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的心灵

三千年的理智和情感

——《中国人的心灵》书评“我只在文学的避难所中，寻找那些在此避难的心灵。”这是鲍鹏山写在全书后记中的结语。人心相搅的王侯将相，变幻莫测的政治风云，刀口舔血的军事缠斗，狗苟蝇营的勾心斗角……中国人三千年的理智和情感，通过那个时代的杰出人物的如椽巨笔，定格为彪炳千秋的史册。

文学史就是心灵史。它真正的价值是它表达了那个时代的痛与爱，愤怒与柔情，遗憾与追求……即使我们殚精竭虑、不胜疲倦，却依然对它恋恋不舍，痛苦着他们的痛苦，追求着他们的追求。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是诸侯争霸、百家争鸣时期，孟子提出的最简洁的民本思想。他个性热情，自信，咄咄逼人，以好辩著称。揣摩对方心理，窥测对方思路，巧设陷阱，暗布机关，引人入彀，最后一剑封喉。平心而论，他是一个极端自信而又热情洋溢的人，他有充沛的道德上的自负，以及由此而来的目空一切的勇气，他总认为真理永远在他这一边。我欣赏孟子与诸侯国君的唇枪舌战，难说是因为精彩严密的逻辑，更多是因为这种百川归海、风起云涌的霸气。他有着充沛的激情，浪漫的情怀，即使是在那个血光飞剑，硝烟弥漫的战斗时代，也永远是光明磊落，正气浩然的。

对于庄周的印象，始于《逍遥游》中“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的辽阔。读庄周，爱不释手却又终难释义，不能释义却又终于不能释怀，进退两难，无所适从。当一种美美得我们无所适从时，我们就会认识到自己的局限，只好手之舞之，足之蹈之来表达我们内心的感动。这位“天仙才子”，他幻化无方，意在尘外，鬼话连篇，奇怪迭出。他永远有着我们不懂的地方，朝暾夕月，落崖惊风，山重水复，柳暗花明；他永远有着我们不曾涉及的境界，造化神秀，阴阳昏晓，仰之弥高，钻之弥坚。在一个文化屈从权势的文化传统中，庄子是一棵孤独的树，是一棵孤独地在深夜看守心灵月亮的树。我想，他或许就是那个“肌肤若冰雪，绰约如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的神人吧。世事庄周蝴蝶梦，齐贵贱，等死生，接他回传说里去。

屈原是一本大书，我们代代翻阅却不能尽其意。书里有泰戈尔的一段诗：“海水啊，你说的是什么？”

“是永恒的疑问。”

“天空啊，你回答的是什么？”

“是永恒的沉默。”

鲍鹏山写道，屈原是那躁动不息的大海，他为那些“永恒的疑问”所折磨、所苦恼。屈原问过太卜郑詹尹，问过渔父，问过灵氛，问过女媭，问过虞舜……他的《天问》永存天地之间，而成为“永恒的疑问”。而天空，对这些疑问，大概也只能报以“永恒的沉默”。至于将屈原比作躁动不息的大海，个人不喜。他应是平静柔和的汨罗江，温柔圆润如一块无瑕的璞玉，内心里默默激荡着暗流。

中国人的理智和情感上下绵延三千年，而本篇一点也不像书评的书评篇幅有限，只得就此搁笔，让三千年的情感涌动于心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