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族丧葬礼仪的变迁

《民族论坛》 （ 学术版） 2011 年第 12 期
，把亡魂从鬼差那里带回来， 然后把他 （ 她 ） 经》 送回老祖宗住的地方，与祖先团聚。 （ 7 ） 复山。 一般来说， 老人埋葬后的第三天。 死者亲属要进行复山。原因是由于出殡当天一切都 很匆忙，某些方面做的不是很充分，特别是死者的 坟墓。因此通过复山可把死者坟墓做的好些 。让别 人看到死者后继有人，同时也是对死者的再一次道 别。复山的人员主要为死者的直系亲属如子女 、兄 弟姐妹和婿媳。 在苗族传统丧葬礼仪中，巴代熊主持整个丧葬 。 “巴代熊是苗族原始本有的巴代， 启教最 仪式 早，生态最古，历史最长，跟随苗族的产生，发展 ” 巴代熊代表苗族原始宗教和主流文 直到当今。 化。因此，由巴代熊主持的丧葬礼仪体现苗族原始 宗教，具有深厚的灵魂不灭论、自然崇拜和祖先崇 拜观念。 文化大革命时期， 苗族传统丧葬礼仪被取缔。 在这个 特 殊 时 期， 中 国 从 上 到 下 号 召 破 除 “四 、打倒一切 “牛鬼蛇神 ” 。 苗族巫师和传统的 旧” 宗教习俗包括丧葬习俗被视为封建迷信破除 。人死 后，基本上是即死即埋。葬礼程序极为简单。 三、20 世纪 80 年代改革开放以来的苗族丧葬 礼仪 20 世纪 80 年代改革开放以来， 随着社会经济 的发展，苗族人民的经济条件有了很大的改善 。丧 葬礼仪的部分内容和形式发生了相应的变化 ，特别 是受汉文化的不断冲击和影响，集道教、儒教和佛 教于一身的苗族道师 “打绕棺 ” 丧葬仪式开始流 。“打绕棺 ” 开始之前， 死者尸 行于山江苗族地区 体要入殓。在 “打绕棺 ” 过程中， 苗族道师们用 汉语方言主持丧葬仪式。他们唱诵佛家度亡经文来 超度亡魂并让亡魂顺利地去西方极乐世界 。前来吊 丧的亲戚们到达时还要燃放鞭炮 、送花圈等。山江 苗族 “打绕棺 ” 丧 葬 礼 仪 有 10 个 环 节。 以 下 10 个环节是笔者根据 2011 年 10 月 25 日至 26 日在山 江地区咱伦苗寨为其大伯举办的 “打绕棺 ” 仪式 的参与观察整理而出。 （ 1 ） 开路。 为亡灵开路， 引导亡灵去西方极 。“打绕棺” 仪式开始后道师唱诵经书， 请 乐世界 佛祖、请菩萨、请众神下来为亡灵引路。在此环节 80
［3 ］ ” 部方言，中部方言，西部方言 ） 。 山江苗族属于
苗语三大方言的东部方言区。山江苗族风俗相对于 周边的 “熟苗区 ” 更加淳朴， 因此这个地区在历 。 史上一度被视为 “生苗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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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世纪 80 年代前山江苗族地区丧葬礼仪 二、 20 世纪 60 年代以前， 山江苗族地区的丧葬由 。 “今日苗疆中已有两种宗教： 一为苗 巴代熊主持
［ 关键词］ 苗族； 丧葬礼仪； 变迁； 祖先崇拜； 原始宗教 ［ ［ ［ 中图分类号］ C953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7 － 8592 （ 2011 ） 12 － 0078 － 05 英国功能主义人类学家马林诺夫斯基 （ Malinowski ） 认为， 死亡是人生一切事物中最具 有破坏性和组织性的一种，会引起人生的最大且最 终的危机。 社会群体为死者举行丧葬仪式， 就是 通过重构死者的秩序，从而达到重构活人的物质生 活和精神生活，以及社会结构和秩序。 苗族通过 丧葬仪式重构死者的秩序，就是让死者返回祖先故 地与祖先团聚，成为列祖列宗的一员，一起保佑子 孙后代。 20 世纪 80 年代改革开放以来， 随着中国社会 经济的发展，苗族丧葬礼仪也产生了诸多变化 。本 文根据笔者的调查内容及亲身经验 ，以凤凰县山江 苗族地区为例，初步探讨苗族丧葬礼仪在各个时期 的变迁以及变迁所产生的社会影响 。 一、山江苗族地区 山江地区位于湖南省凤凰县西北部 ，距凤凰县 城 20 公里。大部分地区海拔都在 800 米以上， 最 高海拔 1117 米。 全镇面积为 104. 2 平方公里， 共 辖 21 行政村和 1 个居委会。 据全国第六次人口普 查统计，山江镇苗族总人口 20460 人。 境内交通
要］ 随着中国社会经济的发展，特别是受汉文化的不断冲击和影响 ，如今苗族丧葬礼仪发生了诸多变化 。20
世纪 80 年代以来，凤凰县山江苗族地区的丧葬观念 ，由过去以灵魂不灭论和祖先崇拜为主的原始宗教信仰转为以道教 、儒 教和佛教为主的多种宗教混合信仰 。丧葬礼仪的变迁在苗族社会中具有一定的影响 ： 一方面， 丧葬习俗的变迁体现了苗族 社会经济的发展； 另一方面，丧葬习俗的变迁不仅标志苗族部分传统文化的消失 ， 而且还带来某些消极因素 。 加强苗族传 统文化习俗的保护和传承 ，已成为当今苗族文化研究领域的一个新课题 。
［ 作者简介］ 吴合显 （ 1977 —
） ，男，苗族，湖南凤凰人，吉首大学人类学与民族学研究所讲师 、美国堪萨斯大学人类学
硕士，研究方向： 苗族丧葬与巴代文化。
① 参见凤凰县山江镇政府办公室全国第六次人口普查资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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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族文化
教，二为客教。苗教与客教各有各的巫师。苗巫俗 称苗老师，用苗语主持仪式； 客巫则称客老师，用 汉语主持仪式。苗老师即为当今的巴代熊，客老师 ” 在葬礼招魂 （ 苗语： 查灭） 环节中， 为巴代札。 ，从鬼差 （ 苗语： 扎参 ） 手 巴代熊要唱 《指路经》 中解救亡魂并将亡魂送回苗族东方老家 ，与祖先们 团聚。通过对采访内容的整理，笔者将苗族这种古 朴的丧葬礼仪归纳为 8 个环节。 （ 1 ） 临终。老人在咽气之前，子女要围坐身旁 守侯，以尽孝道。确定咽气后，当家主人要拿出已 准备好的三斤六两纸钱，并把纸钱烧在死者的床底 下，然后用一个小布包把纸灰包起来 ，把它折成三 角形，放在家中某个地方。 这个小包俗称 “落气 ，意思是给亡魂去阴间的路上花费 。 钱” （ 2 ） 沐 浴。 为 了 让 死 者 以 干 净 的 身 子 “归 。因为 苗 族 忌 讳 说 “妲 ” （ 即 为 死 的 意 思 ） ， 阴” 故山江苗族借用汉语把苗语里的 “妲 ” 称为 “归 。 孝子要准 备 三 盆 温 水 ， 把 三 枝 刚 砍 好 的 桃 阴” 树枝分别放在盆里 ， 开始为死者沐浴 。 在山江苗 族地区 ， 为死者沐浴的人是有要求的 。 假如死者 为男性 ， 必须是孝子或兄弟来为他淋浴 。 如死者 为女 性 ， 则 由 孝 女 或 儿 媳 妇 为 死 者 沐 浴 。 沐 浴 后 ， 死者要换上事先准备好的寿衣 。 衣服的数量 多 少 不 限。 但 死 好 （ 苗 语： 妲 柔 ） 的 人 要 穿 单 数 ， 死丑 （ 苗 语 ： 妲 驾 ） 的 人 要 穿 双 数 （ 凡 坠 崖 、 上吊 、 喝药 、 溺水等亡故者 ，属非正常死亡 ， 在苗区称为死丑 ） 。 帮沐浴的人除孝子或孝女外 ， 主人家要给其他人适当地送点礼物 （ 如死者生前 衣服 ） 做为纪念 。 （ 3 ） 报丧。待一切安排妥当，管事的人便安排 人去报丧。报丧的对象有两类。一类为本寨人，另 一类为亲戚。前者只要求报丧人站在村口，向寨人 大喊： 明天老人上山， 请全村人来帮忙送老人上 山。后者则要求报丧人一一走到亲戚家中报信 。与 苗族其他方言区不同，在山江苗区，报丧人不带任 何礼物。亲戚中以母舅和女婿两家最为重要 ，但母 舅最大。据说母舅未到，死者不能入殓。礼物会根 据家庭经济条件而定。一般来说，这两家除了带香 纸、酒、丧被外，还要牵猪羊来奔丧。其他亲戚一 般只带香纸和红色寿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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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道师们要敲锣打鼓带上孝子孝女一起去水井边 “请水” 。 来 到 水 井 边， 道 师 领 诵 “请 水 ” 经 文， 唱完后，孝子女在井边烧香烧纸。 （ 2 ） 请圣。 请佛祖、 众神证明亡灵已死， 要 为他 （ 她） 进行超度并带他 （ 她 ） 去西天。 在这 个过程中， 孝长子要一直跪匍在神坛前， 身背关 文，意念 上 要 跟 道 师 们 一 起 去 请 示 佛 祖、 菩 萨、 神等。 （ 3 ） 绕棺。孝子孝女们跟随道师一起围绕棺 材转，还要不断的鞠躬。在整个过程中，道师们都 是一边奏乐一边唱诵经文。 （ 4 ） 安方。焚香烧纸钱给东西南北中五方主 神，请求他们放过死者亡魂， 好让道师们把亡灵 带走。 （ 5 ） 报恩。 报恩是众佛神休息时， 孝子女报 答亡父 （ 母） 养育之恩的一种表达。 （ 6 ） 对案。找了东西南北中五方都未能找到 亡魂，道师就得查看亡灵生前所犯的罪 ，然后再决 定去哪里寻找亡灵。因为在佛家度亡经文里，不管 亡灵生前是否犯罪，都会下到地狱受到惩罚。 （ 7 ） 寻狱。道师们带领孝子女进入地狱寻找 亡灵。这是亡魂得以超度升天的重要环节 。孝子女 此时要一直跪在神坛前， 到十殿阎王处寻找亡魂， 并解救亡魂脱离苦海。 （ 8 ） 破 狱。 道 师 及 众 神 带 亡 灵 走 出 地 狱 门， 亡魂得到新生。 （ 9 ） 散花。 亡魂可以去西天了， 金童玉女为 迎接它而举行的一种欢迎仪式。 参加绕棺者 （ 表 姻亲之间、 孝子孝孙与道士之间 ） 手拿钱纸点燃 。 互掷，俗称 “烧道师” （ 10 ） 送神。道师送所请之佛神返回原处。 亡 灵既已被佛祖等众神解救并去了西方极乐世界 ，他 们的任务已经完成。既然任务已完成，他们就应该 返回原处。 20 世纪 80 年代以来， 除了请道师 “打绕棺 ” 仪式 外， 山 江 苗 族 地 区 在 出 殡 的 路 上 还 出 现 了 “闹棺” 现 象。 抬 棺 的 人， 假 装 在 路 上 棺 越 抬 越 重，中途便要休息。 于是就向主人家女婿要烟索 酒，一时不得， 便故意打打闹闹， 将棺颠来倒去， 甚至弃置路边。女婿便把准备好的烟酒和糖果拿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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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 守灵、哭丧。帮死者穿好衣服后，家人便 在堂屋中央搭起一块木板，通常用门板。巴代熊说 时辰一到，家人便把死者搬到木板上，让死者仰面 而躺，头朝内脚朝外。木板下面点燃一盏桐油灯和 一柱香。例外，在死者前面放一碗煮熟的饭，饭上 放一个煮熟的蛋以致于死者以后不成为饿死鬼 。死 者的脸要用香纸盖住，身体盖红色寿被。大家围着 死者而坐给死者守灵。孝子孝女坐得最近。每有亲 戚来到，孝女便要大哭，哭诉死者活时经历，比如 抚育子女的艰辛等等。哭的越伤心，越体现孝子女 的孝顺。亲戚往往也会一起哭丧。在苗区，哭丧被 看成衡量女儿和儿媳妇的孝顺的标准之一 。哭到一 定时间，自然有人过来劝哭。寨上的人也都前来帮 着一起守灵。帮着一起料理后事，为死者后人减轻 精神负担和压力。 （ 5 ） 出殡。山江苗族在出殡时，并不把尸体入 殓。因为出殡时，棺木和尸体是要分开抬走的。出 殡时辰快到，人们把死者放到事先用竹子编成的担 架上。在屋外， 大家把棺木捆好， 做好出发的准 备。巴对熊要在门外做一堂法事，告诉死者从此阴 阳两隔，在阴间好好保佑子孙后代。时辰一到，巴 代熊便把桌子掀倒。看到桌子一倒，众人便把担架 抬起出发。出殡队伍是有先后顺序的。母舅手拿一 把点燃的竹把，背一个背篓，里面放有酒、肉、碗 筷和香纸，走在最前面。 母舅后面跟着孝子孝女。 后面是抬棺和抬尸体的人。 最后才是出殡其他人 员。队伍出村口时，人们把死者咽气时垫在床底的 稻草烧掉。据说，假如燃烧时烟子吹向村外，意味 着村里近段时间将没有人去世，一切平安； 假如烟 子吹向村里， 说明村里将有人很快去世。 到墓地 处，大家一起挖墓坑，也有提前挖好墓坑的。挖好 后，众人把尸体入殓。这时，要把老人咽气时准备 好的那个三角形小包放进他 （ 她 ） 的手掌里， 要 把老人生前穿的一些衣服放入棺木 ，还要在死者口 中放入一个银币。 （ 6 ） 寻魂、 送魂。 死者下葬后， 若日子恰当， 丧家主人当晚要邀请巴对熊做法事 ，把死者的灵魂 找回并将其送回祖先老家。山江苗族把这堂仪式称 。苗人认为人死亡后鬼差 （ 苗语： 扎参） 为 “差灭” 要把他 （ 她 ） 的灵魂带走。 通过巴代熊念 《指路 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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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 12 ，2011 General No. 289
苗Baidu Nhomakorabea丧葬礼仪的变迁
— — — 以湖南省凤凰县山江苗族地区为例
吴合显
（ 吉首大学 ［ 摘 人类学与民族学研究所，湖南 吉首 41600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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较为便利，凤腊、凤麻两条县级公路穿境而过。气 候宜 人， 四 季 分 明， 属 中 亚 热 带 湿 热 季 风 气 候。 2000 年退耕还林以来， 境内森林资源丰富。 森林 面积占总面积 26% ， 有水杉、 杜仲、 银杏等多种 名木。林产品主要有桐油、 油茶、 核桃、 板栗等。 优势经济项目为烟叶和旅游业。2000 年以来， 随 着凤凰县旅游业的快速发展，山江苗族地区旅游业 异军突起。但受自然和历史等原因，全镇社会经济 发展相对落后，是凤凰县重点扶贫乡镇之一。 。“ 20 世 苗族语言属汉藏语系苗瑶语族苗语支 纪 50 年代初，中国科学院少数民族语言调查第二 工作队 经 过 实 地 考 察， 将 苗 语 划 分 为 三 大 方 言， 即： 湘西方言， 黔东方言， 川黔滇方言 （ 又称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