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帝内经》隐喻语言的类型与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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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帝内经》隐喻语言的类型与功能
谢菁;贾春华
【摘要】目的:初步探讨中医经典古籍<黄帝内经>中隐喻语言的类型及功能,以期更好地理解和挖掘中医语言的特点.方法:从认知语言学中的隐喻角度进行研究.结果:<黄帝内经>中隐喻语言的类型可分为:自然型、社会型、哲学型;其功能主要有:直接描述和解释人体正常的生命功能;阐述疾病发生发展的规律和指导治疗原则;构建中医的基础范畴、核心概念和隐喻模型.结论:中医经典古籍<黄帝内经>中蕴含着大量的隐喻语言.古代中医学家在认知生命现象、构建中国医学理论体系的过程中,大量运用了自然界、人类社会和哲学思想中各种已知的范畴或概念进行隐喻,逐渐形成了独特的中医隐喻语言,对中医学的概念及范畴化、中医理论术语和模型的创建、中医理论体系的构建与发展发挥着重要的作用.%Objective: In this paper we preliminarily study the types and functions of metaphorical language in Chinese medical classics Internal Classic of Huang Di to better understand and explore the characteristics of Chinese medical language.Methods: We use metaphor theories in Cognitive Linguistics for study.Results: The types of metaphorical language in Internal Classic of Huang Di can be divided into: natural type, Social type, type of philosophy; Its functions are: to directly describe and interpret normal life functions of human body; to explain development of disease and to guide treatment principles; to build basic categories ,core concepts and metaphor model of Chinese medicine.Conclusion: The Chinese medical classic Internal Classic of Huang Di contains a lot of metaphorical languages.The ancient physicians had associated the complex life phenomena to the nature, human society and
philosophy in the process of cognition and establishment of Chinese medicine system.A great deal of categories and concepts that we are familiar with had gradually formed unique Chinese medical
language.Metaphorical language plays an important and irreplaceable role in concepts, categories, medical terms, models of Chinese Traditional Medicine(TCM) theory.
【期刊名称】《中医药学报》
【年(卷),期】2011(039)001
【总页数】4页(P1-4)
【关键词】中医基础理论;黄帝内经;隐喻类型;隐喻功能
【作者】谢菁;贾春华
【作者单位】北京中医药大学基础医学院,北京,100029;北京中医药大学基础医学院,北京,100029
【正文语种】中文
【中图分类】R221
隐喻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俯拾即是,不仅存在于语言中,也存在于思维中,人们时刻自觉或不自觉地大量使用着隐喻。
传统的隐喻理论认为,隐喻仅是一种语言现象,是在文学和艺术中所使用的暗喻手法,是一种修辞语言的修辞工具。
1980年 Lakoff和M.Johnson的《我们赖以生存的隐喻》出版,把语言就是隐喻的认识提到新的高度,使隐喻研究从此摆脱了以文学和修辞学为本的传统隐喻理论的束缚,正式纳入了认知科学的新领域,标志着认知观的隐喻研究全面开始[1]。
认知语言学认为,隐喻不仅
仅是一种语言现象,它更重要的是一种人类认知现象。
它是人类将其某一领域的经验用来说明或理解另一类领域经验的一种认知活动[2]。
简而言之,隐喻是人类赖以形成、组织和表达概念的基础和手段[3]。
一切理论都是以一定的语言体系为载体,对于理论的探究实质上就是进行一次理论所属语言的逻辑重构[4]。
一个特殊的科学共同体内部之间的交流往往基于某种特定的学术语言,而这种语言是由该共同体密切相关的认知模型隐喻所创建的。
在理论交流过程中,共同体成员通常使用一种特殊的、经过集体约定的隐喻语言[5]。
当我们研究中医学时,必须清楚中医学使用的是一种怎样的语言,才能更好地理解和发展中医理论。
中医文化是基于隐喻的文化,深深根植于中国传统文化的中医学具有其自身的语言特点,即在“援物比类”的背景下中充斥了大量的隐喻式概念或称之为“概念隐喻”,隐喻于中医药语言中可谓无处不在[6]。
中医理论文本为隐喻提供了大量活生生的证据。
本文试以奠定了中医学理论基础的经典著作《黄帝内经》[7]作为研究语料,初步探讨其隐喻语言的类型及功能,以期更好地理解和挖掘中医语言的特点。
人对世界的基本认知规律遵循着由近及远、由具体到抽象的规律。
我国古人在“远取诸物,近取诸身”的思想指导下,大量运用了隐喻的方法,把自己的身体作为衡量和判断周围事物的标准,把人对世界万事万物的感知经验用到对生命现象与疾病规律的认知上,通过已经熟悉的事物来认识和研究不熟悉的事物,从而逐渐构建了中医学的理论体系。
可以说,隐喻都是基于人体身体感知经验的。
根据感知经验的来源与对象不同,将《黄帝内经》中的隐喻分成自然型隐喻、社会型隐喻、哲学型隐喻。
这种类型的隐喻是指人们在中国传统文化“天人合一”的思想下,参照自然界中表达各种自然现象的概念如天、地、水、火、海、月、星、风、寒、暑、湿、燥、火、雾等所形成的中医隐喻概念。
自然型隐喻在《黄帝内经》中大量存在,以下举例说明。
“阳气者若天与日,失其所,则折寿而不彰”(《素问·生气通天论篇》),将自然界提供能量的“天与日”来隐喻人体各种功能活动所需要的能量。
“脾者土也,治中央”(《素问·太阴阳明论篇》),以自然界能蕴育万物生命的“土(地)”来隐喻人体脾脏运化水谷、化生气血、濡养全身的生理功能。
“胃为水谷之海”(《素问·五藏别论篇》),以自然界中容纳力强大的“海”来隐喻
人体胃腑对饮食水谷的容纳功能。
“风者善行而数变”(《素问·风论篇》),把自然界无形流动、瞬息变化、摧折伐木
的“风”隐喻引起人体发热、汗出、恶风、游走不定、变化多端等特征的致病因素。
“天癸竭,地道不通”(《素问·上古天真论篇》),将自然界的“(土)地”隐喻女性的
子宫,“地道不通”即隐喻女性月经绝止的生理现象。
“上焦如雾”(《灵枢·营卫生会篇》),以自然界空气中水气凝结为细微的水滴悬浮
于空中的状态即“雾”来隐喻人体的心肺脏腑对营养物质灌溉输布全身的生理功能。
这种类型的隐喻是指人们参照社会中表达空间、事物、事件、关系、情绪、心理活动及状态、感觉等各种具体或抽象概念所形成的中医隐喻概念,如上下、左右、男女、父母、君臣、主客、战争、寒热温凉、喜怒忧思悲恐惊、辛甘酸苦咸等。
社会型隐喻在《黄帝内经》的表达很多,以下举例说明。
“黄帝问曰:愿闻十一脏之使,贵贱如何?……心者,君主之官,神明出焉。
肺者,相傅之官,治节出焉。
肝者,将军之官,谋虑出焉。
胆者,中正之官,决断出焉。
膻中者,臣使之官,喜乐出焉。
……。
故主明则下安,以此养生则寿,殁世不殆,以为天下则大昌;主不明则十二官危,使道闭塞而不通。
……”《素问·灵兰秘典论篇》中的这段话可以说是
此类隐喻的典型代表,用人们描述社会地位和价值的各种词汇如“贵贱”、“官”、“主”来隐喻脏腑各自的生理功能、相互的关系及重要程度。
“重阴必阳,重阳必阴”(《素问·阴阳应象大论篇》),以人们描述重量的词汇“重”
来隐喻中医对人体某一状态或方面发展到极点的状态。
“凡痹之客五藏者”(《素问·痹论篇》),以人们表达外来人或事物的词汇“客”来
隐喻外来致病因素侵犯人体的行为。
“壮火之气衰”、“其慓悍者,按而收之”(《素问·阴阳应象大论篇》),以人们描述
身体强壮的词汇“壮(实)”来隐喻人体热量的过多与亢盛;用描述人体轻捷勇猛的词汇“慓悍”来隐喻人体病势急猛的状态。
“阴胜则阳病,阳胜则阴病”(《素问·阴阳应象大论篇》)、“阴争于内,阳扰于
外”(《素问·阴阳别论篇》),用人们对战争状态的各种描述词汇如“胜”、“争”、“扰”来隐喻人体内环境不协调的疾病状态。
“邪气盛则实,精气夺则虚”(《素问·通评虚实论篇》)、“故邪风之至,疾如风
雨”(《素问·阴阳应象大论篇》)、“虚邪贼风”(《素问·上古天真论篇》)以人类社会中表达不正当、不老实的人或事物的词汇“邪”,以及表达偷东西或危害国家的
人的词汇“贼”来隐喻引起人体疾病的外部因素。
这种类型的隐喻是指人们参照哲学思想的各种抽象概念所形成的中医隐喻概念。
哲学是人类在对自然界、人类社会感知经验的基础上做出的理性思索和抽象概括。
哲学作为世界观、价值观、方法论,不仅指导着人的社会、经济、政治活动,而且也指
导着人的科学研究,指导着人们对机体、健康、生命的认识和研究,支持和促进着医
学的发展[8]。
中医学在形成过程中,亦从古代哲学思想中吸取了大量的养分,一些核心的中医概念和理论模型即是根据哲学中如阴阳、五行、象数、有无等概念或范畴而形成的。
以哲学中反映事物对立统一双方的“阴阳”范畴为例说明。
“生之本,本于阴阳”(《素问·生气通天论》)、“夫言人之阴阳,则外为阳,内为阴。
言人身之阴阳,则背为阳,腹为阴。
言人身之脏腑中阴阳,则脏者为阴,腑者为阳。
肝、心、脾、肺、肾五脏皆为阴,胆、胃、大肠、小肠、膀胱、三焦六腑皆为
阳”(《素问·金匮真言论》)、“背为阳,阳中之阳,心也;背为阳,阳中之阴,肺也。
腹
为阴,阴中之阴,肾也;腹为阴,阴中之阳,肝也;腹为阴,阴中之至阴,脾也。
”(《素问·金
匮真言论》),以“阴阳”的范畴来隐喻生命的本源与各种脏腑器官的功能。
“故曰:阴中有阴,阳中有阳。
平旦至日中,天之阳,阳中之阳也;日中至黄昏,天之阳,阳中之阴也;……鸡鸣至平旦,天之阴,阴中之阳也。
故人亦应之。
”(《素问·金匮真言论》),以“阴阳”的范畴来隐喻自然界中一昼夜的自然变化和人体一天中的生理变化。
“阴胜则阳病,阳胜则阴病;阳胜则热,阴胜则寒”(《素问·阴阳应象大论》)、“阳虚则外寒,阴虚则内热,阳盛则外热,阴盛则内寒”(《素问·调经论》),以“阴阳”双方偏盛或偏衰的状态来隐喻人体的疾病产生和病理变化。
“善诊者,察色按脉,先别阴阳”(《素问·阴阳应象大论》)、“审其阴阳,以别柔刚,阳病治阴,阴病治阳”(《素问·阴阳应象大论》),以“阴阳”的范畴隐喻疾病病理属性的诊断和治疗原则。
隐喻首先作为一种语言工具,具有修辞功能。
语言学家认为,狭义的隐喻就是指暗喻,而广义的隐喻包括了明喻、暗喻、借喻等各种比喻形式。
《黄帝内经》中用大量隐喻的描述手法将医学中的概念拟人化,如说明脏腑的功能中运用“主”、“喜”、“藏”、“恶”、“畏”等词汇;描述脉象的时候运用了各种自然现象作了大量的隐喻,如“春日浮,如鱼之游在波”、“冬日在骨,蛰虫周密”等;判断色诊时运用了自然界中可见的颜色作隐喻,“白欲如鹅羽”、“黄欲如罗裹雄黄”等。
这种在意象思维指导下的语言形象生动,具有人文色彩,易于认知、理解和掌握。
认知语言学认为,隐喻还是一种认知方式,是沟通未知与已知世界的桥梁。
人类要认知周围的世界,探索未知的领域,就必须借助隐喻这种普遍的认知手段,将已知的概念系统投射到未知的领域,以获得新的认知。
所谓隐喻性语言缺乏科学语言的精确性,在科学语篇中只能充当“辅助性角色”的观点是片面的[6]。
事实上,科学陈述中一些重要的核心概念往往都是隐喻性的,而且这些隐喻概念被科学家作为新的科学事实和概念的前瞻性发现的重要工具而被使用[9]。
《黄帝内经》中的大量隐喻语言
即反映了中医理论在形成过程中自觉或不自觉地运用了隐喻的认知方法,其功能主
要有以下四点。
如用自然界能蕴育万物生命的“土(地)”来隐喻人体脾脏化生气血、濡养全身的生理功能;用自然界的“雾”来隐喻人体上部脏腑对营养物质如雾露般灌溉输布全身
的功能等。
如用自然界中的“风寒暑湿燥火”隐喻引起人体疾病的外部因素;用人类社会中表
达情绪的“喜怒忧伤悲恐惊”词汇来隐喻引起人体疾病的致病因素;用“阴阳”、“寒热”、“虚实”等概念或范畴来指导人体的各种治疗原则。
如“肝风”、“心火”、“脾土”、“肾水”、“脉道”、“胃为水谷之海”等;用社会中表达温度的“寒热温凉”和表达味道的“辛甘酸苦咸”来隐喻中药的性味属性等。
如阴阳、五行等哲学概念逐渐成为中医理论中的阴阳、五行范畴,形成了独特的中
医隐喻模型。
这些中医隐喻概念、范畴和模型属于中医理论的根隐喻系统,并在此基础上又化生
了多种派生隐喻,用来进一步描述人体正常的生命功能和阐述疾病发生发展的规律,
指导临床实践,它们能够驾简驭繁、纲举目张地把各种复杂的生理现象、疾病状态
全部归于其中,成为中医认识人体生命活动重要的理论工具,反映了古人将世界万物
范畴化、再隐喻化的过程,从而构建了广大而复杂的中医理论体系。
中医经典古籍之一《黄帝内经》中蕴含着大量的隐喻语言。
两千多年前的古人在认知生命现象、探索生命活动规律、构建中国医学理论体系的过程中,将复杂的生命
现象与自然界、人类社会中的各种现象产生了相似性的联想,在心理上将它们划为
相似的一类,并在不自觉的隐喻性思维指导下,大量运用了在当时人们已知的自然界、人类社会、古代哲学思想等概念或范畴来表达中医学的基本范畴、核心概念和构建中医理论模型,从而逐渐形成了独特和集体约定的中医隐喻语言。
这些隐喻语言不
仅形象生动地反映了中医对人体生理现象和疾病发生发展规律的独特认识,更对中医学的概念及范畴化、中医理论术语和模型的创建、中医理论体系的构建与发展发挥着重要的、不可忽略的作用。
当人们指责中医理论概念不清,指代不明的同时,我们需要明确的是,如果每传达一个新的理论内容或表述一个新的科学概念都要创造出一个传统词汇表中原本没有的新词汇,这将导致人类语言系统无限度地膨胀和复杂化,以至达到无法认知、记忆和使用的程度。
因此,使用传统语言系统中已经存在的词汇元素来隐喻地表述这些新的理论内容就不失为一种经济而有效的选择[10]。
此外,中医学是一门复杂性科学,所研究的是人体生命活动的各种复杂现象,用隐喻语言来表达各种难于言说和精确表达的复杂生命现象,或许是最简洁和最科学的表达方法。
因为隐喻语言的使用,成功地弥补了纯粹的由形式逻辑词汇构成的理论语言“僵硬”、“封闭”的缺陷,极大地拓展了科学理论陈述所提供的意义空间[10]。
为了更客观地理解和发展中医理论,其独特的隐喻语言值得我们进一步深入研究。
*通讯作者:贾春华(1961-),男,博士,教授,博士研究生导师,主要研究方向:基于认知科学的张仲景方证理论体系研究;张仲景合方理论研究与临床实践。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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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关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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