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的姑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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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方的姑母
12岁那年,我在姑母家整整住了一年。

姑母住在穆棱县一个叫福来的小屯,距我家有一千多里。

小屯背靠着一座如黛的大山,山脚下淌着一条湍急的小河奔腾曲转流向远方,它叫穆棱河。

有了这条小河,小屯就多了几分灵性。

河对岸是片片的稻田。

这山,这水,这田园,构成了小屯的妩媚。

我姑母家的茅草泥屋就依傍在小河边,水边有清灵灵的水浮莲,神扬的细萍和光滑粗砺的河石。

远处茫茫沼泽,芦苇连天,水鸟满荡,莺蝶乱飞。

家门前长着两棵遮日蔽阴的老槐树,老干纵横,枝叶繁茂,像粗大的双臂,拥抱着庭院,长长的枝桠交叉着,手拉手,系拴着一只孤零的渡船。

我初来时,住在河岸的小屋里,并不感到寂寞和单调。

这里环境优美,空气清新。

白天,鸟声、蝉声不断。

看哪里都觉得稀奇又新鲜。

一到晚上,渡口安静了,只有渡船摇动着,似入梦乡。

我们坐在门口纳凉,点燃一盏小油灯,挂在槐树上,同皎洁的明月,一同落在穆棱河的水底,几颗宝石般的星星,飘在河面上,一闪一闪地眨着眼,愈发晶莹,小屯显得更加温馨、安谧。

姑父光着脊梁,抽着旱烟袋,一口接一口地吸着,在夜色中一明一灭。

我们一人一把大蒲扇,啪啪打着蚊子,听着爱说古书的姑父讲《罗成扫北》、《薛礼征东》、《刘秀走国》,没想到这些历史故事竟变成了我最初的文学启蒙。

夜深了,小屯枕着潺潺的水声入睡了,我还沉浸在故事的王国里。

后来我知道,姑父同姑母结婚三十几年,无子女,一直就生活在
河边上,长年为乡亲们过河摆渡,小船连接着山外的世界,姑父觉得很自豪。

他性格内向,很少讲话,默默无闻做着事。

渡口,如果有人喊船,不管夜多深,天多冷,他都披衣去摆渡。

他那种不辞辛苦,憨厚朴实的品格,倍受乡亲们的尊敬。

在那段日子里,我对姑母多少是有愧疚的。

终日奔流不息的穆棱河,那是一条美丽清澈的河,鱼儿在水中自有自在地游动,河床一直弯曲延伸到远山的尽头,时而如窈窕淑女,含情脉脉闪着波光;时而如发怒的蛟龙,激流汹涌;时而如温柔的母亲,低吟浅唱跳着浪花。

夏季男孩的天堂在水里。

我们这些顽童整日光着身子,泡在水中嬉戏玩耍。

我是让人喜爱,又令人生厌的“小王子”。

调皮的我,不知深浅,还敢从河床跳入河里,一个猛子扎下,冒出一串串水花,稍顷,便从水面露出一个小脑瓜,叫人哭笑不得,我在水里一会儿仰泳,一会儿蛙泳,一会儿踩水,跟着船儿走,过渡的山里人都夸我水性好,正在撑船的姑父也瞧着我嘿嘿地笑,可坐在河边洗衣服的姑母却提心吊胆,生怕出事,唤着我的小名催我上岸。

姑母的担心的确有道理的。

有一回,伏天连续降了二次暴雨,山洪从斜谷中汹涌而出,汇入穆棱河,河槽里涨满了水,漂着一块块雪白的沫子打着漩涡急流而下。

我同往常一样跳进水中,浊浪狂放的激流一下将我推出几丈远,岸上的姑母慌了手脚,喊着姑父快划船来。

我用尽全身力量,向岸边靠拢,当姑父把我拉上岸,我冷得上下牙直打颤。

我吓蒙了。

进屋里,姑母发现我的肚子被石砬子擦破几道伤痕,沁出了血。

姑母用衣服把我裹好,心疼地用棉球轻轻抚着伤口。

那一次姑母没有训斥我,可我连惊带吓得了一场病,发烧说胡话,姑母多日守在我身旁。

病好后,我每走出去,姑母都在后边紧盯着,生怕我再惹事。

山里的秋天,天空是那样晴朗,湛蓝的天幕上,好像玉石一般,万里无暇。

起伏的山峦,林木蔽日,蜂蝶翩飞,鸟雀交鸣,青山滴翠,山泉吐珠,勾画出一幅山清水秀的画面。

我和村里一群孩子,沿着河边的小路蹦蹦跳跳地闯进大山里。

大山激动了,摇着满树的山核桃、松树籽、山葡萄、山里红、山梨、山丁子、猴头······撩拨着孩子们的欢喜,我们开始采山了!“啊,你们看,这棵白桦树窟窿里有野蜂蜜”一个伙伴高兴地喊起来。

我们围拢过来,当大家走至近前,果然看到这株树干中间裂开一个黑洞,成团的野蜂在洞边出出进进的飞舞。

他拿出一件小挂子,蒙住脸只露出两只眼睛,又举手中的镰刀,飞也似地攀援树上,野蜂“嗡”地一下子炸了群,成团地从树里飞出来。

只见他手疾眼快,很麻利地把一团带着黄蜡的蜂蜜割出来,举在手上,跳下树丫,飞也似的逃离了蜂群。

可我们这些孩子大祸临头,“嗡······”纷乱的野蜂朝我们攻击,盯得满脸是大包,拼命往山下跑,一副狼狈相回到了家。

姑母真的生气了,狠狠地打了我一顿,请来了医生敷上了消毒药,那几天急得姑母不知如何是好。

我最盼的是大雪封山,江河凝固的时候,山里所有一切涂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霜花,山上无论什么树种,枝条上都挂满了冰凌花,村里人称之为“树挂”。

北方的雪国给人一种从未有过的净化,洁白的世
界。

这个季节,我们就在这河面溜冰,抽冰嘎,互相追逐,稍不小心摔个仰面朝天。

大孩子们则坐上雪橇,两手各执一根带钢钎的长棍,钢钎猛向冰面一杵,雪橇“嗖嗖”地在冰面上飞。

猫冬的时候,姑父领着我去河湾里捞鱼去。

把已有的尖镐、钢钎、铁钩、搅罗子和网兜带上。

姑父很精明由富有经验,寻找河叉里深水的小泡子,用尖镐和钢钎刨冰打眼,我的眼睛直视着,盯住姑父娴熟的动作。

不一会儿,一米厚的冰穿透了,河水冒出,随之大鱼小鱼窜了出来。

姑父操起搅罗子,伸进冰窟窿里按着顺时针的方向搅动一阵,又用铁钩伸进去上下钩,一会儿钩上一条大草根鱼,一会儿有钩上一条大鲶鱼。

整整一上午,打出了胖头鱼、鲫鱼、白票子、川丁子,还有泥鳅等小杂鱼足有一水桶。

回到小屋里,姑母用两种方法做给我们吃,一种是红焖,一种是河水炖,不放任何调料,只加盐。

过一会儿,香喷喷的鱼味弥漫着整个小屋,我围着锅台看,嘴角只流出口水。

如今回忆那情景,坐在热炕头,吃炖好了的鱼,喝着热腾腾的鱼汤,眺望着窗外白皑皑的群山,那劲头,那兴趣,别说有多惬意,仿佛穿越时间隧道,回溯到从前,坐在远古的河滩上,火堆旁和先民们一起野餐。

春天来得真快,当人们还没有从冬日的寒冷中醒悟过来,俏皮的春姑娘静悄悄地走来了。

小溪醒来了,江河融化了!我们伴着“叮咚”流水声,跑出来追逐着,嬉闹着,笑声在大山白云间回荡。

这样的日子不多久,有一天家里来信,信中说让我回家,我执意不肯,最后还是姑父把我送回去了。

临行前一天,姑母给我做了一桌子可口的饭菜。

那腌制晒干了的鱼、煮熟的鸡蛋、溜炒的黄花菜、蕨菜、蘑菇之类的山野菜,在今天看来,的确不敢恭维,但在那个吃饭都成问题的年月里,无疑是难得的佳肴了。

我大碗大碗地吃,大口大口地嚼,可姑母却坐在一旁,难过地看着我。

我偷眼看看姑母,她不时撩起围裙抹眼角,自言自语地对我说:“多吃些吧,下次还不知道啥时候再能来,回家可吃不到山里这些好东西啊!”这情形使我十分感动,不知怎的,不由得我的泪水溢出来了。

夜深了,姑母催促我早些休息。

我躺在炕上,辗转反侧,长久不能入眠。

不知何时,姑母悄悄进来了,坐在炕沿上,微弱的灯光下,她的眼睛直直盯着我,目光中流露出我从未有见过的一种情感,嘴唇似在轻轻翕动。

手抚摸我的头发,稍许,几滴泪水滴在我的脸颊,我索性装作入睡,大约半个小时,她才离开。

第二天天未亮,姑母就早早起来,为我做早饭,送我起程,直送到河对岸。

我老远还能望见她那熟悉的身影,如雕塑伫立在河岸般,冷风吹拂着她那衣襟和白发。

那以后,我再也没有机缘亲和这片土地,也没有再见到姑母,后来听说姑父病故了,姑母被外甥接走了,但我一直打听她的下落。

岁月更替,一晃三十几年过去了,往事常常闯进我的梦中,那么亲近又那么遥远,多少回梦中的穆棱河总在勾起我对姑母的思念。

那美丽的穆棱河,河岸上的泥屋、土灶台,老槐树底下的渡船······如今还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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