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说水耗子

趣说水耗子
你见过水耗子吗？你知道水耗子长什么样吗？水耗子不是耗子，它的学名叫麝鼠，是一种比水獭略小，长得也有点像耗子的小动物，春夏时候皮毛是青灰色，到了白露之后，它的毛色越来越棕黄，甚至趋近金黄色。

认识水耗子，大概是小学三年级的暑假，无拘无束玩了半个假期，大家又开始想学校，不管护校不护校，得空总要去学校转转，听听护校老师唠嗑，跟护校的同学修修桌椅板凳腿儿。

有一天下午，天气很热，体育老师任福义二叔，正跟刘德礼大伯聊天，他手里拿着一个旱獭的标本，一边皱着眉头。

上边有人捎话儿来，说是利用暑假的时候，倡导学生抓点水耗子，那是外贸的紧急需要，那个旱獭的标本，就是作比成样的。

那时的外贸，经常有号召，一会儿要猪鬃，一会儿要马兰根儿，我们村的小学学生少，以往送来的画儿和等级要求，都被孩子们分吧了，谁想参与自己去，学校不做统一的要求。

然而这次给的价钱高，一张皮子五块钱，只需霜降之后把它给抓到。

五块钱，太多了，那是那时很大一笔款，学徒工辛辛苦苦干一个月，工资不过六块钱，凭啥不要，凭啥不去抓？然而学校的老师，都不认识水耗子，面对外贸言辞切切的恳求，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就在大家议论纷纷的时候，小秃子说话了，他老爸是放水员，曾经拿铁秋夜里拍到过水耗子，不知道它值钱，挖个坑，给埋了。

闻之村边就有水耗子，大家拎着那个旱獭的标本，就去找小秃子他爸了。

出村西，去大“水线”（上水渠），小秃子他爸，正坐在二界沟旁唠嗑呢，看到我们拎去的标本，笑得哈哈的，老天爷，这旱獭的身材，多像大黄鼠狼子呀，拿它做样子，肯定找到艾虎子（黑嘴巴的黄鼠狼，不在仙班），咱这旮瘩水耗子多去了，它的长相就是超级大耗子，尾巴和脚跟耗子完全不一样。

它们白天钻在水里咬臭蒲草（菖蒲）根吃，晚上就会叼着鲶鱼往洞里拽，白天在水里，晚上才会溜达在岸边，遇见它，晚上更容易。

我这就领你们去小牧养，这样暖和的艳阳天，它们肯定在菖蒲根下玩呢。

大家蹑手蹑脚跟着他，就来到村西那个小牧场，站在稻田格子（田埂）上，悄悄往脚下的菖蒲棵子里面看。

小牧养的南岸，田埂高，水面低，野生的菱角秧，把河面都遮严实了，除了蒲草丛，只有白色蓝色的野荷花，左左右右盛开着，几只小野鸭，几只小秧鸡，竟然离开水面，跑到菱角秧上面觅食水生物。

换做往常，伙伴们早就一惊一乍了，哪会容忍它们的悠闲，可今天的目标是水耗子，水面的蜻蜓，水面的蝴蝶，以及水里蹦蹦跃跃的小鱼儿，都没有人关心了。

静静等了好一会儿，一丛菖蒲下面冒出来一个大鱼游动的涟漪，还有气泡冒出水面来，但没有大鱼游动的水花和动静，没有左右摆，只有一直往前，秃子他爸指着那水花儿，做了个千万别出声的手势，然后是一棵菖蒲叶抖动，抖着抖着，那根叶子就连根漂浮到水面，然后是一根接一根的菖蒲叶，大约半分钟就飘出来
一根。

就在那家伙痴迷咬着菖蒲根时，小秃子他爸，嗖的一声把放水的“桶锹”
扔出去了，稳准狠地扎向一根还在抖动的菖蒲根，随着锹进水，水面搅动如同开了锅，吱吱的叫声，也从水里传出来，河面泛出的，还有一汪血。

扎中了，扎中了，伙伴们那个乐呀，鞋也不脱就想下水里，秃子他爸赶紧制止大家，那家伙的牙，比耗子还厉害，咬着人，可不得了，他把铁秋拔出来，连泥带着水耗子，一起出来了，那个水耗子的脑袋，耷拉一大半，脚爪痛苦抽搐着，功夫不大就死了。

这是一只半大的水耗子，身子有一巴掌多长，尾巴也有一巴掌。

洗干净，扔道上，仔仔细细观察它，秃子他爸说，这是今年下的崽，它们都是一家在一起，那两个大的，和猫一样大。

胖胖的俩前爪，上面有点浅浅的红，后爪比前爪大许多，与老鼠的爪子，有很大的区别，有点萌萌粗，还有小脚蹼，最开眼的是它的尾巴，扁扁的，几乎根和梢儿一样扁，尾巴上的毛，似鳞状，却是毛，极短极短的，几乎贴着皮，摸上去滑溜溜，伙伴们想象，假如它的脚爪是船桨，那它的尾巴，就是灵活的方向舵，难怪它有那么强的潜水本领，这要是在水里追鱼，一追一个准，无论腿无论尾，一看便知超有力，什么鱼儿，都逃不过它的速度与激情。

秃子他爸指着河边拳头粗的洞，这就是它们的家，他看到过它们全家回家，那时还没有入夏，前边是一个大的，后边一串儿小的，尾巴叼尾巴，爬的可快呢，秋天吧，秋天的时候，我领着你们挖它的窝，告诉任老师，多了不敢说，三五只水耗子，我帮你们学校抓，老秋的时候，离霜降也没几天，以前“摗”皮子，都不差那几天。

痒痒的心，还有那巨款一般的五块钱，不知又魂牵梦绕多少天，期间的日子，跟小秃子也是客客气气的，准备的伙伴，也变了好几遍。

好不容易盼到天气凉，原来鱼游鹭立的小牧养，越凉也越变得凄凄了，终于有一天，河面结了冰碴了，秃子他爸发话了，拎水桶，拿铁锹，带绳子，那水耗子洞，贴着河边却不贴水面，有的洞口就在田埂上，基于以前挖獾子洞的经验，它的洞，也一定有逃生孔和透气孔，周边七八米范畴内，只要有拳头大的洞，都同时开挖。

挖着挖着，又出稀罕了，秃子他爸挖主洞，特别的难挖，三四锹深，越挖越靠下，大约挖了两米长，就挖出来个大水窝，足有半米的直径，里面的水，有半尺深，最让人惊讶的，那水里，噼里啪啦乱动着，都是大又耐活的大鲶鱼。

敢情水耗子，竟然这样精，竟然会用渗的水，制作一个冬天的养鱼窝，用做冬天改善伙食的荤腥，细看那些鲶鱼的脖子上，都有牙叼牙咬的伤疤，噼里啪啦的大鲶鱼，抓呀抓，伙伴们都被鲶鱼所吸引，一条一条抓出来，然后又接着挖水耗子的洞，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你五米，他八米，终于所有洞都汇集“粮仓”和“卧室”，稻子一大堆，还有新鲜的芦根，比那个养鲶鱼的池还大，敢情这家伙也吃粮食的。

精疲力尽时，终于挖完了，水耗子，一个都没见，原来大家一心沉浸抓它储藏的鲶鱼时，它们悄悄逃走了。

那可是真累，你想想，平地里，有的地方挖三尺，有的地方不止是五尺，这边一条逃生路，那边一条运粮路，加上河边做的几条归一的抓鱼玩水路，一窝水耗子，洞有七八条，有的三五米，有的五六米，挖起来，太难太难了，鱼有了，诸多的五块钱，一个没抓到，再累也得挺着。

秃子他领着大家做总结，接着挖，
下回人人都严阵以待，几个人一组，有人挖，有人举着铁秋随时准备拍，需要稳准狠，需要时刻准备着。

又找一处水耗子洞，仔细查看进洞口，爪印还清晰，分明今早刚走过，又挖到鱼窝，不急着抓鲶鱼，一心对付水耗子，挖呀挖，有的洞里有它跑出来，负责那洞口的，赶紧拎锹拍，所有待命的拍客，都拎着铁秋追，而那些负责挖洞，依然继续挖。

水耗子东躲西跑，拐来拐去反而跑不掉，终于有一只拍死了。

然后有的洞口灌水，有的洞口继续挖，忙活大半天，十几个孩子，最终拍到了五个，这时的水耗子，已经分不清父母和孩子，长得都是一样大。

外贸来收那五只水耗子，别提多高兴，他们说，水耗子，也就是麝鼠，它的皮子有如软黄金，仅仅次于野生的紫貂，它还能产麝香，麝不多开始，就拿它的鼠麝香替代了，下次若是再抓到水耗子，他们可以连夜来收，五块钱呀五块钱，外贸的收益，显然不止这么多。

钱交到老师手里时，伙伴们做了一个决定，送给学校买篮球，学校那两个篮球，都掉外皮了，打足气，也玩不了多一会儿。

后来外贸把收购它的价钱，提高到十元一只，也没有人去挖它们了，太难挖，太累，还得拍，还得防止它们逃向水。

水耗子的软黄金般的皮毛，最终都会定格趋于黄金颜色的皮帽子，那是一种身份地位的象征，也是一种完美的追求，听说那是富裕男人的最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