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衡的探索与经典的可能——论新世纪的苏童长篇小说创作
试论苏童近年短篇小说创作新变
苏童在谈及福克纳的短篇小说《献给爱米丽的一朵玫瑰 花 》时说 :“福克纳要为我们推开的是两扇门 ,推开内心之门是 他的兴趣所在 。”④其实苏童的兴趣也是在推开他小说中人物 的内心之门 。通过言行描写为我们展示了一个个人隐秘的内 心成了苏童 2002年后短篇小说创作中另一重要的特征 。苏 童以前短篇小说中刻画心理细腻入微的是 1996年的小说《表 姐来到了马桥镇 》。通过言行描写 ,表姐虚荣 、漂亮 ,棉花狡 黠 、可爱的心理淋漓尽致的展现在读者面前 。我们不得不佩 服苏童的笔力 。
刊于 2004年的《私宴 》写了博士包青回乡和大猫之间发
生的故事 。包青和大猫从小一起长大 ,包青是大猫欺负的对 象 。后来包青成了博士 ,大猫成了大款 。大猫要请包青吃饭 , 小时候受欺负的阴影使包青不断躲避 ,后来 ,他碍于情面就去 了 ,谁知竟是“鸿门宴 ”。在大猫的步步紧逼下 ,酒精使包青坐 在了地上 ,他喝醉了 。“包青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那个 声音夹杂着武力威胁命令他把泥巴擦掉 ,擦掉 ,擦掉 ! ……” “然后他听见啪的一声脆响 ,感到自己的脸上挨了大猫一巴掌 ……包青歪坐在地上 ,与此同时他听见大猫暴躁的吼起来 ,怎 么光擦左脚 ,右脚呢 ,快点 ,擦右脚 ! ”苏童曾说过作家的笔要 像手术刀 ,要刀刀见血 。读到这里 ,在心的刺痛里我们感到了 包青尊严的血 。同时 ,包青的软弱和大猫的凶残都表现了出 来 。那么大猫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 朱光潜先生说 :“在阿德勒 看来 ,人都有一种‘在上意志 ’要比别人优胜 。如果自觉有丝 毫缺陷 ,则心中便生‘卑劣感觉 ’于是极力设法求‘弥补 ’。”⑤ 大猫从小就是一个流氓 ,而这样一个流氓却在我们这个时代 如鱼得水 。他强烈的“在上意志 ”总是要指挥别人 ,要别人臣 服于他 。从小被他踩在脚下的包青却在某些地方超越了他 。 大猫在电视上看到了他 ,邻里也对包青尊敬有加 ,这样大猫心 里就有了死结 。那么它就要费尽心机的侮辱包青 ,从这里可 以得出他的宴请完全是一场有预谋有计划的行动 。大猫在酒 精掩饰下撕开了自己虚伪的假面显出了卑劣的本质 。而在包 青的潜意识里就害怕大猫 。比如包青在下雨的晚上看到大猫 的厂房“打了个寒颤 ”; 服务生把酒搬进来使“包青感到了一 丝恐惧 ”;当他喝醉时听到大猫的声音竟是“是少年时代大猫 的声音 ”。寒颤也罢 ,恐惧也好 ,这同样是大猫留给他的阴影 。 他对恐惧寒战极力掩饰 。维蕾娜说 :“我们把阴影看做是一些 不能处于光天化日之下而被人看到的人格特征 。如果一旦被 公开 ,至少瞬时会令当事人感到难堪 ,大多数人会为此而羞愧 和不安 。”⑥当包青的母亲说大猫小时候欺负他时 ,“包青不乐 意听母亲唠叨这些事情 ……”他对此采取了回避的态度 。而 与大猫平起平坐的包青则成了大猫心头的一个阴影 。维蕾娜 说 :“如果我们能够摆脱自己的权威情结 ,脱离超我的控制 ,许 多阴影就不再是阴影了 。”⑦大猫没有能脱离超我控制就把阴 影进行投射 ,给别人造成巨大的伤害 。心理描写直指人的尊 严 。只有通过心灵的展示才能深刻地反映人物的精神世界 , 把人物的心灵打开 。
苏童的意义_以中国现代小说为背景
84 当代作家评论 2008年第 6期
一女五个孩子 ,但常常因为不能满足孩子们 的食欲 、不能让孩子吃上一顿肉而苦恼 ,她最 大的愿望是能让孩子吃上一顿猪头肉 。故事 就是从母亲凌晨到肉铺排队买猪头开始的 , 母亲没买到 ,便怀疑是店员张云兰私藏了猪 头 ,与她赌了气 。但为了孩子能吃上肉 ,母亲 又不得不央求邻居帮忙从中调解 ,不惜起早 贪黑以自己缝纫这一技之长为张云兰赶了五 条裤子 ,希望能感动张云兰为自己买到猪头 。 然而当五条裤子做好后 ,张云兰却从肉铺调 到了卤菜店 ! 正当一家人已经绝了望死了心 过一个清汤寡水年的时候 ,张云兰却在雪后 的清晨提着两只大猪头送到了“我 ”家 ,还顺 带给孩子们送来了奢侈的“尼龙袜 ”。小说 首先要让人感到惊讶的是它的故事性 ,以意 象见长的苏童给我们讲述了一个起于日常生 活的简单而复杂的故事 ,总能使情节在柳暗 处闪现出明亮的花朵 ,充满了戏剧性 。故事 一开始就让母亲与张云兰吵上了 ,吵得不知 如何收拾时却由见喜的母亲出面让母亲罢场 而去 ,好像不再指望这对冤家还能沟通时又 由邻居从中撮合 ;而当因张云兰调动工作因 而对猪头彻底绝望时 ,张云兰又被安排踏雪 提着猪头上了门 ,可谓一波三折 。这当中 ,母 亲的形象与性格刻画是最为鲜明的 ,善良 、狡 黠 、勤劳 ,处处透着城市普通市民盘算日子的 精细与无奈 ,而这种性格无疑具有特定时代 与阶层的特性 。以母亲为中心 ,小说编织了 一个女性社会网形成作品的小环境 ,特别是 母亲与张云兰吵架时众人的“拉偏架 ”,明显 地透出市侩的风气 。再如《人民的鱼 》,讲述 的也是邻居间的故事 。干部居林生每到过年 过节就有人给他家送鱼 ,其妻柳月芳为处理 这些鱼而伤透了脑筋 ,热心的邻居张慧琴过 来帮忙 ,柳月芳便将自己家不爱吃的鱼头送 给张慧琴 。后来 ,不时兴送鱼了 ,居林生一家 也失意了 ,两家也渐渐少了往来 。后来张慧 琴的儿子做起了个体 ,开了鱼头馆 ,生意越做
苏童历史小说创作论
苏童历史小说创作论新时期文学在从巨大的思想桎梏和形式约束中解放出来后,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整,到八十年代中期真正出现了“百花齐放”的局面。
各种文学思潮循序更替,新的手法和技巧不断得到实践运用,新的观念和领域不断产生拓展。
在这个文学繁荣的大背景下,继莫言、残雪、马原、刘索拉、徐星等卷起“先锋小说”的第一个浪头后,大约在1987年前后,新时期文学“先锋小说”的第二个浪头劈头涌起,一批以60年代出生者为主体的,具有崭新叙事方式和文体风格的作家出现了,给文坛带来一阵噪乱与骚动,他们是苏童、余华、格非、孙甘露、叶兆言、北村等。
这批作家们热衷于对小说形式的实验,对传统故事和意义持摒弃态度,到九十年代初,其创作便处于不得不转型的境况中。
和大多数先锋小说作家的创作一样,苏童的小说主要分为以历史时空为背景的小说和反映当代人精神与心理的作品两类,苏童的历史题材小说与其他一些先锋作家如叶兆言、余华、格非等的历史小说一起,因为一反传统历史小说主题和创作手法、关注形而下的历史情景、对“历史”的重新阐释与定义,以及对“冷面”历史大面积渗入主体情感而被称为“新历史小说”。
一九十年代初,先锋作家的形式实验由于自身创作与读者接受的双重限制,逐渐褪去了最初的炫目光环,呈现出脆弱的一面,不变已难以为继。
为摆脱写作困境,他们纷纷转型,不再一味地讲究技巧,开始将曾被自己摒弃的故事与意义纳入笔底视野。
但是决定与现实文化环境发生联系的先锋作家们,首先遭遇的是自身阅历的缺乏和对现时生活把握的无力性,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将目光转向了历史时空,想象与虚构成了他们拾掇历史碎片关注现实精神的重要手段。
这种出于自身变更创作需要而对历史关注的目的,使他们对历史的理解呈现出逸出传统的特点。
苏童的创作向历史领域开拓正是发生在这种转型大气候之下。
作为在新历史小说领域创作颇丰、影响较大并取得了代表性成就的作家,他对历史进行了一番自我诠释,并在这种创作观的指导下创作了一大批历史小说。
“丢魂时代”中的自我救赎--论苏童长篇小说《黄雀记》
苏童在 90 年代初凭借《妻妾成群》《红粉》等写作成 为新历史小说的领军人物,其天才的想象力、绝佳的叙述 能力与巧妙的语言技巧征服了不同年龄层次的读者。进入 新世纪,与 90 年代沉迷于历史题材创作相比,苏童的小说 更多地体现了作家在表现现实生活方面的探索。在小说题 材上大胆求变,这对于习惯了将思绪沉浸在历史时空进行 想象性创作的苏童来说无疑是一次巨大的挑战。苏童自己 这样说:“我确实在破坏我自己,破坏某种我赖以生存的、 用惯了的武器,比如语言、节奏、风格等等。我不再满足 于我自己,我想改变,想割断与自己过去的联系。把以前‘商 标化’了的苏童全部打碎,然后脚踏实地,直面惨淡的人 生。”[1] 因此,秉持着这样的创作理念,作者于 2002 年发 表长篇小说《蛇为什么会飞》,小说着力表现世纪之交若干 社会底层小人物的生存状态,这对苏童的创作历程来说无 疑是一个巨大的转型。
王尧温和而坚定的青年学人正在打开更多学术视野
“江苏首批青年批评拔尖人才”专栏和及时性的作品解读相比,“滞后”的评论需要通览之前的研究,更需要沉淀之后的历史感、识见和更加开阔的参照系。
臧晴后发制人,重新解释作家作品,发现并解读新的问题。
臧晴将作家作品置于文学思潮和文学史秩序加以考察,侧重讨论作家“个人话语”和“美学风格“的形成。
温和而坚定的批评家,臧晴印象文/王尧内秀于心,外毓于行,这是臧晴念大学本科时留给的我印象。
课余聊天时,我知道臧晴有学术志向,想做一个纯粹的学者。
我建议她,如果有机会深造,可以考虑去校外读学位。
我一直鼓励本校的优秀学生去校外读书,学有所成后再回母校教书。
2023年臧晴获得硕士推免资格后,我推荐她到南京大学中国现当代文学专业。
臧晴很幸运,师从丁帆先生硕博连读。
我读了臧晴博士在读期间发表的几篇文章,感觉这位小女生长大了。
2023年获得博士学位以后,臧晴回到苏州大学文学院教书,成了我的年轻同事。
曾经很长一段时间,文学史研究和文学批评几乎是两个行当,学人各有侧重。
我对青年学人的期待是最好能介乎两者之间,特别鼓励青年学人多做些专题研究。
从臧晴现有的研究思路和成果来看,她介乎两者之间,侧重当代文学专题研究。
臧晴的研究方向主要有三:中国当代文学研究,包括对当下文学思潮的跟踪解读和文学经典的再阐释;海外汉学研究,关注中国文学海外传播,尤其是英语世界的中国文学史书写;性别研究,关注当代中国女性写作与女性文化,这是臧晴学术研究生涯的起点。
臧晴这三方面的成果,既有侧重又有交叉融合,显示了新一代学人敏锐、宽广和综合研究的能力。
臧晴没有用过多的精力跟踪当下创作,做及时性的批评,她似乎更习惯于在作品沉淀之后再解读,这是她的文学批评的一个特点。
我们现在读到的《个人话语的犹疑与消解,论“重评路遥现象”》《先锋的遗产与风格的养成,论毕飞宇的小说创作》《都市荒漠的守望者,论潘向黎的小说创作》等,都体现了她的文学批评的特点。
近几年来,重评路遥几乎是一种现象,臧晴直面了这一现象的“尴尬”:“作为曾经获得过“茅盾文学奖”的作家,路遥极早地获得了官方的认可。
苏童小说的人性书写研究
摘要苏童从1983年创作《第八个铜像》开始,进入文坛已经三十余年,这个期间收获颇丰,硕果累累,渐渐形成了自己独特的写作特点,建构起自己的文学世界。
苏童关注人性,纵观的小说,无论是“红粉”系列、“枫杨树”系列还是“香椿树街”系列,我们可以领会到他意在传达的人性和表现的人心。
身为一个男性作家,苏童具有细腻且敏感的内心,运用丰富的想象和流畅的笔触描述深藏在人物内心深处的波澜,从而将小说世界里人的阴暗暴力与堕落自私,以及善良温情表现地淋漓尽致。
本文在细读苏童小说文本的基础上,结合相关的文献资料进行综合性地分析,从人性书写的缘由、描述人性的图景以及叙述策略三个方面着手,致力于论述苏童小说的人性书写研究,力图挖掘苏童写作的独特性以及在当代文学领域的积极影响。
本论文主要包括引言、正文和结语三个部分。
引言部分概括了苏童小说的研究现状,阐述苏童小说人性书写的意义,以及概述本文研究的内容、方法和意义。
正文共有三章。
第一章论述苏童小说人性书写的缘由。
从时代背景以及苏童的童年生活经验,分析了苏童小说人性书写的基础,同时穿插了苏童自身的文学观念和他对人性问题的探求。
第二章整体分析苏童小说的人性书写。
从题材上对苏童小说进行分类,并从家族视域、城市人生以及历史想象三个方面论述苏童小说的人性书写。
在仔细研读文本的基础上,分析苏童小说复杂多变的人性奥秘。
第三章研究苏童小说人性书写的审美形态。
从叙事时空、叙事视角和日常生活的观照入手,分析苏童小说的人性书写。
也正是通过这些审美方式,苏童的人性书写才能独树一帜。
结语部分总结概括苏童人性书写的价值意义,以及苏童小说人性书写的局限性。
关键词:苏童;人性;欲望;压抑;善良AbstractSu Tong started from the1983"The Eighth Bronze Statue"and has entered the literary world for more than30years.During this period,he gained a lot of fruit and fruitfulness,and gradually formed his own unique writing characteristics and constructed his own literary world.Su Tong pays attention to human nature. Throughout the novel,whether it is the"red powder"series,the"Maple poplar tree" series or the"Xiangchunshu Street"series,we can understand that he intends to convey humanity and express people's hearts.As a male writer,Su Tong has a delicate and sensitive heart,using rich imagination and smooth brushstrokes to describe the waves deep in the hearts of the characters,thus making the dark violence and degeneration of the people in the novel world,as well as the kindness and warmth. The performance is vivid.On the basis of perusing the texts of Su Tong's novels,this paper combines relevant literature and materials for comprehensive analysis.From the three aspects of humanity writing,description of human nature and narrative strategy, this paper is devoted to the study of human writing in Su Tong's novels.Trying to explore the uniqueness of Su Tong's writing and his positive influence in contemporary literature.This thesis mainly includes three parts:introduction,body and conclusion.The introductory part summarizes the research status of Su Tong's novels,expounds the significance of studying the humanity writing of Su Tong's novels,as well as the content,method and significance of this study.The text has three chapters.The first chapter discusses the reasons for the humanity writing of Su Tong's novels.From the background of the times and Su Tong's childhood life experience,this paper analyzes the foundation of Su Tong's novel humanity writing,and intersperses Su Tong's own literary concept and his exploration of human nature.The second chapter analyzes thetheme,and discusses the humanity writing of Su Tong's novels from three aspects: family vision,city life and historical imagination.On the basis of carefully studying the text,analyze the complex and changeable human mystery of Su Tong's novels. The third chapter studies the aesthetic form of humanity writing in Su Tong's novels. Starting from narrative time and space,narrative perspective and daily life,this paper analyzes the human writing of Su Tong's novels.It is also through these aesthetic methods that Su Tong's human writing can stand out from the crowd.The conclusion part summarizes the value of Su Tong's human nature writing,and the limitation of humanity writing in Su Tong's novels.Key words:Su Tong;Humanity;Desire;Depression;Kindness目录摘要 (I)Abstract (II)目录 (IV)引言 (1)一、苏童小说研究综述 (1)二、人性问题的提出 (5)三、本文的内容、方法及意义 (8)第一章人性书写的缘由 (9)第一节时代因素 (9)一、新时期人道主义的回归 (9)二、新时期初期的人性书写 (13)三、八十年代中期的人性书写演进 (14)第二节思想因素 (16)一、童年印记 (16)二、苏童的文学观 (18)第二章苏童小说的人性书写 (21)第一节欲望与暴力 (21)一、欲望桎梏下的罪与罚 (21)二、父权统治下的暴力少年 (26)第二节嫉妒与自私 (29)一、红颜嫉妒的苍凉悲歌 (29)二、婚姻生活的自私冷漠 (32)三、市井人的悲凉无奈 (34)第三节压抑与孤独 (36)一、历史遮蔽下的压抑 (36)二、无处安放的孤独 (39)第四节复杂环境中的温暖人性 (42)一、无言抗争的坚韧生命 (42)二、弥足珍贵的脉脉温情 (44)三、固执坚守的人性本真 (45)第三章人性书写的叙事方式 (48)第一节日常生活视域下的人性书写 (48)一、世俗的日常生活叙事 (48)二、生活细节的人性表现 (50)第二节独特的叙事视角 (52)二、旁观者眼中的人性 (55)第三节叙事时空的建构 (56)一、自由穿梭的时间修饰 (56)二、阴郁南方的逼仄人性 (58)结语 (61)参考文献 (63)致谢 (67)在读期间公开发表论文(著)及科研情况 (68)苏童小说的人性书写研究引言一、苏童小说研究综述从写作第一部短篇小说《第八个铜像》伊始,苏童已为当代文坛留下数百万字的佳作,风云近三十年的当代作家至今在创作上还保有着新鲜的活力。
苏童历史小说创作论
苏童历史小说创作论作者:冀肖力来源:《文学教育》2008年第12期新时期文学在从巨大的思想桎梏和形式约束中解放出来后,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整,到八十年代中期真正出现了“百花齐放”的局面。
各种文学思潮循序更替,新的手法和技巧不断得到实践运用,新的观念和领域不断产生拓展。
在这个文学繁荣的大背景下,继莫言、残雪、马原、刘索拉、徐星等卷起“先锋小说”的第一个浪头后,大约在1987年前后,新时期文学“先锋小说”的第二个浪头劈头涌起,一批以60年代出生者为主体的,具有崭新叙事方式和文体风格的作家出现了,给文坛带来一阵噪乱与骚动,他们是苏童、余华、格非、孙甘露、叶兆言、北村等。
这批作家们热衷于对小说形式的实验,对传统故事和意义持摒弃态度,到九十年代初,其创作便处于不得不转型的境况中。
和大多数先锋小说作家的创作一样,苏童的小说主要分为以历史时空为背景的小说和反映当代人精神与心理的作品两类,苏童的历史题材小说与其他一些先锋作家如叶兆言、余华、格非等的历史小说一起,因为一反传统历史小说主题和创作手法、关注形而下的历史情景、对“历史”的重新阐释与定义,以及对“冷面”历史大面积渗入主体情感而被称为“新历史小说”。
一九十年代初,先锋作家的形式实验由于自身创作与读者接受的双重限制,逐渐褪去了最初的炫目光环,呈现出脆弱的一面,不变已难以为继。
为摆脱写作困境,他们纷纷转型,不再一味地讲究技巧,开始将曾被自己摒弃的故事与意义纳入笔底视野。
但是决定与现实文化环境发生联系的先锋作家们,首先遭遇的是自身阅历的缺乏和对现时生活把握的无力性,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将目光转向了历史时空,想象与虚构成了他们拾掇历史碎片关注现实精神的重要手段。
这种出于自身变更创作需要而对历史关注的目的,使他们对历史的理解呈现出逸出传统的特点。
苏童的创作向历史领域开拓正是发生在这种转型大气候之下。
作为在新历史小说领域创作颇丰、影响较大并取得了代表性成就的作家,他对历史进行了一番自我诠释,并在这种创作观的指导下创作了一大批历史小说。
苏童小说的人性探索
苏童小说的人性探索作者:高览小来源:《名作欣赏·学术版》 2019年第8期高览小[四川师范大学文学院,成都610068]摘要:苏童不断突破既有的写作风格,小说的主题也不断演变、深化,但他始终坚持对人性的探索。
苏童在小说中书写了不同系列的人物形象,生动地展示了人性的丑恶与缺陷,这主要源于其创作观念和独特的经历。
苏童小说对人性的探索值得肯定,但是在暴露人性黑暗时没有生命意义和价值理想的启示,这未免是一种缺憾。
关键词:苏童小说形象人性苏童是当代文坛最具影响力的作家之一。
自1983 年投入小说创作以来,从先锋文学到新历史主义再到现实主义,他在突破和革新的同时也一次次打碎标签化的自我。
苏童不断寻找新的艺术空间,小说的主题也不停地变化,但他始终没有放弃对人性的探索。
本文即从人性主题的角度,分析苏童小说中的一系列人物形象,考察苏童的审美选择及原因,进而评述苏童小说人性探索的得失。
一、系列形象的书写苏童对人性的探索和反思有着充分的自觉,他在一次访谈时说:“从青年时代的创作到现在,我想要表达的主题当然不停地在演变、深化,要说一定要找到一个词来概括,那就是人性。
”苏童以细腻的笔触书写了不同系列的人物形象,生动地反映了人生境况和人性变异,表现出深沉的人文关怀。
苏童对人性的探索最先由少年开始,形成了“香椿树街少年”系列形象。
这些年轻人在混乱的年代畸形发展,他们的生理和心理都不成熟,但却滋长了成人的欲望和暴力(《桑园留念》);他们没有美好的理想和追求,常常习武打架、偷盗逃学(《城北地带》);他们的心灵被扭曲,即使像天使一样的女孩也会拉帮结派、恶毒攻击(《像天使一样美丽》)。
在这些少年身上,泛滥着血腥的气味和非理性的欲望,他们荒唐的行为着实令人痛心不已。
苏童把追索人性的目光投到城市青年身上,书写了“城市流浪者”系列形象。
这些人幻想在异乡成名成家,却不想努力奋斗实现目标,不管是自恃清高却沉迷于情欲之欢的汝平(《女孩为什么哭泣》),还是吹牛撒谎、不务正业、玩弄女孩的诗人雷鸟(《平静如水》),又或者以发现明星丑闻而走红的歌手蚱蜢(《流行歌曲》),他们一个个都在学做“现实恶棍”,在耽于享受、追寻自由的同时也迷失了自我。
“岸边”的苏童-最新文档
“岸边”的苏童关于苏童的研究其实已经很多,甚至太多,而正因为研究多,一方面显示出了作家作品的重要性和特殊性,另一方面,也不可避免地引起多方的争论,有时,又甚至为了达到论辩的目的,不惜一些强词夺理,或者过度阐释,以至于论辩者自己都被这纷繁的意义纠缠得头昏脑涨、毫无思绪,于是作品意义的被遮蔽、被误读现象的存在也是必然的了。
苏珊?桑塔格说:“对文学作出任何单一的阐释,都是不真实的――也即简化的;只不过爱争辩罢了。
要真实地谈文学,就必须看似矛盾地谈。
”因此,当我们把深切的目光投注到某一位作家身上的时候,亟需冷静的头脑、辩证的思维、清晰的逻辑和节制的情感,既要保有一种倾身投入的情怀,又要保持适当的“审美”距离,以便给自己留下充裕的判断和考量空间。
在当代作家中,苏童可谓是最有才情和灵性的作家之一。
作为曾经最为炽热的先锋主将之一,苏童的小说有着与其他作家迥然不同的气质,那宽和的人性精神,那濡湿的江南气息,那绮丽的生命梦幻,那温婉的内在性格,不知曾打动了多少阅读者的灵魂,亦不知敲开了多少少男少女懵懂的心扉。
而由小说《妻妾成群》改编的电影《大红灯笼高高挂》,更是让苏童名扬海内外,一夜之间几近家喻户晓。
然而,人生的悖谬总是无处不在的。
当一个作家业已成名,那荣耀的光环就开始有了暗淡的危机和危险,此时昔日的荣耀仿佛成了作家日后写作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使其陷入重重困境和不自知的泥淖之中。
这困境有时候是时代给的,有时候是读者给的,但更多的时候是自己给的(更高的自我期望,抑或自我的怀疑),成名和成功使得作者没有了往日无所顾忌的天马行空,而时时为各种羁绊裹足不前。
为人生?为艺术?都成为创作灵感进发后作家心头举棋不定的难题。
而这种摇摆的心态和情感的不确定,必然会影响到作品所最终确定的情节构架、人物塑造和意义生发。
于是,作品引起争议自然也是顺理成章之事。
本文试以苏童新世纪以来的长篇小说创作和相关评论为例,分析其在新时代条件下,在写作方面所做出的自觉或不自觉的美学追求、价值探索以及艺术缺憾,更期望能在当下纷扰的研究中做一点“祛魅”工作,还原一个“真实”的苏童。
参考:论文提纲:浅析苏童创作的悲剧意识
论文提纲浅析苏童创作的悲剧意识摘要在苏童的作品中,欲望、仇恨、暴力等人性丑陋的一面被揭露的淋漓尽致,这些人性的弱点将人们推向悲剧的深渊,从而使他的小说散发着淡淡的哀愁、笼罩着悲剧的氛围。
本文试着从苏童悲剧意识的来源着手,通过对苏童小说的悲剧意识在作品中的体现,深层次的探析苏童作品的悲剧意识。
关键词:苏童悲剧意识人性一、苏童创作的悲剧意识概述苏童的作品无论的红粉系列、枫杨树系列还是香椿树街系列,抑或是宫廷系列,字里行间无不渗透着悲剧的气息,其作品的重要价值在于重视、关注人在社会人生中存在的状态,以此揭示人命运的悲剧性。
二、苏童作品悲剧意识的根源(一)、童年生活对苏童以后创作的影响童年时期的悲剧性生命体验是形成他悲剧人格、悲剧意识的基础,童年的苏童体弱多病,生活孤独又单调,年幼的他深刻的体会到了生命的孤独与悲凉,这些对他之后的枫杨树乡村系列和香椿树街系列的小说有一定的影响。
(二)、苏童对中国传统古典文化悲剧意识的继承中国传统典籍如《红楼梦》《水浒传》《金瓶梅》以及三言二拍等都是苏童非常喜欢的作品,这些典籍对苏童的创作有着潜移默化的作用,从而使他的小说也带着一层悲剧意识。
(三)、对鲁迅、张爱玲、沈从文等作家的推崇鲁迅和张爱玲都是具有强烈的悲剧意识的作家,鲁迅在创作上塑造了无数的孤独形象的悲剧命运,而张爱玲创作上对女性悲剧命运的刻画,这些对苏童的创作都有很大的影响。
三、苏童创作的悲剧意识在其小说中的体现(一)人的悲剧1、悲剧的女性形象的塑造苏童的众多作品中,都塑造了无数的女性形象,这些女性有着不同的身份,却有着同样悲惨的结局,通过《妻妾成群》中的颂连分析女性的悲剧。
2、游离于社会边缘的群体——男性形象刻画逃亡似乎成为苏童作品的一个意向,在他的作品中,许多的男性常因为各种原因离开家乡漂泊在外,他们像一群游离于社会边缘的人,至死也无法回到梦寐以求的精神家园。
如枫杨树系列。
(二)颓败的家族史描写一个家族由强盛到一点点衰败的过程,这种由盛而衰的家族颓败史,表现出了苍凉与悲悯的悲剧意识,如《罂粟之家》等(三)人性的丑恶欲望与仇恨等使人丢弃美好的人性走向不归途,从而演绎了他们悲剧的一生。
纸上的海市蜃楼--与苏童对话苏童与新时期文学
纸上的海市蜃楼——与苏童对话(苏童与新时期文学)来源:《南方文坛》2008年第4期时间:2008年3月10日地点:南京人物:苏童(作家)李建周:在当代文学史的书写格局中,您是占据重要位置的一位作家。
随着文学史学科的专业化,像您这样在20世纪80年代成名的作家正在被逐渐经典化。
但是这个经典化的过程又是充满歧义和不确定性的。
比如不同的文学史叙述对您有不同的命名,后现代主义小说、先锋小说、新历史小说等等各种帽子扣到了您的头上,同时也有人认为您的作品不属于先锋小说。
当我们从“知识考古”的角度,考察这种经典化过程时,会发现文学史的建构包含着复杂的话语运作机制,背后凸显了不同的意识形态内涵。
所以清理文学史复杂的生成情境,发掘那些被文学史遗漏的具体细节,打开历史的褶皱,构成我们今天“重返八十年代”的重要动因。
而对于每位作家而言,可能都会有一个个人写作的隐秘源头,这个源头和文学史叙述构成一种奇妙的张力,它可以修正或者廓清很多似是而非的僵硬结论。
那么,在您开始写作时,是带着什么样的文学抱负走上文坛的呢?和当时的文学成规、意识形态、历史情境有着怎样的关联?最初的写作状态又是什么样子呢?苏童:今天的文学跟二十年前比,渐渐被边缘化了。
热爱文学变成了少部分人的事业,文学进入到公众认可的萧条时期。
我走上文学之路,把狂热的文学梦一点一点变成现实的20世纪80年代,是一个黄金年代,是一个纯真年代。
为什么这么说?因为那时候“文革”刚刚过去,中国人面临精神和物质的双重匮乏,当时追求物质没有形成任何的潮流和气氛,几乎所有人最迫切的都是在精神世界上的狂热吸收。
社会思潮真的是八面来风,所谓的第一次思想解放运动,给整个社会带来了种种变化,也给人带来了现在很难感觉到的激情。
好多人把这种激情转化为文字。
我二十多岁,是个标准的文学爱好者。
在当时的人群中,这是最普通的爱好。
从事写作开始,我就定下笔名叫苏童。
但写作对于每一个人也有它的名字,对于我,写作的名字其实是一直在改变的。
苏童等作家谈创作:所有的作品都来之不易
苏童等作家谈创作:所有的作品都来之不易和文学评论一样,作家的创作谈也是我们理解一部作品、一位作家的重要途径。
这些文字谈的是创作,更是谈创作时的那个自己,那时的心跳和呼吸、深情或疼痛,以及内心的纠葛。
从中我们也能深刻感受到,每一部作品都融入了作家们的心血,每一部作品都来之不易。
苏童:漫长而巨大的离别——关于《玛多娜生意》《玛多娜生意》发表之后,一位年轻的朋友带着些迷惑与不解问我,那个玛多娜不就是麦当娜吗?我说是。
那朋友欲言又止,我猜得出来她咽回去的那句话:那你搞什么鬼,我们都叫她麦当娜,你为什么非要叫她玛多娜呢?其实我也这样问过自己。
我们年轻时候的大明星玛多娜,就是如今青年人所说的过气明星麦当娜,这我当然知道。
我也曾试图在文稿中改动这个篇名,但很奇怪,“玛多娜生意”改成“麦当娜生意”之后,我怎么看都像是“麦当劳生意”了。
这也许归咎于我个人的视觉问题,另一个则是某种障碍,或者说是强烈的不适感,我隐约听到了一种广东口音在蛮横地念诵,麦当娜啦麦当娜啦,听起来仍然是麦当劳的广告,类似叫卖。
我因此更加坚定了信心,我的地盘我做主,有玛多娜,就没有麦当娜。
最初的最初,我们没有麦当娜,只有玛多娜。
与我同龄的朋友会理解我在说什么。
玛多娜是不同的,是自带岁月感的,这个译名最初是来自《参考消息》还是街头盗版磁带的封面,我已经记不清了。
我其实从来不是玛多娜的粉丝,我也相信她并不是我们这代人的集体偶像,但我一向认为,她的猩红色嘴唇与黑色网格长袜值得我们纪念。
玛多娜并不演绎性感,但她是一场过境的台风,是一辆嚣张的哈雷摩托,所经之处破坏了什么,我们依稀能够分辨,但能够建立什么,似乎是不可估量的。
她不代表唯一的色彩与味蕾,但她是一个时代色彩与味蕾的象征。
我们不能忘记她。
当然,《玛多娜生意》里的玛多娜不过是个背景板,庞德和他的恋人们才是小说的主人公。
从某种意义上说,那些恋情的终结与更迭,并不能构成一个好的故事,所谓的悲欢离合,悲欢不过是个僵硬而固定的形容词,并不能概括人间的离合,一千种离合会产生一千种故事,一千种故事可以千滋百味,这就给我们留下了小说的空间。
苏童小说创作综论
苏童小说创作综论邹旗辉【摘要】苏童作为"先锋派"作家的重要代表之一,凭借其超常的艺术想象和锐意求新的作家本能发掘出"枫杨树系列"、"红粉系列"和"香椿树街系列"等极其丰厚的文学资源。
以童年记忆和成长体验的书写来表达对现实沉重的焦虑与迷惘,通过对自己"匮乏与缺损"的童年的执著回忆和想象,苏童找到了自己与现实之间独特的精神通道和小说创作风格。
【期刊名称】《太原师范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年(卷),期】2012(011)006【总页数】3页(P70-72)【关键词】苏童;小说创作;香椿树系列;新历史主义小说;先锋派作家【作者】邹旗辉【作者单位】江西旅游商贸职业学院,江西南昌330100【正文语种】中文【中图分类】I206.7阅读苏童小说,总为其透溢出来的那股玲珑剔透、晶莹纯粹的情感意绪而着迷,我想这也是苏童小说之魅力所在。
也正是这种文学品格让众多读者亲近了苏童小说,让读者在他们与苏童小说之间形成了平等的对话,他们在一起想象,一起回忆,一起打量这个世界的新与旧、红与黑、变与不变,一起体味这人世的潮湿、温情与沧桑,一起洞察人性自身的可悲、可怜与可怖……苏童无疑是一个讲故事的高手,他那源源不绝的故事讲述中总是跳动着鲜活灵动的生活气息,尽管那气息中挟裹着浓烈的温润与潮湿,甚至腐败与糜烂。
苏童的创作之路充满诡谲的气象,他先是以实验小说的先锋形象出场,旋即又退回历史,或凭借想象虚构、演绎历史,或在精神上不停地咀嚼怀旧意绪,对于“枫杨树故乡”恋恋不忘,成为新历史主义的代言人之一,之后,则持久地返归个人的童年旧梦,频频出现在那条名叫“香椿树街”的市井小巷,他时而“在过去时代的阳光下行走”[1],时而又情不自禁地固执地要去打量周遭的现实(如长篇小说《菩萨蛮》和《蛇为什么会飞》),时而又试图连接、缀合这新与旧的世界。
苏童这种“喜新厌旧”的作家本能加上他那执著而固执的创作欲望,再借助一双充满想象力的翅膀,苏童俨然已幻化成一只斑斓多姿的彩蝶在文学的殿堂里翩翩飞舞。
浅析苏童新历史主义小说的创作特色
浅析苏童新历史主义小说的创作特色陈连锦【摘要】中国新历史主义小说创作对西方新历史主义思潮的接纳与20世纪80年代意识形态绝对中心地位相对弱化的时代背景有关,也与作家自身对文学创作创新的追求有关。
苏童的新历史小说创作带有西方新历史主义思潮的印迹。
注重个人化历史真实的阐释,偶然性叙事的彰显,民间价值的弘扬,颓废感伤美学的追求是苏童新历史主义小说创作的特色。
擅长抒情、擅长细腻描写的苏童使其新历史主义小说创作的风格更为隐喻,更具魅力。
%The acceptance of Chinese new historicism novels from western new historicism trend of thought is not only related to the absolute center of the relative weakening of the ideological background in the 1980s, but also with the writer's own pursuit of literature related to innovation. Su Tong’s new historical novels are imprinted with western new historicism trend of thought. Paying attention to personal interpretation of historical truth, contingency narrative highlight, promoting civil values, and decadent sentimental aesthetic pursuit are characteristics of Su Tong’s new historicism novels. Su Tong makes his new historicism novels style more metaphorical and attractive because of his delicate depiction.【期刊名称】《电子科技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年(卷),期】2016(018)005【总页数】4页(P58-61)【关键词】苏童;新历史主义小说;历史观【作者】陈连锦【作者单位】黎明职业大学泉州 362000【正文语种】中文【中图分类】I274新历史主义是20世纪80年代传入我国的西方理论思潮。
苏童小说的叙述视角琐谈
333第26卷第1期绥化学院学报2006年2月 Vol.26 No.1Journal of Suihua University Feb.2006苏童小说的叙述视角琐谈ΞΞΞ党好收(济源职业技术学院基础部 河南济源 454650)摘 要:本文从童年视角和女性视角对苏童的两个小说系列进行分析。
少年系列小说中,存在着对人的本性的探索和思考;女性系列小说中,作者引导我们审视的是一定文化下的女性生存意识和生存状态。
关键词:苏童,童年视角,女性视角中图分类号:I206.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8499(2006)01-0071-03 新时期以来,苏童的小说以其独有的个性化叙述语言、结构、故事和人物,营造了一个个瑰丽的现实世界。
苏童不仅开拓了当代文学想象的视野,还表现出超越传统写作的审美姿态与气度,带给人们极新的感受,也使读者感受到苏童小说对叙事语言和生活、历史的独特审美认识。
其中最为突出的,当属对于童年的关注和对女性境遇的独特体验。
一、少年系列的童年视角[1]少年系列主要是苏童以童年视角表现生活的少年题材小说。
这些小说大都有一个共同的背景———香椿树街(当然也有例外,如他非常典型的一部少年题材小说《桑园留念》就没有以香椿树街为背景,不过,这里仍然有很浓重的香椿树街的气息)。
苏童的系列就是在反复营造着这个香椿树世界。
应该说苏童的少年世界呈现了一种全新的风貌,一般提到少年世界,童年视角,我们通常会联想到一种单纯、天真、清新、朴素的文学氛围,但是苏童的香椿树则要复杂的多,他既为我们揭示了少年朦朦胧胧的心理世界,又为我们刻划了浮躁、冲动、畸形的变态性格。
在这个展现过程中,作者采取的叙述视角是非常重要的,整个的少年系列小说,采用了童年视角的创作手法。
所谓“童年视角”,即作家在进行小说构造时,以童年的眼光去看待所描绘的事物,或以第一人称的叙述方式从记忆深处去挖掘故事。
[2](P218-220)但这个叙述者在故事中不出现,只是做为旁观者,投射在作品中,是记忆中的伤感情绪,较少受真实事件的束缚,同时,拉开了叙述者与故事中人物的距离,使叙述者可以全方位的叙述。
苏童:不红不紫是作家最好状态
苏童:不红不紫是作家最好状态苏童在广东科学馆讲《写作的理由》(记者邓勃摄)人物简介苏童,生于1963年,江苏苏州人。
著名作家,江苏作家协会副主席,江苏青年联合会副主席,新概念作文大赛评委。
著有《苏童文集》8卷。
1980年苏童考入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1984年到南京工作。
1983年开始发表小说。
苏童的成名作当推1987年发表的《一九三四年的逃亡》,从那时起,苏童被批评界看成“先锋派”(或“后新潮”)的主将。
1989年以后,苏童的风格有所变化,从形式退回到故事,尝试以老式方法叙述一些老式故事,《妻妾成群》则是典型代表作。
《妻妾成群》被著名电影导演张艺谋改编成电影《大红灯笼高高挂》,获奥斯卡金像奖提名。
刚出版了长篇小说《河岸》的著名作家苏童日前来到广州,登上《岭南大讲坛·文化讲坛》为读者剖析自己“写作的理由”。
不少人以为苏童为宣传新书而来,哪知他只字未提《河岸》。
他只是用一如小说中干净、感性的语言,用细腻而神奇的例证,与公众分享自己走上文学道路的偶然必然,写作中的矛盾挣扎。
他的真诚,赢得了听众的心。
白天打球,黑夜迷恋文字运动苏童说,自己从童年起生活中就充满了文学化的细节。
小时候家境贫寒,母亲差一点因此将他流产。
10岁时,他又得了严重的肾病只能休学在家。
童年的寂寞中,“因为肾炎小便特别多,而且黄梅天也总是滴滴答答地下雨,我觉得自己也是每天都滴滴答答的,日子特别难熬。
”他从家里走廊糊墙壁的报纸上萌生了对文字的热爱,“我蹲在走廊上,那时也没有电灯,我就把门打开,借着屋后河面的反光投射到墙壁上,辨认着零星的字。
”苏童第一次意识到文字带来的幻想,是少年时家里来了一位女裁缝,她的工具篮底垫着一本发黄的旧画报。
苏童借来一看,竟然是本解放前的上海电影画报,里面有穿着旗袍的女影星乘船去春游的照片,这在文革年代实在是太罕见了!因此,“我第一次有了想象穿越时空的机会。
现在想来,我后来写《妇女生活》中有位过气的电影明星,也许就是源自多年前的记忆发酵。
苏童作品色彩构图三境
苏童作品色彩构图三境一、前言颜色是自然界的一种客观存在,瑰丽的色彩装饰着我们的生活。
“语言是思想的直接现实”〔1〕。
作品中,色彩通过语言表达,由于人的主观思维的介入,色彩便被赋予了虚实不同的含义。
语言作品中色彩用途很广,其中之一便是构图之用。
苏童的小说善于用色,其色彩构图运用分为不同的境界。
①二、书画品评的格品之说和文学作品构图之境书画作品中的事物一般是以色彩来展示的,无论是五色还是墨色。
都是用色彩表现事物的特征,再现事物。
在书画品评中,有“忆、神、妙、能”四种格品的说法。
黄休复在《益州名画记》这样描述:逸格画之逸格,最难其俦。
拙规矩于方圆,鄙精研于彩绘,笔简形具,得之自然,莫可楷模,出于意表,故目之曰逸格尔。
神格大凡画艺,应物象形。
其天机迥高,思与神合,创意立体,妙合化权,非谓开厨已走,拔壁而飞,故目之曰神格尔。
妙格画之于人,各有本情,笔精墨妙,不知所然。
若投刃于解牛,类运斤于斫鼻,自心付手,曲尽玄微,故目之曰妙格尔。
能格画有性周动植,学侔天功,乃至结岳融川,潜鳞翔羽,形象生动者,故目之曰能格尔。
四格中,能格是指真实,精确的地反映物象,重在描形写貌。
妙格是指在画中,能够让人感受精妙之趣。
神格是指绘画得心应手,“它主要是指艺术创造所达到的一种神化的境界。
”〔2〕逸格“最难其俦”,要求“笔简形具”。
绚丽多姿的色彩往往用来构图。
文学作品中,我们也可以通过文字感受一幅幅画面,因此从对色彩运用的审美角度来看,色彩的运用也莫不体现了以上这些特征。
由于“逸格”“得知自然”,“莫可楷模”,由于色彩是通过语言呈现的,文学作品的叙述性,决定了“逸格”还很难达到。
因此,我们将作品中的构图一般分为三种境界:一是能境,又称物镜;二是妙境;三是神境。
三、苏文色彩构图三境客观的色彩,静态的绚丽———物境这里的构图具有写实性,作品中表现出来的颜色是客观物象的反映。
这些构图是静态的,要么是某一个瞬间的画面定格,要么是某一静止场景的物象的描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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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当代 作家评论 2018年第 4期
进 入新 世 纪后 ,摆 在 苏 童 面 前 的第 一 个 问题 就 是如 何平 衡想 象 与现 实 的关 系 。
苏 童擅 长想 象 与 幻 想 ,王 安 忆 曾将 他 概 括 为 “拥 有 虚构 能 力 的 写 作 者 ”,而 “虚 构 是 想象 力 的活 动 ”。① 他 的 小 说 通 过 想 象 来 叙 述 Et常 生活 ,又通 过 幻 想 进 入 到 人 的 本 真 状 态 ,使得 事 物 的本 来 面 目与 他 笔 下 的 艺 术 变 形 构成形 式 上 的审美 距离 与意 义 上 的互 文 对 话 。那些 以《我 的帝 王 生 涯 》《米 》为代 表 的 历史 题材 自不 必 说 ,即使 是 《菩 萨 蛮 》《城 北 地带 》这 样 的 当 下 题 材 也 是 通 过 鬼 魂 、幽 灵 这样 的超 现 实 因素来 拉 开与 现实 的距 离 。可 以说 ,想 象是 他构 筑笔 下 世界 的方 式 ,也 是 他 看待 世界 的视角 。
DOI:10.16551/j.enki.1002-1809.2018.04.006
2018年第 4期 当代作 家评论 3
平衡的探索与经典的可能
— — 论新世纪 的苏童长篇小说创作
臧 睛
新 世 纪 以后 的苏童 一直 在尝 试与 过 去 的 自己告 别 。他 自述 :“许 多 作 家 在 完 成 他 的 大作 品之后 ,都 有 这样一 个 过程 ,那就 是 割断 与过去 自己 的联 系 ,破坏 自己 ,而不会 是延 续 自己 ,对 我 来说 ,这 种 念 头更 强 烈 ,因为 过 去 的我太 商标 化 了 ,一 看就 知 道 是 苏 童 。”①这 也 许就 是 每一个 成 熟作 家都 会悬 挂在 自己头 顶 的达 摩 克利 斯 之 剑 ,即写 作 者 在 成 名 的 同 时 也就 意 味着 个 人 标 签 的形 成 ,这 也 许 是 一 个 金字 招牌 ,但 长此 以往 ,也 就变 成 了一个 金 灿 灿 的牢笼 。书写若 不 能在 深度 上进 一 步挖 掘 ,那 至少 也要 把 眼光放 得更 宽一 些 ,这是 出 于 不愿 被定 型 的 自我 更 新 与创 造 ,也 是 每 一 个 自省 的 写作者 都 会有 的 自我要 求 与期 待 。
2002年 ,苏 童 推 出 长篇 小 说 《蛇 为 什 么 会 飞 》,以 向 现 实 靠 拢 的 方 式 来 尝 试 突 破 自 我 。小说 将视 角 转 向 了 当下 社 会 与 人 生 ,以 火 车 站这个 小 广场 来 辐射世 纪 末 中 国社 会 的 “大世 界 ”;在呈 现 方 式 上也 尽 可 能 地 采 用 对 客观 现实 的 白描 ,脚 踏 实 地 地 来 “写 真 实 ”。 而 这其 中的悖 谬 就 在 于 ,书 写 如果 向现 实靠 得太近 ,就必然会挤压想象 的空 间,但包括苏 童 在 内 的一 批 先锋 派作 家是 不 愿意 也可 能做 不 到完 全地 贴 着 现 实 去 写 作 ,所 以小 说 仍 以 一 些零 星 的象 征传 递 出“苏童 制 造 ”的信 号 , 如 唯一 的非 写 实 因素 “蛇 ”,再 如 永远 踩 不 准 时 问 的“世 纪 钟 ”。然 而 ,这 些 元 素 突 兀地 漂 浮 在文 本所 着力 表 现 的残酷 社 会与惨 淡 人生 之 上 ,显 示 出与 小 说 整 体 互 不 适 应 的 狼 狈 。 因为苏 童小 说 的象 征 与意象 从来 就不 是 孤立 而 局部 的 ,而是 串联 在一 起互 相 助长 、互 相催 化 ,最终 以整体 意象 群 的方式 发 力 ,创 造 出独 特 的小 说情 境 ,正如 研 究 者所 指 出 的 ,“他 并 非从 谋求 隐喻 、象 征 、荒 诞 、幻 化 的 局 部 效 应 出发 ,局 部 性地设 置 单个 意象 ,对 实在 生 活形
从 苏 童新 世 纪 以后 的 长篇 创 作来 看 ,这 是 一个 曾经 的先锋 作家 向新 的写 作 向度发起 冲击 、进 而迈 向经 典 化 道路 的摸 索 过 程 。一 方面 ,“创 新之 狗 ”的焦 虑始 终 在 这 代人 的上 空挥 之不 去 ;另 一 方 面 ,走 出舒 适 区 ,甚 至 是 冒着 暴露 短 板 的危 险也 要 突 破 自我 ,恰 恰 是 衡量 一个 写作 者是 否 具 有 “先 锋 性 ”、能否 走 向“经典 化 ”的 重要 标 准 。尽 管 如今 在 关 于 经典化 的讨 论 中 ,建 构 性 的理 论 几 乎 压 倒 了 本质 化 的评判 标 准 ,文学 市 场 、批 评 家 、文 学 教科 书等 外部 因 素 的重 要性 被认 为要 远远 高 于 内部 的美学 特 质 ,但 具 体 到 苏 童 本 人 的艺 术探求 中 ,问题 仍 然 集 中在 他 能 否 找 到 新 的 美学 风格 之上 。因为苏 童 的写作 有 着一 以贯 之 的关 注点 ,那 就 是 他并 不 太 关 心 故 事 是 什 么 ,而 是将 全 副热情 放 在如 何讲 述故 事之 上 , 即他 对 于驾驭 故 事话语 的兴趣要 远 甚于 故事 本身 所传 递 的 意义 ,即 小说 如 果 走 出湿 气 氤 氲 的南方 和漂 浮不 定 的历 史 ,告 别 唯 美 颓 废 的情调 和精 致 典雅 的语 言 ,那 么 ,故事 还能 在 什 么样 的层 面上 ,又被 如何 讲述 ,这是 苏 童在 新 世 纪所 面 临的挑 战 。
想 要描 绘 苏 童 近 年 来 “去 商 标 化 ”的 轨 迹 ,其长 篇 创作 是 极 为理 想 的讨 论 对 象 。一 方 面 ,从 《蛇为什 么 会飞 》到 《碧奴 》,再 到 《河 岸》《黄雀记》,这 四部新世纪 以后的长篇小 说 不但 走 出 了“曾经的跨 度 也 是 相 当 之 大 的 ,显 示 出 作 者 在 不 同维度 上 寻 求 突 破 的努 力 。 另 一 方 面 , 苏 童一 向是 一 个 以 短 篇 小说 见 长 的作 家 ,也 是成 名 作 家 里 较 少 的执 迷 于 深 耕 短 篇 的 作 家 ,但其 长 篇小 说 每 每 问世 便 会 引 发 疑 问与 争议 ,反 倒 为讨论 提 供 了极 大 的空 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