器与礼:东周社会变化中的豆、觥(匜)之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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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杨伯峻编著:《春秋左传注·僖公二十四年》,中华书局1990年版,第420页。
[2] [美]李峰:《西周的灭亡—中国早期国家的地理与政治危机》,徐峰译,汤惠生校,上海古籍出版
社2007年版,第250页。
[3] 应劭撰,王利器校注:《风俗通义校注》,中华书局1981年版,第267页。
【摘 要】 东周是先秦社会
变动较大的时期,周天子的统辖力受到前所未有的削弱,诸侯的实力提升,并出现了新的诸侯国。
在大的社会背景下,中小贵族亦开始登上历史舞台。
与此同时,地方生业及经济大为发展,日常生活更为清新多样,思想文化也更为多元。
后世礼学家称之为“礼崩乐坏”,并非实情,透过对两种青铜器类豆、觥(匜)演变的剖析,可以窥见社会变化与礼器演进的关系。
【关键词】 东周;礼崩乐
坏;豆;觥;匜
器与礼:东周社会变化中的豆、觥(匜)之革
张
中国社会科学院古代史研究所
周朝是中国上古重要的时期,其思想及礼法奠定了后来中华人士的思维模式,甚至影响至今。
历史学家眼中,周朝被分为西周、东周两段。
牧野之战后,西周对殷人制度损益,所谓商周沿革。
东周时期,社会变化及动荡程度远远大过西周,之前多以“礼崩乐坏”一言而过,少有中层性质的观察。
本文拟以青铜礼器为切入点,讨论东周的社会变化及其对铜器的影响。
两周历史中,重大事件之一亦有平王东迁。
于周人视角,周朝仍在,国祚继续,未若后世的田氏代齐。
周天子的威仪渐失,遂不能约束诸侯,诸侯霸业大过王政,进而公卿分立侯国,亦交战频仍、兼并土地。
史家依据平王迁都洛阳,在丰镐之东,亦称之为东周(公元前
770—前221),平王之前居于镐京的周朝,则为西周(公元前1045—
前771)。
东周分“春秋”“战国”前后两段,前一段以各国史书春秋纪年为名,后段则是以交战史势而言。
总之,西周实行的以周王为核心的“封建亲戚,以藩屏周”[1]的政治格局不复存在。
其政治格局实质是上以德为枢纽将神权与王权弥合,形而下层面则以血缘维系着土地和贡
赋资源。
上述不啻为东周社会的重大变化,亦可看作是“进入了一个政权结构与西周迥异的新时期”[2]。
东周时期,周王虽为名义上的天子,但管辖力与号召力都大为减弱,大一统的实质也悄然失掉。
所谓“周室陵迟,礼崩乐坏,诸侯恣行,竟悦所习”[3],是东汉人的观念,亦有西汉大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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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学研究 2020年第5期
[1] 朱熹:《四书章句集注》,中华书局1983年版,第181—182页。
[2] 班固撰,颜师古注:《汉书·武帝纪》,中华书局1962年版,第171页。
[3] 此为汉武帝志得意满之言,自是与三代实情相差较远,孔子曰:“殷因
于夏礼,所损益,可知也;周因于殷礼,所损益,可知也。
”(《论语·为政》,《四书章句集中》,第59页。
)
[4] 此段见于《论语·八佾》,“是可忍,孰不可忍”,后人多有误解,对八
佾不是不能忍,其因是古代汉语与现代汉语在语境上的差异。
吴斗南《两汉刊误补遗》曰:“盖言尊家庭而简宗庙”(见程树德撰,程俊英、蒋见元点校:《论语集释》,中华书局1990年版,第138页),甚是。
孔子后曰:“人而
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亦是超越礼乐,直至核心问题 — 仁。
[5] 杨伯峻编著:《春秋左传注·哀公十二年》,第1669页。
[6] [日]内藤湖南:《中国史通论》,九州出版社2018年版,第150页。
[7] 杨伯峻编著:《春秋左传注·成公二年》,第788页。
这是左丘明记载孔子
所说的一段话,“器”也不完全是今天所言的铜器、器物。
孔子之言有相当程度的复古思潮,同年(成公二年,公元前589年)宋文公死而厚葬,“椁用四阿,棺有翰、檜”(《春秋左传注》,第802页),用殉,被认为是“不臣”。
[8] 张翀:《中国古代青铜器整理与研究·青铜豆卷》,科学出版社2016年版。
[9] 张翀、刘莹莹:《中国古代青铜器整理与研究·青铜觥卷》,科学出版社
(待出版)。
统淬炼的影响。
《论语》最初的“三年不为礼,礼必坏;三年不为乐,乐必崩”的说法,则是宰我认为居丧三年不习礼乐而崩坏的隐忧。
[1]孔子给出“不为”的理由,恰好也说明,在礼乐面前,人的情感及其活动更为优先。
而礼、乐连称的说法较早出现在汉武帝元朔五年(公元前124)诏中,“今礼坏乐崩,朕甚闵焉”[2]。
元朔五年之前的几年,正是武帝推恩削王、击匈奴、降东夷的时期。
次年,卫青绝幕击匈奴,武帝才放言“五帝不相复礼,三代不同法”[3]。
可见,礼法都是为大一统服务的,而东周的实际情况又与西汉社会不同。
《春秋》《左传》虽对乱臣贼子秉笔直书,然却未有涉及道德评判。
孔子对季氏八佾的僭礼,很大程度是“是可忍”的微讽。
[4]孔子认为季孙氏田赋“不度于礼”,是看到实质,过度征收乃是为用兵[5];而
非简单的“不礼”。
这些恰说明是当时社会结构有所变化,金字塔顶部的贵族阶层出现松动、解体,并涌现出新兴贵族群体。
例如护送平王迁都于洛阳的秦伯,后被封国。
这一变化趋势也相应发生在诸侯国内部,层级也出现映射式的降低。
“君王完全丧失了权威,各诸侯国都忙于解决内乱。
”[6]在整体社会处于礼乐社会的变调下,其变动亦反映在礼器上。
青铜器之所以称之为彝器,是因为在以祭祀为核心的礼乐活动中承担了重要的道具作用。
“唯器与名,不可以假人,君子之所司也。
名以出信,信以守器,器以藏礼。
”[7]随着政治格局的变动、阶层成员的升抑,青铜器也相应发生一些变化。
这一变化亦非渐变式的器物演进,而具有骤变的特性,亦可称之为礼器革命。
简言之,就是器具要符合新兴贵族的使用,其功用要合乎他们自身的礼乐活动的场景。
物质文化的革命,不同于人类社会的革命,基本不体现出暴力性。
我们也只是借用革命一词,仅指器物形制变化的剧烈,甚至出现了人为特意的改造。
限于当时制器工官制度以及现今材料发现的碎片化,我们难以具体说到某位工匠的创制,只能就整体器物发展的趋势来论证。
所谓礼器革命,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之前既有的器物,经过某些局部构件的改造,功用有一定程度的变化;二是之前已经消亡的器具,重新复刻,开始承担新的功能。
前者以豆器为代表(图
1),经过加深腹部等改造,在器物组群中,等级得
到提升。
[8]
后者以觥器为代表(图2),西周早期之后,
作为酒器的觥逐渐消失。
[9]西周晚期,这类器物被重新拿来制作,缩减腹部容积,降低流口折率,成为一种新的器物—匜(图3),且与盘配合使用。
虽然是水器,但亦为食器的附属。
图1 曾侯乙豆(采自《湖北出土文物精华》,湖北教育出版社
2001年版,第6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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器与礼:东周社会变化中的豆、觥(匜)之革
[1] 邵晋涵撰,李嘉翼、祝鸿杰点校:《尔雅正义》,中华书局2017年版,第386页。
[2] 江西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江西省新干县博物馆:《江西新干大洋洲商墓发
掘简报》,《文物》1991年第10期。
[3] 彭明瀚:《新干大洋洲商墓的发现与研究》,中国国家博物馆、江西省文
化厅编《商代江南—江西新干大洋洲出土文物辑萃》,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6年版。
[4] 孙华:《新干大洋洲大墓年代简论》,《南方文物》1992年第2期。
[5] 郑玄注,贾公彦疏:《仪礼·士昏礼》,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版,第87—164页。
[6] 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安阳工作队:《1987年夏安阳郭家庄东南殷墓
的发掘》,《考古》1988年第10期。
[7] 李学勤:《青铜器中的簠与铺》,《中国古代文明研究》,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76—81页。
[8] 郑玄注,贾公彦疏:《仪礼·士冠礼》,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版,第65页。
[9] 陈芳妹:《晋侯对铺—兼论铜铺的出现及其礼制意义》,《故宫学术季
刊》第17卷第4期。
一、铜豆的革新
豆形器物出现的时间很早,早在陶寺文化中就有木豆的身影,铜豆多是模仿陶豆而制。
故“木豆谓之豆,竹豆谓之笾,瓦豆谓之登”[1],皆是指不同材质。
器形多为高脚,或柄足,上指浅盘,便于手持用以执献之礼,其“豆”的古文字字形也能印证此点。
考古
所见最早的铜豆在商代晚期,江西新干大墓出土了一
件假腹粗柄豆(图4)。
[2]豆柄较粗,明显仿制同期陶器,如吴城遗址三期的陶豆[3],豆腹亦为假腹。
假腹及浅盘的做法,在当时商人的政治中心—殷墟也比较常见,如河南安阳小屯388号墓的白陶豆。
[4]限于材料零散,新凎豆的形制为当地自行发展还是殷墟影响,不得而知。
然而,商代晚期以及西周早期,豆多是这种粗柄浅盘形。
此与功用不无关系,这一时期的豆多是盛葅醢的。
文献亦称:“醢酱二豆,葅醢四豆,兼巾之。
”[5]所谓葅醢,当是酱菜、肉酱或其他调味品,安阳郭家庄1号墓所出铜豆(图5)内就有鸡碎骨[6],可以证明。
商代铜豆具体使用,乃为配
合鼎实中的煮肉,用以蘸佐。
实际上是与酒器相配,背后是有商人重酒的社会文化及其器用思想的。
进入西周,整体社会运行与商人不同,周王发布《酒诰》,抑制饮酒。
亦基于此,西周铜豆只发现了寥寥数件,姬姓周人很少使用豆,多少跟重食有关。
这一阶段,相关器形功用被铺类器所承担。
这是一种镂柄的浅盘器[7](图6),被认为是豆器的另类器形。
它的起源
为竹编器,文献多称为笾,被制作成铜器后,可能多用来盛干物。
《士冠礼》亦谓:“再醮,两豆:葵菹、蠃醢;两笾:栗、脯。
”[8]有学者也认为其是盛稻粱
的[9],然考虑铺盘深度一般为2厘米,有些要深一些
,
图2 日己觥,为时代较晚的一件铜觥(采自《陕西青铜器》,陕西人民美术出版社1994版,第159页)
图3 朕匜(采自《陕西青铜器》,陕西人民美术出版社1994版,第24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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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学研究 2020年第5期
[1] 详见张翀:《略论宋公铺与山东豆器》,邹芙都主编《商周金文与先秦史研究论
丛》,科学出版社2019年版,第79—87页。
[2] 宝鸡市博物馆、宝鸡县图博馆:《宝鸡县西高泉村春秋秦墓发掘记》,《文物》1980年第9期。
[3] 张懋镕:《西周重食文化的新认识—从甘泉县阎家沟新出青铜器谈起》,《考古
与文物》2009年第1期,后收入张氏著《古文字与青铜器论集》(第三辑),科学出版社
2010年版,第146—154页。
[4] 陈公柔:《士丧礼、既夕礼中所记载的丧葬制度》,《考古学报》1956年第4期,后
收入陈氏著《先秦两汉考古学论丛》,文物出版社2005年版,第79—100页。
即便是盛稻粱也不会有特别大的容积。
陈芳妹解释为粢盛祭器,也有一定道理。
值得注意的是,这类器物与传统豆器交错发展,将豆改造成粢盛器也多是受铺器的启发。
西周的周人贵族没有使用豆器的习惯,而铺器则多集中于“三周”地区,为姬姓高等级贵族人群使用。
其主因是周人更为理性,不提倡饮酒。
春秋时,铺器也有流传,开始为周人以外的人使用,如山东枣庄徐楼及传世的宋公铺(图
7)。
[1]而彼时的传统豆器仍是以盛酱料或肉汁为主,其功用是配合佐酒使用,也就不被周人所用。
进入东周之后,新兴贵族的涌现。
尤其因为屡次的政治事件,伯一级的新贵被
纳入新的政治势力版图。
这就需要多样且新式的彝器予以确认,出现了新的器种,如簠、盨等。
另外,一些旧的器类又被翻新,像铜豆。
值得注意的是,这些都是食器—确切地
说是粢盛器的范畴。
周生豆[2]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应运而生。
周生豆(图8)时代为西周中期,但其制器思路对东周豆器启发很大,它集合了前期豆器(粗柄、浅盘)以及铺器(镂柄)的特征,柄部为垂鳞纹且有竹节箍手,可视为铺(笾)器的变化。
然从其铭文判断,器主非姬姓,与周人有联姻关系,这层亲缘或是改造的动力。
虽然也有假腹,但整个腹深加大了,达4厘米,而且为盍口,开始向更为纯粹的食器转换。
对于豆器而言,豆体增高,腹深加大是一种变革性质的器形变化,有助于它向粢盛器的过渡。
粢盛器主要是盛黍等蒸制的粒食,更为彻底。
其实周人转化礼器,并不限于器形,更早就有将酒器的列卣形式变革成列鼎。
[3]故此,将器形加以变革也就不在话下。
这样一来,豆器又重新回到食器的行列。
其背后也有礼制的变化,商人认为祖先有神格,并采用旬祭的形式。
姬周立国后,为前代王修建宗庙,进入东周,以《士丧礼》《既夕礼》为代表,祭法更为繁密。
[4]而朝夕
图4 新干假腹粗柄豆(采自《商代江南—江西新干大洋洲出土文物辑粹》,中国科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68页
)
图5 郭家庄铜豆(采自《中国青铜器全集2·商2》,文物出版社1997年版,第102页)
图6 1974年扶风县强家村窖藏重环纹铺(采自《周原青铜器》第2卷,巴蜀出版社2006年版,第31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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器与礼:东周社会变化中的豆、觥(匜)之革
[1] 张懋镕:《试论商周盛食器的兴衰》,《古文字与青铜器论集》(第六辑),科学出版社2019
年版,第200—236页。
[2] 张懋镕:《试论中国古代青铜容器器形演变与功能转化的互动关系》,《古文字与青铜器论
集》(第四辑),科学出版社2014年版,第179—191页。
[3] 杨伯峻编著:《春秋左传注·桓公五年》,第107页。
[4] 参见[德]扬·阿斯曼:《文化记忆—早期高级文化中的文字、回忆和政治身份》,金寿福、黄小晨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15年版。
[5] 钱穆先生曾论:“及平王东迁,以弑父嫌疑,不为正义所归附,而周室为天下共主之威信亦扫
地以尽,此下遂成春秋之霸局。
”钱穆:《国史大纲》,台湾商务印书馆2017年版,第57页。
[6] 胡保国:《汉代政治文化中心的转移》,《将无同—中古史研究论文集》,中华书局2020
年版,第44—62页。
哭奠就能用生人的日常用器。
[1]这也就一举彻底改变商人以酒或血祭祖先的传统,盛黍等粒食食器的地位得到抬升。
春秋中期,铜豆完成了彻底的改变,其形制为器腹较深,多为8至10厘米;柄足保留,长度适中;另外多有豆盖。
豆器的改造,也受到其他器物的影响,如设置盖是受到敦器的影响。
因为,较大的捉手或长支足(图
9),可以让盖翻转却置,暂时盛放食物,以备不时之需。
经此改造后,春秋战国时期青铜豆得以在全国流行起来。
从中
原到周边地区都有发现铜豆,包括临近内蒙古草原的地区,以及长江下游。
春秋后期,以洛阳为中心的中原地区的中小贵族墓葬中,还盛行着鼎、豆、壶的组合。
可见,豆器已经深入人心。
其中,起到关键作用的就是豆腹的加深,促使功用转变,可以像簋一样盛放黍、稷之类的食物,甚至出现了“豆替代簋的变革”[2]。
在器物的背后,
整体社会意图酝酿更为完备的礼仪,如四时之祀。
《礼仪 · 月令》曰:“孟秋之月,农乃登榖,天子尝新,先荐寝朝。
”尝祭在七月,蒸祭则在冬十月。
这与人们日常生活亦息息相关,“始杀而尝,闭蛰而烝”[3]。
后来,尝、烝都成为常祀,引发开始使用容量不大,且轻便化的盛器。
经过变革后的豆器也就成为盛器中的主力。
总体说来,以祭祀为核心的礼仪从悼念亡者转变成更为广泛的纪念活动,更有利于缔结社会成员的记忆。
[4]愈是社会剧烈地变动,愈是要加强成员的文化记忆,重复和解释都是一种统治需要。
当时社会变化最为显著的两点:一是政治(尽管只是名义上的)
中心(成周、洛邑)与文化中心分离。
因为平王有着弑父的嫌疑[5],
周天子的权威遭到损害,而鲁国乃是周公一系,周礼得以外传。
这样,曲阜就成为文化中心。
东汉也有政治、文化分离的现象[6],这早在东周时便有前身了。
二是诸国的公卿大夫亦如一个小王国,“封建”和“宗法”相对比较淡薄,尤其是不采取嫡长制的秦、楚
、
图7 传世的两件宋公铺(采自《读新见“宋公铺”二器》,《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第六辑),上海古籍出版社2015年版,第120页)
图8 周生豆(采自《中国青铜器全集5·西周
1》,文物出版社1996年版,第75页)
图9 中赵甫铜豆线图(采自程长新:《北京市通县中赵甫出土一组战国青铜器》,《考古》
1985年第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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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童书业:《春秋史》,山东大学出版社1987年版,第48页。
[2] 焦循撰,沈文倬点校:《孟子正义·梁惠王章句上》,中华书局1987年
版,第86页。
[3] 司马迁:《史记·晋世家》,中华书局2013年版,第2030页。
[4] 事见《左传·定公九年至十三年》,《史记·晋世家》。
[5] 李峰指出,西周的赏赐及宗法本质为以“恩惠换忠诚”,西周灭亡的根
本原因为有限的土地资源与人口几何增长。
[美]李峰:《西周的灭亡—中国早期国家的地理与政治危机》第二章“混乱与衰落:西周国家的政治危
机”,徐峰译,汤惠生校,第98—151页。
[6] 山西省考古研究所、太原市文物管理委员会:《太原晋国赵卿墓》,文物出版社1996年版。
[7] 山西省考古研究所、太原市文物管理委员会:《太原晋国赵卿墓》,第34—42页。
[8] 我们认为所谓的以九鼎八簋为核心的鼎簋制度,只不过是一种相对比较理
想的设想模式,但另一方面具有相当数量的列器仍然是身份等级的象征。
[9] 白国红:《从乐悬制度的演变看春秋晚期新的礼制规范的形成—以太原
金胜村赵卿墓为切入点》,《文物春秋》2006年第4期。
吴等国。
[1]
这样当然会促发所谓的“礼崩乐坏”,但“僭
主”与“分宗”,也使得中小贵族可以形成以自己为中心的礼乐,也就需要更多礼器。
礼器不仅数量多,也有等级层次跨度大的需求。
经过革新的豆器就当仁不让地顺应了时代的潮流,豆器相较于簋器等其级略低,同时相较于簠、盨等器亦更具备传统因素。
周人用“德”取代“天命”,改变了商人以祭祀天帝为基础的礼法。
周天子也转而成为天帝与人民之间的中介,接下来就是较为直接的临民。
尽管孟轲有“保民而王,莫之能御”[2]
之言,但也渐次剥除商代以来的“一神教”的宗教外衣,形成简单而直接的统治。
这样一来,拥有实权者也能实现在更小范围的临民,如赵国的赵简子。
当然,从另一角度看,这样的史潮动态多以“僭越”称之。
图10 赵卿墓粗蟠虺纹豆(采自《太原晋国赵卿墓》,文物出版社1996年版,图版三
〇)
图11 赵卿墓细蟠虺纹豆(采自《太原晋国赵卿墓》,文物出版社1996年版,图版二九)
图12 赵卿墓方座豆(采自《太原晋国赵卿墓》,文物出版社1996年版,图版三二)
图13 赵卿墓浅盘高柄豆(采自《太原晋国赵卿
墓》,文物出版社1996年版,图版三一)
士鞅、赵鞅(即赵简子)先后专政于晋。
这是源于晋献公废长立幼,导致士卿强于公室,所谓“六卿强,公室卑”[3]。
赵简子不仅接纳了鲁国乱臣阳虎,还在围卫时,欲与卫人进行人口与土地的交易。
[4]尽管他用的是晋阳自己的封地,然已有悖于西周以来的
土地制度[5],最后赵简子据晋阳以叛。
山西太原市郊金胜村的251号墓,被认为是赵简子之墓。
[6]墓中
出土14件铜豆,不仅用粗、细花纹表示不同的套组,还利用方座等部件来提高豆器等级。
可见,铜豆不仅是数量之多的问题,还欲在等级上取代簋的地位。
这座墓中,粢盛器只有豆、簠,并无簋的身影。
14件豆,粗蟠虺纹豆(图10)一组四件、细蟠虺纹豆(图11)一组四件、方座豆(图12)一组四件,另有两
件浅盘高柄豆(图13)。
[7]更饶有意味的是,粗蟠虺豆与细蟠虺纹豆形制相同、尺寸相近,很容易相组合成更大的一套。
这样的话,这组豆器就是八件了。
如果放到簋身上,八件簋是什么等级,就不言而喻了。
[8]要知道,在此前后的东周王城区域的墓葬,或者是郑韩墓葬,最多只见四件豆同出。
从赵卿墓(太原金胜251号墓)中的5件龙凤镈、
14件编镈、13件石磬的乐器编制来看,也能体现这
种隐藏的蓄势。
[9]王子初亦用权力的下降,来说明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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器与礼:东周社会变化中的豆、觥(匜)之革
[1] 王子初:《太原晋国赵卿墓铜编镈和石编磬研究》,山西省考古研究所、
太原市文物管理委员会编《太原晋国赵卿墓》,第337—339页。
[2] 白国红据此认为赵简子守礼。
白国红:《从乐悬制度的演变看春秋晚期新
的礼制规范的形成—以太原金胜村赵卿墓为切入点》,《文物春秋》2006年第4期。
[3] 关于日名、族徽作为殷遗民辨识的标志,可参见张懋镕先生的一系列文
章。
《周人不用日名说》,《历史研究》1993年第5期,收入张氏著《古文字与青铜器论集》(第一辑),科学出版社2002年版,第217—222页;《再论“周人不用日名说”》,《文博》2009年第3期,收入张氏著《古文字与青铜器论集》(第三辑), 科学出版社2010年版,第23—26页;《三论“周人不用日名说”—兼答周言先生》,《古文献整理与研究》第1辑,收入张氏著《古文字与青铜器论集》(第五辑),科学出版社2016年版,第185—
197页;《周人不用族徽、日名说的考古学证明》,《金文与青铜器国际学术研讨会论文集》(2016年),收入《古文字与青铜器论集》(第五辑),第
223—250页。
[4] 王黼:《宣和博古图录》,清乾隆十八年(1753)宝古堂刻本。
[5] 梁诗正等编纂:《西清古鉴》,乾隆十四年(1748)敕编,光绪十四
年(1888)辽宋书馆铜版影印本;王杰编纂:《宁寿鉴古》,民国二年(1913)涵芬楼依宁寿宫写本石印本;王杰:《西清续鉴(甲编)》,清宣统三年(1911)涵芬楼石印宁寿宫写本影印;王杰:《西清续鉴》(乙编),民国二十年(1931)报蕴楼钞本石印本。
[6] 端方:《陶斋吉金录》,《陶斋吉金续录》,宣统元年(1909)石印本。
[7] 阮元:《积古斋钟鼎款识》,嘉庆九年(1804)刻本。
秋末期卿士一级可以使用“轩悬”之制。
[1]很难说不是因为乐器过于显眼,而青铜食器相对隐蔽,何况还采取了更为隐蔽的组合方式。
其实,无论是守礼还是僭越,其本质在于社会层级发生变动,不再是西周中期预设好的模式了。
所以,也不必强解赵简子守礼,更何况鲁昭公二十五年(公元前517年)黄父之会上赵简子与子大叔关于礼的对谈[2],不过是外交辞令而已。
从其墓中随葬的器物,可以看出晋国实权人物跨越阶层之情状,尤集中在豆器上。
二、觥的“借尸还魂”
觥,是一种青铜酒器,大致形状为椭圆体或方体,前有宽流,后有鋬。
因其器型源自牲器,早期多拟动物形,足亦为动物状的蹄足或锥足(图14)。
后来
图14 洋县张村牛觥线图(采自《城洋青铜器》,科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178页)
图15 延长县父丁觥线图(采自《陕北出土青铜器》,巴蜀书社2009年版,第173页)
觥器则演化为几何形状,足亦多为圈足(图15)。
铜觥最早见于殷墟二期的妇好墓中,基本流行于商代晚期至西周早中期,西周中期早段以后,逐渐消失。
它的消失,与周人的抑酒政策不无关系。
况且在西周时,它主要为殷遗民所使用。
器上的族徽、日名是比较明确的证据。
[3]在西周昭王、穆王时期,已经确立
周人为主的本体文化,殷遗民文化式微。
但是,西周中期出现了与之有亲缘关系的另一种器物—匜(见图3)。
东周时期,匜器作为水器,非常流行,且与盘成套,配合使用。
觥、匜这两种器物非常近似,以至于宋朝金石著录中常将二者混同一类,即将觥器当作匜属。
最早著录觥器的王黼(1079—1126)的《博古图》[4],就将七件觥编入匜类。
降至清季,无论是官方的图录—“西清四鉴”[5];
还是如端方
[6]
(1861—1911)、阮元
[7]
(1764—
1849)、吴式芬(1796—1856)等的个人著录,均延续此风。
其主要原因在于,19世纪及其之前器物学研究尚属混沌。
同时,也侧面说明觥、匜有着比较近的亲缘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