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三级战略体系到四级战略体系-解析《美国国防战略》

　《现代军事》杂志供中华网稿件




从三级战略体系到四级战略体系-解析《美国国防战略》

樊高月

2004年，美国国防部首次制定了《美国国防战略》文件，在“国家安全战略”和“国家军事战略”之间增加了一个“国防战略”的战略层次。但2004年版《美国国防战略》文件没有公开发表，我们仅从2004年版《美国国家军事战略》中，了解到美国“国防战略”的存在及其核心内容和基本作用。2005年3月，美国国防部公布了由拉姆斯菲尔德签发的新版《美国国防战略》文件，使我们有机会对该战略有一个比较全面的了解。

图1：



《美国国防战略》的主要内容

《国国防战略》(The National Defense Strategy of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正文共20页，包括美国在2l世纪的安全、21世纪的国防战略、所期望的能力与特征等3个部分，主要阐述美国在2l世纪的安全环境、战略目标以及如何实现战略目标等内容。

对安全形势的判断

《美国国防战略》认为，美国是一个处于战争中的国家，面临一系列不同的安全挑战。美国当前面临的主要威胁有4种：1，传统威胁，即民族国家使用陆、海、空军，以长期形成的军事竞争形式，对美国构成的威胁；2，非常规威胁，即以恐怖主义、暴动等非常规方式对抗美国传统优势所构成的威胁；3，灾难性威胁，即以大规模毁伤武器攻击美国所构成的威胁；4，破坏性威胁，即开发和使用突破性技术抵消美国在关键作战领域享有的优势而构成的威胁。

但是，美国生活在一个充满有利条件和机遇的时代，仍将继续享有下列优势：1，保持一个富有弹性的联盟和伙伴网；2，没有势均力敌的全球性竞争对手，在传统军事能力方面无可匹敌；3，在其他国家力量要素，如政治、经济、技术、文化等方面保持重要优势；4，在共同关心的国际问题上继续发挥领导作用，保持对全球的影响力。

与其他国家相比，美国仍然存在下列薄弱环节：1，美国独自应对全球安全挑战的能力不足；2，一些盟国和伙伴国有时不同美国一道采取行动，或缺乏同美国一起采取行动的能力；3，美国在世界事务中的领导地位将继续引起不安和某种程度的抱怨与反抗；4，作为一个民族国家，美国的力量将继续遭到采用弱者战略(通过国际论坛、司法程序和恐怖主义)的国家的挑战；5，美国及其盟友将成为极端主义和恐怖主义的主要攻击目标；6，惯性和反对变革的自然力量将抑制军事转型。

美国的优势地位使其面临下列前所未有的历史机遇：1，冷战结束和美国影响全球事务的能力，为世

界新型和平国家体制开辟了广阔的前景；2，美国在伊拉克和阿富汗取得的实际进展增强了美国的可信度和影响力；3，“问题国家”将越来越容易遭受积极的政治和经济变革力量的冲击；4，美国的许多重要伙伴国希望加深同美国的关系；5，一些新的国际伙伴国寻求融入美国的联盟和伙伴体系。

但与此同时，美国也面临下列严峻挑战：1，美国虽然没有全球性势均力敌的对手，但仍然有竞争对手和敌人，包括国家行为体和非国家行为体；2，关键的国际行为体可能采取与美国利益相反的战略途径；3，有关政治稳定和统治的危机将造成严重的安全挑战，可能成聃到美国的根本利益，需要做出军事反应；4，即使在最亲密的伙伴国中，对威胁的看法也将大不相同，可能很难达成一致意见。

2l世纪的这种安全形势，使美国既面临前所未有的历史机遇，也面临一些不容忽视的安全挑战。这就要求美国采取一种积极的国防战略。

图2：



21世纪的美国国防战略

为了实现《美国国家安全战略》提出的“创造有利于人类自由的均势”这个战略目标，《美国国防战略》提出了“确保美国免遭直接攻击、确保战略进入和保持全球行动自由、增强联盟和伙伴关系、建立有利的安全条件”等4个战略目标，同时也提出了实现这些战略目标的指导方针。

根据《美国国防战略》阐述的内容，我们可以把美国国防战略归纳为“确保、劝止、威慑、战胜”八个字。“确保”是指通过展示美国履行联盟义务和保护共同利益的坚强决心，确保盟国和友邦对其安全感到放心。“劝止”是指通过保持和发展美国自身的关键军事优势，劝阻潜在对手拥有威胁性能力和手段的野心。“威慑”是指通过保持可快速部署的、战斗力强的部队，并在必要时展示在有利条件下决定性地解决冲突的意志，慑止侵略和反击威压。“战胜”是指在美国总统的指挥下，以美国选定的时间、地点和方式打败对手。实际上，“确保、劝止、威慑、战胜”的提法已出现在2001年9月公布的《四年防务审查报告》中，只不过当时并未以国防战略的形式进行表述。
图3：



为了全面落实“确保、劝止、威慑、战胜”战略，《美国国防战略》提出了“多层主动防御、持续防务转型、基于能力方式、管理防务风险”等4条指导方针。

“多层主动防御”意味着美国将在防务活动的所有领域，即“确保、劝止、威慑、战胜”活动中掌握战略主动权。首先，必须在安全的距离上尽早战胜最危险的挑战，战胜对美国的直接威胁。其次，必须采取安全合作前沿威

慑、人道主义援助等预防性行动，防止造成不稳定的冲突。第三，美国不可能单独实现其防务目标，必须进行国际合作，与其他国家一起解决地区危机和冲突。第四，保卫美国领土、人口和关键基础设施免遭外来的攻击。第五，在紧急情况下，必须迅速向其他联邦机构提供独特的能力；在某些情况下，还要向国外的机构提供支援，“帮助解决持续时间和范围有限的一次性事件。

“持续防务转型”是美国政府努力改变国家安全形势的有机组成部分，其目的是扩大关键性优势，减少薄弱环节，更好地迎接21世纪的挑战和机遇。转型不仅要改变技术，而且要改变思考挑战和机遇的方式，要使国防设施适应新观点的需要，要重新确定应对未来挑战的能力。转型既要改变作战部队，也要改变国防部长期形成的办公方式，还要培育创新性文化。

“基于能力方式”更强凋对手可能如何挑战美国，而不是对手可能是谁或他们可能在什么地方挑战美国。它使美国国防部更加关注不断增长的备种能力，以及应对不确定未来的各种方法，着眼于把作战能力同联合作战概念结合起来，并通过确定各种竞相发展的作战能力的优先顺序，应对各种层次的战略挑战。

“管理防务风险”是实施国防战略的中心环节。美国面临的防务风险包括作战风险、未来挑战风险、部队管理风险和制度风险。美国将考虑各种风险，并在这些风险中保持平衡。

图4：



实施国防战略所需要的能力

实施国防战略需要一支高质量的联合部队。美国将通过发展和保持关键作战能力、改革部队结构和规模，投资研制重要武器系统、增强全球防务态势等方法，不断致力干提高美军的联合作战能力。在军事转型过程中，美国将着重开发以下8种作战能力：1，早期预警、情报投送、横向一体化等情报能力；2，保护重要作战基地的能力；3，从太空、国际水域、空中和电脑空间实施作战行动的能力；4，在遥远的反进入环境中投送和维持部队的能力；5，使敌人无处可藏的能力；6，实施网络中心战的能力；7，应对非常规挑战的能力；8，国际国内伙伴应对共同关心的复杂问题的能力。

一旦这些能力被开发出来，美国军事力量应该能略：1，保卫美国本土。一旦美国的安全受到威胁，美军能够在尽可能远离美国及其盟友的安全距离上，尽早发现、破坏和战胜这种威胁。2，在4个前沿地区实施作战行动。虽然美军的部署便于在全球采取军事行动，但美国的军事存在集中在欧洲、东北亚、东亚沿海、中东，西南亚这4个地区。在全球反应能力的支援下，这4

个地区的前沿存在部队既可以在本地区实施作战行动，也可以跨地区实施作战行动，从而使美国的盟友放心，劝止军事竞争、慑止侵略和威压。3，迅速击败对手，取得决定性的、持久的战果。在未来的冲突中，美军必须能略迅速将部队投送到两个不相邻的战区，在时间交迭的两场战争中迅速击败对手，并且有能力在其中一场战争中寻求意义更为深远的作战目标，即推翻敌方政权、建立新政权。4，实施较小规模的应急行动。在进行两场大规模战争的同时，美军还必须有能力进行数量有限、规模较小的应急行动，如扰乱、突袭、和平行动、人道主义任务、非战斗疏散等较小规模的战斗行动。

为了更好地适应新战略环境的需要，美军正在改变联盟与伙伴网、军事能力和全球防务态势。其目标是：1，扩大联盟的作用，建设新型安全伙伴关系；2，发展灵活性，应对不确定性；3，突出地区内和跨地区军事存在活动；4，发展快速部署能力；5，着重发展能力而不是数量。美国认为要实现上述目标，就必须做好5个方面的工作：一是同其他国家建立台作关系；二是同其他国家开展训练、演习等军事活动；三是在4个关键地区建立前沿设施和能力网；四是为快速部署及使用美国和盟国部队做出合法安排；五是从全球各地为作战司令部司令紧急提供和投送作战资源。

图5：



国防战略与其他战略的联系与区别
在战略层面，美国常用的术语有“国家安全战略”(national security strategy，又称“国家战略”，“大战略”)、“国家军事战略”(national military strategy)和“战区战略”(theater strategy)。2004年，美国国防部首次提出了“国防战略”(national defense strategy)，把美国的三级战略体系发展成为四级战略体系。

国防战略与其他战略的联系

美国国防部2005年颁发的《美国国防战略》对“国防战略”的定义是：“国防战略概述保卫国家和国家利益的多层主动防御方法，努力营造有利于尊重国家主投的条件和有利于自由、民主和经济机会的国际安全秩序。这种战略促进美国同世界上致力于这些目标的其他国家的密切合作，应对成熟的和新兴的威胁。”

美国国防部2002年版《军事与相关术语词典》对其他战略下的定义是：国家战略(即国家安全战略)是“平时和战时为达成国家目标而发展和使用国家的外交、经济和信息力量以及武装力量的艺术和科学”。国家军事战略是“平时和战时分配和应用军事力量达到国家目标的艺术和科学”。战区战略是“通过在某一战区内使用武力、威胁使用武力，或不使用武力的行动来制定整体战略概

念和行动方案的艺术和科学，旨在实现国家和盟国或临时联合体的安全政策和战略目标”。

从上述定义可以看出，国家安全战略考虑综合运用政治，经济外交、信息和军事力量达成国家目标，层次最高；国防战略考虑采取多层主动防御手段营造尊重主权的有利条件和安全的国际秩序，位于国家安全战略之下；国家军事战略仅考虑如何分配和应用军事力量达成国家的特定目标，位于国防战略之下，战区战略考虑制定何种战略概念和行动方案来实现安全政策和战略目标，位于军事战略之下。由此可见，国防战略是位于国家安全战略之下、国家军事战略之上的一种战略。

这4种战略自上至下构成指导关系，自下至上构成服从和服务关系。也就是说，上个层次的战略是制定下个层次战略的依据，下个层次的战略服从和服务于上个层次的战略，是上个层次战略的基础。国防战略是根据国家安全战略制定的，服从和服务于国家安全战略，但它同时又是制定国家军事战略的依据，规定着国家军事战略的内容和方向。

图6：



国防战略与其他战略的区别

国防战略是美国战略体系的一部分，与其他战略密切相连、相辅相成。但它又与其他战略有明显的区别，主要表现是：首先，制定战略的人不同。国家安全战略由美国总统负责制定和签发，国防战略由国防部长负责制定和签发；国家军事战略由参联会主席负责制定和签发；战区战略由作战司令部司令负责制定和签发。

其次，目标不同。美国国家安全战略的目标是：政治和经济自由、与其他国家保持和平关系、尊重人的尊严、不仅使世界更安全而且使世界更美好。美国国防战略的目标是：确保美国免遭直接攻击、确保战略进入和保持全球行动自由、加强联盟与伙伴关系、建立有利的安全条件。美国国家军事战略的目标是：保护美国免遭外部攻击和侵略、预防冲突和突然攻击、战胜对手。由此可见，上一层次战略的目标比较宽泛、比较宏观；下一层次战略的目标比较微观、比较具体，并且直接支持上一层次战略的目标。

最后，适用的范围不同。国家安全战略适用于国家政治、经济、军事、外交各个领域；国防战略适用于武装力量建设、军事行动、国防工业等领域；国家军事战略适用于国家军事力量的分配和运用；战区战略则适用于各战区作战行动的准备、作战方案的制定、联合部队的运用等。由此可见，战略层次越高，适用的范围越大；战略层次越低，适用的范围越小。

美国国防战略的特点

《美国国防战略》的篇幅虽然不长，但涉及

美国国防的方方面面，内容十分丰富，描绘出了2l世纪美国国防的蓝图。纵观整个战略文件，不难看出它具有以下显著特征。

重视传统威胁

《美国国防战略》文件把传统威胁列在4种威胁之首，凸显了美国对传统威胁的重视程度。美国认为，虽然非常规威胁、灾难性威胁和破坏性威胁会给美国造成重大损失，但它们不能动摇美国在世界上的领导地位。只有拥有强大的陆、海、空军以及核与非核作战能力的国家行为体，才有能力影响地区安全形势、危及美国国家利益，对美国全球霸权构成真正的挑战。因此，美国必须在军事竞争的关键领域保持足够的作战能力，以全面应对任何国家特别是大国构成的传统威胁。

强调先发制人

《美国国防战略》认为，美国的潜在对手特别是非国家行为体，难以在对抗美国的常规军事行动中取胜，越来越倾向于采用非对称方法向美国挑战。在大规模毁伤武器不断扩散的时代，如果让敌人先出手，就会给美国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因此是不可接受的。由于这类威胁具有“不确定性”，难以预测它们将在何时何地发生，因此，美国主张采取预防性措施来确保安全，力求在远离本土的安全距离上尽早消除威胁，而不能等到敌人下手才采取行动。这种“先发制人”的思想与布什总统在西点军校的讲话和《美国国家安全战略》一脉相承，是美国国防战略浓墨重彩的要点之一。
图7;



重视前沿军事存在

“前沿威慑”是2001年《四年防务审查报告》要求美军必须具备的一种能力。《美国国防战略》认为，要使美军具备前沿威慑能力，一是必须在欧洲、东北亚、东亚沿海、中东，西南亚这4个关键的前沿地区部署必要的部队，二是在这些地区建立主要作战基地、前方作战点、安全合作场所等前沿设施网。驻在关键前沿地区的美军部队依靠前沿设施网，不仅能够在本地区作战，而且能够跨区实施作战行动；不仅有能力对突发危机做出快速反应，而且有能力按照美国的条件控制危机升级。这样就能使美国的盟友对安全感到放心，就能劝止该地区的军事竞争，就能慑止针对美国及其盟友的侵略行动，真正起到前沿威慑的作用。

强调开发和维持关键作战能力

《美国国防战略》认为，美国的目标不是在所有军事能力方面寻求压倒性优势，而是在增强作战优势的同时找到减少薄弱环节的办法。所列出的4种办法中，为首的办法就是“开发和维持关键作战能力”。美国虽然很富有，每年军费开支约占世界军费开支的一半，但由于开发高新技术投入很大，仍有不堪重负之感；不

可能在军事能力的每个方面都投入巨资去谋求压倒性优势，而只能有选择地在关键军事能力领域有所作为。于是，该战略罗列了美国军事转型必须重点开发的8种关键作战能力。具备了这些关键作战能力，美军就可以在战争和非战争军事行动中，在信息优势的基础上，在太空、国际水域、空中和电脑空间实施作战行动，从而形成全频谱优势、掌握作战主动权，在自己选定的时间和地点、用自己选定的方式迅速打赢战争。

总之，国防战略的提出，填补了美国战略理论的空白，使美国战略理论体系更加充实、完善和严密，是美国战略理论界的一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