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仇者希斯克利夫和齐灵渥斯形象之比较》

作家杂志Writer Magazine 2010No.10借鉴与比较

王金娟

希斯克利夫和齐灵渥斯是英美文学史上两个颇具光彩

的文学形象。

希斯克利夫是英国女作家艾米莉·勃朗特小说《呼啸山庄》的主人公。这部小说从童年时的希斯克利夫谈起，他受尽虐待，一味忍让，后来他深爱着的凯瑟琳离他而去，他唯一的精神支柱倾倒了，他才不得不愤然出走。在失踪了三年之后，他回来实施他所有的复仇计划。齐灵渥斯则是美国作家纳撒尼尔·霍桑小说《红字》中的主人公。他在风华正茂的时候，将自己全部的美好年华都奉献给了研究学问，性格因而变得怪异并显得与人格格不入。为了驱散人生

中的孤独与寒冷，他娶了与之年龄相差悬殊、

青春美丽而热情奔放的海丝特·白兰为妻，但婚后又对妻子置之不理，任其独自前往陌生的地方。当他千方百计摆脱了印第安人的羁押，赶来与妻子相会之时，却发现她已是抱着婴儿站在刑

台上的奸妇了。

巨大的耻辱感促使他以报复不为人知的“第三者”为自己生存的唯一目的，并以极其卑鄙无耻、令人发指的手段折磨丁梅斯代尔，以达到其报复的目的。

出现在这两部世界名著中的这两个复仇者都给读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近年来，不少学者对他们进行了有益的研究，对他们的看法也是褒贬不一，但将两者联系起来做横向比较的研究还不多见。本文拟从两者的丑陋外貌、情感变迁、疯狂复仇、悲剧根源等方面进行比较分析，以期对人物有更全面、深层次的解读。

一丑陋与邪恶

希斯克利夫和齐灵渥斯在作者笔下都是丑陋甚至畸形的，他们以反面角色的形象出现在读者面前，令人望而生畏。《呼啸山庄》中的希斯克利夫是一个被老庄主恩萧从大街上捡来的孤儿，“黑得简直像从魔鬼那儿来的。”他的两只眼睛中间有两条纹路，浓眉毛“不在中间弓起来，却在中间低垂。”与希斯克利夫相比，《红字》中的齐灵渥斯更加面目奇特，他身材矮小，“略带畸形”，“左肩比右肩稍高”，长期的苦读和研究使他苍老阴郁、面容枯槁。希斯克利夫和齐灵渥斯与生俱来的丑陋本无可厚非，但他们心中的仇恨扭曲了原有的人性，也进一步丑化了他们的形象。随着报复行动的深入，他们的面目变得愈发狰狞。在艾米莉和霍桑的笔下，他们可以说就是魔鬼的化身。复仇使希斯克利夫“变成石头了”，前额“十分恶毒，笼罩着一层浓云”，眼睛“露出怪物的凶光”，让人联想起“食尸鬼”和“吸血鬼”。与希斯克利夫一样，报复也使齐灵渥斯的皮肤愈发晦暗，身体愈发畸形，脸上显出“一种前所未见的丑陋和邪恶”，彻底变成了“魔鬼王国中的撒旦”。这两个人内心的全部邪恶无遗地表露在外貌上了。希斯克利夫和齐灵渥斯，一个像是魔鬼，一个像是从地狱来的。可见他们属于同一个邪恶的世界，丑陋一直伴随

着直至他们死亡。

事实上，希斯克利夫和齐灵渥斯的丑陋外表正是他们扭曲灵魂的写照，他们是作品中两个丑陋和邪恶的代表。他们一个狂野粗暴，一个沉静内敛，但他们的内心都是扭曲的，灵魂都是孤独的，复仇的火焰泯灭了应有的

良知和本性。

我们可以看出，丑陋的面貌和邪恶的内心是这两个复仇者的本性特征，而且随着他们复仇计划的实施，这种丑陋越发的严重。希斯克利夫和齐灵渥斯正是丑陋和邪恶的象征。

二情爱与仇恨在《呼啸山庄》和《红字》中，希斯克利夫和齐灵渥斯的

内心都充满了仇恨。那么，

他们的恨缘何而起呢？首先，他们都在情感上遭到重创，爱人的背叛使他们受到极大的伤害和刺激，引起了他们无比的仇恨。希斯克利夫是个被剥夺了人间温暖的弃儿，他被呼啸山庄的庄主恩萧收养。老庄主和他女儿凯瑟琳的善意接纳和关怀使他充满了感激，他用最好的方式回报恩人，敞开胸怀，接受别人，并渐渐与凯瑟琳相爱了。虽然老恩萧死后他又沦为仆人，并且受到凯瑟琳的哥哥亨德雷的欺凌和虐待，备受折磨，但他毫

不介意。

因为凯瑟琳的爱温暖着他，他也把自己的爱全给了凯瑟琳。此时，凯瑟琳几乎就是他的生命，是他生活的全部希望，是他忍受压迫和苦难的精神支柱。正因他有着如此深刻的爱，所以当凯瑟琳抛弃他时，希斯克利夫的感情世界才

会轰然倒塌，而其强烈的爱也随之转化为强烈的恨。

而这股恨意也让他变成了一个人性扭曲、行为变态、野蛮残酷的人。希斯克利夫把自己和凯瑟琳的爱情、自尊、人格视为生命。当爱被抢夺、自尊被摧残、人格被侮辱时，他便把满腔仇

恨发泄到恩萧与林

两家人身上。与希斯克利夫相比，《红字》中的齐灵渥斯并没有经历

刻骨铭心的爱情，他天生畸形、

年老貌丑，为了能够像正常人一样拥有爱情和幸福，他埋头苦读，凭借超人的学识和优越的经济条件，娶到了年轻貌美的海丝特。可是，他赢得的只是一纸婚约，而始终无法赢得海丝特的爱情。他和海丝特的结合虽然出于他追求家庭温暖和个体幸福的一己之私，但毕竟是一种爱。正如他自己说的：

“我多盼望能点燃炉火啊……这种天南海北人人都可以用来温暖自己的最朴素的福分，我也能够享有才是。于是，海丝特，我就把你装进了心窝，放进最深的地方，想用你给我的温暖来温暖你。”

可是，妻子的背叛使他曾经期冀的“温暖、幸福”被击得粉碎，海丝特对情人的保护更是让他嫉妒、痛恨得发狂，他

摘要《呼啸山庄》与《红字》是两部异中有同，同中有异的杰作。两部作品都描写了爱情、仇恨与死亡。而希斯

克利夫和齐灵渥斯这两个形象极为鲜明、生动的复仇者则分别为《呼啸山庄》与《红字》的男主角。本文拟从两者

的丑陋外貌、

情感变迁、疯狂复仇、悲剧根源等方面进行比较分析，指出他们的复仇都源于爱人的背叛和人格、尊严的被践踏，他们是悲剧的制造者，也是悲剧的牺牲品。关键词：希斯克利夫齐灵渥斯复仇情爱仇恨中图分类号：I106.4文献标识码：A 疯狂的复仇者

———希斯克利夫和齐灵渥斯形象之比较

忄享082

借鉴与比较作家杂志Writer Magazine2010No.10

不能容忍妻子给他带来的耻辱，更无法原谅破坏他家庭的第三者，于是下定决心进行无情的报复。

希斯克利夫和齐灵渥斯的仇恨不仅来自于被爱人的抛弃，还来自于人格和尊严的被践踏。作为无家可归的孤儿，希斯克利夫的人格和尊严始终不能得到世俗的认可，来到呼啸山庄后，主人的儿子亨德雷对他充满敌意，经常折磨欺负他。老恩萧死后，亨德雷更加变本加厉，不但把他贬低到仆人的地位，还剥夺了他受教育的权利，使他与凯瑟琳的差距越来越大，最后连凯瑟琳都认为嫁给他会降低自己的身份，致使希斯克利夫的自尊受到极大的伤害。与希斯克利夫不同，齐灵渥斯受过良好的教育，有较高的经济地位，但他生来丑陋畸形，必定遭受了常人难以想象的歧视和冷漠，他原本希望通过渊博的学识弥补身体的缺陷，并希望从年轻美貌的妻子身上得到家庭的温暖，但妻子的背叛，使他作为丈夫的人格和尊严遭到无情的践踏，虽然他隐姓埋名，避免了遭遇别人异样的眼光和成为众人耻笑的对象，但他内心所受的伤害是巨大的，因而他对情敌的恨也是无以言表的。

三复仇与救赎

希斯克利夫和齐灵渥斯都是以复仇者的形象出现在世人面前的。为了达到复仇的目的，他们不择手段，给人们带来了无尽的痛苦和灾难。但他们为什么要复仇呢？恨是引起他们复仇行动的直接主因，而在他们凶狠、毒辣的复仇行动中，他们表现出了不同的特性。

恋爱的失败，使希斯克利夫从一个爱得发疯的恋人变成恨得发狂的复仇者。在与病重的凯瑟琳最后一次会面时，他肝肠寸断地叫道：

“悲惨、耻辱和死亡以及上帝或撒旦所能给的一切打击和痛苦都不能把我们分开……我爱害了我的人，可是害了你的人呢？我又怎么能够饶恕他？”

他的一生，凝聚了世界上最强烈的爱和恨。当凯瑟琳最终死去，希斯克利夫像“一头野兽被刀和矛刺得快死了”，爱情的幻灭使他彻底变成了恶魔，复仇成了他活着的惟一理由。他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用虐待回报虐待，用邪恶报复邪恶，把压迫和侮辱他的人曾用的手段变本加厉，甚至将复仇扩大到两家孩子的身上。他使亨德雷沦为赌徒，并霸占其田产；引诱林之妹与其结婚又对其残酷折磨；引诱小凯瑟琳出走伊甸园式的画眉田庄而成其猎物；将亨德雷的儿子哈里顿降到仆人的地位……他把呼啸山庄和画眉山庄变成了人间地狱，将他的仇恨发泄到他的整个世界，他成了不折不扣的恶魔。可是，复仇不能给希斯克利夫带来丝毫心灵上的慰藉，他痛苦压抑、人格扭曲，时而精神失常。当他面对小凯瑟琳与凯瑟琳那一模一样的眼睛时，他放下了要打她的手，并最终放弃了复仇，听任哈里顿与小凯瑟琳的爱情滋长。世上没有一个人爱他，他企盼着死亡，因为那里通向他的天堂。他在饥饿的消耗中得到乐趣，每一天的饥饿都使他觉得离幸福的彼岸更近了一步。他盼望着脱离生的境地，与凯瑟琳的灵魂达到永存。最终，当希斯克利夫的复仇计划接近终点时，他突然放弃了一切，最后在对梦境的追寻中不食而死。他的死是一种殉情，表达了他对凯瑟琳至死不渝的爱，是一种生不能同衾、死也求同穴的爱的追求。而他临死前放弃了在下一代身上报复的念头，也是一种自我救赎的行为。

如果说希斯克利夫的复仇是直接、粗鲁的，那么，齐灵渥斯的复仇就更加隐秘、工于心计。“一个丈夫忌妒时的愤怒是最可怕的，他的报复是无止境的。”在报复和缺乏宽容之心的驱使下，齐灵渥斯把自己的灵魂出卖给了魔鬼。他让海丝特受到良心的谴责的同时，又不得不为他的身份保密，让他有机会更毒辣地惩罚她与牧师。他要向偷走海丝特感情的那个情敌实施报复。当海丝特拒不说出情人的名字时，这个老医生恶狠狠地断言：“我一定要像我在书本中探索真理，像我在炼金时提炼黄金那样，找出那个人。有一种感应会使我意识到他。”他设下圈套，步步为营，以医生的身份为伪装，用虚假的同情做诱饵，骗得了丁梅斯代尔的信任，并对他进行刺探盘问，暗中盯梢，在精神和肉体上不断地刺激、折磨丁梅斯代尔，使他在自责和惶恐中日渐消瘦，精神恍惚，神经几近失常，濒于崩溃。当丁梅斯代尔在刑台上袒露了自己的罪行并悲惨地死去时，齐灵渥斯的“全部体力和精力，即他的全部活力和智力，似乎立刻丧失殆尽。以致他枯萎了、凋谢了，几乎从人的视线里消失了，就像连根拔起的野草，在太阳底下晒蔫了。”他临终时将遗产赠给了珠儿，虽然那笔财产不能补偿他以前的所作所为，但起码他有了或多或少的一点后悔和负疚，体现了其慈爱的一面。我们也可以看作是他自我救赎的行为。在这两个复仇者罪恶的一生当中，我们也看到一点人性，一丝生命的亮色。这也是人类最基本特征的表现。

希斯克利夫和齐灵渥斯的复仇行动，归根究底都是出于恨，但前者是由爱生恨，后者则由于丈夫的身份受到玷辱而恨。前者的复仇表现为粗鲁野蛮，后者多表现为精于心计。

四结语

艾米莉和霍桑在不同作品、不同背景中赋予希斯克利夫和齐灵渥斯这两个人物以不同的经历、不同的性格，但他们的心路历程却惊人的相似：由于爱人的背叛，人格和尊严的丧失，走上了复仇的道路。他们都以复仇作为其生活目标，为了复仇而倾尽全力，为了伤害别人而不择手段；他们都以丑陋的面目和邪恶的心灵出现在世人面前，他们的人性由于恨而扭曲，面对别人的痛苦而毫无宽恕之心。希斯克利夫和齐灵渥斯的复仇都取得了成功，但他们都没有享受到成功的快乐。不仅如此，复仇成功之日，也是他们走向死亡之时。他们的复仇及其手段，都为人们所不齿，他们的一生，是复仇的一生，罪恶的一生，也是悲惨的一生。他们是悲剧的制造者，也是悲剧的牺牲品。

参考文献：

[1]邹颉：《复仇者的同与异：希思克利夫和仇虎》，《安徽农业大学学报》，2006年第6期。

[2]艾米莉·勃朗特，方平译：《呼啸山庄》，上海译文出版社，2000年版。

[3]霍桑，姚乃强译：《红字》，译林出版社，1996年版。

[4]常文革：《罪恶的灵魂——

—霍桑〈红字〉中齐灵渥斯形象分析》，《吉林教育学院学报》，2009年第2期。

[5]李征戎：《一支崖畔上的畸变之花——

—评霍桑的〈红字〉》，《外国文学研究》，1996年第2期。

[6]冯玉娟：《畸形恶态中显现凡人面目——

—〈呼啸山庄〉中希斯克利夫解读》，《名作欣赏》，2008年第7期。

[7]南京中国基督教协会：《圣经》，1998年版。

[8]孙冬梅：《希斯克利夫何以成为复仇的恶魔》，《殷都学刊》，2004年第1期。

作者简介：王金娟，女，1956—，浙江绍兴人，本科，副教授，研究方向：英美文学、翻译，工作单位：浙江传媒学院国际文化传播学院。

忄享

0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