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色的青春不打烊_成长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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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色的青春不打烊

如今,石牌村也要拆了。

是在电视里看见的新闻,于是专程开了车,转了半个广州城,想最后看一眼这个村子。

那一年,我初到广州,像每一个带着梦想来的年轻人一样,既盲目乐观,又一片茫然。

石牌村是我在广州停留的第一站,我本来只想住段时间就换根据地的,谁想,这一住就是好几年。

那时候,我刚刚落脚在一个规模不大的制衣厂做缝衣工。每天的工作简单到乏味,窝在不见天日的地下室里,看着一件件尚未成型的衣服从手里流过来、流过去,并不曾留下任何痕迹——这显然和我最初的设想有了天地之别。难道我就要在这些一式一样的衣服堆里,把所有的青春之火,都毫无痕迹地摁熄了吗?

那段时间真是苦闷,回到狭窄的房子里只好埋头大睡——除了睡,还

能怎么样呢?这房子甚至连一丝阳光都见不到,终日得点着灯。每月纵然房租低廉,可是依旧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加上吃喝,我那微薄的薪水甚至不够支付我多买一件新裙子。没完没了的加班中,我渐渐想不起来到这个地方的初衷。

有一天,正在埋头大睡,隔壁才空置几天的房子里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音乐声!听着他们脚步声起起伏伏,我忍无可忍,爬起来,去敲对方的门!

门开了,门后站着一个男人,很显然,他对我的睡衣造访吃了一惊。我声形恶气;“难道你不知道这房子的墙薄得像纸一样吗?”

他毫无怒气,只是笑着说:“来不来听我们的演出?”

彼此串了几次门,才知道他叫阿木,和几个朋友组了个乐队叫“木头人”,他是主唱和吉他手。

那时的广州,多的是等待奇迹的场地,只要你有真材实料,就可以跳上舞台尽情地秀一把。而那时的石牌街,一间一间被分隔成鸽子笼一样的狭小房间里,住的就是那些期望人生燃烧奇迹的人。

显然,他们和那些渐渐表情麻木的人有着太多区别——至少,他们是背着梦想的家当来的。至少,他们肯脚踏实地从事各种短工,上工地刷油漆、帮忙搭脚手架,给中介公司发传单、写信封。那时候,可没有什么电脑打印一说,一个信封才五分钱,可是他们干得乐此不疲。又为了有足够的钱,他们全体,有时一天只吃一顿饭。

房子太小又不隔音,可他们就舍得花钱另外租了一个地下室排练,不用加班的时候,我就步行到石牌街的另一头——他们的地下空间,去看他们排练。

每次我都戏言,喂,就你们这水平,能红起来简直就是奇迹。

阿木回头对我笑笑,说,难道你不相信奇迹吗?

我哑了哑,只好装作没听见,看着他们继续捣鼓乐器。

所有的乐器都已经破烂不堪,贝司手的贝司,甚至都掉光了漆。可是他依旧高高地跃起,像一只矫健的豹子那样,拼命地拨弄着手中那只贝司。

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眼睛看得潮起来。纵然他们的乐器都是破的,

但是他们依旧深深地打动了我。

我坐在角落的大木箱子上,音乐那么嘈杂,我扯着嗓子说,阿木!你说你们会红吗?

他听不清,一样扯着嗓子喊回来,你——说——什——么?

我突然笑了,跳下来,跑到阿木的面前,就着身上那件穿得泛黄的旧T恤,把脊背一个个递给他们。阿木,给我签个名吧,等你们红了,我就发财了。

那件衣服还挂在窗外没有晾干,事情就一件接一件地发生了。

先是他们的键盘手在村口被人飞车抢了——钱倒没多少,人却被刚到地上,拖行了好几米,手伤了不能演奏,于是整个乐队只好停止排练。阿木外出打临时工了,为了键盘手的医药费。

接着流言就传遍了大街小巷,一个女孩,晚上回来晚了……据说尸体被发现的时候,都已经是好几天以后了。

我放弃了晚上的加班,但是石牌村的巷子这样深……每次回来晚了,依旧是加快步伐,走得像一只被狗追得满街乱窜的扑棱着翅膀的鸡一

样,惊慌失措。

有一个晚上,我看见木头人乐队的所有成员,都蹲在村口。一看见我,就一个个从暗暗的树影底下走出来,跟在我的身后,没有人说话,但是我走着走着,眼泪流了出来。

那以后我就多了四个保镖。是的,我再也不害怕晚上回来一个人和一只孤单的影子了。

等到他们恢复正常并且获得一个酒吧的演出邀请后,那天晚上,阿木兴奋地来敲我的门。

去吃烧烤吧,大家提议。烟雾缭绕中,阿木咕咚咕咚仰脖喝完一瓶啤酒,他突然看着我,丁小柔,你呢,你来广州是做什么的?

这句话来得太过突然,我把一块撒满辣椒粉的烤茄子,生生地咽了下去,呛出了一脸的眼泪。

是啊,我来广州做什么的呢?难道就是为了每天数百件的衣服?为了那些看不见阳光的窗子?为了那张只够容我窄窄睡下的床?

初春的夜晚还带着点寒意,我停了一下,低声说,我想做一个服装设

计师。

那你就去做啊!丁小柔!你行的!阿木用力地拍着我的肩,丁小柔!你行的!

因为这句话,我一晚上没睡着,第二天就去工厂辞职了。晚上再回来的时候,我已经换了一家比较大点的服装厂,这一次,我应聘上了打版工。然后我再也不肯浪费时间窝在阿木的排练室了,我一天只吃两顿饭,只为省出钱来去学习服装设计。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居然忙得一点感觉都没有,一抬头,竟然是深秋了。可是这样的生活,难道不美吗?叶子扑簌簌落下来,就是为了明年再一次骄傲地站在枝头。

有一天晚上,阿木又来敲我的房门,一脸不满:“喂,你好久都没来看我们排练了哦!”我摇了摇我手里的书。他突然冲进来一把抱住我,“丁小柔!你猜怎么着?我们今天签了唱片公司了!”

啊啊啊,我尖叫着。还有什么比这个消息更让我振奋的呢?

很多年后,我在演唱会现场听信乐团唱着那首《海阔天空》:我曾怀疑我走在沙漠中,从不结果无论种什么梦……每把汗流了生命变得厚

重,走出沮丧才看见新宇宙,海阔天空在勇敢以后,要拿执著将命运的锁打破……我突然深深地想念一个叫阿木的主唱,还有他的木头人乐团。

我再没见过阿木和他的那支乐队。

那天以后,因为签了公司的缘故,他们搬走了。我因为赶去夜校上课,回来的时候,只看到门上钉着一张字条:“丁小柔,有梦想的人生,是有色彩有声音的。希望你能过得有声有色。阿木。PS,等我们红。一定不要卖掉那件T恤。”我握着字条,坐在门口,像个傻子一样又哭又笑起来。

没过多久,我也搬离了石牌村。我没有带走任何行李,除了那件写满他们名字的T恤。

就像他们希望的那样,我终于学完了服装设计的全部课程,并且顺利地通过竞争,成为设计室的一名员工。我终于把日子过成彩色的了。如今,每次开车的时候,我都习惯把电台调到音乐台,搜索我曾经那么熟悉的一群声音。他们在哪里?他们红了没有?还是像大多数有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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