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琴台说到古琴

从“琴台”说到“古琴”
联杭
早就听说汉阳有个名胜古迹，叫做“琴台”，据
说是“俞伯牙”弹琴之处。闻名久矣，却还无缘身历
其境。去年(1979)某月某日《光明日报》的版头图
片中就有关于它的介绍，说它是“俞伯牙”弹琴的古
迹。现在忘记了这份报纸的具体月日，也不想去找
了。巧得很，今年二月末的电视节目中播映了湖北
电视台为介绍武汉风貌而录制的节目，其中也介绍
了“俞伯牙睁弹琴的古迹“琴台”，还说到了锤子期听
琴的事。
在音乐史料中，伯牙弹琴锤子期善听的有关记
述是有的，最早的见于《吕氏春秋·本味》，它是这
样说的:
伯牙鼓琴，锤子期听之，方鼓琴而志在泰
山，锤子期日:“善哉乎鼓琴!巍巍乎若泰山。”
少选之间而志在流水，钮子期又日:‘善哉乎鼓
琴!汤汤乎若流水。”
锤子期死，伯牙破琴绝弦，终身不复鼓琴，
以为世无足为鼓琴者。
《吕氏春秋》是秦相吕不韦的门客们集体撰写
的，成书于公元前239年(秦王政八年)，是可信的
先秦文献。另外有一部《列子》，撰著人署名为列御
寇，在它的《汤问》篇里也有这方面的材料，现在也
把它抄在下面:
伯牙善鼓琴，锤子期善听。伯牙鼓琴，志
在登高山，饨子期日:“善哉，峨峨兮若泰山!”
志在流水，锤子期日:“善哉，洋洋兮若江河l”
伯牙所念，锤子期必得之。
伯牙解于泰山之阴，卒逢暴雨，止于岩下，
心悲，乃援琴而鼓之。初为霖雨之操，更造崩
山之音，曲每奏，锤子期辄穷其趣。伯牙乃舍
琴而叹日:“善哉善哉子之听王夫志想象犹吾心
也，吾于何逃声哉?’’
大概由于列御寇早于吕不韦的缘故吧，过去有
许多弹琴家和琴谱在说到伯牙、锤子期高山流水时，
较多根据《列子》的文字，但其实《列子》是一部伪
书，据考是西晋(265—316)时的人伪托的。书里虽然也有先秦的亡书遗说，但成书年代则晚于
《吕氏春秋》儿百年之久。
从上面抄录的两个史料中，可以看到《吕氏春
秋》和《列子》的记述，前半内容相同，文字不同.后
半各自说了一件事，可以互为补充。但是两个史料
~~一一副中都没有伯牙姓俞和弹琴处在汉阳的话。
除了这两个时间较早和内容较具体的史料以
外，还有一些提到伯牙的早期文献，象早于《吕氏
春秋》的《荀子》、早于《列子》的《淮南鸿烈》之类，包
括对有关文字的注释在内，也都没有说伯牙姓俞的，
这里就不一一详说了。
那么，所谓“俞”伯牙在“汉阳”弹琴的说法究竟
是怎么一回事呢?
原来它另有出处，出处就是明末冯梦龙(1575一
1646)编的《警世通言》第一卷(篇)短篇小说《

俞
伯牙摔琴谢知音》。说它是短篇小说是现在的说法，
当时这类作品叫做“话本”或“拟话本”。“话本”是宋
代“说话”(即后来的说书)发展以后“说话人”(即
说书艺人)讲唱的底本;“拟话本”是宋元以后文人
模拟“话本”而写作的同一类作品。《俞伯牙摔琴谢
知音》从作品的风格特色看来当属“拟话本”，是文人
的作品，大约产生于明代，很可能是冯梦龙写的，
至少也是经他润色而成的。因为冯梦龙所编的“三
言”—《醒世恒言》、《警世通言》、《喻世明言》三部短篇小说集中，不乏他自己的作品，许多作品也
都经过他的润色加工。
短篇小说《俞伯牙摔琴谢知音》一开始就这样介
绍:
.34.话说春秋战国时，有一名公，姓俞名瑞字
伯牙。
这就有名有姓，“伯牙”只是字，他姓“俞”.还
有大名叫“瑞”了。小说的作者驰骋着他的想象力，
接着说伯牙是楚国人，在晋国做官，出使楚国，在
归途中坐船，“行至汉阳江口”，在船上抚琴，给在
岸上避雨的樵夫“姓锤名徽字子期”的听见。于是写
到了“高山”、“流水”，伯牙弹琴意之所在，锤子期
都能理会等等。最后结束在锤子期死后，伯牙因为
再没有知音而绝弦摔琴。
从整个故事的主要情节来看，小说是根据《吕
氏春秋》的记述敷演发展而成的，因为《列子》里并
不讲踵子期死后的事。但是，经过小说的艺术处
理，却把本来比较简单的记述写得有声有色，似乎
真有那么回下卜了。
读《吕氏春秋》的人究竟是不多的(《列子》亦
然)，小说却由于它的通俗性和艺术吸弓!力而有着
广泛的读者。《俞伯牙摔琴谢知音》在民间流传了几
百年(少说，从明末清初的1644年算起，至今也有
三百多年了)。鑫」旦丛生鱼!道工血咱至血鱼王期遗工一
诚萦」迩落上轰么匀l道工鱼追至奎丝丝透鱼‘翅道工__
锤子期的高超的音乐欣赏力，由于小说里有俞伯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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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汉阳江口弹琴这样的情节，于是在汉阳产生了
、~~~一一~一一一一“琴台”这样的名胜古迹。这一切都是可
，，、，‘助.~~，~~一一
以理解的。
望鱼象、二亚
只是，从音乐的角度，从音乐史的角度，还是
需要把历史和小说区别开来①。在音乐史里，伯牙
还只能是伯牙，他在哪里弹琴?不知道，只好不
说。这叫做“文献不足征也”。而“知之为知之，不
知为不知”，还它一个木来面目，应该是科学态度
的起码的要求吧。
要说本来面目，那么连“古琴”这个名称，也还
值得议一议:
现妙逸
~户勺竺至生一声奎
.异叱翌飞，由于它有
坦鱼遨」些逃旦上戏毛_但“七弦琴”这

个名称，
侧壑些逅些终悦鲤墅鲤鳌途珍劫丝勤甄，
窕淑女，琴瑟友之。”《关雅》是西周后期的爱情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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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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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在两汉的毛公传、郑玄笺，以至唐代的孔颖达
疏、陆德明释文等有关文字中，都没有提到“七弦
琴”的名字，可见“七弦琴”这个名字的使用，当在
唐代以后。至于“古琴”之称，则是全国解放以后才
出现的，全国解放以前只叫“琴”或“七弦琴”。随便
举例:解放前在国统区有过一个“今虞琴社”，就并
不叫做“今虞古琴社”。又如:1942年毛主席在延
安作的整风报告《反对党八股》组，在讲到党八股
的第三条罪状是“无的放矢，不看对象”时，运用了
“对牛弹琴”这个成语，他说“‘对牛弹琴，这句话，含
有讥笑对象的意思。如果我们除去这个意思，放进
尊重对象的意思去，那就只剩下讥笑弹琴者这个意
思了”。他说的也是“弹琴者”，并没有把琴叫做“古
琴”。
附带提一句，后来出现的新成语“乱弹琴”，恐
怕正是这个意思的集中概括。这个新成语，要是说
成“乱弹古琴”，似乎也不成话。当然，生活里也并
没有人这么说的。
全国解放三十年了，“古琴”之称已经一世(传
统的说法以三十年为一世)，因此这个名字已可归
入约定俗成之例，一般的把琴叫做“古琴”也是很自
然的事。只是，不能忘了它的本名只是“琴”，尤其
是搞音乐的人，不能只知有“古琴”而不知有“琴”，
见了“琴”字就茫然不知为何物。
说到这里，随手翻了几种新、旧工具书，下面
是几种工具书的情况:
1977年版的《辞海·语辞分册》说“琴:拨弦乐
器。俗称古琴。”
1971年版的《新华字典》说“琴”的一义是“一
种弦乐器，用梧桐等木料做成，有五根弦，后来增
加为七根气
逾碧纂纂萝黑撰写纂乐器，伏寸，二分
丈逸益之，名为邀识，
_而饰里金工之圆点，价之徽，
全弦凡十三徽，以指按而弹之，J七十三音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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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辞海·语辞分册》算是要言不繁的了，
虽然从中并不能知道这件乐器的具体情况。《新华
字典》由于它的普及性，释文实在需要改进。老《辞
源》是解放前的书，这里不去多说它，但它力求详
明的态度，还是应该指出的。
工具书反映的情况，也说明例如“古琴”这样一
个名辞，也还有加以探讨一番的必要。
①《存见古琴曲辑览·总表》在曲名《高山》《流水》下
的作曲者，就是“春秋俞伯牙”。查其所据《神奇秘谱》，则
在这两曲的题解中据《列子》伯牙、子期故事，“伯牙”前

并
无“俞”字.其实，在某些情况下说到这件乐器时，是只能
称它为“琴”而不能称它为’“古琴”的。比如，在讲
历史上的音乐现象时就是这样。要是说“伯牙弹古
琴”，恐怕就说不过去，还是只好说“伯牙弹琴”。这
是显而易见的。
由于我国语言文字的特点，有时只说一个“琴”
也显得别扭，比如，说“琴音乐”不如说“古琴音乐”
顺当，说“琴演奏家”不如说“古琴演奏家”顺当
之类。这是因为“琴”和“音乐”或“演奏家”连文，都
是新的说法，当然就使用后面的一种说法。
连带着说一说琴的产生:
记得餐迅在《门外文谈》里讲“字是什么人造的”
时候，一开始就说:“我们听惯了一件东西总是古时
候一位圣贤所造的故事，对于文字，也当然要有这
质问。但立刻就有忘记了来源的答话:字是仓领造
的。”
对于琴，也当然要有这样的质问，答案也还是
古时候的一位圣贤，只是具体是谁不很一致，甚至
就在一本书里也一会儿这样说，一会JL那样说。例
如在先秦重要史籍《世本》⑧的《作篇》里，就既说
“羲伏作琴”，又说“神农作琴”。
大概是为了调和伏羲和神农在琴的创作权上的
矛盾吧，酉汉末东汉初的桓谭在他写的《新论·琴
道》篇里，就国固吞地把两位“圣贤”结合了起来，似
乎是继承关系，却又似乎不一定。它是这么说的:
昔神农氏继毖羲(即伏羲)而王天下，亦
上观法于天，下取法于地，近取诸身，远取诸
物，于是始削桐为琴，绳丝为弦，以通神明之
德，合天地之和焉。
其实，无论说一说二，都不过是为了要归功于
圣贤;其实，琴的产生、形成，并不是一、两个人
的力量。可以想象，它是从早期的劳动工具，如象
射、弹鸟兽的弓逐步发展而来的。丛二退到鳖理红
宝型为七根弦丝色应当是丝些哩到些逮丝
程。这在古书里也是透露了一些资料的，《新论.琴
一一--一一
---一一一
·一一-一
、-——一一一，一一、目曰口.....遵》说琴的弦数:“互脚签二芭渔宣，其次商、角·
徽、羽。文王、武王各加一弦，以为少宫、少商。”
说周文王、周武王各加一弦也只是为了贯彻“圣贤
造作”的“初衷”，除掉了这一层，则可见琴的弦数
也正是逐步增加的。最近几年，在长沙马王堆汉代
初年的墓葬和随县擂鼓墩战国初年的墓葬等处都出
土了不同形制、不同弦数的琴类乐器，形制有长有
短、有广有狭，弦数有多有少，可见即使在西周后期
有了琴的定名，琴的形制和弦数，在春秋、战国直
至汉初的近千年间，还是在继续发展着，还是并不
固定的，或者说基本上虽已定型，却还有各种不

同
的变化。这种情况，应该说正符合于事物发展的规
律。要是说一下子就定型，定型了就不再(不能、
不准)有所改变，那就正是除非由“圣贤”来钦定了。
总之，琴是伴随着劳动工具、经历了长期的发
一，~一-一一一~~_禅过程而逐渐手成的。在发展的过程中，浇掩到屯
知多少人的心血，其中有原始社全
月的声动者、~鲤麦
社会的奴隶们、也包括古代文献中提到过的师旷、
师消、师延、师衰、师文、伯牙
琴，那么劳动人民正是造琴的圣贤，
民这个集体圣贤所逐步造出米的。
。倘说圣贤造
琴正是劳动人
②《世本》和下文的《新论》，原书都早已失传，经过
清代学者的辑佚，各有几种辑佚本。这里引文据1957年
商务印书馆《世本八种矛、1977年上海人民出版社点校本
(新论》。
月叻峋今劝今均令劝今呻今4今4今中争巾卜均今劝合心今均今中卜4今司帕.嘴今神今布今劝今4令嘴今中卜今今嘴今今卜冲今4令今今冲今中卜‘裤巨中卜均令4令暇，呻今嘴户呼令闷冷呻今暇，呻中，今中卜
△为庆祝中瑞建交30周年，
瑞士弗里堡“国防”吹奏乐团9月
14、15日在北京工人体育馆举
行音乐会。(宜)
△8月23日，希腊女歌唱
家玛丽佳·科赫以及作曲家、独
唱家约翰·格里佐斯在京举行独
唱音乐会。(宜)
△9月，关国女高音歌唱家
罗伯塔·彼德斯来华举行独唱音
乐会。她演唱了莫扎特的歌剧
《费加罗的婚礼》《唐·巴斯夸勒》
选曲、罗西尼的歌剧《塞维利亚
的理发师》选曲、弗朗兹。雷哈
尔的轻歌剧《玖蒂塔》《快乐的寡
妇》选曲，以及舒伯特的几首歌
曲，等等。钢琴家马歇尔·威廉
森担任伴奏。(宜)
△加拿大青年钢琴家、1979
年加拿大全国钢琴比赛第一名获
奖者沃特尔·普鲁斯茨，9月l
日晚在中央音乐学院礼堂举行钢
琴独奏会。演出结束后，普鲁斯
茨和我国音乐家吴祖强、江定仙、
吴乐筋及准备参加肖邦国际钢琴
比赛的学生举行了座谈。
(利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