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一觉扬州梦

王静安说，每一个朝代都有自己的文学形式，如汉赋、晋南北朝骈文、唐诗、宋词、元曲、明清小说，后来者很难超过这个高峰。不知静安高论然否，但起码是一种现象。这些传统文学形式，恐怕数唐诗最为人们所熟悉，大凡读书几载，不论五绝、七绝总是能背诵几句。那简练精确，遣词用韵实非白开水般的现代诗可比。在灿若晨星的唐诗作者群中，可谓是名家辈出，群峰竞秀。如诗仙李白、诗圣杜甫皆是大名在外，还有元白啦、初唐四杰啦，不可胜数，这青菜萝卜各有所爱，鲫鱼还是比较喜欢小杜和小李，这小李太暧昧，那一首首无题诗谁都可以去展开联想，据说俺们新中国的前任老大毛主席他老人家就对李义山的爱情往事比较感兴趣，派人找来苏雪林女士的考证文章好好研究了下。这小李太暧昧，还是小杜比较有意思，可谓是真名士自风流。

杜牧出生名门世家，其主父杜佑官至大唐宰相。而小杜自己也不含糊，多才多艺，聪颖绝伦。不但七绝、律诗写的好，一手书法也可列历史名家之林。一篇《阿旁宫赋》更是千古传诵，人家还是个军事爱好者，注释《孙子兵法》，了不得。除这些成绩外，还有一样，这小杜的风流也是千古闻名。小杜的风流，人家也不隐瞒，还自己宣扬着，看看我的文章标题，就是小杜的《遣怀》诗中的一句，全诗是这样的，“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小杜一生的大多数时间都呆在江南，当过黄州、池州、湖州等地的地方官，在扬州更是斯混了十年。小杜在扬州的时候，给牛僧儒当秘书，这牛僧儒也非等闲人物，当年跟李德裕各带着一帮文人士大夫，把个大堂朝廷搅和的如一锅乱粥，你方唱罢我登场。不过这僧儒待小杜可是没的说，当年小杜工作之余出入于扬州的秦楼楚馆，烟花柳巷。老牛很不放心，派出自己的警卫连跟着后面站岗保护，深怕小杜风流潇洒之余，遇到着意外什么的。后来小杜官拜御史，要去监督别人了，临离别时僧儒跟小杜谈心，说以后要注意点小节。小杜还赖帐，说我一向很检点的啊。直到僧儒让手下人拿出了安全保卫工作记录，小杜才无言以对。

只是牛党后来不甚得势，杜牧的仕途也就走得比较坎坷，御史没干几年就被抹了下来。可小杜对江南的喜爱，对扬州那段生活的怀念，那是历久弥新，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多少年后在《寄扬州韩倬判官》诗中，仍然恋恋不忘的说，“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萧。”这小杜的风流韵事可是层出不穷，不过也有失手的时候，野史中的记载了这样子的一件荒唐事，小杜早年在江西观察史沈传师府中做幕僚，听说湖州山清水秀，佳丽如云。便找了个公干的机会溜到湖州寻芳，这湖州刺史乃是杜牧的好友，是十分的了解小杜的，找来了全湖州的歌舞伎让小杜挑选，可就是人家都不入眼，看来小杜的标准还是挺高的。这刺史在小杜的建议下，组织了一次划船赛，鼓动倾城百姓，老幼妇孺皆往观之，小杜就在这人群里寻找目标。一直忙活到下午比较都快要结束了，小杜终于发现了合适的人选，可是年龄太小，只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小杜激动的说：“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赶忙将这小姑娘和她的母亲请上船谈话，表示有意聘取，只是女孩年龄太小，约定十年为期，小杜我当守牧湖州，到时再来迎娶。只是等到小杜再回到湖州已经是十多年后的事情了，当年的小姑娘已经为人妇、为人母了。十分遗憾的杜牧留下了这样的诗句，“自是寻春去较迟，不须惆怅怨芳时。狂风落尽深红色，绿叶成荫子满枝。”

风流潇洒的小杜其实是个心雄万夫的人，一心想着“羽扇纶巾，雄姿英发，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儒将境界，所以便对周瑜有那么几分妒忌和羡慕，硬说人家在赤壁的成功是什么“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又批评项羽不能忍辱负重，在《题乌江亭》中说“胜败兵家事不期，包羞忍耻是男儿。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哎，不知道小杜是真的这样想，还是故意这样说，要语不惊人比罢休。反正后来的李女士是反驳了他一下，说应该向项羽学习，生当人杰，死为鬼雄。这男人和女人的想法就是有点区别，哎，小杜要是有机会与清照女士见面会怎么样呢？不过杜牧在军事上的才华，从来都没有机会在战场上实践

一下，也就只能让他说嘴去了。不象他的前辈高适，不但诗写的好，仗也打的不赖，在安史之乱中小试身手，最后官居节度使，把理论和实际很好的结合在了一起。

不管怎么说，鲫鱼还是比较喜欢小杜的。人家风流吧，也不藏着掖着，那是大唐文化的一部分。不象与他同时期的白乐天和元稹，一个呢明明风流成性，还一幅道学家嘴脸，一个呢始乱终弃还好意思到处显摆。哎，文人无行，斯文扫地啊。这小杜二十多岁就中了进士，据说是有人推荐的，不知真假。唐代的科举不怎么规范，考场外不规范运作的情况还是很多的，比方王维，据说人家的状元就是公主帮忙才拿下的。不过唐代的进士每科就选二三十人，考上还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不象宋朝的时候，每科进士少则几百人，多则几千人。放榜的时候从早看到晚才能找到自己的名字。

小杜的诗，数七绝写的最精彩，留下的名篇也不少，象《山行》、《泊秦淮》、《清明》、《江南春》、《过华清宫》等，都很不错。还有小杜的书法、古文、赋也很了得，哎，现在很少有这样多才多艺的人才咯。也许是一生不得志，也许是一生太忙碌，50岁的时候小杜就匆忙的走了。不过象小杜这样入世的人，走的时候估计是恋恋不舍的。

二○○七年十一月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