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之交淡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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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賞析

這封信分為五段,層次、脈絡分明。

第一段開門見山,說明絕交的原因,開篇劈頭就是“吾直性狹中,多所不堪,偶與足下相知耳”,“足下故不知之”。交友之道,貴在相知。這裡如此斬釘截鐵地申明與山濤並不相知,明白宣告交往的基礎不復存在了。接下去點明寫這封信的緣由:“恐足下羞庖人之獨割,引屍祝以自助,手薦鸞刀,漫之膻腥,故具為足下陳其可否。”這裡“越俎代庖”的典故用得很活。此典出於《莊子·逍遙游》,原是祭師多事,主動取廚師而代之。嵇康信手拈來,變了一個角度,道是廚師拉祭師下水,這就完全改變了這個故事的寓意。嵇康特別強調了一個“羞”字:庖人之引屍祝自助,是因為他內心有愧,因為他幹的是殘忍、骯髒的事情。他就一下子觸到了山濤靈魂中敏感的地方。這個典故用在這裡,具有“先聲奪人”之妙。行文用典,歷來有“死典”、“活典”之別。象嵇康這樣,隨手拈來,為我所用,便上成功的佳例。至此,與山巨源的基本分歧,明白點出,下面就進一步發揮自己的看法。

第二段,作者高屋建瓴,提出人們相處的原則。文中首先列舉出老子、莊周等十一位歷史人物,借評論他們的事蹟闡發了“循性而動,各附所安”的原則。表面看來,嵇康這裡對出仕、歸隱兩途是無所軒輊的,且以“並介之人”推許山濤,但聯繫上文一氣讀下,就不難體味出弦外之音。既然在那樣的時局中,做官免不了沾染鮮血,那麼出仕者的“本性”如何,自在不言之中了。於是,推許成了辛辣的諷刺。當然,這種諷刺是全然不動聲色的,而對方卻心中明白、臉上發燒。古人有“綿裡針”、“泥中刺”的說法,指的就是這種含蓄的諷刺手法,在闡述了“循性而動”的一般處世原則後,作者筆鋒一轉:“且延陵高子臧之風,長卿慕相如之節,志氣所托,不可奪也。”指出人們根據氣節本性選擇的人生道路是不可強行改變的。這是承上啟下的一筆。

第三段便描述起自己的本性和生活狀況來。他寫了自己極度懶散的一些生活習慣後,使用了一個比喻:“此由禽鹿,少見馴育,則服從教制;長而見羈,則狂顧頓纓,赴蹈湯火;雖飾以金鑣,饗以嘉肴,逾思長林而志在豐草也。”真是形象之極!禽即擒字。作者自比野性未馴之鹿,他對山濤說:不錯,出去做官司可以得到“金鑣”、“嘉肴”——富貴榮華,但那代價我也是知道的,那要犧牲掉我最寶貴的東西——“逾思長林而志在豐草也”,因此,我寧赴湯蹈火,不要這富貴的圈套。寫到這裡,不必再作抽象的議論,作者就已把自己的浩然正氣,大義凜然的人生態度,以及不與惡勢力妥協的立場,生動地描摹出來了。

然而,作者並不肯就此置筆。

第四段,他進而舉出阮籍受迫害之事,指出自己與朝廷禮法的矛盾更為尖銳。嵇康把這些矛盾概括成九條,就是很有名的“必不堪者七,甚不可者二”。這九條排比而出,滾滾滔滔,一氣貫注,絲毫不容對方有置喙的餘地。嵇康自己那種“龍性誰能馴”的傲岸形象也就隨之呈現到讀者的面前。這“七不堪,二不可”,用我們今天的眼光看,似乎狂得過分一些,而在當時,一則疏狂成風,二則政治鬥爭使然,所謂“大知似狂”、“不狂不癡,不能成事”,所以並不足怪。在這一大段中,作者渲染出兩種生活環境:一種是山濤企圖把他拉進去的,那是“官事鞅掌”、“囂塵臭處,千變百伎”、“鳴聲聒耳”、“不得妄動”;一種是他自己嚮往的,是“抱琴行吟,弋釣草野”、“遊山澤,觀魚鳥”。相形之下,孰濁孰清,不言而喻。至此,已把作者自己的生活旨趣及拒不合作的態度講得淋漓盡致了。特別是“非湯武而薄周孔”一條,等於是和名教,以及以名教為統治工具的司馬氏集團的決裂宣言。這一條後來便成了他殺身的重要原因。

下面一段轉而談對方,以交友之道責之。在列舉了古今四位賢人“真相知”、“識其天性,因

而濟之”之後,作者使用了欲抑先揚的手法。他講:這個道理只有通達的人才能理解,當然您是明白的了。初看起來,是以“達者”相許,然而下面隨即來了一個大的轉折:“不可自見好章甫,強越人以文冕也;已嗜臭腐,養鴛雛以死鼠也。”這簡直就是指著鼻子在罵山濤了:我原以為你是夠朋友的“達者”,誰知道你卻象那強迫越人戴花帽子的蠢傢伙,象那專吃臭屍爛肉的貓頭鷹一樣。這兩句話罵得真夠痛快,正是嵇康“剛腸疾惡”本色的表現。如果說開篇處的諷刺還是綿中之針的話,這裡則是針鋒相對了。由此可以想見作者命筆之際,憤激愈增的心情。

最後,作者談了日後的打算,表示要“離事自全,以保餘年”。這一段鋒芒稍斂。因為他是一時風雲際會的領袖人物,是司馬氏猜忌的對象,故不得不作韜晦的姿態。但態度仍堅定不移:“一旦迫之,必發其狂疾,自非重怨,不至於此也。”可說是寧死不合作了。而對山濤鄙夷之情,猶有未盡,故終篇處又刺他一筆:野人有以曬背為快樂,以芹子為美昧的,想獻給君王,雖然一片誠意,但也太不懂事理了,“願足下勿似之”。又是不動聲色,而揶揄之意盡出。

劉禹錫說:“八音與政通,文章與時高下。”《與山巨源絕交書》正是魏晉之際政治、思想潮流的一面鏡子。《絕交書》直觀地看,是嵇康一份全面的自我表白,既寫出了他“越名教而任自然”,放縱情性、不受拘羈的生活方式,又表現出他傲岸、倔強的個性。然而,《絕交書》的認識意義並不止於此。一方面,我們可以從嵇康憤激的言詞中體會到當時黑暗、險惡的政治氛圍;另一方面,嵇康是“竹林七賢”的領袖,在士人中有著很高的威望和相當大的影響,因此,《絕交書》中描寫的生活旨趣和精神狀態都有一定的代表性,部分反映出當時社會風貌和思想潮流。

文學風格

作為一篇文學作品,《與山巨源絕交書》更為引起我們的注意的,是它那獨特的文字風格。《文心雕龍·明詩篇》給嵇阮二人的評語是“嵇志清峻,阮旨遙深”。[5]鐘嶸的《詩品》也以“清遠”、“峻切”評價嵇康詩作。足見是一時之通論。細味作品,這一裁斷實在貼切得很。而且,不唯嵇詩清峻,嵇文也以清峻而名家。何謂“清峻”?大體說來,就是立意超俗,行文精煉,詞義透徹。本文陳說自己的旨趣、好惡,居高臨下,旁若無人,嬉笑怒駡處,涉筆而成文。本來,這封書信是為辭謝薦引而作,但作者沒有粘滯在這一具體事情上,而是從處世原則,交友之道大處著眼,引古喻今,揮灑自如。所謂“清遠”者,正在於此。而從行文之法來看,道論處世原則,標出“循性而動,各附所安”的大義,次述自己生活習慣、精神狀態,繼而推論,自己必不堪為官,只宜退居。接下來轉向對方,也是先標出“識其天性,因而濟之”的交友之道,繼而責備對方對不起朋友的作法。表面上揮灑自在,筋骨中卻貫注著極強的邏輯力量。再輔之以“七不堪,二不可”那樣透徹、斬截的言詞,自然可稱為“峻切”了。劉師培評論嵇康的散文是“文如剝繭,無不盡之意”,也是著眼於這種絲絲入扣的內在邏輯性。嵇文的清峻風格帶有明顯的時代印記。這一方面是漢末魏初講求名法之治,文章普遍趨向簡明透徹之故。另一方面,士人中高傲、放縱的思想潮流影響到文章,便出現了所謂“師心”、“使氣”的創作態度,把主觀情性作為驅策筆墨的主導力量,於是把作者自己的形象熔鑄到了作品中,《文心雕龍》稱嵇康為“雋俠”。我作今天讀此《絕交書》,不是確確實實感到裡面鼓蕩著一股“龍性”不可馴的俠氣嗎?像那隨手拈來的鴛雛斥鴟,美芹獻曝的故事,七不堪二不可的排比,都生動體現出嵇康居高臨下,笑駡任心的氣概。從這個意義上可以講,有清峻之人格,方有清峻的文章風格。“文變染乎世情,興廢系乎時序。”在司馬氏的屠刀之下,“竹林七賢”死的死,降的降,於是象《絕交書》這樣令人悚然動容的清峻風格也就不多見了。[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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