鄢陵大豆腐脑儿

至于它为什么叫作大豆腐脑儿？好像没人认真考究过。据我臆测，大豆腐脑儿是相对嫩豆腐（因为我们老家称嫩豆腐为小豆腐脑儿）而言的。大豆腐脑儿的大致制作方法是，黄豆泡涨后磨碎、滤渣。将豆浆煮熟后用带酸味的浆水倒在豆汁锅里，边倒边搅拌，这叫点豆腐。点豆腐也可以用石膏或卤水，但是鄢陵的豆腐都是酸浆水点的，因酸浆水点的豆腐口感筋道。待豆汁中的豆腐凝结成块时，放入盐、十三香等佐料、青菜或者泡好的黑菜，勾兑淀粉或者稀稠适度的面糊，而后加热煮熟。吃时盛入碗中，淋上香油或辣椒油、芝麻酱，挖一小勺黄豆粒，搅拌均匀。吃起来热热乎乎、黏黏稠稠的，有滋有味。记得在陈化店镇工作时，我总爱到镇政府对面的早餐摊儿前要一碗大豆腐脑儿，再买几根刚出锅的油条。坐在一条长长的、能坐七八个人的长凳上，趴在同样长长的条桌上边吃边喝。那又黏又香的豆腐脑儿，伴着浓香、筋道的油条，两种不同的香气裹进肚腹中，形容不来的舒畅。当一碗大豆腐脑儿吃到一半时，摆摊儿的大嫂一手掀开锅盖，一手掂勺，从冒着白汽的锅中盛出一勺大豆腐脑儿，快速地倒进你那快要见底的碗中。看到你那还没有反应过来、诧异的表情，她只是憨厚地笑笑：“吃好！吃好！”这个早餐摊儿的大豆腐脑儿，一年四季不间断地卖着，除非遇到刮风下雨天，她们才将歇息一下。豆腐脑儿中的菜叶是随着四季的变化而变化的。春天会放一些荠菜之类的野菜；夏天则是大量上市的苋菜；秋天时，有时会放些红薯叶、萝卜缨之类的时令蔬菜；冬天则是提前储存下来的黑菜，主要有霜打的红薯叶、晒干的灰灰菜或者苋菜之类的。虽然菜叶变了，但大豆腐脑儿的味道依然是黏黏的、酸酸的、香香的，永远是那个让人怀念的味道。我有个叔叔年轻时就外出闯荡社会去了，开始在新疆读书、工作，后又举家迁至焦作。离家乡近了，叔叔返乡的次数也就频繁了。他对家乡的小吃可谓情有独钟。每次回乡，必要到鄢陵县城的十字街吃吊炉烧饼，喝大豆腐脑儿。用他的话说：“回来不吃上一个吊炉烧饼，喝一碗大豆腐脑儿，等于没回来！”他的执著，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我都有点儿理解不了，也接受不了。那时，从我家乘公交车到鄢陵县城需要花费两块五毛钱的车票。一个来回，每人就要花上5元钱。而喝一碗大豆腐脑儿，只需要1.5元。乘车到县城，只为吃一口吊炉烧饼、喝一碗大豆腐脑儿，不值得！叔叔则对我们的不情愿不管不顾，每次回乡依然乐此不疲地去追寻他念念不忘的美味佳肴，数十年一直不变。前几天早上，我散步至西湖公园南门附近时，偶然发现一早餐摊儿赫然打出了鄢陵大豆腐脑儿的招牌。几个大字顿时勾起了我的食欲，遂兴致盎然地上前要了一碗吃将起来。细细品味，有点儿过去的味道，但总觉得缺少点儿什么东西。询问摊主是否鄢陵人时，店主说：“不是！”闻听此言，一种失落感顿时油然而生，默默地起身离去。我的内心明白，大豆腐脑儿中缺少的不是哪一种佐料，而是一种家乡的味道。回到家中，慢慢回味，顿悟：原来叔叔数十年坚持追寻吃喝的大豆腐脑儿，并不是用于果腹的食物或者美味，而是游子久久难以忘怀、才下眉头又上心头的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