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砍柴:四载系一生——关于兰大的回忆与随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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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载系一生

---------关于兰大的回忆与随想

十六年前的盛夏,金城兰州槐荫蔽日。兰山脚下的火车站台上,泪眼纷飞,充溢着离愁别绪。我透过车窗,望见南面山坡上,一棵棵还未成材的树木,那是我们兰州大学的绿化基地。四年里,我们每年都要从红山根爬上去,为树苗松土、除草。“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蓦地南唐后主这句词涌上心头。对那个即将寄身于兹的都城,我有许多的憧憬,也有一丝丝惶惑。我不知道,兰大四载的受教,能否使我在满城冠盖的京华生存下去,进而崭露头角。

由此在上溯四年,那是一个初秋,天高云淡。我,一个湘中乡村长大的农家子,辗转了五十余小时,从这个车站出来,一路怯生生地打听,终于步行进盘旋路的兰大校园。在校医院南侧的7号楼303,我找到了那张属于自己的床位。疲惫之极,来不及和即将共度四年的兄弟打招呼,就躺下来酣然入睡。瘦弱、土气、从未有过城市生活经历的我毫不胆怯。因为我知道自己年轻,不惧怕未来所有的挑战,我以为四年很漫长,来得及尝试所有的新事物。

而今,我在这座钢筋水泥构建的森林里,栖身的时间已是大学时光的四倍,而且还要继续栖身下去。按理说,兰大对我而言,只是暂驻的驿站。可这驿站,却一次次在梦境中出现。夜深人静,我常梦回那个不大却精致的校园,小亭翼然,柳丝拂面,榆叶梅盛开。我明明知道那是梦境,我身在北京,离兰大关河万里,可舍不得从梦中醒来。

心理学家分析,梦中常出现的事物,一定是那种事物有一种密码植入体内。兰大,对我而言,植入了什么密码呢?让我人到中年还魂牵梦绕?是青春的激情?是友谊的纯净?是爱情的青涩?是,又不全是。

这是一个难以深究的问题,简单地说,兰大对我一生,是不可替代的。这不仅我把最美妙的四年韶华留在那里,还因为我的气质、我的品格、我处事阅世的方式、我求学为文的门径,都和兰大这所大学,兰州这座城市有着莫大的关系。

离校后的十数载里,我曾去过全国各地许多大学校园,如北大之燕园,中大之康乐园、武大之珞

珈山。身处其间,我总会设想一下,如果我在这个校园里度过四年,我又会是什么样子,我现在又将在哪里?我知道,没有如果,兰大是我的惟一。进这所大学,一定是上辈子结下的缘。

有一年《南方都市报》召开时评专栏作家的笔会,我应邀参加,在夜游珠江的船上,和党国英、刘洪波两位兰大师长坐在一起。我们谈到兰大,谈到兰大人的气质,以及有关兰大的许多往事。

曾有幸向秦晖、金雁伉俪请益,两位学长是中国人文学术界双剑合璧的仙侣。秦先生有时酒酣后,会露出孩子似的笑容,谈起他以“早稻田大学”(初中未毕业即下乡种田)的学历,直接考入赵俪生门下的传奇经历,还有他和金先生的爱情故事。

结识过许多兰大校友,或年长,或毕业未久,每个人的际遇不同,又来自天南海北,但因为在同一所大学里授业过,身上或隐或现地有某些共同的特质。我总结这种特质是质朴、真诚、坚毅,不尚浮华,骨子里多多少少有一份孤傲、自重。

以我有所交往的党国英、刘洪波和秦晖夫妇为例,为文为学,所注重的并不是那些被媒体爆炒的时髦概念,而是关于中国农村前景、中国社会转型等一些实实在在的问题。用秦晖的话来说,就是“真问题”,这些问题真正事关国运民瘼。这样的视角,这样的路径,不能说与求学或执教于兰大的经历没有关系。兰大,在教育部直属的综合性大学里,她是最落寞、内敛的一所,或许也是最土气的一所。但她扎根在黄河之畔,在厚土之上,这块土地,是我族文明的源头之一。兰大和兰大人,总把目光投向与我们这个民族生存关联度最高的区域,绝非偶然。且不说人文科学,即使是为兰大所特长的一些理工科专业,如化工,如核物理,如冰川学、如沙漠、草原的研究。这是一些需要大拙才可能有大巧的专业,耐得住寂寞、抗得住诱惑才能有所成就。

说到兰州大学,不能不提到她所在的兰州。我在校时,曾有人说过兰大由于地理环境的限制,老师流失严重,如果哪怕东迁到西安,在高教版图中的地位也会高得多。持此论者,其实只看到问题的一个方面。一所大学所在的地区固然重要,但绝非决定因素,否则的话,东部随便一所高校,用钱堆砌,岂不是很容易超过兰大?兰大在兰州,固然有其短,但也有其不可替代的优势。

陇原,从来就不是中华文明的核心地带,但陇原以及兰州在中华文明形成过程中却是不可替代的。北部的蒙古高原、西南的青藏高原、东部的黄土高原,在此处汇合,挤压、争雄中留下了通往西北狭长的河西走廊,这个走廊一直是中华民族的生命走廊。黄河在三大高原挤压的褶皱中,曲折蜿蜒,终于在兰州地区,突破重重关山,一泻而北上,从兰州开始,黄河流经的便是中华文明

的中心地区。润泽河套,襟带秦晋,奔涌于中原,从齐鲁入海。说兰州是黄河所孕育的文明第一站,亦无不可。和中下游相比,此地或许环境过于恶劣,城池稍显窳陋,居民略输文采。但兰州以及陇原文化独特的气质,深深影响着兰州大学。大学,需要大师,需要大楼,但也需要有一种独特的气质。

兰州的气质是悲凉、内敛而静穆的,她处于山河之间,静静地阅过千年的兴亡盛衰。商贾们涉险求利、行走丝路上的驼铃,大将们万里拓边、扬汉唐声威的旗帜以及春闺里的幽梦、无定河边的白骨,在兰州沧桑的眼神里,都化成黄河边那些个歌子。她不张扬,不媚俗,她甘于寂寞,千年来,渗透到骨子里的悲凉修炼成兰州这份宠辱不惊的静穆。

我以为,在中国名校里面,兰大气质犹如兰州较之于其他大都市。

2003年国庆长假,毕业十年的我和一些同学回到兰大,先在一草一木异常熟悉的盘旋路校区徜徉半日,然后跋涉到夏官营的新校区。走在有些空旷荒凉的新校区里,有同学说:这个校园,和我们有啥关系?我说:有,因为她还叫兰州大学。随便问一位年轻的学妹,她告诉我校园后面那座光秃秃的土山叫“萃英山”。我想萃英二字,有集聚英才之意,更有赓续兰大传统承继血脉气质之意。1909年,先辈筚路蓝缕,创立这所学校于萃英门时,当时目之所及,不也是荒凉的黄河滩,以及黄河北岸更为荒凉的白塔山?

清末是一个大变革的时代,内忧外患交迫,无数仁人志士在思索这个民族的前途。办现代实业、现代教育,成为席卷神州的热潮,处于苦寒之地的兰州亦有幸身被惠泽,我的湖湘先贤左宗棠驻节兰州,功不可没。左公虽逝,但改革的步伐没有停止。1905年朝廷下旨废科举,1909年用来开科取士的甘肃乡试贡院被改造为兰大的前身-----甘肃法政学堂。据我所知,今日如四川大学、云南大学、河南大学都是清末在贡院里兴办的。这种旧式贡院变成新式大学之举,正合“周虽旧邦,其命维新”之意。有意思的是,当时各地兴办的学堂,许多都是培育法政人才的。这是中国两千年来人才培养一种巨大的变革,科举取士,所考的是经义礼法。法政学堂,培育的是通现代政治、法律的新人才。这种人才培育模式的转变,是中国必须从一个古老帝制国家变为一个现代民主国家的缩影。两年后,清室逊位,民国肇始,但旧王朝里所办的学堂,却生机勃勃。一本著作比一个人,一所大学比一个王朝的寿命要长,是历史的常态。这就是文明的伟大魅力,帝王将相成尘土,而文明的力量能穿透时空。

在困境中崛起,在孤苦中坚守,这似乎是兰大过去一百年的历史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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