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的夏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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蝉鸣的夏季
夏季是农民们挥汗如雨,在农田里劳作的火热季节,也是知了猴出生、蜕变、产卵、老去,经历整个短暂生命历程的季节。
家乡的人管蝉叫知了猴,听人说,一只知了猴,要在地下修炼三年,方能修成正果。
起初是肉眼看不到的蝉卵,长成和大拇指差不多大小的一团,颜色也由嫩白变成金黄,在地下蜗居三年的知了猴就要破土而出了。
这时孩子们也都放暑假了,每天不到天黑,就迫不及待的拿着一把小铲子,这里挖挖,那里掘掘,为了找到一只知了猴,恨不得掘地三尺。
这时孩子比大人春种秋收时还要忙碌,弄得整个村子里高低不平,老年人晚上串门,都要小心着脚底下,一不留神就会崴着脚脖子。
小时候,家里都很穷,买不起手电筒,天完全黑下来,眼睛看不到知了猴的时候,只有用手在地上或者树干上乱摸,所以小伙伴们见面打招呼的用语不是你摸着几个了?就是你逮着几个了?。
孩子们就喜欢扎堆挤在一块摸,三五个孩子扯起手都搂不过来的一棵大树下,一群孩子围着转着圈地摸,谁有幸摸到了,就会欣喜若狂的大叫我摸着一个!,然后高举小手,在同伴中炫耀,往往是还没等同伴们欣赏他的战利品,那边的小伙伴又高叫一声我摸着两个!一下子就压倒了上一个的风头,孩子们马上又恢复平静,投入到紧张的摸知了猴大战中。
知了猴给孩子们带来的惊喜,不亚于彩票中奖。
我除了摸知了猴外,还会听知了猴,蹲下身子,静静地、全神贯注地去听,麦糠上、枯叶间、草丛里,只要捕捉到微弱的嘶嘶的声音,我就知道那是知了猴在爬动,全身神经都会绷得紧紧的,靠听觉搜寻、辨别、判断发出声音的地方在哪。
有时,也会碰到贪婪的癞蛤蟆,已经吃得大腹便便,还笨拙的在地上爬着、瞅着,虎视眈眈地寻找着它的美味大餐。
燥热的夏天,知了在树上忽高忽低、忽长忽短、忽轻忽重、忽急忽缓、抑扬顿挫、此起彼伏的叫着,听到同伴的声音,好多知了都亮开嗓子比赛似的在枝头高歌,渐渐地,更多的知了,加入了大合唱,一时间,高亢、嘹亮的歌声响彻整个天空,村子陶醉在这大自然的歌声中了。
劳累了一天的人们,吃过晚饭,端起瓷盆,举过头顶,把在太阳下晒了一天的、满满的一盆温水,兜头浇下,从头到脚,痛痛快快地洗个淋浴,然后,搬来一条破旧的小板凳,舒适地坐在树下,没带凳子的就脱下鞋子坐在屁股下,有的干脆坐在余热还未褪尽的地上,他们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蒲扇,东家长西家短、津津有味的闲聊着村子里发生的鸡毛蒜皮的小事,不时能听到啪的一声脆响,一只刚刚饱餐一顿的蚊子不知牺牲在谁的手下。
也许因为我和知了猴出生在同一个季节的缘故,从小到大,只要听到知了的叫声,我就特别兴奋。
我想,四十多年前,襁褓中的我,一定是睡在摇篮里,吮着像刚刚金蝉脱壳的知了一样嫩白的手指,在大自然的歌手嘹亮、亢奋的歌声中,美美的进入梦想的吧。
又到一年暑假时,又是蝉鸣盛夏季,不知不觉间,不绝于耳的蝉声把夏季变得生动而又热烈起来,躁动的心再也安静不下来了。
吃过中饭,带上手电筒和小水桶,驱车四十多里,从丰县回黄楼老家捉知了猴。
村里都修了水泥路,再也不用担心,会掉进孩子们在路上设置的陷阱里。
在树的周围或地面有不少圆圆的洞穴,那就是知了猴出土的地方。
天刚黑,全村男女老幼都倾巢而出。
一时间,人声嘈杂,灯火辉煌,手电筒的强光肆无忌惮的在地上或树上闪烁游弋。
有人提着装了小半下水的塑料桶,桶里的知了猴,你抓着我,我抱着你,扭成一团。
村子超市的大喇叭里,不停地广播着振奋人心的好消息,收知了猴的来了,三毛八一个。
好像给人注射了一针兴奋剂,灯光游移的更迅速了,人们的脚步也更快了。
几个人刚卖过知了猴,怀揣着几张十元大钞心满意足地说笑着往回走,游走乡里的小商贩,拖着长长的尾音,声嘶力竭地吆喝开了知了猴,四毛钱一个啦!。
子夜时分,几个手电筒在树干上晃来晃去,那些侥幸偷偷爬到树上的知了猴,经过了金蝉脱壳的蜕变,刚刚旧貌换新颜,还未来得及体验一把居高声自远的感觉,就瞪着无辜的大眼睛束手就擒了。
小时候有走乡串户收购蝉壳的,为了积攒暑假后的学费,在骄阳似火的烈日下,高举一根细长的竹竿,仰起小小的脑袋,神情专注地在树干上、枝叶间搜寻着那透明发亮、闪着金光的蝉壳,躲在密叶间的知了,冷不丁吱的一声从这棵树上飞到那棵树上。
常常把仰面朝天,张着小嘴四处张望的、无意间惊扰了它幸福歌唱的孩子,尿了一嘴一脸。
现在,生活水平提高了,保健及食品安全意识增强了,知了猴作为最天然的绿色食品,被端上餐桌,登上大雅之堂,这种高蛋白低脂肪的野味佳肴,除了食用价值外,还有着极高的药用价值,有强肝、降压、镇痛、止血、除菌、改善糖尿病、提高消化能力功效。
逮知了猴的技术也不断革新,在树干的一人高处扒上胶带,即使有刚出土时没被捉住的,等它好不容易爬到胶带处,就会滑下来,只要在树下守株待兔就可以了。
不少人彻夜不眠,逮到的知了猴是舍不得吃的,拿去卖钱,一个夏季,竟能卖三四、千元,经济效益也相当可观。
因此,自发形成的知了猴交易市场逐渐红火起来,村口、路边,集市,购买知了猴的人络绎不绝,里三层外三层围住卖主,有城里人自个品尝的,有饭店大量采购的,有收购送给亲朋好友的,还有储藏起来长期享用的,经过讨价还价,最终满意成交。
猛然间,一阵悲哀袭上心头,像这样全民出动,大规模的捕捉知了猴,用不了多久,知了猴就要绝迹于乡间村野。
虽然它只拥有一个短暂的夏季,但给人们留下了永恒的回忆。