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官场文化

中国传统官场文化 与人文精神的重建
王玉德
官场是政治制度的晴雨表，官场的 兴衰就是国运的兴衰。 《韩非子 · 外储说右下》：“明主 治吏不治民。” 王充《论衡》：“知古不知今，谓 之陆沉；知今ቤተ መጻሕፍቲ ባይዱ知古，谓之盲 瞽。”
一、传统的官场意识
官场即政界。它是由众多官员，按一定结 构和职责组成的社会上层集团。 官场上的制度、思想、风气等现象构成官 场文化。 官的本义是官舍。 《尚书·皋陶谟》记载：“知人则哲，能官 人。”
梁启超《新民说》： “若有救真自由者，其必自除心中之奴隶始。” “人之奴隶我不足畏也，而莫痛于自奴隶于我。 自奴隶于人犹不足畏也，而莫修于我奴隶于我。 庄子曰：哀莫大于心死，而身死次之。吾亦曰： 辱莫于心奴，而身奴斯为未矣。” “必取数千年横暴混浊之政体，破碎而齑粉之， 使数千万如虎如狼如蝗如蛹如蜮如蛆之官吏， 失其社鼠城狐之凭藉。 …… 必取数千年腐败柔 媚之学说，廓清而辞辟之，使数百万如蠹鱼如 鹦鹉如水母如畜犬之学子，毋得摇笔弄舌舞文 嚼字为民贼之后援。”
2、霸道貌 梁启超《中国积弱溯源论》：“君也，官 也，国民之公奴仆也。” 《韩非子 · 外储说右下》：“主卖官爵，臣 专卖智力。” 《理论动态》2005年4月10日李炎溪《加快 发展应更加重视一把手问题》。
3、好斗貌 伍子胥、申包胥相斗。东汉有党锢之祸。 窦太后要蔡伦诬蔑安帝祖母宋贵人，蔡伦 不得不饮药自杀。 唐代牛李之争。明代有东林党与朝官的斗 争。 戊戌变法官员与皇帝斗争。 宋朝欧阳修《朋党论》。清代辜鸿铭《清 流传》。
《史记 · 孔子世家》：“孔子明王道，干七 十余君，莫能用。” 刘向《说苑》卷七：“子贡为信阳令，辞孔 子而行，孔子曰：‘力之顺之。因天之时， 无夺无伐，无暴无盗。’” 孟子：“如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舍我其 谁乎？” “士之仕也，犹农夫之耕也。”
苏秦、张仪、吴起、韩非、李白、杜甫、 白居易。 唐代祝钦明斯文扫地。 福译谕吉《文明论概略》：“韩退之佛 骨表以谏天子，俨然象个忠臣，及到贬谪 潮州，仍作诗文以表忠愤之气，但是，后 来又从远方向京都权门致书，卑躬屈膝地 要求再度出仕，可谓是个十足的伪君子。”
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说利润与犯罪是 成正比例的：“有 50% 的利润它就铤而走 险；为了100%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人间法 律，有300%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 甚至冒绞首的危险。”（《马克思恩格斯 全集》第23卷，第820页） 《管子》：“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国维 不张，国乃灭之。” 瑞典《反贿赂法》，规定公务员不得接受 200克朗（200多人民币）以上的礼品。
《童蒙训》：“当官以忍为先。忍字一字， 众妙之门。当官处世，尤是先务。若能清 勤之外，更行一忍，何事不办？当官不能 自忍，必败。当官处事，不与人争利，常 得利多；退一步者，常进百步。” 元代陈亮《忍经》，元代《劝忍百箴》。 忍的法则很多：有言之忍。有气之忍。 唐代娄师德说唾沫自干。
四、中国传统的人文精神 （一）社会呼唤人文精神 汤因比《展望二十一世纪》：“要根治 现代社会的弊病，只能依靠来自人的内心 世界的精神革命。社会的弊病不是靠组织 机构的变革就能治愈的。这种尝试都是浮 皮搔痒的。人必须有一种新的精神基础。 如果找到新的基础，并能依靠这一基础根 治现代社会的弊病，那么，所谓人们就能 在这种新的、更理想的精神基础上建立一 个崭新的更完美的社会。”
（二）腐败症 1、贪婪貌 王阳明《传习录》：“功利之毒，沦浃人 心。…其出而仕也，理钱谷者，则欲兼夫 兵刑；…居台谏，则望宰执之要。” 康熙说：“夫清官之清廉，只可论其大者。 今张鹏翮居官甚清，在山东兖州为官时， 亦曾受人规列；张伯行居官亦清，但其刻 书甚多，刻一部书非千金不得，此皆从何 处而来？”（《圣祖仁皇帝训》卷46）
2、糊涂貌 《国语· 晋语》范文子与父亲范武子故事 云梦睡虎地秦简出土《日书》有《吏》 清代黄六鸿《福惠全书》卷一列有《筮 仕部》。
3、邀宠貌 司马迁《史记 · 佞幸传》：“力田不如逢年， 善仕不如遇合。” 庄子讥笑宋国人曹商 西汉宠臣邓通为文帝吮疮。 战国宋玉。 “官样文章大手笔，衙门屈宋谁能匹”。 明代茹太素被朱元璋打了一顿。
2、官场病是体制不完善的必然 战国用军功制取代世卿世禄制，《战国策》 提出：“罢无能，废无用，损不急之 官。”汉代采取征辟、察举制； 魏晋采取九品中正制； 隋唐至明清采取科举制。
（二）以忍为核心的奴性哲学 《吕氏春秋 · 去私》：“忍所私以行大义。” 《尚书 · 君陈》：“必有忍，其乃有济。” 《周易 · 坤卦 · 彖》：“坤厚载物 ---- 柔顺 利贞。” 唐代流行《张公百忍书》：忍是大人之气量， 忍是君子之根本。 《开元天宝· 遗事十种》：唐光禄卿王守和 在书案和床帐到处写上忍字。
一是正气（生气、志气、和气）。 二是邪气（霸气、阴阳怪气、污秽之气、 虚伪之气、霉气、赖散之气）。 黄钟毁弃，瓦釜雷鸣。 邪气滋生出两大病症，痿气、阴气、堕 气、庸气、媚气、泄气、霉气形成软骨 症。霸气、贪气、奢气、浮燥气、傲气、 牛气形成腐败症。
（一）软骨症 1、奴才貌 梁启超《中国积弱溯源论》：“依赖之外无思 想，服从之外无性质，谄媚之外无笑话，奔走 之外无事业，伺候之外无精神。呼之不敢不来， 麾之不敢不去，命之生不敢不生，命之死亦不 敢不死。得主人之一盼，博主人之一笑，则如 获异宝，如膺九锡，如登天堂，嚣然夸耀侪辈， 以为荣宠。及撄主人之怒，则俯首屈膝，乞下 股栗。虽极其凌蹴践踏，不敢有分毫抵忤之色， 不敢生分毫愤奋之心。他人视为大耻奇辱，不 能一刻忍受，而彼怡安然为本份，是即所谓奴 性者也。”（《饮冰室文集》之五）
狭义的人文精神是人的价值取向。它以知 识精英为导向，倡导独立的人格和对社会 的关怀。它以人为核心，反映了时代进步 的趋向，是具有积极性质的思想状态。所 谓价值取向，就是人们对生命的价值、个 人在社会中的地位的理解。它包括人的独 立精神、奉献精神、创造精神、批评精神。 宋朝张载《近思录拾遗》：为天地立心， 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 平。
广义的人文精神指人文状态。它不仅包括 狭义的人文精神，还泛指上层建筑中一 切对人类自身言行有所教化与制约的东 西，诸如道德、法理、俗规、人文主义。 人文主义是一种思想态度，它以人为衡量 一切事物的标准，它强调人的价值，追 求人对真善美，强调人的独立意识，倡 导发挥人的个人能力。人文精神体现了 一个民族的整体文化面貌，核心指标是 如何做人，如何对人。
（二）中国历史上有没有人文精神
康德：“中国人生性含蓄。他们总是不露声色地 揣摩别人的性情，甚至于连愤怒也不现于辞色， 至多只是表露一种鄙视。” 黑格尔：“中国人把自己看作是属于他们家庭的， 而同时又是国家的儿女。在家庭之内，他们没 有人格，因为他们在里面生活的那个团结的单 位，乃是血统关系和天然义务。在国家之内， 他们一样缺少独立的人格。” 韦伯：“儒家为了坚持世上完人在所有方面都 完美无缺的高贵性，就要求经常地、谨慎地自 我控制----儒家伦理完全无意地把人置于个人 关系网之中。”
为什么许多官员喜欢邀宠？ 主子喜欢被讨好。 邀宠者容易得到高官厚禄。 邀宠者往往被讨好。 司马迁《史记 · 汲郑列传》郑庄、汲黯的事 例，“一死一生，乃知交情。一贫一富， 乃知交态。一贵一贱，交情乃见。”
4、失意貌 造成失意的原因：一是人才太多。二是实 现人生抱负的途径有限。三是制度不健 全。四是上司太黑。 5、妒忌貌 庞涓暗伤孙膑； 李斯暗伤韩非； 李林甫“口蜜腹剑”。
三、对官场病的分析 （一）以专制为核心的等级制度 1、官场病是专制社会的产物 从制度而言，制度是社会行为的规范体系。 从君主而言，国家是君主的国家，君主要 求把人都变成奴才。黄宗羲：“普天之下， 不过一家之奴才。” 从官员而言，凡是没有奴性的官员，很难 当下去。 从民众而言，在专制的国家以官员为本。
《北史》：“古谚有之，‘人之多幸，国 之不幸。’然而宠私为害，自古忌之。大 则倾国亡身，小则伤贤害政，率由斯也。” 《晏子春秋· 内篇》 后晋石敬瑭割让燕云十六州给契丹，自称 儿皇帝。 宋朝靖康之耻，李邦彦割让中山、太原、 河间三镇，钦宗称“侄大宋皇帝”，称金 主为“伯金大皇帝”。
梁启超《新民说》： “不见乎联军入北京，而顺民之旗，户户高 悬，德政之伞，署衔千百。呜呼痛哉！吾 语及此，无眦可裂，无发可竖，吾惟胆战， 吾惟肉麻。” “君相官吏，伺外国人之颜色，先意承志， 如孝子之事父母。士农工商，仰外国人这 鼻息，趋承奔走。如游妓之媚情人。”
（1）官吏的薪水低 汉代县级官员每月六百石可养活20人，最高 的官员有万石。 宋代《禄令》，规定职田，县令每年可收 200石。 清代一品官员的月俸仅可购买一百多石。 （2）当官就是为了过好日子。 （3）国家的机制不健全。 （4）官场上赂贿成风气。
楚国的孙叔敖死后清贫，孟优为他鸣不平。 清代康熙年间两江总督于成龙死后遗物仅 有三两白银、小米五六斗。 在GDP1000美元的社会水平条件下也容易 产生腐败。
鲁迅《呐喊· 自序》：“凡是愚弱的国民，即使体 格如何健全，如何茁壮，也只能做毫无意义的 示众的材料和看客。” 陈独秀：“解放云者，脱离夫奴隶之羁绊，以完 其自主自由之人格之谓也。我有手足，自谋温 饱；我有口舌，自陈好恶；我有心思，自崇所 信；绝不认他人之越俎，亦不应主我而奴他人； 盖自认为独立自主之人格以上，一切操行，一 切权利，一切信仰，唯有听命各自固有之智能， 断无盲从隶属他人之理。”（《敬告青年》， 《独秀文存》卷一）笃古不变之族，日就衰亡； 日新求进之民，方兴未已，如果不图改进，是 驱民众于世界之外，纳之奴隶牛马黑暗沟中而 已。
《官场现形记》的引言：“官之位高矣， 官之名贵矣，官之权大矣，官之威重矣； 五尺童子，皆能知之。 …… 盖官者，有 士农工商之利而无士农工商之劳也。”
（4）传统社会是儒家思想占据统治地位的 社会。 （5）传统社会的政治结构不严密。
第二，想当官是人的必然本性。 其一是私欲。 其二是公欲。管仲、李悝、吴起、商秧、 李冰、卫青、霍去病、张骞、祖冲之、 魏征、包拯、王安石、海瑞、郑和、张 居正、林则徐、邓廷桢、张之洞。 立德、立言、立行 刘向《说道》孔子告诉子贡：“力之顺之， 因天之时，无夺伐，无暴无盗。”
二、传统官场病 文化病理学是研究文化发展中的病态现象 的学派。 法国前司法部长阿兰 · 佩雷菲特《法兰西 病》。 近代李伯元《文明小史》《官场现形记》
吴研（jian）人（“我佛山人”）撰《痛 史》、《九命奇冤》、《二十年目睹之 怪现状》。 李宗吾《厚黑学》说曹操心黑；刘备脸厚； 孙权兼而有之。 三种厚黑：一是厚如城墙，黑如煤炭； 二是厚而硬，黑而亮；三是厚而无形， 黑而无色。 官场是空、贡、冲、捧、恐、送。做官 是空、恭、绷、凶、聋、弄。
官民比是1：26。 《新京报》2005年3月26日发表房宁《中国 官多论存在三个误区》，说1：100 2005年5月的《文摘报》1：198。 夏朝之前的尧、舜。商末的叔齐、伯夷。 春秋的介子推。晋朝的陶渊明。明代李 时珍、徐霞客。
为什么喜欢当官？ 第一，想当官是中国传统社会的必然现象。 （1）传统社会是自然经济的农耕社会。 （2）传统社会是宗法社会。 （3）传统社会是等级森严的社会。
官：“关”、“观”、“冠”、“管”、 “宦”、“豢”、“患”。 鲁迅《坟 · 灯下漫笔》：“我们自己是早已 布置妥贴了，有贵贱，有大小、有上下。 自己被人凌虐，但也可以凌虐别人；自己 被人吃，但也可以吃别人。一级一级的制 驭着，不能动弹，也不想动弹了。”
先秦《尚书》的《伊训》、《周官》，后汉马融 有《忠经》，唐武后有《臣轨》，宋朱熹有 《朱文公政训》，宋吕本中有《官箴》，明代 王文禄有《求志编》，清代汪辉祖有《佐治药 言》。 官箴“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难 欺。” 《史记》有《循吏列传》与《酷吏列传》。 鲁迅《学界的三魂》：“中国人的官瘾实在 深，…那灵魂就在做官，行官势、摆官腔，打 官话。”（《鲁迅全集》第3 卷，第206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