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新诗的诗体重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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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新诗的诗体重建

我已多次说过,我认为,提升自由诗,成形格律体新诗,增多诗体,是新诗诗体重建的三项美学使命。

审美视点是创作主体审美地把握世界的独特方式。不同的审美视点形成不同的艺术门类,带来不同的文体可能。诗人要进入诗的世界,首先要获得诗的审美观点。不同的审美视点,使不同文学品种的创作者,哪怕在面对同一审美对象时,也显现出在审美选择和艺术思维上的区别。散文的审美视点偏向绘画,诗的审美视点偏向音乐。诗的视点是内视点,内视点决定了作品对于诗的隶属度。

诗的生成一般是三个阶段:诗人心上的诗——纸上的诗——读者心上的诗。诗情体验转化为心上的诗,还只是诗生成的第一步。心上的诗要成为纸上的诗,就要寻求外化、定型化和物态化。审美视点是内形式,语言方式是外形式,即诗的存在方式。从内形式到外形式,或日从寻思到寻言,这就是一首诗的生成过程。诗体,是诗歌的外形式的主要元素。换个角度,寻求外形式主要就是寻求诗体,中国新诗就是对于古诗诗体的大解放的产物。散文,它的形式是内容化的形式;诗歌,它的内容是形式化的内容。甚至可以极端地说,对于诗歌而言,形式就是内容。在诗体解放以后,如果忽略重建,放弃对新时代的诗体的创造,将是极大的失误。

从新诗在近一个世纪里的摸索前行中,越来越多的人悟出了一个道理:无体则无诗。没有成熟诗体,就没有成熟新诗。近一个世纪以来,在诗体重建上,我们可以看到两个向度的努力:一是自由诗体,多少有些像古之杂言诗;一是现代格律诗体,多少有些像古之齐言诗。

在自由诗体的探索上,有以郭沫若为发端,而以艾青集大成的(通行)自由诗体,有以冰心、周作人领军的小诗。前者对西方诗体有更多借鉴,后者对东方(印度与日本)和本国古代诗体更为注意。由沈尹默《三弦》开端,经刘半农、鲁迅达到高峰的散文诗体,也有成就。其实,经田汉最先从西方引入的“自由诗”的概念,只能在与格律诗相对的意义上去把握。只要是诗,就不可能享有散文的“自由”,更没有无限的自由,它一定只有非常有限的“自由”。从这个角度,“自由诗”这个名称是不够确切的。所以,这一路的共通难题是自由诗的“自由”规范。既然是诗的一个品种,自由诗的诗美规范何在?

在格律体新诗的探索上,陆志韦开创了先河。“新月”诗人、冯至都是创作实践的先行者。闻一多、何其芳在理论上的成绩较为显著。这一路的诗体重建,共通难题是有待成功作品的支撑和“成形”的无限多样。现代格律诗建设的中心问题

是音乐性。如果说,自由诗以“成功”(最纯诗质的获取)为“成熟”的话,那么,对于现代格律诗,“成形”才是“成熟”。现代格律诗的诗体,除了以“顿”或“字”为节奏单位的(通行)格律诗,还有由外国格律诗改造而来的中国现代格律诗。李唯建肇始、冯至等领潮的十四行,林林等的汉俳,李季、阮章竞、贺敬之、张志民等的民歌体,都在此列。此外,郭小川创建的“郭小川体”,也有诗学价值。

近一个世纪的诗体探索,无论自由诗还是现代格律诗,都进展缓慢,这和诗人队伍的状况、心态有关。对于如何把握新诗之“新”,老实说,不少诗人的头脑里是一团雾水。有个流行的说法,似乎“新”就是随心所欲,没有限制。一些自由诗人习惯于“自由”,在诗体上不受任何约束,在创作时没有形式制约感,并不认为有诗体建设之必要,他们不一定会同意胡适的“作诗如作文”的说法,但也许信服郭沫若的“不定型正是诗歌的一种新型”的见解。格律体新诗探索也几起几落,成效不显。

新诗长期处在革命、救亡、战争的生存环境中,忙于充当时代号角,无暇他顾,这是可以理解的外部原因。这就影响到新诗对民族性与世界性、艺术性与时代性、自由性与规范性等一系列问题的处理与建设,尤其影响到诗体重建。诗体,成了妨碍新诗在中国发展与繁荣的重要缘由之一。由此,周而复始的生存“危机”近百年来一直困扰着新诗。

新诗的诗体重建,在无限多样的诗体(而不是为数很少甚至单一的诗体)创造中,有两个美学使命:给自由诗以诗美规范,如《文心雕龙·熔裁》所说,“规范本体谓之熔,剪裁浮词谓之裁”;倡导格律体新诗。

诗体的基本美学要素是音乐性,诗体重建的基本使命是重建诗歌的音乐性。

诗体是诗的音与形的排列组合,是诗的听觉之美和视觉之美的排列组合。诗歌文体学就是研究这个排列组合的形式规律的科学。从诗体特征讲,音乐性是诗与散文的主要分界。从诗歌发生学看,诗与音乐从来就有血缘关系。依照流行的说法,诗的音乐性的中心是节奏。节奏有内外之分。内在音乐性是内化的节奏,是诗情呈现出的音乐状态,即心灵的音乐。外在音乐性是外化的节奏,表现为韵律(韵式,节奏的听觉化)和格式(段式,节奏的视觉化)。内在音乐性就是音乐精神,它并非只属于诗歌,而是一切艺术的本质和最高追求。只有外在音乐性才是诗的专属,它是诗的定位手段。一种情感体验可以外化为小说、戏剧、散文,但只要有了外节奏,它就外化成了诗。

中国新诗不起于音乐,不来自民间,甚至不产生于中国。它来自国外,诞生时的语境正是外国诗歌的非格律化大潮汹涌澎湃的时候,所以新诗给中国读者的

感觉是,它和此前的中国古诗大异其趣。新诗与古代的歌诗不相通,多少相通的是诵诗。音乐性是新诗的弱项,相反,音乐性却历来是中国古诗的强项。《诗》三百,《风》、《雅》、《颂》即以音别。《楚辞·九歌》凭借祭神的曲调。汉魏《乐府》以“横吹”、“鼓吹”、“清商”等乐调为诗名。唐人近体诗与唐代大曲有关,宋词就更不必言说了。

但任何一种语言写成的诗,其音乐美都受制于这一语言的语音体系。世界上没有两种独立的语言具有完全相同的语音结构,因此,对于每一种语言的诗歌,它的音乐性虽然可能有某种相通,但都是不可能完全重复的。

换言之,较之诗的内蕴,诗的音乐性具有更强的民族性,因而具有更强的抗译性。和原诗相比,译诗在音乐性上总是会有较大程度的变形。艾青曾经几次提出马雅可夫斯基的诗不押韵的例子。其实,马雅可夫斯基的楼梯式格律诗是在译成汉语后变成自由诗的,他的押韵的作品成了无韵的诗。而裴多菲那首著名的自由诗《自由,爱情!》译成汉语后又成了格律诗。从这个角度,诗歌无法翻译,更绝对地说,诗歌不可译,翻译作品的阅读总是一定程度的误读。中国新诗虽然与西方诗歌关系密切,但是,和西方语言相比,汉语属于另一语系,在音乐性上有自己的特点。

西语有重音,西语诗的节奏是力的节奏和时的节奏,所以看重“声”(轻重、长短),弥尔顿的《失乐园》、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这样的名篇都是无韵诗;汉语没有重音,它的诗的节奏只有时的节奏,所以诗歌看重“音”(押韵及韵式)。韵,不但使诗歌具有难言的音乐之美,而且使诗歌易于为读者记忆——韵脚是读者短暂休息的地方,也是提示读者回忆前文的地方。不懂音韵的人在中国很难被称作诗人。

从发展走向看,中国诗歌的押韵有一个从严到宽、从细到粗的过程。南宋刘渊的《壬子新刊礼部韵略》共106韵(即平水韵)。后来,不计四声,只要求韵腹和韵尾相同,就只有18韵了。18韵中韵腹相近的韵再合并,就成了新诗现在通用的13韵。无论怎样宽松、怎样粗略,大体押韵是中国诗歌始终具有的美学品格。这个品格,千百年来不但造就了一代代诗人,也造就了一代代读者。无视这个审美积淀,新诗就会在中国遭遇站不住脚跟的命运。

总之,没有音韵,自由诗就“自由”成了散文。还是鲁迅的言说能经得住时间的淘洗,鲁迅分析为什么“新诗直到现在,还是在交倒霉运”时说:“没有节调,没有韵,它唱不来;唱不来,就记不住;记不住,就不能在人们的脑子里将旧诗挤出,站了它的地位。”新诗至今“挤”的成绩有限,和音乐性的贫弱大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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