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智丛结”的概念、理论和方法

２０２３年第
５期(总第２００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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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龙江社会科学
ＳｏｃｉａｌＳｃｉｅｎｃｅｓＩｎＨｅｉｌｏｎｇｊｉａｎ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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㊀㊀㊀㊀㊀㊀㊀Ｎｏ.５ꎬ２０２３
㊀㊀㊀㊀㊀㊀㊀㊀Ｇｅｎｅｒａｌ.Ｎｏ.２００
人类学研究
心智丛结 的概念㊁理论和方法
①
[俄]史㊀禄㊀国
于㊀洋译
(吉林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ꎬ吉林四平１３６０００)
摘㊀要:纵观人类学的学术发展史ꎬ对不同民族心理现象的个案考察和比较研究始终是其中的核心议题ꎮ史禄国在与前代和同时代学者民族心理研究学说对话的基础上ꎬ提出了 心智丛结 概念ꎬ主张把民族心理现象理解为包括观念和态度文化丛ꎬ认为应该在民族的整体环境适应中理解 心智丛结 的构造和作用ꎬ 心智丛结 是动态现象ꎬ包括民族自身创造和借用的文化要素ꎮ在考察 心智丛结 的过程中ꎬ民族志研究者应有充分的理论准备和调查技术才干ꎮ
关键词:心智丛结ꎻ民族志ꎻ民族心理
中图分类号:Ｃ９５㊀㊀文献标志码:Ａ㊀㊀文章编号:１００７－４９３７(２０２３)０５－００９１－１１
①㊀
本文译自:ＳｅｒｇｅｉＭ.ＳｈｉｒｏｋｏｇｏｒｏｆｆꎬＰｓｙｃｈｏｍｅｎｔａｌ
ｃｏｍｐｌｅｘｏｆｔｈｅＴｕｎｇｕｓꎬＬｏｎｄｏｎ:ＫｅｇａｎＰａｕｌꎬ１９３５ꎬｐｐ.１－１１.基金项目:教育部人文社科青年基金项目 清代国家权力影响下萨满教变迁研究 (２２ＹＪＣ７３０００６)
作者简介:史禄国(１８８７ １９３９)ꎬ俄罗斯著名民族学家ꎬ现代人类学奠基人ꎬ通古斯研究国际权威ꎬ１９２２年移居中国ꎬ先后在厦门大学㊁中山大学和清华大学任教ꎮ
译者简介:于洋ꎬ１９８６年生ꎬ吉林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副教授㊁人类学博士ꎮ
㊀㊀一㊁概念
目前ꎬ人们对民族志现象的性质ꎬ它所包含的文化丛与文化要素基本持一致意见ꎮ它们是习得的知识㊁实践以及可观察的行为表现ꎮ这些知识可通过代际传承ꎬ从相邻族团采借ꎬ甚至由族团成员个人创造ꎮ与其他人群单位相同ꎬ族团拥有一组继承下来的生理 心理要素ꎬ后者在为民族志现象的创造提供可能性的同时ꎬ也施加了限制ꎮ作为人类单位对环境(这一过程我称为ｅｔｈｎｏｓ)的一种适应形式ꎬ心智丛结具有纯粹的精神特征ꎮ由于民族志现象的文化丛和文化要素有各自的功能ꎬ不能对其进行静态抽象的理解ꎮ在描述文化要素构成的文化丛时ꎬ有必要考察其中的功能机制ꎮ
民族志文化丛包括许多文化要素ꎮ为了描述和观察的方便ꎬ我们有必要以某种方式对这些文化要素分类ꎮ将民族志文化丛和文化要素分为物质(技术)文化ꎬ社会组织以及 心智 丛结是人为操作ꎻ正如我在«北通古斯人的社会组织»中指出ꎬ物质文化㊁社会组织以及心智丛结构成了一个特定的系统ꎬ一个十分平衡的整体ꎬ所有文化要素在某种程度上都是 适应性 的ꎬ不能单独地理解某一文化要素ꎮ在对这个问题的理解上ꎬ我们将文化丛视为相互作用的ꎬ尽管文化要素是不能行动的ꎬ但文化持有者一直在行动ꎮ上述内容充分表明了我的观点ꎬ我在民族志要素分为三种类型的前提下论述心智丛结ꎬ仅是出于对事实进行解释的目的ꎮ
心智丛结 指对特定环境反应形成的心理
和精神方面的文化要素ꎮ作为环境的整体及其构成要素可以是变动的ꎬ也可是稳定的ꎻ可以是动态的ꎬ也可是静态的ꎮ为了方便论述ꎬ我将这些文化要素分成两组ꎬ即(１)一组反应态度ꎬ它们虽然在特定的范围内会发生变动ꎬ但却是持久的㊁明确的ꎻ(２)一组观念ꎬ这组观念定义了特定的精神态度ꎬ可被视为特定族团(甚至个人)的理论体系ꎮ一个族团的心智丛结对整体的人群单位发挥特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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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能ꎮ它保证或者更好地表明了族团的存在ꎮ事实上ꎬ心智丛结在变动的环境中发挥适应功能ꎬ通过坚决抵制和灵活变通使族团保持足够的敏感性ꎮ
心智丛结 方面的民族志事实具有特殊性ꎮ物质文化研究是描述㊁拍照㊁记录与分析一组物体ꎻ社会组织研究是要描述一组社会关系ꎬ是一组固定的规范ꎻ而对构成心智丛结心理和精神要素的研究ꎬ要描述的内容局限于态度和观念ꎬ仅有部分内容可通过描述行为㊁习俗和规范表达ꎬ很少能通过拍照呈现ꎮ因此ꎬ与其他类别民族志现象相比ꎬ反映心智丛结的材料十分不同ꎮ尽管我需要经常论及心智丛结与物质文化㊁社会组织文化之间的关系ꎬ但也要对其进行单独研究ꎮ
与构成物质文化㊁社会组织的文化要素相比ꎬ心智丛结包括的文化要素有时缺乏稳定性ꎻ如果单独研究心智丛结ꎬ其包含文化要素数量十分庞大ꎬ且重要性不高ꎮ构成心智丛结的文化要素ꎬ例如关于人死后生活的理论可能变化ꎬ甚至完全改变ꎬ但却不会影响到其他文化丛ꎻ又如ꎬ物质文化可以通过吸收新的知识而发生改变ꎬ但不会对民族志现象整体带来负面影响ꎻ这一规律也适应于艺术现象ꎮ不过ꎬ这却不适合对狭义心灵秩序的解释ꎮ
心智丛结包含要素不稳定性是十分普遍的ꎬ它们经常借自相邻族团ꎬ尤其表现在采借的文化要素与现有的文化丛间无明显冲突的情况下ꎮ例如ꎬ已经变得十分普遍的欧洲科学ꎬ正在成为处在欧洲文化压力下族团心智丛结不稳定的要素之一ꎮ当族团之间的交流有限ꎬ并且族际压力很小的情况下ꎬ不同类型的文化丛都是稳定的ꎬ尤其是心智丛结ꎬ要比那些处在强烈压力下的族团稳定得多ꎮ这一特征在族团急剧的变迁过程中表现得很明显ꎮ
㊀㊀二、理论
由于民族志观察者与被观察的族团处于不同的文化丛之中ꎬ这给他们的调查和异文化分析带来巨大困难ꎬ对初入行者尤其如此ꎬ甚至对那些有调查经验者而言ꎬ即使已经有了现成的理论ꎬ仍会面临困难ꎮ这些关于 心智丛结 的理论会对调查者产生影响ꎬ在很多情况下ꎬ它们限制了民族志研究的视野ꎮ
进化论对说不同语言调查者得出不同结论及研究假设的不可避免之影响ꎬ我在这里不再重复[１]７３－１１４ꎮ曾一度主导民族志学者对民族志现象进行经济的㊁地理的以及相似的一元论解释目前已让位给其他理论体系ꎬ但这些理论的复苏仍有可能ꎬ不时地重现并影响调查者ꎮ①
万物有灵论 由爱德华 泰勒(Ｅ.Ｂ.Ｔｙｌｏｒ)提出ꎬ并经安德鲁 兰(Ａ.Ｌａｎｇ)的进一步发展ꎬ尤其通过弗雷泽(Ｊ.Ｇ.Ｆｒａｚｅｒ)先生对调查者产生很大的影响ꎮ这些理论不是将事实整合到一起ꎬ而是将一部分事实拆分出来放到 原始主义 的类别中ꎬ同时ꎬ这是一个过于宽泛的概念ꎬ构成不同类型文化丛的背景ꎮ万物有灵论在这些文化丛中体现了不同的变体ꎬ及各自的地方性阐释ꎮ对 物活力 (ａｎｉｍｕｓ)(神灵)的认知也过于一般化ꎮ任何文化丛中选择例子都能说明这一理论ꎮ但是ꎬ如果我们将 万物有灵论 看作一个完善的思维体系㊁一种哲学ꎬ它就会遮蔽不同族团自身的理论ꎮ
事实上ꎬ万物有灵论可能是特定族团环境基础上理论体系的一个边缘部分ꎮ神灵( 物活力 )可能有不同的起源和属性ꎬ例如ꎬ基督教不同教派的 神灵 ꎬ蒙古人佛教中的 神灵 以及澳大利亚的 神灵 ꎮ这些神灵在本质上是不同的:尽管这些观念都基于同一个假设即神灵的存在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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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尽管这些理论已经废弃了ꎬ但的确会重新出现ꎮ事实上ꎬ这一理论大大地减少了民族志作品的科学性ꎮ不过也可以这么说ꎬ这是一个解体单位(由不同族团构成的群体)内部发生的反常现象ꎬ不符合现代科学的发展趋势ꎮ而且ꎬ这一理论没有生存的机会ꎬ这种情况只有在文化丛解组以及族团(群体)解体的情况才会发生ꎬ这一条件下ꎬ作为知识的一个特殊分支ꎬ民族志会成为十分肤浅的奢侈物ꎬ民族志研究者达不到基本的理论训练要求ꎮ这一理论与其他文化要素及其相关民族志研究者将会消失ꎬ不会像其他族团文化中培育出的科学那样ꎬ对民族志学产生任何影响ꎮ我不需要再讨论地理一元论者ꎬ这些人由于缺乏通识教育ꎬ没有成为真正的地理学者(拥有广泛的博物学知识)以及民族志学者(除了通识教育外ꎬ还需要语言学㊁ 人文学科 的训练)ꎮ
这些假设是人类(甚至是人类祖先)在远古时代确定的ꎮ①尽管如此ꎬ上世纪的理论家们通过搜集不同族团中 万物有灵论 的事实ꎬ来建立万物有灵论的理论假设ꎬ这实则只是欧洲文化的产物ꎮ这些理论并没有超出欧洲的科学观念ꎮ除了 物活力 的基本假设外ꎬ没有一个现存的文化丛能够与万物有灵的理论框架相适应ꎮ尽管如此ꎬ欧洲的民族志研究者在遇到新的族团时ꎬ总会在这些理论的帮助下通过寻找新的证据来证实他们的理论ꎮ事实并不缺乏ꎬ因此民族志研究者经过选择后ꎬ自然增加了 证据 的数量ꎮ处在相同位置上的通古斯人㊁澳大利亚人㊁美洲土著以及其他人群也想在欧洲文化中寻找新的证据来证明自身的
万物有灵论 ꎮ
最近ꎬ一些通灵论作家也有类似的奇怪举措ꎬ他们从 科学文化丛 之外搜集需要的事实ꎬ来支持他们自己的万物有灵体系ꎮ他们不想ꎬ抑或是不能接受整体科学文化丛ꎬ但这却剥夺了它们理解科学文化丛的可能性ꎮ与之类似ꎬ还有一些调查者在上世纪末万物有灵论的指导下调查异文化的心智丛结ꎬ他们自然保持着对万物有灵论的信仰ꎬ再次用异文化中所选择的事实来支持这一理念ꎬ其实这些事实在调查者自身的文化中也存在ꎮ这么做不能达到深入理解异文化的目的ꎬ这正如通灵论者不能理解在没有 高位神 假设下ꎬ科学文化丛也可发挥作用ꎮ
另一种理论ꎬ对调查者而言很可能更危险ꎬ即认为 原始思维 的存在ꎬ比较普遍的观点认为调查对象的思维与调查者ꎬ尤其是理论家的思维是不同的ꎮ只有对整个文化丛进行认真的研究后才能理解调查对象的思维ꎬ思维是基于整体文化丛形成的ꎬ调查者只有完全理解了其中的机制(逻辑)才能够认识调查对象的思维ꎮ与 万物有灵论 学者相同ꎬ源自旅行家和调查者的事实可能被选择出来支持新的 原始思维 的理论ꎬ但这一理论属于欧洲文化丛或者说是欧洲民族志文化丛的一部分ꎮ与进化论假设相一致ꎬ列维 布留尔(Ｌ.Ｂｒｕｈｌ)认为人类经历了前逻辑阶段ꎬ并通过马赛克似的工作进行了假设构建ꎬ其处境比做类似工作建立 万物有灵论 的前辈更为艰难ꎬ因为 原始思维 理论所能用到的事实没有建立 万物有灵论 的多ꎮ因此ꎬ他不得不用一些来源有争议的事实ꎬ其中有些事实的理解是错误的ꎮ尽管有大量事实是能证明建构与 原始思维 相反的理论ꎬ却没有被考虑ꎮ无须惊讶的是ꎬ在这一理论的引导下ꎬ人们发现世界上有很多民族拥有 原始思维 ꎬ所以这个理论持续地获得了很多追随者ꎮ
实际上ꎬ维系这个理论的事实ꎬ与支撑与其相反理论的事实是同样多的ꎻ因为这个理论成功的原因在于假设ꎬ即认为由于人类经历了一系列连续的阶段ꎬ文化相应也经历了这些阶段ꎬ正如那些生物学家通过比较灭绝的和活着的同源物种的骨头说明动物的进化过程ꎬ民族志事实也得到相似的研究ꎮ这一基于类比产生的削足适履的假设和理论ꎬ可能通过 原始思维 的类比得到更好的理解ꎬ正如研究原始思维的作家所描述的那样ꎮ通过有机体和身体现象进行类比是十分危险的ꎬ因为我们不能从民族志现象中区分出类似的或同源的现象ꎬ我们对这些文化丛调查的还很少ꎬ对于那些能将孤立文化丛之间建立的 链接 ꎬ我们所知甚少ꎮ不过ꎬ如果我们成功地建立了文化演变的序列ꎬ这也与进化无关ꎬ因为它们不是有机的㊁物理的现象ꎻ它们只是一个功能ꎮ
很明显ꎬ如果文化丛内部平衡得以维系ꎬ并表现为很好地适应形式ꎬ文化要素可能形成有机的文化丛ꎮ但不同文化丛中的各文化要素的重要性和意义是不同的ꎮ一个采借的文化要素可能被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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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通过对旧石器时代葬礼的观察ꎬ我们推断尼安德特人中拥有神灵观念ꎬ所以这一观念的起源无从考证ꎮ关于 万物有灵论 起源的假设自然是基于推理而不是事实ꎮ人类学家认为尼安德特人与智人不是一个物种ꎬ所以我们不能断言神灵假设在目前人类更早的祖先中不存在ꎮ今日我们调查的族团与欧洲各族团一样是现代的ꎬ因此ꎬ如果我们不能确定 原始 人群中有古老文化丛存在的证据ꎬ就不能通过这些族团的调查来重建神灵观念的起源ꎮ理解心智丛结中神灵观念的作用不需要探求其起源ꎬ因此探寻这一假设的起源是无用的ꎬ因为我们没有办法恢复和重建万物有灵论最初的面貌ꎮ只有理解这一文化丛ꎬ我们才能弄清楚它被创造的过程及原因ꎬ它最初的功能和意义ꎮ从那时起ꎬ 灵力 的假设代代相传ꎬ从一个族团传播到另一个族团ꎬ甚至在不同的物种间传播ꎮ
合到一个完全不相关的文化丛中ꎬ同一文化要素在新的文化丛中完全改变了功能ꎮ很明显的是ꎬ在发现此类不稳定要素的过程中ꎬ我们可能对其功能㊁意义和起源形成错误的认识ꎮ因此ꎬ每次从文化丛中选取的文化要素ꎬ都要核对它们的现在和过去的形态ꎬ及其在文化丛的意义㊁角色和起源ꎮ换言之ꎬ研究者必须先调查文化丛ꎬ并对其中的要素进行认真的研究ꎮ在列维 布留尔建构其理论的过程中ꎬ只是选择了适合其理论的事实ꎮ从方法论的立场看ꎬ其方式与前辈学者间没有什么大的差异ꎮ但是ꎬ这一理论对调查者的影响比相对简单的 万物有灵论 危险ꎬ因为 原始思维 理论看起来比 万物有灵论 更科学ꎬ它所处理的事实与理论之间更加匹配ꎬ并更具现代科学民族志的形式ꎮ
尽管列维 布留尔提出这一理论ꎬ很多学者并没有接受ꎬ民族志研究者也没对其认真讨论ꎬ但我们不能轻易忽略这一理论ꎬ因为它是上个世纪末和本世纪初迪尔凯姆(Ｅ.Ｄｕｒｋｈｅｉｍ)系列作品最初提出的一些概念的表现ꎮ对于迪尔凯姆而言ꎬ社会(文化的化身)是一个超有机体ꎬ有自身的生命㊁历史和机制等ꎬ是非物质性的ꎮ一整代民族志研究者都追随这一关于民族志现象的新观点ꎬ这意味着文化丛的存在和生命与物质环境间没有关系ꎮ因此ꎬ列维 布留尔的理论应该被拒绝ꎬ但这并非意味着其论述的方法也应被拒绝ꎮ实际上ꎬ这些观点在一些历史学家㊁民族志学家以及社会学家的作品中ꎬ有时以巧妙的形式呈现ꎮ①
马林诺夫斯基(Ｓ.Ｍａｌｉｎｏｗｓｋｉ)在新的心理学派的影响下创造了新的方法ꎬ从另一角度挑战了上述问题ꎬ即从心理学机制的方面理解文化要素构成的 丛结 ꎮ首先ꎬ这种方法不能解决民族志要素的起源问题ꎬ马林诺夫斯基认为这是民族志研究的目标之一ꎬ但这些努力所形成的结论仅是理论假设ꎬ与 万物有灵论者 进化论者 和 原始主义者 的观点并没有本质的差别ꎮ事实上ꎬ理解社会的心理学机制ꎬ并不需要了解构成心智丛结要素的起源ꎬ但如果将心智丛结拆解为单独的要素并进行心理学分析ꎬ对理解整体文化丛的维系机制没有任何帮助ꎮ那些追求新观念趋势的民族志研究者将会在理论和假设的建构中迷失自我ꎬ这种情况在心理分析的创造者中已经发生ꎬ尤
其是弗洛伊德ꎬ已经对难以理解的民族志现象如
族外婚㊁回避习俗等尝试解释ꎻ这一方法是用新的
术语整合过去和现在的事实ꎬ对理解文化丛整体
没有任何帮助ꎮ过于强调文化的某个方面ꎬ就像
有经验的艺术家ꎬ能够利用不同颜色的光在同一
个舞台上制造不同的画面ꎬ产生不同的舞台效
果ꎮ②
我并不是说ꎬ民族志学者不能用心理学方法ꎻ
但这一方法的具体应用应局限在民族志工作的特
殊方面ꎬ当合适时ꎬ它是一个好的㊁成功的方法ꎬ心
理学的方法只是一种好的技术性方法ꎬ千万不能
滥用ꎮ③
我已经论述了民族志研究者在研究通古斯人
萨满教时运用 心理学 方法产生的负面影响ꎮ
在论述萨满教的相关章节中ꎬ我将分析民族志研
究者在这一个案中的态度ꎮ这里我想指出ꎬ通过
运用心理学的方法ꎬ施特忍堡(Ｌ.Ｓｔｅｒｎｂｅｒｇ)认为
心理学的基础是性情结ꎮ如果考虑到通古斯人的
整体文化事实ꎬ这一理论观点便难以立足ꎬ因此他
按照弗雷泽㊁列维 布留尔以及其同时代使用 马赛克 方法学者的方式ꎬ选择特定的事实立论ꎮ当然ꎬ我们在理解一般心智丛结时ꎬ不能排除
性情结ꎬ但这不是诸多族团中萨满教起源及其存
在的唯一原因ꎮ这种观念趋向也是欧洲文化丛的
一部分ꎬ在民族志调查中它可能会转移调查者对
异文化整体的关注ꎬ而专门关注其中的文化要素ꎮ
历史 文化的方法(也称 历史 民族志的 文化圈 方法)ꎬ主要由格雷布纳(Ｅ.Ｇｒäｂｎａ)㊁施密特(Ｗ.Ｓｃｈｍｉｄｔ)提出ꎬ尤其关注 历史 民族 文化 问题ꎬ这一方法十分有用ꎬ但如果调查者将自身只局限在这一方法上ꎬ也会对调查产生不利
４９
①
②
③
例如ꎬ葛兰言的作品ꎮ
例如ꎬ最近理查德(Ａ.Ｉ.Ｒｉｃｈａｒｄｓ)所著的«野蛮部落的饥饿与劳动ꎬ南部班图人营养的功能研究»ꎬ伦敦ꎬ１９３２年版ꎮ
很显然ꎬ我所用的术语 功能的 比马林诺夫斯基及其追随者要宽泛ꎮ必须强调的是ꎬ同一个 听觉 启动词 功能 功能的 等ꎬ在不同的条件反射链条中有不同的 意义 ꎮ在阅读完整部著作之后ꎬ大家会了解我用这些词汇的全部 意义 ꎮ
的影响ꎮ在对一个可能从来没有存在过的文化丛进行形式意义上重构的过程中ꎬ调查者可能忽略了对文化丛内部机制及其 功能 的考察ꎮ因此ꎬ与对待现代心理学方法的态度相同ꎬ在使用这个方法时ꎬ我们不要忘记民族志文化丛的其他方面ꎮ一些学者并没有完全抛弃旧理论ꎬ而是尝试在此基础上建立新理论ꎮ如弗朗兹 博厄斯(Ｆ.
Ｂｏａｓ)ꎬ他拒绝进化论的某些方面ꎬ用新的假设代替了进化论的弱点ꎬ同时保留了进化论中的进步观念以及一些其他观点ꎮ①另一个学者是罗维(Ｒ.Ｈ.Ｌｏｗｉｅ)ꎬ他坚定地拒绝了进化论ꎬ但它在列举各种形式 宗教 和 社会组织 的路上并没有走得更远ꎬ同时他保留了 原始主义 观点ꎮ罗维的理论也许可被称作 包含所有可能性 的理论ꎬ他甚至认为ꎬ民族志学者不再需要搜集新资料ꎬ尽管对文化丛的调查与分析ꎬ甚至简单地描述还没有开始ꎬ也不需要这方面的资料了ꎬ②之前搜集到的事实需要引起重视ꎮ罗维的理论值得特殊关注ꎬ因为它复兴了早期的 理性主义 学派ꎬ他提出了通过 效用 来定义制度的存在ꎮ③一个更为折中的例子是克鲁伯(Ａ.ｋｏｒｅｂｅｒ)的作品ꎬ他努力将民族志研究带回到文化有机体④的概念中ꎬ同时以充分的理由提出了动物中的文化问题ꎮ一项成功调查的最大理论障碍ꎬ很可能是将调查人群分成 原始 文明 高级 低级 等类别ꎮ其实ꎬ这些理论的存在有深刻的存在于欧洲文化丛中的民族志意义上的原因ꎬ民族志研究者采取了自身文化的观点ꎮ在不同族团中的许多调查得到的事实已摧毁了 原始 理论观念ꎬ让许多调查者改变了调查方式ꎮ此前ꎬ他们只注意到不同族团中思维和行动的相似性ꎬ忽略了差异性ꎮ这种支持或反对某一命题的方法即是选择一些事实构造马赛克式的图景ꎬ是对事实的重构ꎮ⑤当然ꎬ这两种命题都会被不同类型的读者(包括调查者)从自身文化出发的接受ꎬ正如 万物有灵论 的不同理论观点都有追随者ꎮ
这些理论的明显缺陷是将族团分为高低优劣ꎬ并用 文明化 的程度进行区分ꎮ属于旧有的分类框架中 进步 发展 进化 范围族团的学者不断地调和相关理论ꎬ但是它仍会以一种新的㊁貌似科学的面貌出现ꎮ例如ꎬ新的方式对不同民族志文化丛间差异不再是对其他族团的否定和反驳ꎬ而是在不改变旧假设基础上做定量分析ꎬ认为数量越多就越好ꎮ此外ꎬ还存在一种是关于文化差异的动态观念ꎮ丹尼克尔(Ｊ.Ｄｅｎｋｉｅｒ)在«世界上的种族和民族»(第二版)中ꎬ根据文化的变化速度将人群分为:文化变化缓慢的人群㊁文化明显进步的人群(相对慢)㊁文化进步迅速的人群ꎮ根据这个划分标准ꎬ汉人㊁马来人㊁蒙古人以及古埃及人属于半文明化的中间人群ꎮ这一分类是纯粹的简单假设ꎬ因为没人对其中讨论的文化变化速度做测量ꎻ并且ꎬ在讨论文化变化速度时ꎬ这一理论没考虑人口和族际压力ꎬ因此毫无意义ꎮ欧洲人当然会将自身置于这一分类中首要位置上ꎮ根据此分类ꎬ不同的族团(国家㊁民族)的分类与摩尔根(Ｍｏｒｇａｎ)㊁维尔康特(ｖｉｅｒｋａｎｄｔ)过去的分类并无差别ꎬ也有一些学者因某一人群中缺少某种文化要素ꎬ就将其视为低级的ꎮ事实上ꎬ这类分类的发生ꎬ源于争做 第一 的欲望(一个有趣的心理情结)ꎮ因此ꎬ这种方式是不科学的ꎬ它只是以科学的外表来合理化价值判断ꎮ如果我们认真研究其他文化ꎬ也会发现其中存在认为自身文化优于欧洲文化的态度ꎬ如印度和中国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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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
③
④
⑤
参见弗朗兹 博厄斯:«原始人的心智»(１９１６)ꎬ以及他在«社会科学百科全书»中的文章«人类学»(１９３０)ꎮ博厄斯的 关键方法 是搜集资料的技术ꎬ而对民族志现象的分析则是不成熟的ꎮ
参见罗伯特 罗维的«初民社会»与«初民宗教»ꎮ
民族志现象的合理化不仅是调查者的特点ꎬ而且那些正在经历迅速变化的族团也会将自身民族志现象合理化ꎬ事实上ꎬ当一个族团在经历迅速的变化时ꎬ人们没有时间把文化要素想象成静态的ꎬ如最高神灵ꎬ或者半神化的祖先ꎮ这类族团更倾向通过理性算计来解释族团的文化现象ꎮ这是一些正在经历变迁的现代族团之特征ꎮ民族志调查者对观察到的民族志现象做理性化的解释也很普遍ꎮ合理化的形式之一是对这些现象进行实用主义的解释ꎮ这一态度与民族志调查自身所属族团的文化特征紧密相关ꎮ其实ꎬ这类单位应该是族团的构成单位之一ꎮ我不再分析这个理论ꎬ因为其方法论缺陷是很明显ꎮ
参见克鲁伯:«文化生长和有机进化的历史重构»ꎬ«美国人类学家»１９３１年３３辑第２期ꎬ第１４９－１５６页ꎮ参见如勒罗伊(Ｏ.Ｌｅｏｒｙ):«原始理性 对先验理论的驳斥»ꎬ巴黎ꎬ１９２７年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