植器乐演奏作品外ꎬ还包括移植京剧唱段作品ꎬ这类作品结合了中国戏曲唱腔艺术中部分重要特征和原则的 声腔化 演奏方法ꎬ更是将二胡所擅长的模仿人声抒发情感的独特韵味发挥出来ꎮ二胡演奏家许讲德在二胡声腔化作品移植创作和演奏发展进程中起到了关键作用ꎬ本文将对其移植并演奏的«春闺梦»中左手演奏技法进行研究ꎮ
«春闺梦»中张氏一角原唱为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程砚
秋ꎬ其唱腔别具一格ꎮ独创脑后音唱法ꎬ运用丹田及脑后
音相结合ꎬ行腔圆润细腻ꎬ咬字归韵循规蹈矩ꎬ十分讲究ꎮ以抒情音色为主体ꎬ缜密绵延ꎬ在低回婉转中又起伏跌宕ꎬ节奏紧凑多变ꎮ常掺入抑扬顿挫唱法ꎬ劲实干净ꎬ跌宕痛快ꎮ作品板式布局基本为整段南梆子ꎬ加最后一句西皮摇板ꎮ南梆子属于梆子声腔系统ꎬ借鉴到京剧中被广泛使用ꎬ听上去与西皮唱腔很接近ꎮ唱腔往往委婉优美ꎬ适合表达柔美细腻的感情ꎮ南梆子为一板三眼的４/４拍结构ꎬ移植成为二胡独奏曲沿袭其４/４拍ꎬ西皮摇板之前一句衔接的节奏变为１/４拍ꎮ在定弦方面ꎬ演奏一般的二胡曲时内弦定为小字一组ｄꎬ外弦为小字一组ａꎬ笔者从欣赏程砚秋原声录音到程派代表李世济㊁张火丁等京剧演员演唱的«春
闺梦»ꎬ声腔音高均为Ｆ调ꎬ而许讲德为追求与程腔音高一致ꎬ原调移植㊁演奏ꎬ如按照她模仿旦角唱腔京剧作品的一般定弦方式(内弦小字一组升ｃ㊁外弦小字一组升ｇ)定弦ꎬ这段南梆子及西皮摇板开始音均为Ｆ调的ｍｉꎬ即小字一组ａꎬ在千斤以下半音位置ꎬ不符合二胡常规把位演奏特征ꎬ因此许讲德将此Ｆ调定为二胡Ｇ调常用的(５２弦)把位演奏ꎬ开始音从千斤以下全音开始ꎮ[１]
许讲德设计演奏的 声腔化 效果ꎬ主要体现在左手触弦技法中的滑揉和滑音两方面ꎮ
一㊁滑㊀揉
在«春闺梦»模仿声腔的演奏中ꎬ许讲德多次使用了滑揉技法ꎬ分为上滑揉和下滑揉ꎮ上滑揉ꎬ即从本音向高音方向来回滑动揉弦ꎻ下滑揉ꎬ即从本音向低音方向来回滑动揉弦ꎮ无论上下滑动ꎬ幅度一般为一个小二度ꎮ
下面通过谱例做具体分析:谱例
１:
９
０１
㊀㊀谱例１乐曲的第１０小节中三拍的ｓｏꎬ被标记为用下滑揉演奏ꎬ是第一乐句的前半句唱词 被纠缠 中 缠 字的最后结束音ꎬ演奏频率大约为一拍三个来回ꎬ滑揉上下幅度较小ꎬ感觉并不太明显ꎬ笔者认为此唱段刚刚开始ꎬ叙述人张氏刚开口ꎬ由 被纠缠 唱词引出ꎬ有 且听我娓娓道来 的意思ꎮ从第１２小节到１７小节ꎬ为第一乐句的后半句唱词 徒想起婚时情景 ꎬ此句中包含两处下滑揉演奏ꎬ一为 想 字上第一个一拍的ｓｏ音ꎬ上下幅度较上一个下滑揉大ꎬ频率大约为一拍两个来回ꎬ后落在ｓｏ上做一般揉弦ꎻ二为演唱 景 字收尾前的拖腔音ｌａꎬ上下幅度同第一个下滑揉ꎬ而频率大约为一拍两个来回ꎮ谱例
２:
这段谱例中包含的唱词 想当初曾经得几晌温存ꎬ我不免安排罗衾绣枕ꎬ莫负他好春宵一刻千金 ꎬ许讲德在演奏 存 和 金 的拖腔音上做了上滑揉处理ꎬ表达了二人夫妻生活中那种缱绻情欲以及张氏内心中的甜蜜情怀ꎮ 存 字上滑揉ꎬ揉弦幅度较之前大ꎬ频率保持一拍两个来回ꎬ但是此处演奏力度明显加大ꎮ张氏叙述情绪开始激动ꎬ但是却按捺住心中情欲ꎬ舒缓地铺好寝具ꎬ准备同温鸳鸯梦ꎮ 金 字上滑揉ꎬ情绪达到本唱段最高点ꎬ演奏频率加快为一拍三个来回ꎬ滑揉幅度也较大ꎮ这样的演奏效果与程砚秋脑后音及呼吸结合独特的发音方式很相似ꎬ声音听上去很闷却又深远ꎮ㊀㊀谱例３:
唱词 原来是不耐烦已经睡困 从第５０小节开始至６０小节结束ꎬ包含三个上滑揉ꎮ唱词前三字为前半部分ꎬ在最后一字 是 上做滑揉拖腔处理ꎬ频率为一拍两个来回ꎬ较为沉着ꎬ滑揉幅度较大ꎮ然后在下半句 耐 字上做上滑揉ꎬ保持前面的频率ꎬ因在句中ꎬ所以滑揉幅度减小ꎮ最后在 困 字最后一个ｒｅ音上做拖腔上滑揉处理ꎬ唱词表达了张氏在梦中安排好寝具准备与丈夫同温鸳鸯梦之时ꎬ不料急切的丈夫已睡着ꎬ此处的上滑揉演奏频率舒缓ꎬ仍为一拍两个来回ꎬ但是幅度上有所变化ꎬ从大到小ꎬ像是先笑一声却又摇摇头表示无奈㊁哭笑不得之意ꎬ饱含心疼丈夫却又感到些许失落之意ꎮ
谱例
４:
整曲最后一句ꎬ描述了梦境中的丈夫睡去后ꎬ多情的娇妻只得连忙迎上去 待我来搀扶你重订鸳盟 ꎮ许讲德依然是在最后一字 盟 上做拖腔音上滑揉处理ꎬｓｏ作为全曲的结束音ꎬ乐谱上标记了延长符号ꎬ许讲德大约演奏了六拍ꎬ分配为拉弓两拍ꎬ推弓四拍ꎬ频率保持一致为一拍两个来回ꎬ而滑揉幅度有所变化ꎬ拉弓时幅度较大ꎬ转为推弓后滑揉幅度逐渐随力度变弱而减小ꎬ直至无声结束全曲ꎬ这样处理的音乐效果使听众感觉主人公开始信誓旦旦 重订鸳盟 ꎬ而后却美梦惊破感叹 原来只是一场梦ꎬ丈夫再也回不来 的悲痛之情ꎮ
二、滑㊀音
许讲德在模拟人声唱腔时ꎬ十分恰当地运用了滑音ꎮ演奏者在演奏一般的二胡曲时遵循尽量少换把的原则ꎬ有特殊情况如追求乐曲某细节处音色的统一或者特殊需要时ꎬ
０１１
当代音乐 ２０２０年第４期
通过换把滑音来完成ꎮ在此曲的演奏中运用较多的是大小二度滑音㊁小三度滑音㊁纯四度滑音ꎮ
(一)大二度滑音
许讲德在演奏此曲时多次将前倚音到主音处理为大二度滑音ꎬ均为同指完成ꎮ如谱例１中乐曲的第８小节中的最后一拍ꎬ即唱词 缠 字的第二拍ꎬ是带有前倚音ｓｏ的主音ｌａꎬ运用左手二指做同指上行滑音处理ꎬ而并不是一般的一指ｓｏ快速转到二指ｌａ演奏ꎮ同样ꎬ在第１６㊁１７小节中ꎬ 景 字的长拖腔音ꎬ包含三次前倚音ｓｉ到主音ｌａꎬ均运用左手二指做同指下行滑音处理ꎬ而非一般的三指ｓｉ快速转到二指ｌａ演奏ꎮ许讲德演奏本曲时对于所有大二度前倚音均以这种方式处理ꎬ将快滑与慢滑相结合ꎬ相互作用ꎬ尤其是在长拖腔中的运用ꎬ起伏感强ꎬ表现出张氏难以言喻的内心情感ꎮ
在此曲中也有使用一般演奏方法的前倚音ꎬ但是极少ꎬ如谱例２中乐曲的第２１小节第二拍ꎬ连续两个带有前倚音ｓｉ到主音ｌａ的八分音符ꎬ还有谱例３中乐曲的第５６小节最后一拍ꎬ带有前倚音ｓｏ的主音ｌａꎬ许讲德在演奏这两处时全部使用异指单次打音方式处理ꎮ在连续滑音的旋律中偶尔出现几下快速倚音ꎬ丰富了整首乐曲的音乐效果ꎬ似张氏在讲述时有连贯也有停顿一般ꎮ[２]
(二)小二度滑音
全曲中比较明显的小二度滑音有两处ꎬ一处为谱例２中第３５小节ꎬ第一拍ｄｏ到后一拍开始的ｌａ之间标有下滑音符号ꎬ许讲德演奏时先从ｄｏ滑至ｓｉꎬ随后接带有装饰音的同指大二度下行滑音ꎮｓｉ在ｄｏ和ｌａ之间起到过渡作用ꎬ听上去自然流畅ꎻ另一处为第４２小节最后一拍ｌａ后方标有下滑音符号ꎬ许讲德将这个滑音最终停在主音下方小二度升ｓｏ音上ꎬ听上去没有大二度滑音这么生硬ꎬ犹如张氏语气弱弱描述安排寝具的原因 莫负他好春宵一刻千金 ꎬ体现主人公内心情感的细腻ꎮ
(三)小三度滑音
许讲德在«春闺梦»的演奏中使用最多的滑音是小三
度同指滑音ꎮ如第一句唱词 被
字的旋律为ꎬ在一
般乐曲不做特殊要求的情况下ꎬ这种旋律的按弦规律为ｍｉ用一指ꎬｓｏ用三指演奏ꎬ之后第二个ｍｉ还是用一指完成即可ꎬ根本无须换把ꎮ而许讲德在此处的演奏是用一把位一指演奏ｍｉꎬ随后同指滑到二把位一指演奏ｓｏꎬ一指始终不离弦ꎬ再次回到ｍｉꎬ这样的演奏看起来左手动作 麻烦 ꎬ但是却更好地模仿了程腔ꎬ体现其行腔圆润细腻的特征ꎮ
第二句起始 想当初 的 想 字ꎬ
旋律为ꎬ同样是
用同指换把完成的小三度滑音ꎬ这两处都是先上行小三度ꎬ
再下行小三度回到原位ꎮ假使不运用这种滑音效果ꎬ似乎
听起来就不会与唱腔那么接近了ꎬ毕竟换指有声音衔接的
痕迹ꎬ而张氏对丈夫那种期盼思念的缠绵之情很难表现出
来ꎮ该唱段倒数第二句 原来是不耐烦已经睡困 中最后
的 困 字ꎬ拖腔旋律较长ꎬ
其中的为同指下行滑音ꎬ
使用三指完成ꎬ听起来其连贯性效果几乎同京剧声腔无异ꎮ
(四)纯四度滑音
许讲德在演奏«春闺梦»时ꎬ对于二度和三度滑音ꎬ
都是用同指完成ꎬ除此之外还有换指滑音ꎬ如曲谱中纯四
度滑音全部使用临指滑音来完成ꎬ如唱词 曾经得几晌温
存 中ꎬ 温
字对应的旋律中有ꎬｌａ是二指演奏ꎬ
而ｒｅ是三指演奏ꎬ两者之间利用滑音技巧衔接ꎮ乐曲最后
一句中 待我来搀扶你重订鸳盟 中 我
的旋律ꎬ
ｍｉ是一指演奏ꎬ而ｌａ是二指演奏ꎬ两者之间同样利用滑音
技巧衔接ꎮ这两处都是做上行四度换指滑音ꎬ既合理顺应
了二胡演奏习惯性的指法安排ꎬ又做到了模仿京剧声腔的
音乐效果ꎮ
许讲德曾在一档民族音乐家专访节目«敦煌国乐»中
说过: 二胡演奏京剧唱腔ꎬ在滑音㊁揉弦㊁弓序等技法的
安排上ꎬ是以二胡演奏的一般规律为基本依据ꎬ参照唱腔
的特殊要求而拟定的ꎮ简而言之要记住以下３２个字:分清
流派ꎬ进入角色ꎬ认真学唱ꎬ润腔细腻ꎬ指法随腔ꎬ弓随
腔走ꎬ字断腔连ꎬ声中有情ꎮ 京剧被称为 东方歌剧 ꎬ
为我国国粹ꎬ是中国传统文化的象征ꎬ至今已有两百多年
历史ꎻ而二胡从制作到声音ꎬ以及所承载的文化信息等与
中国传统文化也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ꎬ至今已有一千多年
的历史ꎮ二胡最初是为戏曲伴奏的ꎬ由此可见二胡与京剧
的关系源远流长ꎬ将两者结合也是对中国传统音乐文化传
承与发展的一种有效途径ꎮ二胡演奏声腔化模式完全可以
被我国更多的民族乐器演奏艺术所借鉴ꎬ从而将传统音乐
文化推向更广大的人民群众ꎬ让更多的人了解和喜爱ꎮ
注释:
[１]许讲德.许讲德谈二胡的特点与演奏之三 向民族民间音乐学
习培养歌唱性的演奏能力[Ｊ].小演奏家ꎬ２００５(０３):６６.
[２]凌继尧.艺术鉴赏[Ｍ].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ꎬ２００７:１１２.
(责任编辑:崔晓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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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晓斐:许讲德二胡声腔化作品«春闺梦»左手演奏技法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