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帝内经365》--029.六气

《黄帝内经365》--029.六气
·黄帝内经365·
·第一章生气通天·
·第六节地理·
四、六气（029）
近代西方医学并没有将人类生活的大气空间纳入自己的理论体系，一直到上世纪三十年代才有人提出建立一门研究天气和气候对人体健康影响的学科，这就是医学气象学。

但时至今日，医学气象学仍是生物气象学的分支学科。

现代医学气象学使用的主要是传统的分析观察方法，对研究对象进行分割研究，尚未形成具有说服力的能够指导养生防病和临床治疗的理论体系，而且涉及的病种也比较单一，大多集中于哮喘、冠心病、关节炎等与气候因素明显相关的一些疾病。

可以说，现代医学气象学还刚刚起步，如何将气象医学整合到现代医学的核心体系，以有效地指导临床实践，是现代医学所要面临的重要课题。

而在《黄帝内经》一书中，却处处体现了丰富、深刻而全面的气象医学思想，并且建立了独特的、全方位的，与传统医学理论高度融合的医学气象学说。

占有《黄帝内经》近三分之一文字篇幅的“五运六气”学说，实则是以气象气候为主，综合天文历法物候等多种学科知识，建立的一个大系统的，在医学上独树一帜的理论，千百年来有效地指导着临床实践。

都说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黄帝内经》的气象医学思想无疑是正确的，用今天的科学水准对其作出全面准确的判断还为时过早，因为现代科学还不能对《内经》气象医学思想作出化学量化的分析解读，但是《内经》有自己的表述方式。

前面几篇文章我们已经扯得太远，现在让我们回到《黄帝内经》，看看古人对大气的理解。

古代医家通过对大气现象的长期观察，将大气分为六类，即风、寒、暑、湿、燥、火（热），称为“六气”。

如果仅将六气作为六种大气现象，大家都很熟悉。

《黄帝内经》以其特有的方式，对六气特性作了深刻的概括。

（一）六气释义。

1、风。

（1）风属阳。

我们知道，风在气象学上给出的定义是，空气相对于地面的水平运动，是气压梯度力作用的结果，而气压的变化，主要是太阳辐射造成地球表面受热不均匀，引起大气层中压力及冷暖分布差异，暖空气膨胀变轻后上升，冷空气冷却变重后下降，空气沿水平方向运动形成风。

所以阳是形成风的主要因素，古人显然也认识到这一点，所以风属阳。

（2）风无所不在。

宏观层面，如八面来风，九宫八风。

微观层面，凡气之动皆风。

《内经》一个著名的命题“升降出入，无器不有”，则是无器不成风。

风区别于其他五气的一个很大特点是，风可以轻易地与其他五气结合，或者成为其他五气的载体，参与六气的运动变化过程。

如风寒、风湿、风温、风热、风火等。

风为阳，风寒就是阳中之阴，风火就是阳中之阳，风火相煽是个很大的问题。

（3）风含信。

一是气候上的信息。

气候的寒热温凉，风先知之。

东风起，天气将转温；南风起，天气将炎热；西风起，天气将转凉；北风起，天气将寒冷。

二是生物繁育生长的信息。

风（風）从虫从凡，凡亦声。

虫泛指生物。

植物自己不会走动，主要靠风授粉繁殖，故曰风生木。

动物也是这样，春分起，蛰虫鸣。

动物发情时，风能够传递雌雄求偶的信息，所以“风”在古文里也有“调情”的意思，如成语“风言风语”。

2、寒。

（1）寒属阴。

篆体的寒字，《说文》解为“从人在宀下，从茻荐覆之，下有仌。

仌，水也。

”房屋里的人，身上盖了很多草，下面有冰。

对人类而言，适合生存的温度范围很窄，倘若不采取任何防暑保暖措施，人勉强能够生存的环境温度大致就在30-40℃之间，所以人类很脆弱，对温度很敏感。

如果没有太阳提供热量，地球表面是凝固的寒冷。

虽然地心温度很高，但地球表面被水包围，水性寒，地心热量很少能释放出来。

这里说的是寒的本体。

（2）寒不离水。

太阳辐射给我们提供热量，使我们感受温暖。

热
量持续蓄积，温度不断升高，人类也无法生存，这时候就要降温。

解铃还须系铃人，仍然要依靠太阳的能量，只不过需要水的参与。

太阳辐射产生的热量，使地表水汽蒸腾上升。

我们知道大气对流层的温度随高度而降低，高处不胜寒嘛。

水汽蒸腾到一定高度后，温度逐渐降低，甚至接近冰点，当水汽融合为水滴，便成为雨雪降落，使地面温度降低，这就是寒。

《内经》将这一过程描述为“地气上升为云，天气下降为雨”。

古人观察问题的视角确实很特别，把太阳、寒、水这三个看似对立的东西联系在一起。

运气学中“太阳寒水”的概念大致就是这么来的。

这样，寒与热就构成了一组对立统一的矛盾运动，《内经》观察事物，处处体现了这样的世界观方法论。

中医四大经典之一的《伤寒论》，其中占了一半以上篇幅的“太阳病”篇，翻来覆去讲的就是“太阳寒水”四字。

你把太阳病篇搞通了，门诊上一半的毛病都能看，而且看得那个是相当的好。

寒有水才能凝冽，有风才能布散，所以寒常以风寒、寒湿的面目出现。

风寒为阴中有阳，寒湿为阴中之阴。

3、湿。

（1）湿（溼）属阴。

《说文》：“溼，幽溼也。

从水，一所以覆也。

覆土而有水，故溼也。

”湿的本义是覆土下面的水汽。

一说溼字右侧声部上面的“一”代表天，下面土即地，中间那个字是细微的意思，表明湿是弥散在天地间的细微的水。

故湿属阴。

（2）湿不离土。

那么湿是怎样形成的呢？湿（濕）从水从日，地球表面吸收太阳辐射的热量，使水汽蒸腾上升。

地表水（如江河水）的水汽蒸腾上升我们通常难以觉察。

而地下水（土之下）在地表所吸收的太阳热量以及地热的双重熏蒸下，水汽源源不断，氤氲上升。

上升过程中要经过一道屏障，就是土，所以覆土才会潮湿，正常的土壤，稍稍挖下去一点就能看到湿气，甚至一块土疙瘩翻个身就是湿的。

中医所说的湿，主要是指这些有形之湿，所以我们不能离开土来讨论湿。

这部分水汽出离地表后，阳光一照，风一吹，很快就蒸发了，所以土的表面会干燥。

反过来，土表面的干燥也有利于土壤吸湿，这是一个
连续的过程。

湿大致有寒湿、湿热、风湿三类，寒湿易凝滞于下，湿热易熏蒸于上，风湿则多游行于溪谷（自然界的溪谷应于人的关节空窍）。

4、燥。

（1）燥的本义。

燥即干，与湿相对。

干在古文里没有干燥的意思，应写作“乾”，与乾卦的乾同体异音。

《说文》：“乾，上出也。

”段注：“此乾字之本义也。

自有文字以后，乃用为卦名，而孔子释之曰健也。

健之义生于上出，上出为乾，下注则为湿，故乾与湿相对。

”意思很明白，乾为阳，阳热下注就形成湿，阳热上收就变为燥。

所以燥属阴。

（2）燥的成因。

燥与湿相对而言，二者的区别表面上仅仅在于水汽的多少，我们现在叫湿度。

上面讨论湿的时候说过，阳加于水，阳热蒸腾水汽，氤氲成湿。

那么，把阳热收回来，水就不会变成水汽，就不会氤氲成湿，湿少了就是燥。

夏天的时候，我把阳气都放出去了，到了秋天就应该收官了，阳气一收，湿气减少，这就是燥的成因。

运气学有一个概念叫“阳明燥金”，什么叫阳明？两阳合明谓之阳明，重点在一个合字，就是把太阳少阳合拢来，收起来。

所以阳明“在天为燥，在地为金”。

如此看来，湿与燥只是一个事物的两个方面，已知湿，则燥在其中矣；已知燥，则湿在其中矣。

但《内经》为什么要把燥湿分而为二呢？《易经》有一句话叫做“水流湿，火就燥”，水流过的地方会遗留湿，火烧过的地方会形成燥，这个不用解释，每个人都能理解，似乎与我们前面所说的燥湿成因相矛盾。

这是燥湿二气的特别之处，是在特定环境发生的特殊现象。

这种现象自然界存在，人体也存在，所以临证遇到燥湿的问题时，应注意分析其与阳热的关系。

5、暑、火（热）。

（1）暑、火（热）属阳。

暑与火（热）主要是太阳辐射产生的热量，所以都属阳。

二者性质相近，只是程度有别，所以我们放在一起讨论。

火有二义，一是形而上的火，一是有形之火，所以把火归在六气不太合适，我们通常用“热”代替火在六气中的位置。

（2）暑多挟湿，热易生风。

这是暑与热的主要区别。

暑挟湿，最典型的莫过于南方的黄梅季，暑湿蒸腾，闷热粘滞，浑身不适。

热易生风，一波一波的，形容为热浪滚滚，风热相煽容易扰乱神明。

（二）六气与时令——时立气布。

六气是古人对一年四季六个时令正常气候特点的高度概括。

这是“五运六气”学说对六气的时令划分，具体为：春分前约六十天为风气，小满前约六十天为热气，大暑前约六十天为暑气，秋分前约六十天为湿气，小雪前约六十天为燥气，大寒前约六十天为寒气。

这个叫做“时立气布”，是《黄帝内经》一个非常重要的概念。

《黄帝内经》认为，时立气布是自然界万事万物生、长、化、收、藏和生、长、壮、老、已的重要条件，用现在的说法是生命体演化的重要条件。

我们发现，跳出五运六气学说的范畴，将六气作这样的划分显然不是孤立的纯粹的，正确的理解是，六个时令各以一气为其主气，其它各气随处其中，通过升降出入等运动发生各种变化，这样，就产生了六气主令的概念，即：
风为春令主气。

暑与火（热）作用相似，为夏令主气。

湿为长夏主气（有梅雨季的地方比较明显）。

燥为秋令主气。

寒为冬令主气。

（三）六气与五行方位——六气本位。

我们已经知道，时令与方位有对应关系，六气的生成区域也是这样。

《素问·阴阳应象大论》说：“东方生风，风生木，木生酸，酸生肝”，“南方生热，热生火，火生苦，苦生心”，“中央生湿，湿生土，土生甘，甘生脾”，“西方生燥，燥生金，金生辛，辛生肺”，“北方生寒，寒生水，水生咸，咸生肾”。

由此可知：
风气来自东方，五行属木。

暑热之气来自南方，五行属火。

湿气来自中央，五行属土。

燥气来自西方，五行属金。

寒气来自北方，五行属水。

这样，六气与时令、方位、五行、五脏、五味等形成对应关系，也属于五行物类的范畴。

如表：
表029-1 六气与四时五行干支五脏配属表
（四）六气的太过不及。

六气的太过不及，一指的是六气敷布在空间的程度，就是六气的能量大小与多少。

另一方面涉及到六气敷布的时间考量，如《素问·六微旨大论》云：“至而至者和；至而不至，来气不及也；未至而至，来气有余也。

”如春天风气应时而至为和，春天风气应来而不来为风气不及，风气在春天到来之前先至，为风气太过。

由于六气各主其时，按时序排列为风、热（暑火）、湿、燥、寒。

如果某年春令风气太过（多风或春温延长），则夏令热气就会相对不及；夏令热气不及，则容易导致秋令燥气的相对太过；燥气太过，则有可能出现暖冬。

这种现象经常出现，《内经》描述为“有余而往，不及随之；不及而往，有余随之”。

六气太过不及是《黄帝内经》运气学说的重要内容，有专门论述，这里不再展开。

（五）六气病因与六气病机。

六气太过，往往侵犯人体，造成危害。

当六气太过成为致病因素时，称为“六淫”或“六邪”，即风邪、寒邪、暑邪、湿邪、燥邪、火邪。

研究六淫侵犯人体导致疾病的发生机制，称为“六气病机”。

如病发于春，伤于风者，为风病；病发于夏，伤于暑者，为火病；病发于长夏，伤于湿者，为湿病；病发于秋，伤于燥者，为燥病；病发于
冬，伤于寒者，为寒病。

病机六气，虽然名称未变，但已不是大气六气和病因六气，而是机体对六邪侵袭作出的整体反应，以《内经》的术语来说，就是“此皆根于内也。

”
六气是《黄帝内经》中相当重要的概念，贯穿疾病发生、发展和转归的全过程，成为《内经》生理、病理、病因和诊断学说的重要组成部分，并与药物的四气五味相联系，影响临床选方用药。

所以，《内经》六气，绝非仅仅是大气的六种现象，而是古代天人合一思想的深刻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